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此言一出,其他人简直拿她当作救命恩人一般敬着,都老老实实地点头应下。
一行人行了不知多久,大雾渐渐散去,周围的景致也重新清晰起来。
“大小姐回来了!”
“带着的那几个人、莫不是林小公子他们?”
“是了是了!找着了!”
原地候命的那拨人笑着迎了上来,众人这才一起继续往外走。
离开林子之前,林玄珏下意识往身后看了一眼。
心里还是有个疑惑:方才他看见的屋舍和老人家,难道真的是他眼花?或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海市蜃楼”?
同样扭头往回看的林黛玉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别看了,走吧。”
“易欢他们还都在城里等着你呢,别叫他们再担心了。”
“易欢?她怎么也来了?对了太、我是说屿琛哥哥他怎么样?你们见到了吗?”
“问这么多,我倒懒得答了,你且自己回去看吧。”林黛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确实很疲惫。
“定是累着了,都怪我,叫姐姐受累,那姐姐你赶紧睡一会儿,我不烦你了。”
马车一停,林玄珏先一步撩开帘子,一眼就看见府邸上挂着董字。
“这该不会是辽东总兵董贵贞的宅子吧,姐姐,你和易欢是怎么把辽东总兵给劝说投诚的?他可不是圣上和殿下这边的,追击我和殿下的人就是他派的。”
问完之后,他伸手去搀扶姐姐林黛玉下马车。
待落地之后,林黛玉一边往里走,一边才开口回答他方才的提问。
“是锦衣卫奉了密旨而来,董贵贞抗旨不从,被直接处死了。”
“锦衣卫?谁啊?我认识吗?”林玄珏在锦衣卫可有不少老熟人。
“是我。”
林玄珏顺着声音的方向扭头看去,顿时面露惊喜。
“卢叔叔!原来来的人是你啊。”
“玄珏!”
不等林玄珏看清来人,就被对方死死抱住。
“太好了,你可算是平安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孤有多担心你,万一你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叫孤一个人今后可怎么办。”
林玄珏拍了拍太子的后背,笑着调节气氛。
“我不是跟殿下说过的吗?我打小运气就比旁人要好,经常有街边的道士见了我,就说我是大富大贵之相,日后是要长命百岁的。”
被他这番不靠谱的说辞弄的,想伤心都伤心不起来,太子只好松开他。
“你啊,都被逼到那深山老林里躲藏去了,还嘴硬,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身上可受伤了没有?”
林玄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特意展示自己无恙。
“好着呢,就是有点儿饿了,还困。”
他很自然地说出自己目前的需求,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娇气,都是这些年被身边的人给惯出来的。
林黛玉这时候说:“那就先吃点儿东西,然后洗个热水澡,赶紧补一觉。”
“嗯,你姐姐说得极是。”太子也附和。
这时候才匆匆赶来的周易欢,越过众人,激动地一下子扑进林玄珏的怀里。
“你可算是回来了。”她声音哽咽,一眨眼,两行晶莹的眼泪立马从脸颊上滚落下来。
林玄珏哪里听不出来她正在哭。
忙安慰怀里的小姑娘:“回了回了,一点儿事都没有,好易欢,快别哭了,你再哭下去,我就更饿了。”
周围的人都笑出了声。
周易欢也跟着破涕为笑,举起拳头轻轻地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好啊,我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你倒只惦记着吃了。”
“没有的事,吃哪儿有你重要,你不知道,我从姐姐那儿得知你也来辽东了,不知道有多担心你,你又那么挑嘴,定是不肯好好用膳,走吧,我陪着你一起,今天必须多吃些。”
他还像小时候那样牵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里走。
周易欢顺从地抬脚跟着,嘴里继续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
两个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他们身后的太子和林黛玉却突然对视了一眼,两个做哥哥姐姐的,反倒都看透了。
“林大人和杨夫人对玄珏的婚事可有打算了?”
林黛玉笑着回答:“并无,父母并不着急这些。那么不知圣上和皇后娘娘,是否对公主的婚事有了打算呢?”
