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说话的顾元正看向四弟,言简意赅:“田间地头的事你多照料,农忙等我回来,不差这两三天。”
“好。”
趁着太阳还不晒,顾菲菲院前屋后的走走逛逛,看看家里养的猪养的鸡,还有两头驴,牛和羊被牵山里吃草见不着。走累了,她就回屋里歇,歇着歇着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有点懵,还有点热,瞄了眼窗外,太阳亮的有些刺眼,她又闭上了眼睛。
顾元良刚从菜园出来,手里拿着根黄瓜啃,脆响脆响,进屋见母亲醒了,笑着将黄瓜掰成两半:“娘,这黄瓜嫩呢,都不用削皮,脆的很。”
刚睡醒,顾菲菲不想吃,摆着手起身给自己倒了半碗水。
“娘。河田家送来只狗不知道你想不想养,还挺可爱,肥嘟嘟的。”
狗。顾菲菲眼睛一亮:“在哪呢?”
“放磨房栓着,娘想看我去牵来。”顾元良嘎吱嘎吱的吃着黄瓜出了屋,很快就牵来一只小黄狗。
小黄狗叽叽叽的叫着,奶声奶气,小尾巴不停的摇晃,门槛有点高,它爬不上去,爪子够不着,顾元良啧了声,提了提手里的绳子,小黄狗半被吊着爪子够到了门槛用力一蹬翻进了屋里,打了个滚,迅速爬起后它不认生,小短腿滴溜溜的四处走走闻闻,嘴里叽叽叽,小爪子好奇的挠挠桌脚转眼就跑到了躺椅旁,算着很是活泼。
“怎么会想着送狗过来?”顾菲菲看着舍不得眨眼,幼时的田园狗真的可爱到爆炸,小短腿黑眼睛肥嘟嘟的,连糯叽叽的叫声都异常可爱,还有那不停摇晃的小尾巴,是真的不会累吧。
见母亲喜欢,顾元良随手将绳子往桌脚绑一圈,由着小畜生左右乱转,还挺有兴致的将吃剩的黄瓜蒂扔到了地上:“今儿早饭炸了酥肉,家里的三个长工都分了小半碗,他们没舍得吃,忙完手头的活,趁着歇午送回了家,河田家养的狗正好生了窝小崽子,就抱了只过来问问,我瞧着不错,留下了。”他看着用爪子抱着黄瓜蒂认真啃的小狗,恶趣味的推了推它的肚子,小狗不高兴了,对着近在眼前的脚就是扒拉一爪子,还奶声奶气的汪了声:“哟,这狗不错,有点凶性。”
顾菲菲看不过眼:“别逗它。”又问:“它现在还需要吃奶吗?”
“用不着,喂点软烂些的饭就成。”娘说不能逗,顾元良也就忍着没逗,吹着口哨嘀哩咕噜:“娘取个名呗?这狗啊,来了咱们家可是有福气喽。得了娘的青眼,连软烂些的饭都能吃上,啃个肉骨头什么的都是经常的事。”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大福气呢。”
“就就叫来福?”顾菲菲脑子一热话出个俗到不能再俗的狗名。
“啪啪啪,这名好,娘这名字取得真好,就叫来福,来了咱们家可不就是福气足。”他拍着手,显得异常兴奋。
顾菲菲倒有点不好意思,又觉得这狗名,也还挺行。就这样吧,她也取不出更好的。
第12章
