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不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孤确实不通兵法,也不敢纸上谈兵,延误军机。一切都由大将军说了算,大将军只把孤当作一个寻常小卒即可。”
薛远这才点了点头,他的视线又落在不远处的林家兄弟二人身上。
此时林轩正好也在劝说林玄珏离去。
“我不走!我呆在这里,能多杀一个敌人,就能为你们减轻一分负担。不管哥你今天说什么,你就是骂我,打我,我也不走。”
薛远笑着自言自语道:“就知道这小子……”
之后薛远的预料确实也没错,军营这边很快被敌军围困,好在大营地处天险,易守难攻,只是断了与外界的通讯,倒也还算过得去。
随着日子越来越近,终究还是到了周易欢及笄这一天。
新帝为公主举办了一场宫宴,邀请了一众身份贵重的王妃命妇入宫赴宴,并且还亲自观礼。
最近因为皇帝有了新宠而忧心的皇后,脸上难得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皇帝走后,永庆伯夫人随皇后到了她的宫中。
“娘娘今日可瞧见了,圣上终究还是最在意公主,即便那新宠今日如何献媚邀宠,圣上还是留下观礼,并未搭理她。”
皇后挺起胸膛,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圣上曾说过,易欢是他的福星,要一辈子善待她的。旁人再如何小意殷勤,又怎么能跟易欢比。”
“就是,娘娘,这样的福星,若是落到咱们家来,岂不是更好?”威远侯夫人趁机暗示。
“你是说,让易欢嫁到咱们家?”
“侯爷一直是这么打算的,如今公主也已经及笄,是该考虑终身大事,肥水不落外人田,娘娘说是不是?”
“不错,易欢到底只是本宫的义女,并非本宫所生,若能亲上加亲,自然是极好。”
过了两日,皇后便召见了自己的几个侄子入宫,并且让宫人把周易欢也叫了过来。
“易欢,他们都是你的表兄弟,文韬武略,样样拿得出手,你们不怎么见面,可以多熟悉熟悉,往后都是一家人。”
皇后一直在夸赞几位侄儿,周易欢也不是傻子,心里明白她的意图,面上不冷不热的,跟平时一样。
等他们走后,皇后又单独拉着她说:“易欢,你如今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今天来的这几个,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你看看,喜欢他们哪个,来日母后就去你父皇跟前,为你们请旨赐婚。”
周易欢缓缓把手抽了回去。
“母后,儿臣还不想嫁人。”
被拒绝的皇后,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她坐直了身子,端起手边的茶盏,慢悠悠地饮了一口。
“易欢,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本宫带给你的,人要懂得知恩图报,你说对吧?”
周易欢起身,跪下行了一礼。
“易欢时时刻刻铭记皇后娘娘恩德,不敢忘怀,今后自当报答,无论娘娘要易欢做什么,但不包括易欢的婚事。”
皇后最近本就因为皇帝的新宠屡屡挑衅而不快,最不想听见有人违抗自己。
“这样啊,那么从今日起,你便好好待在自己的宫里想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回报本宫。”
周易欢被禁足当日,正好从边关传来最新的消息。
“大军已被敌军围困半月,太子目前生死不知。”新帝看完这份简短的边关奏报,当即大怒。
消息传到后宫,皇后身子一软,险些晕倒过去。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敌军怎么就联合起来围攻大营了呢?”
“朕只有太子一个皇子,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太子,将太子平安送回京都!”
