唐乐筠把它们用木系异能挨个“抚摸”了一遍。
植物们总是很纯粹,她赋予它们一分,它们便努力回报一分,不像某些人,即便她付出了九成九,但只要有零点一的失误,所有心血便付之东流。
“还是你们最好了。”唐乐筠做完“法”,从窗台上拿下小锄头,将白芍和赤芍连土带根一起挖起来,放到一旁的竹筐里,“走吧,跟我去后院。”
这两种植物通常三到四年才能收获,唐乐筠种它首先是为了美学价值,其次才是药用价值。
她喜欢把植物从小养大的成就感。
到了后院,唐乐筠把竹筐放在青砖甬道上,用镐把练武场西侧的一小块正方形地块刨出菜畦,再挖出一个个小坑,把白芍和赤芍分成两个阵营栽下去。
地块大约是三米乘三米的正方形,两种芍药共五十棵,栽得横平竖直,正正好好。
正要打水的时候,唐悦白来了,不由分说抢走桶,去水井打来水,把地浇了个透。
唐乐筠看着湿土地上的点点绿苗,心情大好,笑着说道:“待这些芍药开了花,剪下来,或者插在花瓶里,或者放在铺子卖,都是极好的。”
唐悦白正要说话,小黄呜呜咽咽地叫了几声,一边叫还一边朝后门歪头,因为太过用力,两只大耳朵呼扇呼扇的。
唐乐筠想起来了,这小家伙早上只吃了两个包子皮,到现在还饿着呢——它在跟她要鸡肉吃。
唐悦白显然也明白了,说道:“外面说什么的都有,还是我去买吧。”
唐乐筠道:“怕什么,将来你走了,我还不是要自己来”她小小地卖了个惨。
唐悦白的脑袋耷拉下去了。
“好了,你去烧点开水,给田叔他们泡点茶,招呼一下。”唐乐筠不再逗他,朝小黄招招手,从后门出去了……
镇上的菜市场在镇子的东北角,是专门的一块大场地,早上卯正开始营业,一直到午时,开放一整个上午。
唐乐筠来的时候正是菜市场人最多的时候,她一到,就引起了部分人的注意。
“诶诶,看见了吗,那就是唐姑娘。”
“长得挺好看。”
“带刺儿的,别瞎看。”
“我听说有男人为了她,打折了孙胖子的腿!”
“别说了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唐乐筠苦笑,她算吃了纪霈之的暗亏,竟然凭空给她变出一个男人。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一般男子不敢打她的主意,少了许多麻烦。
唐乐筠不紧不慢地朝那几个议论的人走了过去,快路过的时候她忽的一笑,“如果那男人是我的,楚老爷子活不到昨夜亥时;如果那男人是我的,你们几个的腿都得折。”
众人的脸齐刷刷地白了。
唐乐筠满意地点点头,走到一个卖菠菜的摊子,说道:“给我称两斤菠菜。”
卖菜的大多是附近村里的,对唐乐筠既不认识更不了解,二人一个称菜,一个付钱,迅速地结束了交易。
然后是买鸡。
卖鸡的是婆媳二人,小媳妇二十多岁,个头不高,又黑又瘦,但杀鸡拔毛的动作干净利落,一双秀气的双手布满了老茧,仔细看,右手食指上还有冻疮。
那婆婆很胖,一百五六十斤,穿着大花衣裳,坐在小马扎上,跟隔壁卖鸡蛋的大姐聊得热火朝天。
小媳妇招呼完前面的大娘,问唐乐筠:“姑娘,你要啥样的,自己选,我给你宰。”
唐乐筠指了指两只大公鸡,“就这两只。”
小媳妇把盛鸡血的盆放到一边,起身去拿鸡,刚一起来,便摇晃了一下,眼睛一闭,就朝一边倒了下去。
“小心!”唐乐筠一个弓步蹿过去,抓住小媳妇的手往身前一扥,就把人拢在了怀里。
卖鸡蛋的大姐跳了起来,“天爷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那婆婆无动于衷,“鸡都会下蛋,她不会,还能怎么回事有病呗!天天就挣那一点点银钱,都他娘的给她买药了!”