“娘,昨儿的莲子糕放哪?我给你拿。”一根黄瓜吃进肚里像是啥也没吃,反而惹得嘴里更没味,顾元良把主意打到了昨儿他让大哥二哥带回来的莲子糕上,娘肯定没吃完,正好拿着垫垫肚。他揉着肚子,起身装模作样的左瞄右看,最后目光落到了床边的矮柜上,一个大步跨了过去:“原来在这呢。”手里拆着油纸包,回头冲着娘笑的灿烂,一点都不觉得羞:“娘我在镇上开饭馆习惯了,陆陆续续总有人来吃饭,时不时的能蹭点吃。”他拍拍自己的肚子,看着娘两眼无辜:“饿了。”旋即笑嘻嘻的说:“娘,你吃你的,我吃我的,我保证不多吃。”拿起一块就往嘴里扔,吃的满嘴都是,小跑的将莲子糕往娘跟前放。
顾菲菲一脸无奈,伸手倒出半碗水,往旁推了推:“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莲子糕份量不少,小山似的堆着,足有十几块:“我吃不了这么多,留个三两块就行。”
“娘我知道了,给你留五块。”顾元良伸出一只手,晃啊晃,又往嘴里塞了块:“娘你别学我,慢慢吃,我嗓门大不容易噎。”说着得意话,手却端起放旁边的半碗水,咕噜咕噜连喝两口。
顾菲菲慢悠悠的吃,低头看着桌边的小狗,小狗抱着黄瓜蒂啃得格外认真,小模样特可爱,看着看着脸上不由自主就露了笑:“不知道莲子糕它能不能吃,你扔的黄瓜蒂这一会功夫它就啃掉半个了,牙口还挺好,差不多也能啃小骨头了吧?”不仅脸上有了笑,话也情不自禁的多了起来:“正好晚上有鸡和羊排,看来福喜欢吃哪个,都给它留一点儿。”
“一来就给吃上荤腥了,怕是它生下来这么久头回开荤。”顾元良没忍住,又想着拿脚去逗桌边的来福。
顾菲菲正看着呢,一见他伸脚就瞪了他一眼,顾元良嘿嘿的笑,飞快的缩回了脚,挪着屁股下的凳子往娘对面坐:“有了来福,娘你疼它不疼我,这小畜生命比我都好,莲子糕都吃上了,我也是第1回 尝呢。”
“说什么胡话,你命比他好多了,别乱说。”顾菲菲试着扔了小半个莲子糕,小狗略略伸头嗅了嗅,舌头一卷就给吃进了嘴里,还砸巴了两下嘴,像是回味似的,摇着小尾巴,糯叽叽的叫了两声,低头继续啃爪子里的黄瓜蒂。给顾菲菲白期待了,她想着若是小狗爱吃,来蹭蹭她的腿,她就再扔半个莲子糕,反正她也吃不了这么多。
“我就随口说说。”顾元良讪讪然的笑,一连吃了几块糕点,甜的腻牙,他又喝了半碗水:“娘,我去灶屋张罗晚饭,想吃什么你告诉我。”他撩了下额发,抬着下巴点了点颇为自恋:“你儿子别的本事没有,做饭的本事还是挺有几分。”
“去吧。”想了想,顾菲菲又说了句:“羊排萝卜汤炖得差不多给我端碗过来,多洒点葱花和香菜,还要点胡椒粉。”
顾元良往外走:“行,炖好了就给娘端屋里。”
刘娇杏刚从大儿屋里出来,阳鸿媳妇又吐了,正难受着呢,抬眼见着六弟,笑着打了声招呼:“娘醒了?”
顾元良点点头,又指了指灶屋:“我去张罗晚饭,大嫂阳德呢?”
