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喜滋滋的开始编背篓。
毕木林看得心酸。
崽崽们有些茫然。
团子却很高兴,咯咯乐了两声。
跑到两老身边蹲下:“爷爷奶奶好,我叫木芽。”
老两口只是瘫了,意识很清楚,能说话。
他们很久没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孩了,一时间也高兴。
“好,好。”
团子乐了一声,又掏出两颗糖,一人嘴里塞了一颗:“吃糖。”
俩老想拒绝,但除了嘴,哪里都动不了。
嘴里塞了糖,说话都不清楚了,只能被动吃糖。
毕木林本来还担心团子惹人生气,但看妹妹成了散糖童子,也就不拦着了。
团子看到收拾屋子的姐妹俩出来,也兴冲冲的跑过去送糖。
姐妹俩被突然出现的这么多人吓了一跳。
本能拒绝,但又不敢碰团子,生怕把团子弄脏了,最终也被迫吃了糖。
糖啊,姐妹俩直接哭了。
生下来就没过过好日子的姐妹俩,虽然不怨父母不怨这个家,但心里也是真苦。
吴强子看得心疼,是他这个当爹的没用。
明明看到团子送糖,他有机会阻止的,但狠不下这个心。
他可以吃苦,但家人他狠不下心,难得自私了一回。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背篓尽量编好一点。
干瘦的脸,顿时吓得青白。
想也没想,冲进院子,挡在家人面前,如一头在泥沼里挣扎的孤狼,绝望又害怕。
这份恐惧不是来自对方,而是怕家人因为他而出现什么意外。
颤着声音问:“你们想干嘛?”
吴强子拿着篾条抽了一下山娃子:“这么没礼貌,上门是客,你什么态度?赶紧道歉。”
山娃子脸色扭曲了一下,不疼,就是害怕。
咬着唇,在吴强子看不见的地方,一脸祈求看着这群人里,年龄最大的毕木林。
毕木林默了一瞬:“我们听说强子叔篾编手艺好,特地来换小背篓的,我妹妹想要个小背篓。”
山娃子松了口气,感激的扯了扯嘴角。
“哦,对不起,”也不知道说的是野鸡,还是刚刚的无礼。
毕木林不在意:“没关系。”
看了眼其他崽崽,不错,都是好崽崽,之前还哭喊着要找山娃子要回烤鸡,这会见过了吴家的惨状,谁都狠不下这个心。
毕木林不知道,他们内心还是渴望的,希望毕木林做这个坏人,要回烤鸡。
但毕木林最终让他们失望了。
团子已经忘记烤鸡了,仰着胖脑袋好奇的看山娃子,黑黝黝的眼珠子闪闪发光。
这个又瘦又黑,像麻杆一样的小哥哥,跑起来真快。
山娃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黑黝黝的脸偷偷红了:“你还想要什么?”
团子歪歪脑袋,不理解。
山娃子重新说了一遍:“除了小背篓,你还想要什么,我编了送你。”
吴强子看小崽崽们相处得挺好,心里欢喜,笑道:“山娃子手艺不错,编些小东西瞧着挺有趣的,你们要是不嫌弃,让山娃子编了送你们。”
小崽崽一下就来兴趣了,暂时忘记烤鸡的仇,围向山娃子。
“你会编知了吗?”
“你会编小狗狗吗?”
“你会编大老虎吗?”
“我想要个好看的小篮子。”
团子被哥哥姐姐挤在中间,脑瓜子左右扭动,听他们一个个的问话也着急了:“我我,木芽,木芽想要大白马。”
毕木林……
他记得大哥好像还欠妹妹一匹大白马。
小家伙竟然还记得这个事啊,看来得回去问问爷爷和姥爷,哪里能找到大白马。
山娃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众星捧月,脸上的那股别扭傲娇和特地维持的凶狠都消失不见,只有无措。
吴强子笑看着也不帮忙,自家孩子苦,难得高兴一次。
有孩子闹腾,很快到了晌午。
吴家其他人下工回来,看到满院子的小孩,吓了一跳。
家里自从接连出事,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后,一直都是死气沉沉的,谁都没心思笑,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冷不丁听到天真无邪的笑声,总感觉不真实。
“孩子爹,这些孩子是?”