新帝召见内阁大臣之后,难得露出他强硬决绝的一面,几位大臣互相对视,暗中达成了一致。
首辅何阁老顺着皇帝的意思建议道:“太子乃国本所在,太子的安危事关朝局安稳,我朝国威,自然不能弃之不顾。边防大营占据地势之便,想必足以抵抗一段时日,如今当务之急,应尽快调派周边大军前往支援,化解大营之危,再护佑太子回京。”
其他内阁大臣也纷纷附和。
新帝的脸色好了不少,即刻与他们详细商议对策。
最终决议:“那便由辽东调兵前往支援。”
皇帝随后又秘密召见已经升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卢云澜。
“事情紧急,调令本应该由兵部发往辽东,但据朕所知,辽东总兵董贵贞与瑞王私交甚好,朕不放心。你拿着朕的这道调令,亲自到辽东走一趟,若是那辽东总兵胆敢拖延,你可即刻杀了他,取而代之,记住,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将太子带回。”
接过封有调令的匣子之后,卢云澜跪地沉声道:“臣遵旨。”
卢云澜才回到府上,管事便迎上来,凑到他耳边说:“老千岁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
二人在书房密谈了一会儿,随后卢云澜乔装出了城。
与此同时,被禁足的周易欢偶然从皇后身边的嬷嬷口中得知此事,也想办法递了个消息出宫。
林家这才知晓边防大营遭遇突袭,如今正被围困,林家兄弟俩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连太子都下落不明,咱们轩儿和玄珏就更不用说了,不行!我要亲自去一趟边关!”杨老夫人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打算孤身前往。
“我说老婆子,你能不能别捣乱了,你当打仗跟江湖上的小打小闹一样呢?那动辄千军万马,是你一个人能抵挡得住的?”牛老爷子头一个按住了她。
“那你们说怎么办?就这么坐在家里干等着?”杨老夫人根本就坐不住,整个人急得不行。
“娘,您是长辈,若是你去边关再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老爷怎么办呢?”杨妗妗这几句是哭着说的。
可即便她心里再担心自己的两个儿子,也不肯同意让老人家亲自涉险。
“为今之计,只有期盼辽东的援军,能够尽快抵达边防大营。”林如海维持着仅剩的理智,得出了结论。
他心里很明白,太子被困,万一皇帝再出什么事,即位的就是瑞王,他作为此事最大的受益者,必定会千方百计阻挠支援,若想要林家的两个孩子平安,只有与之抗衡。
果真兵部的调令还来不及发出,第二日朝会就有人当堂质疑:“辽东三面濒夷,一面阻海,大军驻守,是为了同时防备抵抗蒙古、女真与倭国等南下侵袭,而今却为了营救太子一人,肆意调动,岂非置天下大计于不顾。若此时其他蛮夷乘虚而入,届时国家动荡,百姓遭殃,又当如何?还请圣上三思!”
不用想也能猜到,此人多半是瑞王那边派出的马前卒。
既然有异议,那么调令就无法立刻发出。
皇帝也只能说:“此事容后再议。”
散朝之后,皇帝心里烦乱,处处都觉得不顺心。
“今日这茶是怎么回事?是想烫死朕吗?”
“圣上息怒,今儿奉茶的是个才到御前伺候的新人,做事也太不当心了。”
“既然办差不当心,就不必留在这儿了,把他打发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御前伺候的太监趁机进言:“圣上,丽昭仪昨儿派人来请圣上,说是才为圣上特意排了一支舞,要请圣上一观呢,圣上不如现下去瞧瞧?”
“也罢,那便去她那儿瞧瞧。”皇帝想着之前为了易欢的及笄礼拒了她一次,昨儿又因为政务没去成,是该补偿一下美人儿。
恰好皇后得知了朝堂上的消息,也跑来找皇帝闹。
她到的时候,年轻貌美的丽昭仪身着薄裳,露出纤腰玉足,在皇帝面前展现着自己妖娆的舞姿,皇帝的眼睛都看直了。
皇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当即叫停了奏乐,一巴掌甩在丽昭仪的脸上。
“青天白日的,你就敢如此放纵,勾引圣上。”
才高兴了没一会儿的皇帝,立刻阴沉着一张脸。
“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跪下道:“圣上,琛儿如今是死是活还不知道,迟一刻,他遇到的危险就多一分,就算您如今心里有了旁人,厌弃了臣妾,但琛儿可是您唯一的皇子啊!您怎么能如此狠心!”
皇帝被她的这番不分青红皂白的话,气得眼前一黑,什么叫他心狠!难道是他不想救太子吗?
猛地一拍桌子,皇帝怒斥:“朕身为帝王,难道要落下个专横独断的名声,叫后世史书口诛笔伐,皇后你才满意?”