“不巧,刚随他四叔去了地里。”刘娇杏看了眼热烈烈的大太阳:“就张罗晚饭?我来给你烧火吧,我烧火也还行。”
哪用什么烧火,顾元良就是一个人呆灶屋无聊,喊个人陪着能唠唠磕,既然阳德有正事,自然不能耽搁:“就是先炖个汤,用不着烧火,我自己来,大嫂忙着吧。”
刘娇杏笑笑没说话了,想着娘既然醒了,就去看看,省得又嘀咕说不惦记她。
“娘。”才进屋,喊了声,刘娇杏余眼看见窝桌边的小狗,脸上的笑愣了下:“哪来的狗呢?”哟,人都没吃上莲子糕,一只狗先给吃上了,这什么世道老太太真是越老越糊涂。
“河田家送来的。”顾菲菲看着大儿媳眼里一闪而过的表情,似乎不太喜欢她养狗?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左右她都是要养。
刘娇杏脸上挂着笑,轻声软语的开口:“养条狗也好,忠心还护主呢,平日里也能给娘解解闷。”她本来没想着要娘的莲子糕,既然都能喂狗,她开个口又怎么了,便是丈夫回来说她,她也有理回上两句嘴。
“娘,刚才阳鸿媳妇又吐了,这会躺床上气都喘不匀。”刘娇杏想的挺硬气,话到了嘴边却难以开口,她干巴巴的笑着,目光看向莲子糕,一颗心七上八下跳的有点快,又想着二妯娌都能管娘要白面做肉包子,她要几块莲子糕怎么了!“娘啊,这怀着孩子呢,吐完了肚里没点东西她更不好受,娘这莲子糕……”
自爹走后娘性情大变,折腾了足足一年多,一年多啊……话都到了舌尖刘娇杏还是不敢说出口,胆战心惊又恐又慌的情绪不受她控制,忽而就冒了出来,这一年多她可没少被骂,要不然也不会有点儿风吹草动的就惊得她张嘴大骂,她不骂回头被骂的就是她。算了算了,她舔舔唇,有些坐不住,她去灶屋给儿媳煮个鸡蛋都比开口冲娘要莲子糕来的痛快利索:“娘……”
“莲子糕是吧,拿去吧。”顾菲菲看她说的难受,一句话不见利索:“我刚吃了两块,够了,剩下的都给阳鸿媳妇。傍晚吴大夫会过来吃饭,也给她把把脉,眼瞧着快五个月了还吐,有点不正常吧……”她也不确定,只听公司里人说过,怀孕头三个月确实会有孕吐,很少有三个月后还吐的。
“娘……”正想着起身离开的刘娇杏听着婆婆的话,猛得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婆婆:“娘,你,你不生气?”
顾菲菲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莲子糕拿去给阳鸿媳妇,给她垫垫肚,吃吐完吃点东西会舒服些,若是实在吃不下,老六炖了羊排萝卜汤,一会汤好了你去灶屋给她端一碗。”
老太太真的越来越随和了!原以为只是对二妯娌宽容四妯娌和气,原来对她也是一样,亲身体会了老太太的改变刘娇杏才半慢拍的反应过来,婆婆变了,真的变了!还是丈夫看的透,老太太确实是少了对大房的纵容偏爱,并非讨厌大房只是把几房看的同样重要而已,性子也没了病中的固执刻薄,以后大约是没法从老太太手里弄到钱,没关系,等丈夫从县城回来就能到镇上开店,有了店子还愁没钱!
刘娇杏对着婆婆笑,笑的像盛开的鲜花,过分的灿烂:“娘,您可真好,十里八乡再也找不出您这么好的娘。”给狗子喂莲子糕怎么了,娘乐意随她去,家里又不是喂不起这一块半块的莲子糕,只要娘能保持住这随和的性子,阿弥陀佛可真是佛祖保佑了!“娘,要不要给留一块?我瞧这狗吃得也挺欢畅。”她低头看了眼桌边的小狗,不得不感叹命可真好!要是碰着生病时的老太太,别说吃莲子糕,光牵到跟前看一眼都得被破口大骂一顿。
顾菲菲摆摆手:“用不着,刚喂它吃了一块。拿给阳鸿媳妇去,怀个孩子不容易呢。”
刘娇杏将打开的油纸包往中间一拢,一手提着上面一手托着下面:“娘,那我把莲子糕拿过去给阳鸿媳妇吃了。”
“去吧去吧。”
刘娇杏喜滋滋的出了屋,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依着床头靠坐的金春兰瞧着一脸乐呵的婆婆,笑了笑:“娘,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声音轻轻细细,还透着几分虚弱。