太子想了想才说:“父皇和母后倒是从未在孤面前提及,回宫之后,孤会帮着他们两个打探一番。”
“那我就替他们二人谢过太子殿下了。”
“孤将来还要叫你一声姐姐,何必如此多礼,不过都是为了他们二人好罢了。”
卢云澜突然问道:“背后之人暂时还未曾显露,定还有后招,殿下既然决定要立刻回京,可有何应对的良策?”
“卢大人可有何建议?”太子是聪明人,深知对方亦然,绝不会无的放矢,定是有了想法才会开口询问。
卢云澜这才卖了个好给太子,提醒道:“建议不敢,臣实在愚笨,哪里想得出什么好办法。只是刚刚得知老千岁已经暗中叫人放出了消息,说公主是为了逃婚才跑到辽东。臣不便明言此行是奉密旨而来,所以打算假借捉拿公主的名头,随公主一道回京,太子殿下若是信得过臣,不妨继续同行。”
太子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勾起唇角开口。
“好啊,那就、一切如卢大人方才所说的行事。”
这两个人都是满腹算计的,互相防备着对方,又想互相利用对方,林黛玉看着都有些累了。
“太子殿下,卢叔叔,我今日有些累了,且容我先回房间休息去了。”
二人先后对她颔首。
最终,回京路上,太子还是以贴身护卫的名义,隐匿在公主身边,他们回京路上虽然经历过一些试探,但毕竟队伍里有一个是公主,还有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其他人即便有疑心,也不敢明着下手。
一行人顺利抵达京都后,兵分两路,太子与公主返回宫中,林家姐弟回林府。
第二日早朝,太子现身在朝堂上,不少人都偷偷往他那边看,一边打量,还一边与相熟的官员窃窃私语。
“不是都说太子已经被……”
“呸呸呸,太子如今不是好端端地站在那儿吗?那些没有根据的流言蜚语你也信。”
“可是前头的军报不像是假的啊?”
“这事儿你们说圣上知道不知道?”
正说着呢,就听见御前太监掐着尖洗的嗓音通传。
“圣上驾到——”
众人赶紧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齐齐拱手行礼问安。
“臣等恭迎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皇帝看见太子的时候,表现得很惊讶,仿佛他也对太子的出现十分意外。
“琛儿?你竟回来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儿臣不负父皇所望,昨儿傍晚才巡边归京,本想着立刻去向父皇请安,但听乔大监说,父皇去了后宫,儿臣不便前往,是以未能及时向父皇禀明。”
皇帝的脸色有些悻悻然,丽妃有孕,他高兴过了头,吩咐众人不许打搅,他要一心一意陪着她欣赏歌舞。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上朝吧,至于其他的,下朝之后,你到御书房来,单独跟朕再说。”
“是。”太子神色淡淡退后一步。
皇帝满意地勾了一下唇角,这个儿子还算是懂事,没有把家事放到朝堂上说,给足了他这个父皇的面子。
起先讨论的都是些各个地方的要务,直到群臣商议得差不多了。
皇帝最后问:“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随后有个都察院的御史立刻站出来道:“圣上,臣有本奏。”
“嗯,你说。”
“臣听闻皇后娘娘已经被禁足多日,皇后娘娘乃国母,又是太子殿下生母,不知娘娘到底犯了什么什么过错,让圣上至今都不原谅娘娘?”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心底有些不悦,太子这才一回京,就让人当众质问他,要为皇后讨回公道,可曾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里。
“皇后自然没有什么过错,不过是得了急症,不宜出门,所以朕才会让她待在自己的宫里,好生休养自己的身子,并非你所说的禁足。”
“不是禁足就好,若是因宠爱嫔妃而责罚皇后,实在非明君所为,臣也是为了圣上的声名着想,才不得不过问一句。”
“朕知道,所以朕并没有责怪你,众爱卿还有别的事吗?”