卖鸡蛋的大姐没理会她,“哎呀,快扶她坐下,坐我这里来。”
唐乐筠半抱半扶,把人带了过去,顺便把手叩在其左手寸尺关上片刻……
没等坐下,小媳妇醒了,她下意识地挣扎一下,唐乐筠便松了手。
小媳妇走了两步,站稳了,“对不住了姑娘,实在对不住。”
唐乐筠道:“没关系。你怀孕了,身体劳损过度,有流产征兆,应该多休息。”
那婆婆总算跳起来了,“她月信刚走,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话提醒了唐乐筠:她在脉诊上空有理论,实践不多。
她回忆了一下小媳妇的脉象,确实是数脉且滑,只是滑得不那么明显,若非她有精神异能,很可能都感应不到。
而且,从神色倦怠、身形太过消瘦这两点看,小媳妇有劳损之相,所以才会晕倒。
她说道:“月信未必是月信,也许是劳损过度引起的流产,我说得明白一些,就是她干活太多,吃的不好。”
卖鸡蛋的大姐吓了一跳,神色复杂地看了那婆婆一眼。
那婆婆急了:“你自己还是个姑娘家,开口月信,闭口流产,羞不羞啊。我媳妇怀孕没怀孕我不知道我儿子不知道滚滚滚,我家不做你生意。”
唐乐筠生气了,但她没和那婆婆做口舌之争,对小媳妇说道:“你再这样当牛做马,这一胎必定保不住。我奉劝你,你不珍惜你的健康,别人更不会替你珍惜,明白吗。”
小媳妇呆若木鸡,彷佛没有听到她的话,“我怀孕了不能吧,那个刚来过啊。”
唐乐筠耐着性子说道:“你是怀孕了。我警告你,如果你不信我,只怕这辈子都做不了娘了。”
说完,她厌恶地看那婆婆一眼,往对面卖鸡的摊位去了……
两刻钟后,唐乐筠拎着两只鸡、两斤菠菜、四斤花生、五斤高粱米,以及十斤猪肉回去了。
冒尖的大竹筐,硕大的猪肉,全挂在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穿行在官道上,走得悠悠闲闲,毫不费力,走到哪里都让人为之侧目。
“母大虫”、“不好惹”等标签被生云镇的街坊们一一贴了上去。
那些议论声,唐乐筠听得清清楚楚,但她非但不气,反而引以为傲。
毕竟,在末世,软弱等于附庸,强横才能令人刮目相看。
回到家时,唐悦白正在书房,和田家荣研究他们的父亲留下的机关——因为事关机密,这一环其他木匠没有参与。
唐乐筠同他们打过招呼,带着摇头晃脑,盼着吃鸡的小黄去厨房了。
白水煮半只,是小黄的。
剩下一只半,唐乐筠用干香菇炖了,既能喝汤,又能吃肉。
菠菜开水烫过,用油炒过的花生米拌成凉菜。
一荤一素,营养健康。
做完饭就是中午,唐乐筠盛上一小盆,带着小黄给隔壁送了过去。
从田家出来的时候,她听到了铺子门口两道中气十足的骂声,一男一女,男的年轻些,女的年迈些。
“庸医!庸医!福安医馆的马大夫看过了,我家媳妇什么病都没有,就你还开药铺呐,开了也得黄。”
“我告诉你们,这铺子要是开了,可千万别来买,肯定要吃死人的。”
“小贱人,你出来,出来!”
一个街坊劝道:“这位大兄弟,别一口一个贱人,这家姑娘姓唐,你可惹不起。”
那男子道:“你要说她姓纪、姓邵,那我是惹不起,她就是一个姓唐的小贱人……”
一道黑影忽然从唐家铺子跳了出来,在三米高的空中转体三周半,落地时恰好站在骂人的男子身前,一把长剑带着鞘顶到了男子凸出的喉结上。
唐乐筠走出大门时恰好看到这样的一幕,她说道:“小白,算了,搭理他干什么。”
小黄蹿到小白脚下,对那人“汪汪”乱叫。
“诶,诶诶!”那胖婆娘跳脚尖叫起来,“你干嘛,你干嘛,有话好好说!”
唐悦白看向她,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滚不滚,不滚就打!”
那婆婆拉着儿子退后一步,“走,马上就走。”
娘俩上了一辆驴车,屁滚尿流地往南边去了。
唐悦白埋怨道:“姐,又出什么事了!”