“看这是什么。”刘娇杏搬了个凳子往床边坐,打开手里的油纸包,眉开眼笑的说:“刚从你奶奶屋里拿过来的。”她仍有些心有余悸的感叹着:“看着你吐,你难受我跟着也不好过,去娘屋里说话,见娘正在吃莲子糕就张嘴说了句,没成想你奶奶听说你吐了,立即让我拿了莲子糕过来,阳鸿媳妇啊,你奶奶的性情又变好了,往后啊,有事没事你多去她屋里坐坐说说话,反正你现在怀着孩子也不方便做事,陪陪她老人家。”
金春兰没什么想法,很乖巧的应着:“听娘的,没事我就去陪陪奶奶。”
顾元良端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羊排萝卜汤进屋:“娘,汤炖好了,你尝尝味。还在灶上小火炖着呢,大哥说得炖得烂糊入味,我刚啃了两根羊排,够软烂了。”说着,他稳稳当当的将碗放到了母亲跟前:“娘你先搅和搅和吹凉些,一点点吃啊,烫着可不能怪我,刚出锅的汤呢,炖了近两个时辰可不得热乎的烫嘴。”他搓了搓手:“娘你吃着,我回灶屋。”嘿嘿嘿的笑:“刚只吃了两根羊排,碗里的汤放了会该不烫嘴了,我得赶紧吃了去,饿
坏了都。”说完跟猴子似的一蹦三跳出了屋。
顾菲菲拿着勺子搁碗里轻轻搅动,见小儿子说走就走,便随口提醒了句:“跟你大嫂说声,汤好了,看阳鸿媳妇想不想喝一碗。”
“行呢。”顾元良出了屋,往右走了几步,没进屋就搁窗户下:“大嫂在吗?汤炖好了。”
刘娇杏正搁窗下做着虎头鞋呢,听着这话忙起身:“炖好了?行,我去盛一碗给阳鸿媳妇,这孩子中午那会又吐了,就吃了块糕,肚子一直空着呢。”说着话,将手里的针线活扔笸箩里,大步出了屋。
第13章
朱凤喜缝补好手里的旧衣裳,瞧了眼屋外的日头,起身将衣裳往床上扔,收拾好针线笸箩,边捡着身上的线屑边往东厢去,隔了好几步就出声:“春荣娘,老四回来了吗?瞧着时辰申时过半该让老四去接吴大夫过来。”
张婉桃站起身,透过敞开的窗户往外望,看着二嫂笑了笑:“去地里时跟我说了声,差不多就是这时辰回来,也该回来了吧。”她一手撑着窗,探出半个身子往院门口瞧了瞧:“不见回来我便去地里看看。”
“行。反正这事可不能耽搁了,我去灶屋瞧瞧。”
顾金秋扔了手里做了一半的布鞋,给弟弟做的新鞋子,过了农忙就要去学堂读书,可不能再跟以前似的天天穿草鞋:“娘,我也去灶屋帮忙。”
“嗯。”张婉桃应着:“我等你爹回来,一会不见回来,我去趟地里。”
才出屋,顾金秋看见对面屋里肩并肩出来的二嫂三嫂,连忙走了过去,三人一道往灶屋去。
顾元良正跟二嫂说话,见着进屋的三人,皱着眉头直挥手:“出去出去用不着这么多人,把阳德那小子给我喊过来,二嫂帮着煮个饭,剩下的用不着,我一个人利索惯了,该忙啥忙啥去。”
三小辈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面相觑一眼,齐齐看向朱凤喜。
朱凤喜仔细的扫了眼灶屋,麻溜儿的分派活:“金秋去菜园里摘把苋菜,有两条丝瓜今儿应该能摘了,顺便把这豆角苦瓜都给洗干净。你们俩个……”她朝着俩儿媳招了招手:“去猪圈鸡圈看看,加点水,这么热的天,菜园里也得浇浇水,两头驴也去瞅一眼,刚还叫唤了几声。”
顾元良就看着二嫂三两下把人给打发,笑着竖了个大拇指。
朱凤喜乐了:“别看只是做个饭,细细碎碎的事不知道有多少,没人搭把手,一准得手忙脚乱。”她卷着袖子:“今早听大哥说,这鸡得先煮熟?我来生火。”掀了锅盖,拿起木瓢就往锅里倒水:“葱姜蒜还够不够?要不要再洗点?大蒜叶呢要不要?”锅里加了水,她就没管了,去了灶口拿起把晒干的树叶点了火往灶里放,一根根的加细柴。
“忙着呢。”走进灶屋的刘娇杏看了眼:“我去喊阳德回来。”又出了屋。
随后张婉桃也进了灶屋,不急不慢的说着话:“孩他爹回来了,套了个驴车去接吴大夫,一会就该过来了。”
“我说呢,驴好端端的叫了几嗓子。”朱凤喜笑着拍拍手,灶里堆了几个大木,倒也不用时时蹲着:“六弟这鱼要怎么整?”