皇帝虽然问是这么问了,但他身边伺候的太监乔恭谨看得分明,皇帝的手指在膝盖上不停地轻点,这是他极度不耐烦的表现。
希望接下来不要再有人站出来,触圣上的霉头,否则这个出气包是当定了的。
原本林如海袖子里还藏了一本奏折,是参奏瑞王勾结辽东总兵的,他一抬头,就看见乔恭谨朝他暗自摇了一下头。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没有站出去。
反倒是有个礼部的官员问:“马上就到他国派使臣前来京都朝贡的日子,赠礼也需提前备好,这是名单,还请圣上过目。”
皇帝不看还好,一看完就立刻勃然大怒。
“赠什么礼?他们这些小国朝贡的东西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国库年年空虚,你还要净拿贵重东西白送给人家,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那位礼部官员吓得一哆嗦,直接就跪下不停地请罪。
“臣冤枉啊圣上,这都是按照往年的规矩置办的,臣绝无异心,还请圣上明鉴!”
这时候,多位老臣站出来替他说话,都在解释确实如此。
皇帝只得放过了那位礼部的官员,憋着气,扔下一句“退朝”。
到了御书房之后,太子进去请安,跪了好一会儿,皇帝故意不叫起,也不看他,装作一直在看奏折,浑然不记得太子正跪着。
太子知道他这是在发泄怒气,并未开口说话,就这么受着。
他端庄守礼的模样,堪称一个完美的太子,皇帝反倒更气了,一气就容易不顺心,喝口茶都呛着。
太监们忙开口关怀着,太子也道:“还请父皇多多保重身子,不要过于操劳,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听了这句话,却开始在心里解读他背后的其他意思。
“逆子!你在惦记着什么,当朕不知道吗?从前先帝在时,是不是还说过要直接越过朕,把皇位传给你这样的话?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朕!”
“父皇多想了,皇爷爷生前并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太子也不明白,为何皇帝会如此想他,明明不是还派了卢云澜拿着密旨去救他的吗?为何他回京之后,父皇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有没有只有你自己知道,罢了,你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
太子前脚才走出御书房,就瞧见一个太监进去了。
还听见他笑着开口对皇帝说:“圣上,丽妃娘娘说自己和腹中的龙子都想念圣上您了,请您过去瞧瞧呢。”
“好,那朕这就过去陪陪他们母子。”
第108章
自此以后,太子时常被皇帝当众训斥,与太子亲近的臣子也都遭到打压,与他自幼亲密无间的伴读林玄珏一家首当其冲,他的父亲林如海由原来的油水衙门户部,被打发到了清闲衙门礼部。
第二年,丽妃诞下一位皇子,皇帝更是将其宠得如宝如珠。
小皇子的抓周礼上,在场之人亲眼看见,上面竟然还放着传国玉玺。
皇后与太子当时脸色就不好了。
反观丽妃却笑容明艳,眼神得意。
“圣上,吉时到了,咱们现在开始抓周,您快把瑧儿放下吧,让他自己在桌上爬着抓就是。”
“不可!”
皇后按捺不住性子,继续直言道:“还请圣上将传国玉玺收回!”
皇帝没有搭理她,先把怀里的二皇子放在桌上,然后才不以为然地开口。
“皇后,朕才是天子,是这传国玉玺的主人,主人要用自己的东西,是不需要向其他人置喙的。”
太子有些着急,朝着皇后摇了摇头,皇后却根本不看他。
“臣妾身为皇后,更是圣上的发妻,其他人说不得,但臣妾今日却不得不劝说一句。圣上,传国玉玺乃帝王象征,国之重器,怎能轻易用在皇子的抓周礼上,岂非亵渎了祖宗与天子?”
皇帝心中极为不悦,怒斥道:“怎么?皇后是把自己也看作这玉玺的主人了?还是替你儿子惦记着啊?”
“父皇,母后她绝无此意!”太子跪地替母说情。
“好了,这样大好的日子,全被你们母子两个搅和了,皇后今日言语无状,责令其闭门思过,太子不辨是非,也回你的东宫去,好好想想,自明日起,就不必去上朝了,什么时候等你想清楚了,再来跟朕说吧。”
对于此事,众人私下议论纷纷。
“都说百姓喜欢宠爱幺儿,没想到圣上也同样如此。”
“莫不是圣上有意易储?”
“废话,连玉玺这样象征着皇权的物件都拿出来了,这不是明摆着的,还用问吗?”