唐乐筠道:“一点小事而已,打走就算了。”
中午的菜很好吃,姐弟俩都有点吃撑了,一起收拾完厨房,又一起去了地窖。
地窖打扫过了,瓶瓶罐罐洗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
唐乐筠道:“这是咱家最隐蔽的地方,除了你我谁都不知道。我买了些糯米,等有时间了,就把上面的土层加固一下,以后我们把粮食储存在这里。”
唐悦白摇了摇装者粳米的大肚瓷瓶,起身道:“我大师兄交代过,我在家最多能呆十天八天,明天就开始吧。”
唐乐筠把一只中号坛子拿在手里,转身上了木梯,“你真忍心把姐姐一个人扔下!”
唐悦白道:“不忍心,所以才让你跟我一起走嘛。”
出了地窖,唐乐筠把坛子放在一旁的旧柜子上,“不去。”
唐悦白噘嘴了,“姐,你不讲道理。”
唐乐筠道:“我跟你去唐家,就要听唐家的支配,我不想。”
唐悦白道:“那怎么会!”
唐乐筠道:“你师父都要做主我的终身大事了,为什么不会!”
唐悦白道:“他那是为了你好。”
唐乐筠道:“不需要!”
“咚,咚。”后门被人礼貌地敲了两下。
唐悦白不想再谈,小跑着开门去了。
“这位就是白哥儿吧。”一个妇人带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
“我是,你是哪位。”唐悦白把大门让了出来。
唐乐筠关上地窖入口,快步走过去,她人还没到,就见一个熟面孔的妇人走了进来。
这位是唐指挥使的继室身边的老人王妈妈。
那继室年纪轻,脾气不大好,对自己的孩子尽心尽力,对原配和妾室的子女都是面子情,对原身只比陌生人好一点点。
唐乐筠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位是带着上意来的,而这上意,应该就是唐指挥使通知她未来另一半是谁,如果人性化一点,还可能有一场相亲。
隔着两三米,她停下来福了福,“王妈妈好,好久不见。”
王妈妈还礼:“筠姑娘,好久不见。”
寒暄几句,姐弟二人把客人请到了铺子里。
王妈妈左顾右盼,“见多了酱红色油漆的药柜,忽然瞧见这种原木色,感觉还挺新鲜,再加上花草,简直是画龙点睛,筠姑娘很有巧思。”
“王妈妈过奖了。”唐乐筠懒得绕圈子,“不知您此来有何贵干!”
王妈妈不那么明显地愣了一下,旋即未语先笑:“呵呵,筠姑娘离开京城后,豪爽多了。”
唐乐筠承认:“在自己家,随便一些。”
“的确。”王妈妈话头一转,立即入了正题,“老奴是奉大老爷的命来的。”
唐乐筠从唐悦白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这位徐娘半老的妇人倒了杯茶,“您只管说。”
王妈妈道:“恭喜筠姑娘,贺喜筠姑娘,大老爷给筠姑娘相看了一位青年才俊,姓齐,玄衣卫百户,蕴州人,今年二十二岁,武艺高强,家境殷实,先前曾娶过一房,因为难产去世了。筠姑娘虽然是继室,但婆母不在京城,嫁过去不用伺候一家老小,直接当家做主,一样自在得很呐。”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唐乐筠,“虽然官职不高,但姑娘也知道,咱家大老爷是玄衣卫指挥使,姑娘嫁了齐百户,齐百户就是大老爷的人,升官发财指日可待。筠姑娘以为如何啊!”
唐悦白拱了拱手,“敢问王妈妈,这婚事就定下了吗!”
王妈妈眨了眨眼,并不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唐乐筠,“筠姑娘不满意!”
唐乐筠道:“我并非不满意,只是药铺开业在即,目前无暇考虑婚嫁之事。感谢大堂伯和音堂妹的关心,请王妈妈替我转达他们,江湖儿女,爱恨随心,不想强求。”
不待王妈妈说什么,她又吩咐唐悦白,“这里离京城远,肯定赶不回去,你去收拾一间客房,再去升云酒楼要一桌席面来。”
唐悦白眼里满是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起了身。
王妈妈最擅长内宅交际,当然明白唐乐筠的意思——唐乐筠不想谈,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白哥儿不用忙。”她面色不变,也站了起来,“生云寺的桃花要开了,风景极其喜人,老奴还要跑一趟那里,筠姑娘就不用麻烦了。”
姐弟俩把王妈妈送到了马车上。
关后门的时候,唐悦白说道:“姐,你是觉得那个人的官不够大,还是觉得他的年纪太老了!”