顾元良给锅里的鸡翻个身,回头看了眼:“准备弄个酸菜鱼,鱼切成薄片,等我弄好了鸡就来处理。”
“我去坛里拿点酸菜。”张婉桃说了句,打开柜子拿了个碗。
朱凤喜打量着盆里的鱼:“两条鱼不够吃呢,切成薄片是不是得去鱼刺?方便娘和吴大夫吃。”
“鱼确实不够,一只鸡也不太够,除主桌外另两桌要么吃鸡要么吃鱼,这事啊交给二嫂,你看着分配。羊排萝卜汤炖了满满一大锅,尽管敞开肚皮吃。”
听着六弟的安排朱凤喜直点头:“行。回头我来安排。”
一个半大的黑皮小子跑进了灶房:“六叔,我来烧火。”刚从地里回来,满头汗水,他看了眼灶里,又看了眼锅,柴火还够:“我先洗个冷水脸,太热了这天。”
刘娇杏看了一圈:“哪儿要搭把手?”
顾元良开饭馆的刀功极为利索,三两下就片好了鱼片,朱凤喜正想着挑鱼刺呢,听大嫂问就说了句:“得挑鱼刺。”又说:“酸菜鱼和白切鸡咱们桌吃哪样?两样菜份量不太够,除主桌外女桌男桌只能吃一道。要不要问问阳鸿媳妇?她怀着孩子呢,兴许想吃点酸的开胃?”
“就留一碗酸菜鱼吧。”刘娇杏想了想觉得二妯娌说的在理:“肚皮上的鱼肉另放一个碗如何?就几根大刺容易挑,给娘和吴大夫,旁的便是有点小鱼,咱们吃的时候注意些。”
朱凤喜点点头:“行。就这么整,这刺还挺难挑。”余光见着四妯娌,忽又想起一事,便说:“老四媳妇一会吴大夫过来你帮着招待一下。对了,不能拿咱们自己喝的茶,得去娘屋里拿茶叶。”
差点忘了这事,刘娇杏开口说:“还是我去吧,我知道茶叶在哪。”
“大嫂你闻闻自己的手,多腥呢,洗了手一时半会也还有腥味。”
刘娇杏低头看了眼双手,眉头一皱,确实有腥味:“行吧,老四媳妇去,吴大夫过来了跟我说声,娘说让吴大夫帮着给阳鸿媳妇把把脉。”
“好的大嫂。”张婉桃利落的生起了小灶的火,往壶里添了半瓢井水。想着下午还没进娘屋里看看,将刚从壶里倒出来温水端着去了正屋:“娘。”一进屋,提起壶,轻飘飘的,忙将壶里灌满水,又帮娘倒了半碗水,往前轻轻的推了推:“娘。”她有些紧张,下午和闺女说着儿子读书的事做着鞋忘了到正屋看看婆婆。
顾菲菲可不知道四儿媳心里想的什么,见她连着喊了两声,轻而易见的拘谨,温和声了问:“有事儿?”