“你们想什么呢,太子比二皇子大了十几岁,等到二皇子长大,太子早已羽翼丰满,又如何斗得过太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太子是圣上选的,他说让谁当谁就能当,皇后已然彻底失宠,丽妃却宠冠后宫,有生母帮衬着,二皇子将来的机会还是挺大的。”
“说起这丽妃,听说马上圣上就要封她为贵妃了。”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先帝在世的时候,尤其宠爱唯一的皇孙,圣上凭借这个儿子才足以与当年的对手瑞王抗衡。甚至当年还有传言,称先帝有意越过皇子们,要直接把皇位传给皇孙,谁能想到,如今的太子竟然在亲生父亲面前失宠了。”
“还真是,这将来的事谁也料想不到啊。”
丽妃在自己的宫里正得意:“连本宫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皇后空长了一把年纪,竟然蠢笨至此,不但自己惹得圣上厌弃,还连累了太子,她帮了本宫这样大一个忙,本宫都对她恨不起来了呢。”
“皇后当年能坐稳王妃的位子,不过是因为她有太子这个儿子,在先帝面前占尽了风头,圣上当年是顾忌着先帝,对她才一直多有容忍。实际么,她也没什么手段,连她娘家的兄嫂都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
说话的嬷嬷是原先王府里的老人,趁机将当年的事透露了些许。
“原来是这样,本宫倒是有些羡慕她了,都到如今这岁数了,还是这么天真,不过本宫最讨厌这样的人,过于天真便是愚蠢,愚蠢的人怎堪为一国之母,本宫正好取而代之,皇后的宝座本宫很快就会得到的。”丽妃眼里的野心昭然可见。
那嬷嬷诱惑她说:“皇后算得了什么?娘娘您智计无双,就没想过做那垂帘听政的太后?”
丽妃眼波流转,思考了一番,在她怀孕期间,圣上又多了好几位新宠,虽然对她依旧宠爱,但到底还是被分去了一些。
“你说得对,圣上他已经老了,与其日日费尽心思去讨好一个糟老头子,倒不如除了他,本宫就再也不必担心自己失宠。”
说完,她的嘴角缓缓上翘,心里有了主意。
“嬷嬷你附耳过来,本宫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因太子又被禁足,林玄珏也去不了东宫,便沉下心在家中念书,此前他已经得了特许,在京都考了乡试,成了一名举人,正好可以准备今年的春闱。
有了功名之后,便可以领差事,总好过整日待在家中,无所事事。
既然决定要考试,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总少不得要准备些用的东西,笔墨纸砚是最不能缺的,他今日特意约了好友谢清竹,打算跟他一起去铺子里看看。
恰好周易欢也出宫来找他,三个人便结伴而行。
才从铺子里走出来,周易欢抬眼一扫,面露惊讶。
“诶?那不是丽妃身边的嬷嬷吗?她怎么出宫来了?”
“谁啊?宫里这个妃那个妃的,我实在分辨不清。”谢清竹最爱凑热闹,立马踮着脚朝远处望。
林玄珏回答他:“就是二皇子生母。”
“那还不赶紧跟上去瞧瞧,她说不定是出来替丽妃办什么事的呢?”谢清竹突发奇想。
“哪有那么巧,不过我也挺想跟上去看看的。”周易欢眨巴眨巴眼睛,用祈求的小眼神盯着林玄珏。
“想去那就去呗,走。”
三个人上了马车,不远不近地一路跟在那嬷嬷后头。
“嘶!这是、瑞王府?丽妃的人到这里来做什么?”谢清竹心里纳闷,直接就问出来了。
林玄珏的眼神瞬间犀利。
“那嬷嬷一露面,瑞王府的人就放她进去了,至少可以说明一点,她不是第一次来,与瑞王府怕是早有勾结。就是不知道,如今与瑞王勾结的,究竟是她,还是她背后的丽妃了。”
周易欢突然道:“我曾经在瑞王府,见过丽妃的这个嬷嬷,她应该是王府的老人。”
“那么我目前更偏向于是她本人与瑞王勾结。易欢,你回宫后,想办法把今天看见的,转告给太子殿下,再问问他的想法。”