吴强子也露出了多年来难得的笑意:“孩子们想要一些小东西。”说着从兜里摸出一颗有些化了的糖:“这个你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兑了水吃,甜甜嘴。
是长得最白嫩那个小姑娘跟我换小背篓给的,我和爸妈老大老二都吃了。”
吴母望着笑得满脸褶子的男人,神情恍惚。
疑问太多,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问哪个。
男人为什么这么高兴?
一个小背篓怎么能要孩子的糖?
自家那个天不服地不服,向来独来独往的大儿子,怎么有这么好的耐心给一群小孩编小玩意?
还有自家满脸愁容的老大老二,竟然有了笑意。
吴母只觉得恍惚,竟是一个字都没问出口,拿着糖,去灶房里烧了开水,把糖泡进去。
一颗小小的糖,放进一大壶水里,哪里还有味。
吴母却是无比珍视,小心翼翼的捧着,拿到院子里,用破旧的碗,招呼小崽崽们过来喝水。
叽叽喳喳一上午的崽崽们确实渴了,大的让小的,吨吨吨,一人喝了大半碗。
“谢谢婶婶。”
一个个,嘴都甜。
吴母也露出了难得的笑脸。
毕木林大了,懂事了,眼看晌午,不好继续停留。
“强子叔,婶婶,我们先回去了,下午再来拿东西,要是一时间做不好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多等几天。”
吴母忙开口挽留:“就在家里吃吧,婶婶给你们做好吃的。”
毕木林笑得尴尬,吴家这样的情况,就算吴母有御厨的手艺,也很难做得出好吃的。
他倒也不是看不起或是嫌弃,也不管吴母是客气,还是真心,如今家家户户都不好过,他可没脸,带着这么多小崽子在别人家吃饭。
“不用了,谢谢婶婶,婶婶再见。”
毕木林抱起团子,叫上崽崽们离开。
热闹的院子,瞬间冷清下来。
吴家人还有些不适应。
山娃子愣愣的看着手里编了一半的大白马:“我还编吗?”他想问,他们下午真的会来吗。
别人不知道,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抢了他们的烤鸡,他们才会来。
没有揭穿他,已经是做好事了,怎么会真的把他当朋友,继续来找他玩。
其实没关系,反正他也不需要朋友。
十岁的小汉子红着眼眶,偷偷抹泪。
最小的水娃子愣愣的看着他哥:“大哥,你哭什么?”
山娃子黑黝黝的小脸瞬间涨红,冲水娃子喊:“我没哭,我怎么可能会哭,讨厌鬼,走开。”
水娃子愣愣的看着跑走的山娃子,一脸茫然。
又去看爸妈和姐姐们,大家都一副无奈模样,七岁的小崽子不理解。
山娃子没离开太久,半个小时后,就拿着烤鸡回家。
站在院门口,心虚又害怕开口:“我,我上午抓到一只野鸡,就把它烤,烤了。”
原本心情不错的吴家人瞬间变脸。
吴强子竟是直接站起身想要走向山娃子。
奈何两条腿都肌肉萎缩,没有知觉力气,重重的摔在地上。
气得脸色涨红:“孽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做人要堂堂正正,要问心无愧,你以前偷摸去地里挖几个红薯,掰几个玉米,我只是说你几句,想着你是个好孩子,会懂事改正的。
没想到我的纵容竟然让你越发不知天高地厚,这野鸡真是你抓到的吗,你是不是觉得我瘸了,人也蠢了?远远的就闻到调料香,你跟我说这是你烤的?你有这本事吗?
说,又去谁家偷的,你说。”
山娃子有些害怕,缩着脖子不敢看他。
吴母看得心酸,忙过去扶吴强子:“孩子爸,你别这样,孩子做错了,慢慢教就是,你别动这么大的气,气坏了怎么办?”
