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如何?你倒是说啊,卖什么关子,哀家且恕你无罪就是。”
“多谢太皇太后!若是较重,伤者即便醒来,也可能会痴呆或者……再也醒不过来。”
“简直一派胡言!”太皇太后根本不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时候殿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听完了全程,悄悄溜出了东宫,跑来了皇帝的寝宫。
丽妃此刻正守在皇帝的面前,她身后的嬷嬷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轻拍了两下手掌,得意地说:“好啊,看来太子果然中计了。”
“不过,本宫倒是有些好奇,嬷嬷那药是从何处得来的?竟然连宫里的太医都察觉不出。”
那嬷嬷身子一僵,干笑了两声。
“就是在宫外随便一个街边的药铺里买的。”
“这样啊。”丽妃双眼微微一眯,分明是已经看出了她在说谎,不过却并未揭穿她。
“对了,太皇太后也就罢了,本宫想着她都老得快要入土了,也就没让人盯着她。不过那个姓林的小子,他又是怎么会出现在东宫的?要是他不在,这会儿就不存在什么太子了。”
“太子……怎么了?”龙榻上的皇帝虚弱地问了一句。
吓得丽妃主仆二人险些魂飞魄散。
“圣上?你、你醒了?”丽妃强颜欢笑,试探了一句。
“你方才说到太子……他究竟怎么了?”皇帝虽然忌惮这个逐渐长成的儿子,但还是顾念着父子情分的。
“今日东宫不知怎么突然起了火,太子、太子他昏迷了,具体什么情况,臣妾也不是很清楚,臣妾可是一直在侍奉圣上呢。”
“咳咳咳——!”皇帝一听到这里,担心不已。
丽妃下意识靠过去,轻拍他的胸口。
皇帝拽着她的手腕,“你亲自去、去看看太子,去!”
此时,林玄珏恰好被方岳明从火场里救了出来,太皇太后瞧见他,便也问了相同的话。
“小玄珏这一大早,怎么会在东宫?”
那位刘公公这时候赶紧回话:“回太皇太后,是太子昨夜吩咐奴婢,悄悄去接了林小公子到东宫来,太子殿下昨儿得知了会试录取名单,说是想提前恭喜林小公子。”
这下太皇太后倒是能够理解。
“也难怪,他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金榜题名是大喜事,太子定然也会为他高兴,只是哀家瞧着,这孩子身上怎么还有好几处的刀伤呢?”
只是不等太医回答,丽妃就带着一队人过来了。
“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
“丽妃?你不好好在御前伺候圣上,跑到东宫来做什么?”
丽妃没有回答她的提问,却吩咐身后之人:“来人,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快送她老人家回慈宁宫去。”
太皇太后养尊处优了一辈子,如今一把年纪,却被一个小辈忽视,顿时气上心头。
“好啊,难怪东宫起火,其他人一个也没出现,丽妃如今在后宫中,怕是已经一手遮天了。”
“太皇太后这话可就折煞臣妾了,圣上与皇后都病了,起不来身,太子如今又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臣妾身为嫔妃,又是二皇子生母,自然要担起这份责任,臣妾是不得已才站出来主持大局的。”
“哀家不走!就待在这东宫守着太子,那些个心怀叵测之人,休想越过哀家去谋害哀家的曾孙!”
丽妃气急了,怒斥:“还不赶紧动手,怕什么,她都一把年纪了,你们这么多人还抬不走她?”
这时候她身后的嬷嬷又劝:“娘娘,您可要三思啊,若此时太子与太皇太后接连暴毙,即便咱们二皇子顺利登基,恐怕也会遭到朝野非议,况且太子已经……娘娘又何必多此一举。”
经她一劝,丽妃心想也是。
“哼,既然太皇太后愿意留在这里,那就请便吧。臣妾替圣上先进去探望一下太子。”
太皇太后怀疑地看着她追问:“圣上醒了?”