谁知皇后病了,易欢回宫之后,就在皇后宫里侍疾,一直没有再出来过,直到林玄珏要入考场那一日,她才传了个消息出来。
林黛玉收到消息之后,林玄珏已经入了考场,只好等到考试结束,他出来之后,再转告给他。
可等林玄珏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考场,一回到家中,勉强洗了个战斗澡,立马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
林黛玉这时候才有机会告诉他:“易欢让我告诉你,太子说,当年圣上还是贤王的时候,与瑞王夺嫡,彼此分庭抗礼,或多或少总会在对方的王府里,安插些眼线。你们那天看见的那位嬷嬷,多半就是瑞王安插的人,他会想办法盯着此人,叫你安心回去考试,不要担心其他的。”
狂塞了一堆饭菜进嘴巴,压根说不出话,林玄珏只能使劲咀嚼,将嘴里的食物尽快咽下。
“我知道了,姐姐你替我跟易欢和太子说一声,让他们先保重自己,没有抓到确切的把柄之前,千万不要轻易招惹丽妃,省得她不承认,倒反咬一口。”
“我会转告给他们的,你放心。”林黛玉又给他夹了些菜,看着他吃得香,自己的胃口也好了不少。
春闱的结果还没出,结果皇帝骤然病重,不省人事,闹得举朝哗然。
朝也不必上了,宫门紧闭,谁也进不去。
林如海与谢临风、余子明还有孟自堇等人私下小聚,彼此交换情报。
“圣上今年不过才不惑之年,往年也从未有过什么病症,怎么会突然之间就……”余子明官位最低,平日里也不怎么有机会面圣,是知道情况最少的。
孟自堇头一个按捺不住自己八卦的性情。
“我倒是从我岳父那儿知道了点儿内情。”
林如海催促道:“孟兄,这时候就别卖你那关子了,赶紧说说吧。”
“嘿嘿,据说圣上是与一位最近正得宠的妃嫔,正那什么的时候……咳咳!你们懂的。”他一顿挤眉弄眼。
他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其他三个都是男子,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也太……”余子明没好意思说下去,选择闭口不言。
“这倒是与我得知的消息对上了。”谢临风点了点头,他毕竟身在通政司,日日都要与内官打交道,总能打听到一两句口风。
林如海也恍然大悟道:“难怪宫里会选择对此事秘而不宣。”
他紧接着又说:“皇后一直病着,太子日日在皇后宫中侍疾,如今圣上龙体也违和,太子既要在两边侍奉,又要主事,怕是要辛苦了。”
孟自堇这时候却摇了摇头。
“非也非也,如今宫中主事的是丽妃娘娘。”
“什么?”
“丽妃?”
“这不合规矩啊。”
其他三人异口同声,都是一脸的不赞同。
林如海说:“丽妃只是嫔妃,皇后犹在,如何轮得到她主事?即便这时候皇后不能主事,这时候理应由太子代君行事。”
“那太子为何要放任丽妃如此?殿下可不是软弱昏庸之辈。”孟自堇想不明白。
谢临风这时候说出了一个可能:“多半是受制于人。”
其他人顿时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不是要、变天了吧?”余子明大着胆子问出声。
这下其他三人都一脸严肃,不再开口。
这政变的第一把火,烧在了东宫。
而且还是一大早,太子在龙榻前侍疾了一晚上,前脚才回到东宫睡下,后脚宫殿就起火了,火势迅速变大,一下就包围了寝殿,就好像有人往里头浇了油似的。
第109章
“快进去救火啊!还都愣着做什么!”先赶到东宫的,是太皇太后,老人家身子骨还算硬朗,举着拐杖焦急地敲打地砖,怒斥旁边站着不敢动的宫人们。
“哀家警告尔等,若太子有什么闪失,你们通通都要给他陪葬!”
太子的两个贴身太监,梁公公与刘公公对视了一眼,一咬牙,各自举起水桶往自己身上一浇,就往里冲,奈何火势实在是太大,二人进去之后,被浓烟熏得什么也看不清。
“太子殿下!”
“林小公子!”