皇帝只觉得,妻子身为皇后,心里却只有太子,全然不顾他这个丈夫作为皇帝的难处,半点不体谅他。
这时候丽昭仪开口附和道:“就是啊,皇后娘娘,您也要体谅圣上,圣上自然也有他的难处,绝不会是故意不救太子的,只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不是吗?”
她的这番话,看似是在体贴皇帝,但实际也是在皇后的心里暗中挑唆,引起她的怀疑。
“在圣上的心里,名声难道比琛儿的性命还重要吗?”皇后果然心灰意冷,有些口不择言。
皇帝起身,指着她怒喝:“你大胆!皇后,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身为皇后,半点没有应有的温顺贤良,你是朕立的皇后,朕能立你,也能废了你!”
就在皇后看过来的时候,丽昭仪故意低下头,娇羞一笑,皇帝却并未发现这一细节。
皇后目露恨意,恍然大悟,指着旁边娇娇怯怯的丽昭仪。
“原来圣上早有此心,废了臣妾,定是为了这个贱人吧。圣上为了她,不但厌弃了臣妾,连琛儿都不放在心上了,她可真是好本事。”
“朕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皇帝只觉得她在胡搅蛮缠,本来就心烦,这下更不愿意见她如今这模样。
“来人!将皇后送回宫去,皇后突发急症,不宜见人,就让她好好待在自己宫里养病吧。”
连皇后都被禁足,周易欢这边自然就无人再关注。
一日,宫中巡防的侍卫换班,经过公主的宫殿时,谁也不知,离宫的时候,队伍里多了一个人。
随后,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驶离京都城门。
被伪装成小郎君的周易欢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撩开车帘子,望着外头郁郁葱葱的树木,有些不敢相信。
“黛玉姐姐,我们真的就这么出来了?”
已经伪装成一玉面公子的林黛玉颔首道:“是啊,多亏了有方岳明的掩护,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你从宫里带出来。”
她又提醒周易欢说:“还有,从此刻起,我们便是一对随商队北上做皮毛生意的兄弟,你得唤我兄长,切记人前不可再叫错。”
“知道了,还请兄长放心!”
“不过,其他人真的看不出我们的伪装吗?”周易欢打量着自己和林黛玉的打扮,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她们两个身量纤细,又都五官柔美,连她自己看了都能猜到是女子。
“他们不会看穿的。”林黛玉轻笑着随口一说,并未解释太多。
不过周易欢并未怀疑,这并非她好骗,而是她与林黛玉相处多年,也是见过林黛玉的一些异于常人之处。
就比方说,太傅府有一棵差点枯死的桂花树,周易欢的外祖父周老太傅病重的时候,林玄珏曾多次靠在那棵树下,偷偷流眼泪。
他当时触景伤情道:“难怪今年的桂花迟迟不开,想必是这棵树也随老师一起去了,不愿再让我闻到它的花香。”
他喜欢桂花,是身边的人都知道的。
“不会的,它只是开得晚些而已。”周易欢听见林黛玉是这样安慰他的。
“姐姐莫要安慰我了,我如今又不是小孩子,它就是快要死了,树上连叶子都没剩下几片。”
“怎么,你还不相信姐姐的话了?你好好回去休息,别想太多,姐姐向你保证,过几日它肯定就会开花。”
“罢了罢了,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林玄珏最终听了姐姐的劝告。
当时杨夫人正为周老太傅诊治,时常留在太傅府,林黛玉也经常送东西过来,一日夜里,周易欢实在睡不着,就一个人到院子里散心。
结果却亲眼看见,林黛玉闭着眼睛,双手触摸着那棵枯死的桂花树,她当时觉得有些奇怪,就在一旁驻足观察。
结果亲眼看见那棵光秃秃的桂花树,不但在眨眼间缓缓长出了叶子,还开了满树的桂花。
那棵桂花树,如今也一直枝繁叶茂。
从那时起,周易欢便知晓了,眼前的黛玉姐姐不是凡人,她会仙术。
“这商队能信得过吗?”周易欢总觉得不大安心。
林黛玉回答她:“自然,这是咱们自家的商队。”
“可是林伯父他是官员,家中是不能从商的呀。”周易欢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放心,这是杨家的产业,是阿婆交于我打理的,原本是给小姨准备的嫁妆,可你知道的,小姨最不喜欢管这些。”林黛玉为她略作解释。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好像也没必要知道这些。”周易欢觉得自己就不该多问。
“家里还有其他的产业,将来你总归是要知道清楚,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林黛玉意有所指地看着她。
周易欢有些慌乱,红了脸不敢直视她。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林黛玉继续打趣她。
“是、是什么呀?”