唐乐筠反问道:“所以,连人都没见到,我就要答应吗!”
“还不都是……”唐悦白停下话头,“我明白了。”
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师父的女儿相看了好几个呢!
唐乐筠欣慰地点点头,刚要说话,唐悦白又开口了:“没关系,既然姐姐不想嫁给当官的,那我就在江湖上替姐姐好好物色,严格把关。”
唐乐筠:“……”她有那么恨嫁吗
第17章
在末世,不听劝的人,命一般都不太长,残酷的生存环境会教育每一个不屈不挠的大犟种。
所以,唐乐筠对于说服教育这件事也没什么耐心。而且,她也知道,她的婚姻观和唐悦白的有巨大差别,不是简单几句就万事大吉的。
她想用行动让他明白,她的婚事只能她自己做主,而不是任何唐家人。
从二十二日当天开始,她不再理会唐悦白关于婚姻、关于蕴州的任何建议。
直到二月二十八这天晚上,姐弟俩打扫完正房的卫生,坐在书房喝水时,唐悦白再提此事。
他盯着唐乐筠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姐,我过两天就得走了,你真不跟我去蕴州吗!”
明天,唐乐筠要去京城进药材,如果今天谈不妥这件事,他们姐弟很可能就没有机会谈了。
唐乐筠也认为是时候了:“小白,在你心里,姐姐重要,还是师兄弟重要我不想听‘都重要’这样的屁话,换句话说,如果你把师兄弟看得跟我一样重要,我也不就必像以前那般看重姐弟亲情了。”
她这话说得够重,可以说,在逼着唐悦白选边站,而唐悦白只有十一岁,他和师兄弟们朝夕共处四年,几乎是记事之后的全部人生。
但是没办法,如果任他回到唐门,他就还是唐乐音的棋子。
而且,他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也想用“我都为了你好”这种借口把他绑在身边。
唐悦白白了脸。
唐乐筠垂着眼眸,避开了唐悦白狼狈的视线。
书房静谧得让人不安,趴在唐乐筠脚下的小黄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抬起头,张开狗嘴,对着小白呜咽了两声。
唐悦白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但它的存在提醒他注意到了一个事实——如果她姐姐不嫁,且真的把药铺开了起来,那么,她能指望上的人就只有他了,而他的师兄弟众多,师父有他没他都一样。
“姐。”他艰难地开了口,“姐姐最重要,我不去蕴州,我留下来陪你。”
尽管唐乐筠抱着——未来的日子有他没他都行的态度,但在这一刻,她还是听到了自己心花盛开的声音。
她抬手在他的头顶上揉搓了好几下,“好弟弟,委屈你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亲昵地对待唐悦白。
唐悦白忽然想起来,父亲去世前,她经常抱他,扛他,以及这般弄乱他的头发。
无法言表的亲密感,瞬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他笑眯眯地把小脑袋凑过去,让唐乐筠随便揉。
她也曾经这样的,在妈妈的手心里撒娇过,眼睛里的酸涩感突然而来……
唐乐筠眨了好几下,才勉强把泪意压了下去。
无论如何,他都无条件地选择了她,那么,她的诚意也该释放一下了。
她说道:“从今以后,你的武功就由我来教吧。”
“啊”唐悦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抗议道,“姐,我教你还差不多。”
唐乐筠把手放在桌子上,“掰掰手腕你就知道了。”
“掰就掰!”唐悦白做好决定,一颗心落到实处,孩子的心性就起来了,兴致勃勃地握住唐乐筠的手,“姐,我可来啦,你要用力哦!”
唐乐筠握住他的手,捏了捏,“来吧,你先用力。”
小男孩在唐门不是习武就是做杂物,一双手极粗糙,像个大老爷们。
唐悦白试探着用了一半的力气,唐乐筠的手纹丝不动。
于是,他加大了力气。
还是纹丝不动。
唐乐筠道:“来吧,让我看看你的真正实力。”
唐悦白重重点头,“我真的来了!”
小男孩瞪眼、屈鼻、嘴用力,最后上半身都压上来了……
唐乐筠的纤长白皙的手只是微微地摇了摇,便又慢慢回到了直立状态。
她笑着说道:“怎么,还想耍赖吗!”