“……在这儿,咳咳——”发出这微弱应答声的是林玄珏。
二人熟悉殿内的布置,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摸了过去,终于发现了瘫软在角落的林玄珏,以及被他护在身下、用被打湿的被子卷住的太子。
林玄珏的身上还带着伤,他平素喜穿白衣,伤口处涌出鲜红的血,格外明显。
但见到他们之后,林玄珏却第一时间道:“快,太子殿下被人下药了,在被子里……,咳咳!你们赶紧、赶紧先把他带出去。”
把人交给他们之后,林玄珏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睛也不太睁得开。
“林小公子!那您可怎么办呢?”
“林小公子?”
林玄珏背靠墙面,低着头,没了任何反应,也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已经……
二人见到他这状况,也无法再多问,只能赶紧搀扶着太子往外走,可火势实在是太大了,才走到外间,房梁就被烧断了,硕大的一根横木从顶上往下掉落下来,正巧挡住了唯一的一条出去的路。
见此情形,刘公公面如死灰,满眼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姓梁的,咱们这次是真的要给太子陪葬了。”
“死便死吧,左右殿下若是出不去,咱们也是难逃一死。”
失血导致体温越来越低,即便如今身在火场,林玄珏还是不自觉地打着寒颤,下意识将自己缩成一团。
“好冷……爹、娘、姐姐……”
同一时间,正在清理银针的杨妗妗突然一晃神,银针扎在了自己的指腹上,瞬间溢出一滴血来。
“好端端的,我今天怎么了这是?”她将受伤的指腹含入口中,有些心神不宁。
一早起来就到书房练字的林如海,突然手一紧,原本一气呵成的字断了连笔。
“这幅字倒是可惜了,原本该是佳作。”林如海看着面前的作品,感到十分遗憾。
管家赶紧替他收了起来,宽慰道:“老爷再写一幅就是了。”
“今日不写了吧,总觉得这心里不大安宁,像要出什么大事似的。”
正在给药圃里的植株浇水的林黛玉突然动作一顿,下一瞬水壶直接掉落在地上,她微微仰着头,眉心闪烁出一串荧光。
骤然间,豆大的雨滴开始陆陆续续砸在地面上,下得越来越密。
街道上的行人迅速跑到两边的屋檐底下避雨,望着还在出太阳的天,纷纷纳闷道:“嘿!真是奇了怪了,这晴好的天儿,怎么还下起雨来了?”
“可不是,邪乎得很,下就下吧,还下这么大,就一会儿工夫,我这一身全都湿透了,跟被人一桶水从头浇到脚似的。”
东宫的火势正是因这场暴雨而熄灭,恰好这时候宫里巡逻的侍卫也赶到了东宫,这才一起冲了进去,把困在里头的人救了出去。
出来之后,梁公公赶紧抓着方岳明的胳膊。
“方侍卫!林小公子还在里面呢!”
方岳明回头看向火场,既震惊又不解。
“玄珏?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东宫?”
“我说方侍卫,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先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想办法救人吧!”梁公公都服了他了。
“哦!对对对!我这就去救人!”说罢,方岳明就继续朝火场跑去。
“难怪这方侍卫心仪林家大姑娘那么多年,至今都无法抱得美人归,这人实在是个榆木脑袋。”梁公公看着他的背影一边摇头,一边忍不住碎碎念。
“这好端端的,怎么还昏迷了呢?这寝殿都烧成这样了,还不快先把太子送到前殿去。”太皇太后急得不行,止不住地催着众人。
梁公公这时候也顾不上再继续盯着救援情况,又立刻跟上去伺候昏迷的太子,顺便也催促了几句。
“太医呢?还不抓紧找来一个给太子殿下瞧瞧!”
他跟刘公公可都知道太子殿下被人下药了。
“太医就到了!”
太医是被人抬着到的,直接给送进了东宫的前殿。
这一上手检查,太医的面色愈发沉重,看得太皇太后心惊不已。
“太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先告诉哀家一声。”
“启禀太皇太后,太子在火场中吸入了大量的浓烟,恐受了惊惧,且肺腑受损,才导致昏迷。”
“这么严重!那、你有没有办法能治好太子啊?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太皇太后真是操碎了心。
那太医不敢保证,只拱手勉强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至于太子什么时候能醒,这得看肺腑受损的程度,若是较轻,影响也不会多大,至多昏睡上两三个时辰就能醒过来。可若是受损较重的话……微臣、微臣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