丽妃轻笑了一声,故意说:“是啊,圣上心里挂念太子的安危,特意要臣妾看过之后,到御前告诉圣上一声,兴许圣上听了太子的消息之后,病就能好了也不一定。”
因为她身后还跟着皇帝贴身的太监,所以太皇太后并没有拦着她,可也不放心她单独进去,不但跟进去了,还不许她触碰太子。
“丽妃你虽然是太子的庶母,但到底只比太子大了几岁,还是不要离得太近,免得有损你们各自的清誉。”
丽妃哪里看不出来太后在防着她,不过瞧太子唇色隐隐发黑,又确实是失去了意识,也就没有再多计较,看完之后,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到了第二日,连受伤的林玄珏都醒过来了,可太子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之后又过去了五日之久,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对着昏迷的太子摇头。
虽然皇帝意识昏昏沉沉,中途却亲自召见了六位内阁大臣。
“朕突发急症,药石罔治,怕是没有多少日子了,太子多半也是不成了,今日朕叫你们过来,是想把后事交代清楚,来日到了九泉之下,也好面对列祖列宗。”
阁老们自然是开始“情真意切”地嚎啕大哭,各个看着都哀痛不已。
“朕膝下除了太子,唯有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二皇子。尔等都是朕的股肱之臣,稚子年幼,朕想将新皇托付给你们。”
就站在屏风后面的丽妃听到这里,笑容愈发灿烂,她的儿子就要做皇帝了,她怎么能不高兴。
这时候内阁首辅何阁老却说:“圣上,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强撑着精神点了一下头,示意他讲。
“二皇子虽然乃正统,可瑞王春秋正值鼎盛,难保他此时没有些……呃、想法。万一他趁机对二皇子下手,那便能够合情合理地继承皇位。”
“咳咳咳!”皇帝听到这里,气得差点吐血。
瑞王是他一生之敌,好容易他才胜过瑞王,登上皇位,要是最终瑞王也做了皇帝,他死了都不得安息。
不过他也知道,何阁老说得没错,换作他是瑞王,也一样会如此。
“何爱卿你可还有其他良策?”
“老臣确有一法,不过——”何阁老又一副我不能说的为难模样。
其他几位内阁大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说首辅大人,圣上都这样了,万一……哎!你就赶紧一口气都说了吧。”性子最着急的章阁老忍不住催促,他是真的担心,万一皇帝都咽气了,何阁老的话还憋着没说完。
“就是啊,赶紧说吧,何阁老。”其他阁老都开始催促。
何阁老叹了一口气,这才道:“若想保住二皇子的性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得稳住瑞王,圣上亲口颁下恩旨,让他当摄政王,辅佐幼主,直至幼主长大到能够主政的时候。”
其他阁老开始议论此法的可能性。
“这倒确实是个办法,他若奉旨,那就只能老老实实辅佐幼主,否则全天下都会唾骂他是个背主忘恩的无耻之徒。”
“他若抗旨不遵,便是谋逆,圣上大可趁机问罪,处置了他。”
“此法我看可行!”
“臣附议。”
“臣也附议。”
最终六位内阁大臣,全都赞同此法,皇帝也只能点了头。
“敢问圣上,那新帝登基后,皇后和丽妃、呃,该封谁做太后呢?”礼部尚书魏阁老忍不住将自己面临最大的难题抛出。
这时候首辅何阁老又是第一个开口:“虽然圣上传位于二皇子,可并非因太子有过失,废去太子改立,而是不得已而为之,皇后也依旧是皇后,自然该尊为太后。丽妃虽为二皇子生母,但也只是妃嫔,且新皇年幼,难免会听从生母的话,岂非乱了朝纲?诸位以为呢?”
他自己说完,又反问了其他人。
其他人也说出了差不多的担忧。
屏风后面的丽妃攥紧了拳头,指甲都陷入掌心的肉里去了,恨不得杀光了里边那几个坏她好事的臣子。
不行!她得想办法挽救,她的儿子既然做皇帝,那她当然也要做太后!等她成为太后,再一一将这几个碍眼的老头子除去就是。
她悄然离开,走到殿外,嬷嬷一下就看见她正在流血的伤口。
“呀!娘娘,您的手怎么受伤了,奴婢这就替您止血包扎。”
看着正低下头为她处理伤口的嬷嬷,丽妃眼波流转,顿时心生一计。
“嬷嬷,本宫还想要一些喂给圣上吃的那种药,你明儿再出宫去买些。”
“这……这药怕是不好买。”
“嗯?怎么了?嬷嬷不是告诉本宫说,药是在宫外随便街边一家药铺买的吗?难不成那家药铺关门了?”
那嬷嬷刚想应是,应付过去。
丽妃又继续说:“可嬷嬷上次买完药回宫之后,一直没有再出去过,嬷嬷又怎么会知道药铺关门了呢,定是嬷嬷自己猜的,是不是?”
“……是。”那嬷嬷意识到险些暴露了自己,吓得后背直冒冷汗。
“猜的怎么能作数,嬷嬷明儿还是亲自出宫去买一趟吧。”
“奴婢去!”
包扎完伤口,丽妃特意端着药进到皇帝的寝宫。
又特意在皇帝面前痛呼了一声。
皇帝当然看见了她巴扎过的手。
“爱妃怎的受伤了?”