唐悦白讪讪地泄了力气,旋即又不服气地说道:“你比我大四岁,多了四年内力,这说明不了什么。”
唐乐筠道:“天黑了,就不欺负你了,我教你一套修改过的功法吧。”
唐悦白跳了起来,“姐,我只是年纪小,并不是傻。”
小黄被他吓了一跳,向后一蹿,“汪汪”叫了两声。
唐悦白朝它“嘘”了一声,又道:“姐,唐家内功虽然算不上顶顶好,但也是被前辈印证了多少年的。我师父说,练习内功必须集中精力,否则一个搞不好就会走火入魔,一辈子都甭想好了,你怎么能瞎改呢!”
唐乐筠懒得跟他废话,把人赶到罗汉床上,与他面对面坐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不会害你,你相信我吗!”
唐悦白狐疑地看着她,但还是真心实意地说道:“我信姐姐,但不信姐姐的新功法。”
唐乐筠道:“信我就好,不用信功法。”她善意地撒了个谎。
唐悦白乖乖点头,“好。”
唐乐筠笑了,笑得像只小狐狸,烛火映在她清亮的眼睛里,格外的明媚动人。
唐悦白有些看呆了,旋即便进入了一种非常放松的状态。
他是小孩子,易于催眠,唐乐筠不费吹灰之力便搞定了。
接下来就好办了。
唐乐筠把改后的功法要点重复三遍,唐悦白记下来后,开始习练。
时间在不断缩短的蜡烛中过去了。
亥时的梆子声响起来时候,唐乐筠恰好结束第二个大循环。
她适时地停了下来,睁开眼时,与唐悦白对了个正着。
唐悦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姐,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到底是个孩子,此时只有彻底的折服,丝毫没想过,自己为什么毫无反抗地修炼了新的功法。
唐乐筠道:“一点小改动而已,用不着这么惊讶。”
唐悦白摇头,“姐,这可不是一点小改动,我觉得这套功法至少可以媲美少林寺的易筋经。”
“没有比较,就没有发言权。”唐乐筠下了罗汉床,“记住,不可外传。”
唐悦白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唐乐筠道:“如果外传,唐门不会放过我们。我说过,我不想做任何人的附庸。”
“对对对。”唐悦白一拍脑袋,“我师父说过,这叫什么匹夫无壁,怀壁……不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唐乐筠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等我们从京城回来,你就去读书,不用学太好,至少不能做文盲。”
“文盲”唐悦白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好,对,我不能做文盲。”
唐乐筠推开书房门,带上小黄,沿着回廊往上房去了。
唐悦白吹熄蜡烛,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姐,我去给你打洗脸水吧。”
唐乐筠道:“一起去,姐给你掌灯。”
温和清越的少女的声音,透过浓浓的夜色传过来,抵达耳朵时仍有余温。
唐悦白彻底坚定了之前的想法,他选姐姐没有错,不回蕴州是件好事。
毕竟,他不用伺候师父一大家子,不用帮师兄弟们做杂事,更不用成为唐门的附庸,他想读书就读书,想睡懒觉就睡懒觉,这是他自己的家。
二十九日,姐弟俩一起去了趟京城,驾轻就熟地进了药材,三十日下午返回。
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卸货,田婶子便风风火火地进了院子,“筠筠,筠筠呐,你可回来了。”
唐乐筠放下手里的麻袋,“婶子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唐悦白也道:“难道是我师兄他们到了!”
田婶子道:“不是不是,找白白的人没来,不相干的人来了。”
姐弟俩一起看着她,“那是谁!”