林黛玉笑看着她,摊开说:“难道易欢不是喜欢玄珏,不是想要嫁给他吗?”
“我……我没有!”
“还嘴硬,你若是不喜欢他,为何在他离京前与他置气?又在得知他出事后立刻递消息出宫?还这么轻易地随我北上去寻人?”
这一连三问,把周易欢问得哑口无言。
“姐姐既然知道,自然也看得出,他对我并没有那样的心思。”
“谁说他没有了?”林黛玉好笑地看着因为自己胡思乱想,而为情所困的小姑娘。
“你自己细想想,这些年,你见他还对谁上心过?”
“好像是没有……”周易欢缓缓低下头,含羞带怯地笑了,捏着衣角不再说话。
“就是了,他对你好,却也只对你一人好。”林黛玉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份特别有多难得。
商队一路北上,景致也愈发壮阔。
自然,人烟也愈发稀少,在野外露宿是常有的。
走着走着,在一处岔路口,发现了一间半破的茅草屋。
“眼下天快黑了,二位公子,咱们今晚就在前头的破屋子里将就一晚吧?”商队里的领队过来与她们二人商议。
林黛玉赞同道:“好,那就快些过去生火做饭吧,想必大家这会儿也饿了。”
谁知她们的马车才到跟前,还来不及下去,就听见进去查看的伙计高呼了一声。
“里边躺着两个人!”
“死的活的?”领队快步走过去问。
“领队,是、是半死不活的。”
林黛玉下了马车,跟周易欢两个也走了进去。
“二位公子,你们看这?”
周易欢心善,率先道:“既然遇见了,便是缘分,还是赶紧看看能不能救下吧。”
林黛玉也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后来那领队吃晚饭的时候,过来说:“那两人也是命大,虽然身上中了几刀,但并未伤及要害,也好在遇见了我们,再晚上半个时辰,怕是就真的晚了。”
后来这两个昏迷的人,他们也带上了,不然就这么把他们扔在这荒郊野外,多半也是活不成的。
过了两日,那二人醒了,非要过来当面致谢。
其中一人看见周易欢腰间的玉佩,最后还是试探道:“可是易欢公主?”
周易欢吓得立马往林黛玉的身后躲藏。
“我不是什么公主!你到底是何人?”
“公主不必惊慌,这玉佩是林小公子亲自雕刻的,臣亲眼见过,所以认得。”
周易欢又赶紧捂住玉佩,警惕地盯着他。
那人伸手绕到自己耳后,缓缓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
“卢叔叔?”
“卢大人?怎么是你?”
“这位是?”卢云澜总觉得此人十分眼熟,但脑子里却想不到她究竟是何人。
林黛玉解释道:“我是黛玉,脸上做了些伪装,难怪卢叔叔认不出我。”
“是你啊……”卢云澜的眼神意味深长。
他脑子里立马想到之前发生在永庆伯府的那桩案子,看样子,这位林家大小姐跟那个神秘的江湖人士,还是没有断了来往。
“你们两个到辽东来做什么?该不会是想亲自去边关寻人吧?”