吴强子青筋暴起,赤红着眼睛喊:“他十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还要怎么慢慢教?再慢他就该成为人人喊打的流氓混混,小偷强盗了,他会成为社会蛀虫,国家祸害,他终会害人害己。”
吴母被吼得眼泪哗哗掉。
她知道,她明白,但家里穷,她没本事让孩子吃饱,她能怎么办。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有这个功夫,为什么不好好教他,你看看,他现在成什么样?这都是你害的。”吴强子气怒大吼,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吴母委屈的低下头,浑身都是悲伤。
山娃子死死的握着拳头,冲他爸喊:“你别吼我妈,你有什么资格吼我妈?要不是你,我们家不会穷成这样。
你看看姐姐妹妹和弟弟,都饿成什么样了?你养不起他们,偏要生下他们。
你看看,他们都快饿死了,都快死了。
妈她吐血了,我昨天晚上看到了,吐了好大口血。
我就想给大家找点吃的,我有什么错?
你自己没本事,找不来吃的,我去,我有什么错?”
吴强子的怒火如同破洞的气球,泄得一干二净。
深深的看了眼家人,垂下眸,不言不语往屋子里爬。
吴母忙去扶,却被吴强子甩开。
艰难又心酸的独自爬回了屋。
吴母只觉得心口钝疼,哭着拍了山娃子一巴掌。
她生气,却也心疼。
“孩子,你爸是为了你啊,你这些话是在扎他的心。
他常跟我说,怕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就想让你们都成为有用的人,将来可以好好活下去。
心思不正,是活不长久的。
他不是怪你偷东西,他是怕自己早死教不好你们啊。
他即便拖着病重的身体,也将你们养大了,他哪里没用。
孩子,那是你爸啊。”
山娃子吼完就后悔了,这会更后悔。
但却倔强的不吭声。
吴母叹气:“老大老二,送爷奶回屋。”
姐妹几个沉默将两老抬进屋子。
吴母端了碗水,去看吴强子。
一进屋,破碗脱手,砸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孩子爹……”
凄厉的喊叫,惊了吴家所有人。
毕家门口,和毕奶交好的老太太说得唾沫横飞。
“吴家老两口叫了大队长和村子里德高望重的几个老人去交代遗言,就是怕儿子自杀的事,让人对他们的孙子孙女指指点点,也是用心良苦啊。”
吴强子自杀了,吴母的那声凄厉喊叫,响遍整个左岸大队。
所有人震惊不已,这年头,选择自杀的人很少,有也是那些被名声所累的女人。
即便再难,大家都在努力活着。
吴强子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给整个左岸大队,甚至南丰公社,都造成了巨大的轰动。
八卦是天性,正当所有人猜测吴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时,瘫痪多年的吴父吴母让人去请了人来。
说儿子受病痛折磨,太过痛苦,不想再受罪,也不想再拖累家人,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
儿子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和家人旁人都无关。
毕奶叹气:“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以前那么苦都过来了,将来日子越来越好,怎么就想不开呢。
突然间三个亲人去世,活着的人,该多难过啊。”
老太太道:“可不,都说人一死百了,只有活着的遭罪。
但对吴家三人来说,死才是解脱吧。
吴家老两口也是尽力了,一辈子要强,很少麻烦别人的老两口,第一次兴师动众让人来听他们的遗言,可不就是担心家里小辈难过,被人指点吗。
俩人亲口说的,说他们早就该死了,要不是这么多年瘫着,连自杀都做不到,也不至于拖累家里这么久。
儿子的死,对他们打击很大,他们明显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
但一点不害怕,反而很高兴,终于能解脱了。
而且还特地感谢了木芽呢,说他们一辈子没吃过糖,临死还能尝尝甜的滋味,这辈子,值了。”
毕奶看了眼院子的小孙女,摇摇头:“人这一辈子啊,求的不过是三餐温饱,一世平安。
苦多了,那么一点甜,竟然也能满足。”
大娘神色忧郁:“谁说不是呢,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为了什么。”
院子里,毕木林看着妹妹抱着吴家大姐送来的精致小背篓发呆,有些担心。
“木芽,二哥哥带你去玩吧。”
团子摸摸小背篓,这个是吴强子的遗作,对吴家人来说,意义应该挺大的。
但这是吴强子答应木芽的,所以他们送了过来。
团子小脑袋恍恍惚惚的,好像还能看到憨厚,苍老的汉子,真诚的笑脸。
这是团子接触的第三个死人。
一个是她自己,没有什么感觉。
一个是马东海的孙女,她没接触过小姑娘活着时的模样,所以死去后的小姑娘在她记忆里没留下太多情感。
但吴强子是鲜活的出现过在她面前的人。
转眼这个人就没了,小人莫名觉得心口发堵。
“二哥哥,强子叔叔也去找小幺妹妹了吗?”