田婶子说道:“一个女子,黑瘦黑瘦的,听说是南边小马村的。她说她被婆家休了,娘家不要她。她还说,当初是你说她怀孕了,你给她出的主意,现在没路可走了,想找你给她拿个主意。如今人就在铺子外面坐着呐,等了一天一宿了,啧啧,你这丫头,怎么净惹是非啊。”
她也是恨铁不成钢,食指愤愤地在唐乐筠面前点了两下。
“原来是她。”唐乐筠道,“她在市场上卖过鸡,婆婆苛待她,身体劳损过度,怀孕了不知道,要流产了也不知道。”
“啊!”田婶子一拍大腿,“就是前一阵子在门口叫骂的母子俩吧。”
唐乐筠点点头。
唐悦白道:“可恶,我当时应该揍他们一顿的。”
唐乐筠想了想,“小白把车卸了,我去看看。”她一边说,一边往前面走。
“你打算怎么办”田婶子跟了上来,“这件事不好弄,她有那样的婆家和娘家,一旦人出事,咱就惹祸上身了。”
唐乐筠也在想这个问题,她在末世时变成“毒医”,就是被类似的事件逼出来的。
她说道:“婶子提醒的是,看看再说。”
药铺的小门一开,唐乐筠就看到了台阶上坐着的消瘦的背影。
小媳妇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姑娘,我知道不该来麻烦姑娘,我是白眼狼,但我实在是没有活路了,请姑娘给指条活路吧。”
唐乐筠问道:“你流产了!”
小媳妇梗了梗脖子,“没有,我没流产,自打你说我怀孕了,我就什么都不干了,我就躺着,躺了好几天,所以他们才休了我。”
田婶子道:“我听说,你昨天中午去福安医馆了,马大夫不是说没怀孕吗!”
小媳妇看向唐乐筠,“他说了不算,这位姑娘说我怀了,那我就是怀了。”
唐乐筠的话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抓住就不松手了。
田婶子无奈地“啧”了一声。
唐乐筠道:“如果没流产,那就是怀了,现在看不出来是因为时间太短。”
“马大夫在妇科上算不错的,这几年没失手过。”田婶子摇摇头,“楚家的事才过去,你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唐乐筠没和她争,把小媳妇扶了起来,却没有立刻说话——她年纪轻,经验浅,一时想不出来怎么帮助这位。
她家房子大,常住人口只有她和唐悦白,按说留下这人不成问题,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留一个陌生的孕妇在家绝不是好主意。
但不管肯定是不成的。
唐乐筠思虑再三,从荷包里挖出两块碎银子,掂了掂,“这是三两,你在我家附近租个房子住,租好了过来找我,我给你抓一副安胎的药。”
“好,太好了,恩人呐!大恩人呐!”小媳妇又要往下跪,“我叫邓翠翠,小马村人,这三两银子是我借的,将来一定还给姑娘。”
唐乐筠扶住了她。
田婶子叹了口气,抬手指向街对面,“那条胡同第三家有个西厢空着,上房住了两个书生,院子很安静,每月一百二十文。你是本地人,讲讲价,说不定少一点也是使得的,房东人很好,你去问问吧。”
“好,好嘞。”小媳妇跪不下去,只好连连作揖,“谢谢姐姐,谢谢姑娘,我这就去。”
她扶着腰,一步一步地下了台阶。
田婶子又道:“可怜见的,你要真怀了,就少走动吧,这三两银子够用一阵子了。”
邓翠翠停下来,“我都听姐姐的。”
二人目送邓翠翠进了对面胡同。
唐乐筠失笑:“还没怎么着呢,就扶上腰了。”
田婶子表示理解:“二十多岁,最起码当了五六年媳妇,一个孩子没生,好不容易有消息了,不珍惜才怪呢。”
唐乐筠“哦”了一声,“那也是。”
田婶子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筠筠啊,这铺子后天就开张了,你要是不请大夫,就少看病,咱只卖药,就算生意不好做,也比三天两头有人找麻烦强,你说呢!”
唐乐筠本想拒绝她的提议,但人家实在是好意,遂道:“婶子,我会注意,您放心吧。”
姐弟二人一起卸了货,喂了马,又把药材搬到了药铺,分门别类地进行收纳。
正忙碌着,邓翠翠慢悠悠地进了门,“唐姑娘,我来了。”
唐乐筠站了起来,“怎么,你没租到房子!”
邓翠翠笑了,“租到了租到了,我来就是想告诉姑娘一声。”
唐乐筠想起了之前说的话,她指指放在书案前的交椅,“你稍坐一下,我给你诊诊脉,再抓一副保胎药。”
邓翠翠也不推辞,“多谢姑娘,姑娘这有砂锅和火炉吗!”
唐乐筠知道,她保胎心切,想尽早吃上药,所以才这般急不可耐,一而再地有求于她。
这样也好,说明她求生欲强,比纪霈之那样的强多了。
“有的。”唐乐筠看向唐悦白,“你去把小炉子、小炒锅,以及煎药的砂锅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