两个姑娘家都不接茬。
卢云澜摇着头,无奈地说:“真不知道是该夸你们胆子大,还是该说你们不怕死。”
“罢了,若你们不来,恐怕我这条命也就此断送,那便与我一起先去广宁找辽东总兵一趟吧。”
虽然他没有直说是奉了旨意来的,但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突然出现在这里,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得到原因。
“好,我们都听卢叔叔的就是,对外就说,卢叔叔与你的下属二人,为了报答我们兄弟二人的救命之恩,就做了我们的贴身护卫。”
只是她们一行人到了广宁之后,却发现城门口的盘查极严,似乎在搜寻什么人。
在轮到他们之前,林黛玉略施了一个小的障眼法,才顺利混了进去。
找了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后,卢云澜亲自来找她说话。
“方才在城门口,人多眼杂,不便言明,那些城门口的兵应该是在寻我和我的下属,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尽快找个合适的借口离开为好。”
他是奉了密旨而来,马上就要奉旨行事,届时,城内必乱。
“卢叔叔的意思是说,这广宁城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
“多半是如此。”卢云澜这个倒是没有瞒着她。
林黛玉正视他,问:“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此事就与你无关了,快些走吧。”卢云澜再次提醒她。
“你们只有两人,多些人帮忙,难道不好?”林黛玉敞开自己的意图,亮给他看。
“你真的打算要掺和进来?你的那位朋友,他在是不是?”卢云澜不得不怎么想,毕竟林黛玉的表现实在太过无所畏惧,若非有倚仗在,决计不会如此。
林黛玉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
在她们抵达广宁之前,边防大营还在面临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就在如此劣势的处境之下,突然下了一场大雪。
大营内尚且还挨的过去,外头的敌军却因为积雪掩盖了道路,逐渐迷失了方向,来支援的找不着地方,往后退的不知该走哪个方向,走着走着,被分散成好几支队伍。
薛远这边趁此机会,派出小队对敌军逐个击破,最终大获全胜。
为了庆贺得胜,薛远命火头军搬出了压箱底的库存,一坛又一坛的美酒被抬到将士们的面前,人人都分得了一碗。
太子与薛远等大营长官与他们举杯同贺,好不热闹。
“太子殿下,咱们也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战友,我老薛认你这个主子,所以由衷地提醒殿下一句,快些回京都吧,早些将背后那些渣滓都收拾干净。”
太子虽然身在战场,但也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役,定然是有人在背后设计。
“与大将军相处的这段时日,孤想必此生难忘,听完大将军今日这一席话,孤便将大将军彻底当作自己人了,话不多说,最后再敬大将军这一杯,请。”
“好。”薛远豪气与他碰了碰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十分干脆。
天还未亮,随太子巡边的队伍就悄无声息地踏上了回京的归程。
谁知,到达一城之后,走在前方,负责探查的哨卫却发现城门有重兵把守,且查探森严。
而且在查出哨卫来自京都,才从边关返回之时,火速将其扣押,还很快派出士兵围堵太子一行。
林玄珏与太子兵分两路,将其引到另一个方向去了,剩下的太子一行人干脆低调行事,直到行至广宁。
护卫劝道:“殿下,城内忠奸难辨,我看殿下不如暂且不要入城。”
“要想入关,势必要从此城过去,无法绕过,终究是要入此城的,玄珏那边情况不明,如今人多倒反而更安全些。”太子是怕队伍一分散,就会如同边关敌军一般,容易被逐个击破。
“不如先让我率领几人先行入城,为殿下探路,若是安全,殿下再入城,也更安全,否则,殿下也可保全自己,另寻良机。”
“也好,那你万事小心,安全为上。”太子在他临走之前几番叮嘱。
不过此人及其带着的两个护卫入城后,全都失去了消息,太子只得藏身在边民家中。
直到又三日后,传出消息说,辽东总兵突发急症,如今城中一切事务,皆由才从京都而来的易欢公主接手。
太子这才派人入城,与之会面。
“太子哥哥,小师叔呢?”见面之后,周易欢问的这一句话就是这个。
神色凝重的太子这才将事情的原委详细告知,还以公主护卫的名义留在她的身边。