毕木林沉默的点头:“嗯,他们在另外的世界,会过得很好的,木芽别难过。”
小人默了默:“二哥哥,我想去看看强子叔叔。”
毕木林有些迟疑,妹妹还小,不适合去这样的地方。
但团子没给他思考的时间,背上小背篓,揣上糖就出门了。
走到门口还招呼毕奶:“奶奶,木芽要去看强子叔叔和吴爷爷吴奶奶。”
毕奶和老姐妹止住话题,不过老太太没拒绝孙女:“行,木芽先等等,奶奶去拿些东西,我们一起去。”
大娘看毕奶的架势,是准备去吴家吊唁,一个村子的,不管怎么说,死者为大,人生最后一程,能送,就去送送。
虽然如今不让办这些了,但大家私底下小小的办一办也没人说什么。
“也等等我,我回家拿点东西,我们一起。”
毕奶摆手应好。
俩老太太都进自己屋子,在角落里翻出藏着的纸钱和香,用篮子装着,往吴家去。
毕木林牵着团子跟在后面。
路上遇到不少去吴家的人,大家凑一起,来来回回说着吴家的事,说着吴家逝去的这三个人,说他们的生平和为人,这算是逝者在人间留下的最后痕迹了。
吴家人跪在旁边烧纸,感谢来吊唁的人。
山娃子也在,却没有了上午的朝气,整个人如同被抽掉脊梁的幼兽,死气沉沉。
他在自责,是他害死了爸爸,也是他害死了爷奶。
虽然爷奶告诉他,他爸没怪他,他们也没怪他,这一切都是命,不是他的错。
他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要代替爸爸照顾好妈妈和兄弟姐妹。
但山娃子知道,就是他的错。
他很害怕,很后悔,但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弥补。
哭声哀痛,听者心酸。
来吊唁的人放下纸钱,上过香,说几句安慰的话,就离开。
毕奶一行人也一样。
团子背着小背篓站在堂屋门口,小小的心灵受到了震撼,上午,他们才一起说过话,但现在,他们都不在了。
走进堂屋,从兜里掏出糖,放在灵堂前:“吃糖啊,甜。”
没有回应,只有更悲痛的哭泣。
团子垂下头。
毕奶心疼的抱起孙女,跟吴家人说了几句离开了。
路上,团子靠在毕奶的肩上,难过问:“奶奶,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死啊?”
毕奶摸摸孙女的小脸:“是啊,生老病死,这是人必须要经历的。”
团子鼻子酸酸:“那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会死吗?”
毕奶贴着孙女小脸蛋安慰:“虽然我们都会死,但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我们会陪木芽很久很久的。
而且就算我们以后不在了,木芽还会有新的家人陪伴,不会孤单的。”
团子的胖脸蛋死死埋在毕奶脖子里,闷闷哭:“可是木芽不想让你们死,木芽不要新的家人,你们不死可不可以?”
毕奶又心疼又好笑:“好好好,木芽乖,不哭,我们都不死,一直陪着木芽。”
团子高兴了一点点,但还是很害怕,搂着毕奶脖子,不撒手。
回到家后,也特别粘人。
家里人知道原因后,就陪着她,哄着她。
小情绪持续了一天才好。
在小伙伴的陪伴下,带着哥哥又上山了。
今天的团子走得很快,小短腿不停往前迈,都不知道她要去哪,做什么。
奶呼呼的胖脸上,一派肃穆,小伙伴们都不敢多问。
左穿右钻,常年山上混迹的小崽子们,都不知道到了哪。
荒无人烟,吓人得很。
“木芽妹妹,还要走多久啊?”阿花颤巍巍问。
“快啦,”团子小短腿不停,奶呼呼的应了一句。
一群小崽子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团子才停下来:“挖。”豪气的挥爪,换来的是小伙伴的沉默。
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沙地,长满了枯藤,挖什么?