“没,喔喔有事,有事呢。”张婉桃绞着衣角:“孩他爹接吴大夫去了,这会该过来了,得向娘拿点好茶叶招待。”
“就这事。”顾菲菲笑了:“我去拿。”她站起身:“你坐啊,站着干什么。”
张婉桃慢慢的坐到了凳子上,悄悄的看了看打开樟木箱子找茶叶的婆婆,紧绷的心不知不觉松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下回可不能再这么忘事,婆婆现在看着是随和些,万一又突然变了性情呢,得上心,万事都不如婆婆重要,一定要记得。
“在这呢,拿去吧。”找到茶叶的顾菲菲将茶叶放到了四儿媳面前,看了眼外头的日头:“还很热啊。”在屋里闷了一下午,她想出去遛狗了。
接过茶叶的张婉桃听着这话,赶紧拿起放旁边的扇子,顾菲菲见着摆了摆手:“不用,屋里头不热,我自己来就行。”正说着话,听见一声驴叫,她透过窗户往院里望:“吴大夫来了。”医术十分了得啊,她忍不住站起身往门口去。张婉桃将扇子放到一旁,跟上婆婆站到了屋檐下,等婆婆和吴大夫打了声招呼,她也跟着喊了声,拿着茶叶迅速往灶屋去,得泡茶了。
听说吴大夫来了,顾元良扔了手头的事,跟侄子阳德说:“我去看一眼,你看着点火。”
挑完了鱼刺切着豆角的刘娇杏连忙打了盆水洗手,又往围裙上擦干双手,解了围裙匆匆出了屋。
顾元杰想着先去正屋和吴大夫说话,见六弟出来,倒也用不着他,便牵着驴往磨房去。他要去卸车套。
“吴大夫您可算是来了,我今儿特意为你炖了羊排萝卜汤,一会尝尝看看我这手艺有没有进步。”顾元良一进屋就说着热络话,双手握着吴大夫,激动的不行,吴大夫被他逗得,乐呵呵的笑。
张婉桃泡来一碗茶,热腾腾飘着袅袅清香。
几句笑谈下来,吴大夫变吴伯,顾元良说:“我娘这身子骨可就交给吴伯了,吴伯帮我娘把把脉,天儿开始热,我娘在吃食方面有没有需要注意?太热的话能吃点什么解暑呢?”
“气色看着比上回好了很多。”吴大夫缓缓地说着:“我先把把脉再细细看。”
刚还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屋里瞬间安静的都能听见呼吸声,过了会,吴大夫收回手,笑着直点头:“恢复的很好呢,这脉啊,比前些日子有力多了,很好很好啊。”接着,他问起了最近的吃喝方面。
顾菲菲回答的很认真细致,她也想知道自己要不要禁嘴,不能畅快的吃喝可真是愁死她了。
如此一番下来,吴大夫给了准话:“吃食方面倒也不太用刻意,我看呢,随心就行,别补过头了,慢慢来。”
顾元良放心了,喜笑颜开:“您老先坐着,我啊,这就去灶屋继续张罗晚饭,可得好饭好菜的招待我吴伯,我娘能有今天的安康都是吴伯医术了得啊。”他乐滋滋的出了屋。
这会儿桌上的热茶凉了不少,吴大夫端起茶碗喝了口。
顾菲菲温声道:“吴大夫我那孙媳,眼看都快五个月的身孕,不知道为什么总会隔三差五的吐,劳您给瞧瞧?”
“在哪呢?”吴大夫听着放下手里的茶碗。
在一旁候着的刘娇杏忙说:“吴大夫稍等会儿,我去喊她过来。”
金春兰有些紧张,忍不住挽上了婆婆的胳膊:“娘。”
“没事儿。”刘娇杏拍拍她的手背:“吴大夫医术好的很,看看有没有药可吃,你这隔三差五的吐也不是个办法。”
倒也不是怕,金春兰就是受宠若惊似的拘谨,她见过很多人怀孕,有一直吐到生,脸腊黄瘦成了皮包骨生的孩子也小,家里头都觉得平常……她也不是天天吐,吃的也挺好睡得也挺香,还不用过多的做活,已经够享福了,眼下还能得吴大夫把脉。到了这会,她终于明白娘为什么会喜极而泣,一个劲的说她嫁到顾家是掉进了福窝里,原先不觉得,眼看奶奶病好了,人也愈发和气,她才晓得这福窝到底有多难得。
吴大夫是第一次给金春兰看病,与顾老太太又不同些,他先细细的问起这几个月的吃喝睡觉,又问了问以前的身体状况,了解的十分清楚,不慌不忙的伸手把脉。过了一会,他收回手,笑着说:“没大碍,不妨让她跟着老太太一道吃饭。”他是知道老太太的吃食是家里的头一份,对着众人解释着说:“她身子骨比较弱,胃有些许小毛病,问题不大,不过是因着怀孕更明显些,与老太太一道吃饭,容易消化吸收其营养,便是偶尔吐,大人不会过于虚弱肚里的小孩也能长得更好。”