周易欢即刻调派队伍去寻找,顺着他们留下的踪迹,终于探得他们的所在。原来林玄珏为了躲避先前官兵的围堵,带着手底下的几个人,闯入了苍天巨树林立的森林深处。
“既然知道小师叔他们去了那儿,还不赶紧加派人手去找!都愣在这里做什么?”听完底下人的禀告,周易欢有些急眼。
辽东巡抚从旁解释道:“这林子地域辽阔,又猛兽众多,实在是难以搜寻,即便公主要将所有兵力全都投入其中,恐怕也未必能够寻到林小公子他们几人。”
太子也点头附和,对义妹说:“巡抚所言不假,易、公主你理智些,不如先让有经验的守山人帮忙搜寻,一定会找到玄珏他们,你放心。”
巡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这位公子所言正是。”
怕他看出什么,周易欢只得赶紧应下,将巡抚打发了下去。又见这条路走不通,只能去找林黛玉再想想别的办法,
“太子哥哥,我去找黛玉姐姐说说话,想必她一定也担心极了。”
“好。”
等周易欢离开后,这时候太子身边的人又劝太子。
“殿下,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圣上为了丽妃娘娘禁足了皇后,又传言说您已经……,总之,眼下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迅速返回京都,稳住当前的局势。”
“孤知道……再等上三日吧。”林玄珏是自幼陪伴他一起长大的朋友,这次巡边,为了护他受伤不说,眼下又为了他下落不明,他实在无法硬着心肠一走了之。
另一边周易欢才走到林黛玉的房间,敲门无人应答,推门一看,里头竟然空无一人。
“黛玉姐姐呢?”周易欢抓住伺候的婢女追问。
“林大小姐随守山人一起进山去了,说是要亲自寻找林小公子。”
守山人原本以为,这位非要跟着他们进林子的娇小姐,走不了几步就会闹着要回去,谁知行了半日,人家脸不红气不喘的,瞧着比他们这些世世代代住在这儿的当地人,还要自得。
“这位小姐,里边真的不能再进去了,外头这圈,没什么大型的猛兽,但里头可就不一样了,那是它们的地盘,擅自闯进去的人,我活了这把岁数,就没有见过谁能够活着出来过的。”
守山人们说什么也不肯再带着他们往里,林黛玉干脆也不勉强,给了钱,就让他们离开了。
守山人才走没多久,林子里很突然就开始起雾,还是大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众人只听见自家大小姐冷静清婉的一道声音。
“大家都别慌,就站在原地等这雾散去。”
她让众人留在原地,自己却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会儿,然后迈步朝某个方向走去。
此时的林玄珏几人也遭遇了大雾,不过雾很快就散去,面前不远处,露出几座紧挨着的屋舍,其中一个院子里,还清晰可见,有一位老者,躺在一颗长歪了的巨树上闭目小憩。
“奇怪,这林子里怎会有这么精巧的屋舍?”队伍中一人纳闷道。
林玄珏也觉得不对劲,“大家提高警惕,千万小心,咱们走过去瞧瞧,问问那位老人家,离开这林子的方向。”
谁知其他人却说:“哪儿有什么老人家?”
不等林玄珏从诧异中反应过来,旁边的小道上突然又出现了一个人。
“诶!林小公子,那边倒是有个姑娘家,要不我上去问问?”林玄珏身后说话那人,眼睛都看直了。
林玄珏顺着他指的方向,挪动视线,更诧异了。
“姐姐?”
他身后的几人比他还惊讶,“这、林小公子的姐姐怎么会出现在林子里呢?”
几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子里满是从前听过的各种妖精鬼怪。
林玄珏可不管这些,直接笑着跑了过去,一把抱住数月未见的亲姐姐。
“真的是姐姐。”
林黛玉拍了拍他的后背,也是同样语气庆幸。
“幸好找到你了,玄珏。”
其他人见林玄珏抱住了林黛玉,说说笑笑的,不像是什么精怪,这才纷纷上前去。
林黛玉大致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是出现在这里。
“这么说,姐姐已经走了大半日的山路,不如咱们先休息一会儿,我方才瞧见前面有——诶?方才的那几座屋子呢?”林玄珏使劲地眨了眨自己的额双眼。
前方竟然又起雾了,完全看不见方才的屋舍。
“这林子里经久无人进入,总归是有些瘴气,容易迷惑人的神志,我这里配了专门的药,你们一人先吃上一颗。”林黛玉将身上的一个小瓷瓶递给林玄珏。
林玄珏接过之后,给每个人都发了一粒。
“守山人还说这里是猛兽的地盘,晚上更不安全,你们已经吃了药,大抵是不会再被迷惑的,我沿途撒了药粉,知道怎么回去,现在雾已经散了一些,还是随我赶紧离开此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