跟着的毕木林微微惊讶,跑过去在地里刨,刨出一根手臂粗的长山药,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他惊的不是东西,而是数量,这目测几十亩地里,好像长的都是山药,怕是得挖几万斤,甚至更多。
这些都是粮食啊。
“木芽?”
毕木林知道妹妹有特殊能力,但家里人很少会让她用。
团子偶尔自主的用一用,看起来没事,大家也都没多说什么。
但突然找到这么多吃食,小家伙真的没事吗?
团子歪歪脑袋,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毕木林,眼底有茫然。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真没什么事。
但熟知她的家人都能看出来,小家伙胖乎乎脸蛋上出现了苍白。
毕木林心口一紧,抱着团子往外走。
崽崽们不明所以跟上。
回去的路上,毕木林一路做记号。
到了村子里,就让栓子去找大队长,跟他说山药的事,自己抱着团子回家了。
小团子回家后就睡了过去,睡得很沉,不管怎么喊都没醒。
要不是呼吸平缓,没发烧,也没出现其他症状,毕家人得疯。
小家伙这一觉,从上午,直接睡到半夜。
守在她身边的苏怡趴在旁边都睡着了。
团子恍恍惚惚坐起身,半眯着眼发呆。
乱糟糟的小呆毛,在从窗户缝隙透进来的风吹拂下,轻轻摇晃。
团子也跟着轻轻晃。
苏怡一个激灵惊喜,看闺女坐了起来,忙摸她的小脸。
“木芽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团子呆愣愣的看了眼苏怡,然后软乎乎的靠过去,依偎在苏怡怀里。
只是蹭了蹭,也不说话。
苏怡心疼的亲了亲团子的小脸:“木芽饿不饿,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团子有气无力的点点小脑袋。
苏怡抱着团子起身出门。
都睡不着的一家子都听到了动静,纷纷出来:“木芽醒了?”
毕奶上前,从苏怡怀里接过团子,贴贴她的额头,没发烧才放心。
“是不是孩子饿了?”毕奶问苏怡。
苏怡点头:“妈,你帮我抱会木芽,我给她弄些吃的。”
“行行,给孩子蒸个蛋,我给剁了些肉末,放在井里了,你拿来做肉末蒸蛋,再切些青菜碎。
包的小混沌也在井里,煮上几个。”
“好。”苏怡去忙活,毕木森三兄弟眼里都有活,自己找个事就去做了。
毕奶抱着团子和毕爷坐一起,毕爷捏捏团子的小手:“木芽是想让大家都有饭吃吗?”
团子点点头。
毕爷叹气,看来吴家的事,对小家伙影响很大。
吃过饭,团子又睡着了。
再醒来是第二天上午十点多。
屋外有特意压低声音的谈话,小家伙听不真切。
揉揉眼睛,撅着小屁股爬下炕。
见院子里只有毕爷和王建树。
团子恍恍惚惚走向毕爷,往他腿上爬:“爷爷,队长爷爷。”奶呼呼的打招呼。
毕爷搂着还没醒神的小孙女,轻轻拍了拍:“爷爷给木芽拿吃的好不好?”
“好,”团子软绵绵的应了一声。
王建树看毕爷腿脚不利索,忙起身帮忙:“在哪,我去拿。”
毕爷也没客气:“就在锅里温着。”
王建树端出来递给毕爷,是一小碗瘦肉粥,放了青菜碎和干虾米。
毕爷端着,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孙女吃。
小团子张着小嘴,吃得很斯文,小嘴一张一合,很可爱。
“能吃下东西,就说明没有大碍,你们别太担心。”
毕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山里的东西你怎么安排?”
说起这个,王建树视线又落在团子的小脸上:“我去看过,至少能出十万斤,这些粮食,能救活上万人,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毕爷微微拧眉,他知道孙女是心疼大队里的人,才找的这些吃食。
要是上交,上面的人中饱私囊,东西没用在该用的地方,孙女这罪岂不是白受了?