刘娇杏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婆婆,就见婆婆面色平常,神态温和的点点头,又对着儿媳笑了笑:“嗯,阳鸿媳妇往后的吃食就与我的一般,灶上多准备些。”她悬到了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了肚里,至此,算是彻底的清楚,婆婆回来了!以前的婆婆真的回来了,那瞬间,她差点儿没忍住要热泪盈眶,熬了一年多总算熬出了头,可太容易了。
“奶奶。”金春兰不知道要说什么,张了张嘴:“谢谢您。”
顾菲菲感受到她的拘谨,笑着说:“安心养胎,有什么事就跟你娘说,跟我说也行。”
金春兰乖巧的点头。
因着有贵客在,主桌分菜而食,且只坐了老太太,顾元杰顾元良及吴大夫。
长媳刘娇杏次媳朱凤喜张罗着主桌的饭菜,四儿媳张婉桃领着两个孙媳摆男桌女桌的碗筷端菜上饭,四房长女顾金秋带着两个妹妹搬桌椅。
一通忙活下来可入桌吃饭,顾元初顾元正不在,顾元杰为大便是平时不主事不会说话,也得由他去正屋请吴大夫上席,弄好饭菜的顾元良随哥哥身后。
进了正屋顾元杰话不多,开门见山式:“吴大夫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请上席吃饭。”
“我在屋里坐着都闻着阵阵饭香,粗茶淡饭可没这么香。”吴大夫乐呵呵的笑着,很是和气和善,起身随着出了屋。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太阳落山吹来的晚风有了丝丝凉意,吴大夫摆着手说不用送,他走路回去消消食,戏称今儿晚饭太好,撑了肚皮可不能再坐驴车了,得走走路。顾家也就没多坚持,送着他出了院门。
关于五禽戏老太太可以练,对身体确实有好处,吴大夫明儿清早过来教,用不着驴车接,早上凉快他走路过来正好。
送完客,顾元良走在母亲身边:“娘,我就回镇上了。”
“回吧。”顾菲菲没意见,她穿过来好几个月,今儿晚饭是吃得最痛快的一次,心情好,对着小儿子说:“累了吧,做了一天的饭,回头好好歇着。”小儿子的厨艺果然是很有几分好,难怪过年时能拿十几二十两银子回家,店里生意定是不差。
“那没有。”顾元良摇着头:“娘我是开饭馆的,在镇上天天围着灶台转,今儿回来给娘做好吃的,能有什么累,一点都不累。就是店子不能长久关门,开门做生意嘛,哪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有一件事,娘想吃什么,家里做不来尽管让哥哥们去镇上喊我回来,可不能委屈了我老娘。”他嘻皮笑脸的说着:“对了,娘家里的鸡蛋我拿走了,攒了两天天,一篮子都装不下,还得换小竹篓来。”
顾菲菲点点头:“拿吧,一天能捡二三十个鸡蛋,天热不耐放,你拿店里去正好。”大儿子天天往镇上跑,其中一个理由就是为了给弟弟送鸡蛋,家里养这么多鸡也是为了镇上的店子,鸡蛋跟任何菜都搭。养鸡这事也是大儿子提出来的,她充分怀疑就是为了能天天往镇上跑,这儿子田间地头的事一点都不管,幸好还有个老二老四撑着。
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她管不了,也没精力管,说他好吃懒做吧又确实是个孝顺儿子,老太太生病全靠着大房俩口子日夜不离人近身伺候照料着,二房四房老太太不愿意,总说不够贴心细致,且一大家子事情也多,总不能丢了全围着老太太,六房的小儿子倒还算周全,却远在镇上不能总是关着店子不做生意。所以有些事,真的没法说,还是老话说的妙,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能做的就是努力不偏心,一碗水端平。
顾元杰套好了牛车,停在了院门口,顾元良提着一竹篓鸡蛋往车板坐:“娘我走了,明天下午回来。”
这会院里凉快,顾菲菲牵着来福在院里遛哒,小狗对院子很感兴趣东嗅嗅西闻闻,她就跟在身后慢慢悠悠的走,可比一个人散步有趣多了,小儿子与她说话,她也没抬头,只说了句:“店里忙,不回来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