毕爷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但事关孙女,他总是要为自己人考虑得多一些。
他也并不是要把人想这么坏,现在缺衣少食,这些东西又是额外得来的,很难不让人动心。
“上交是没问题的,但人首先得顾好自己,才有能力顾全别人。
无私奉献,不适合你我,咱们都有一家老小要活命,尤其是在这年月。”
王建树想到吴家,内心沉重了几分。
别人不知道内情,他是知道的,还不是穷,没吃没喝惹的祸。
他也不是个好大喜功的大队长,上交不是为了功劳,而是自己确实没资格留下,也做不得这么多东西的主。
并且,这么多东西,他希望救活更多人。
当然,他们自己人也是不能落下的。
“我明白,我来其实想问问,能不能拉一把右岸大队。”
两队相邻,相互扶持,两队大队长平时虽然总拌嘴,但彼此关系很好。
他们左岸大队因为有毕家,开了工厂,时不时弄来野猪,日子比右岸大队好过很多。
上交山药,书记肯定会给他们记功,到时候用这些功劳,换取些便利,应该不难。
只是这东西,是团子发现的,小家伙还因此生病。
大队上的人都知道小家伙的特别,因为有利自己,都心照不宣,没有说出来,也没有生出别样心思,暂时还是挺和谐的。
毕家人也不喜欢太张扬,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这些事。
但该是团子的功劳,王建树会尽量给团子,如今要用功劳拉拔其他人,就得问一问团子的意思,这是态度问题。
这种事不管是团子还是毕爷都是没意见的,毕家人更希望团子的特别藏得越深越好:“你是大队长,你安排就好。”
得了准话,王建树没多待。
团子病怏怏了一天,又活蹦乱跳。
拉着毕木林上山去看大家收山药。
收山药的人,不仅仅有左岸大队的,还有右岸大队的人。
这就是王建树替右岸大队求到的恩典。
山药上交后,就属于公家东西。
公家安排人来挖,需要给报酬。
每一亩地,分一百斤山药就是报酬。
本来这种福利只有左岸大队有,王建树拉拔一把右岸大队,就分了一半出去。
总共七十八亩地,一家一半,就是三十九亩,就能得三千多斤山药。
三千多斤粮食,虽然到人头上不多,总比没有好。
所以,右岸大队的人很高兴,也很感激。
被安排来挖山药的右岸大队的人,对左岸大队的人热情得不行。
心里有微词的左岸大队人见状都不好意思甩脸子,双方都笑脸相迎,氛围融洽。
这里热闹,有不少小孩来玩和帮忙。
毕奶带着毕木森和毕木舟也在挖山药队伍里,看到团子和毕木林,高兴的招手。
团子笑眯眯的扑进毕奶怀里:“奶奶。”
毕奶贴贴团子的小脸:“怎么上山了?不难受了?”
“不难受,木芽好。”
毕奶笑:“那你乖乖在旁边树荫下坐着玩,别上这边来,免得不小心碰到。”
“知道啦。”团子乖乖点头。
毕奶还是招呼毕木林看着团子,荒山野岭的,蛇虫鼠蚁多,转身继续去忙活。
团子没事就绕着这片地转悠。
大家都知道是小家伙找到的山药,纷纷跟她说话。
还问她能不能再找些好东西。
一听到这些话,毕木林直接带着团子走人。
不管这些人是开玩笑还是怀有坏心思,他都不能让妹妹靠近。
这片地四周都是林子,团子晃晃悠悠就钻了进去。
“二哥哥,快来。”
毕木林没有任何迟疑,跟着团子钻进林子,没想到和杨父对上了眼,双方都挺意外的。
“杨叔叔。”
杨胜也被分在挖山药的队伍,他的咳疾被毕木舟治好了,但身体体质差,做不了重活,就负责把山药装袋。
杨安安也在,负责把山药运送过来。
父子俩分工合作,速度不慢。
杨胜正将装好袋的山药搬到边缘位置,没想到团子会从他身后钻出来。
“木芽,木林,你们怎么从林子里出来?正是蛇虫鼠蚁多的时候,你们可得当心。”
毕木林笑笑:“知道的,谢谢杨叔叔。”
之前毕承志打着让毕木林跟着杨胜学习的主意帮助杨家父子。
但后来毕承志离开,家里小子们不敢轻易跑到右岸大队牛棚去。
而且毕木林又要上学。
所以跟着杨胜学东西的打算一直没有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