丽妃故作姿态地说:“没什么,不过是臣妾自己粗手笨脚,想着给圣上亲自熬药,不小心被烫了一下,不碍事的,臣妾不疼。”
这下可把皇帝给感动坏了,当即捧着她的柔荑心疼不已。
“爱妃,这样的小事以后就交给宫人去做,你只要守在朕身边就好。”
“是。”
等到第二日,那位嬷嬷遵照丽妃的吩咐离宫买药,那嬷嬷前脚从瑞王府才出来,后脚就遇到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捉拿一小贼。
偏偏那小贼还钻进了她们的那辆马车,就被当作同伙,一块儿抓了,谁知一搜身,还搜出一包毒药来,直接把人下了大牢。
“还说自己不是那恶贼的同伙,连毒药都贴身放着呢,不是要害人还能是什么?”审问她的官兵重重地一拍桌子。
那嬷嬷一时害怕着急,就嚷嚷说:“大胆!我可是在丽妃娘娘身边伺候的,今日是奉了丽妃娘娘的口谕出宫办事,还不赶紧放了我,否则丽妃娘娘要是知道了,你仔细自己的脑袋!”
“丽妃?”那人将信将疑地打量她。
他身后的下属倒是还有几分眼力见,认出了从她身上搜出来的牌子,是出入宫禁所用。
“你说你是丽妃身边伺候的,为何出宫带着一包毒药回去?莫不是你想谋害丽妃娘娘?”
那人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天大的机缘,立刻将此案上报,事情涉及妃嫔,就被直接报给了皇帝。
再加上丽妃当时就是御前,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皇帝气得当即下令严查。
“事关后宫,不宜大肆宣扬,就让锦衣卫秘密调查。”
卢云澜坐在诏狱里,慢悠悠地翻开审问得到的供词,越看笑容越盛。
“有意思,陪着那嬷嬷同行的人,都指认了皇后,那嬷嬷自己却指认了瑞王,这剧情还真是精彩万分。”
他的下属挠了挠后脑勺,不解道:“那到底是皇后还是瑞王?”
“不知道,让圣上自己去判断吧,我们只是刀,一把刀是不该有自己的思考的。”卢云澜拿着那叠供词起身,入了宫。
当着丽妃的面,把供词念给皇帝听。
听到瑞王与此案相关,皇帝倒是肉眼可见地精神了。
直接下令:“传瑞王,几位阁老,还有,顺便去把安乐老亲王也一并请进宫里来。”
瑞王那边正在与一人密谈。
“事情进展如何?”瑞王问。
“放心,他已经答应了,不日便会传你入宫宣旨,封你为摄政王。”
“那么合作愉快。”瑞王朝那人举杯。
二人碰杯,笑着饮尽杯中之物。
砰砰砰!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二人同时一惊,那人率先把兜帽戴上,遮住面容,瑞王隔着门问了一句。
“何事?”
“王爷,宫中有旨,圣上即刻要召见您呢。”
瑞王与那人对视了一眼,那人笑着拱手示意,似乎是在祝贺他。
“知道了。”
那人走之前道:“想必这会儿,我也该入宫一趟了,咱们宫里见,告辞。”
“那本王就不送了。”
等被召见的八个人同时出现在御前,皇帝才让卢云澜把供词又念了一遍。
“瑞王,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皇帝青黑的眼眶也遮不住他眼里的兴奋与恶意。
瑞王粗略一想,就想通了此案的始末,丽妃这个蠢女人,竟然想借此陷害皇后,当锦衣卫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如今证据确凿,他百口莫辩,即便辩解,他的好弟弟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倒不如当即撕开真相的口子,把丽妃拉下水,全都推到她的身上去。
“这嬷嬷本王确实认识,她是本王府上管事的相好,不过她犯的事,本王一概不知。与其问本王,倒不如去问本王府上那个管事更清楚。”
他确实没有亲自见过这个嬷嬷,这话是真的,这样的事总要多留一手。
皇帝一抬下巴,卢云澜就带着人去抓瑞王府的管事。
那管事一见到他们,就承认了。
锦衣卫返回御前回禀:“那管事已经畏罪自尽了,他亲口承认确实给了相好的两次毒药,第一次是在上个月,第二次是在昨天。”
“那嬷嬷在卑职等方才的再次刑讯审问下,也承认是那管事给的毒药,毒药也确实是丽妃娘娘开口吩咐她去买的。”
皇帝阴冷的视线挪到了身边瑟瑟发抖的丽妃身上。
“爱妃——毒药你下给太子了?还是——下给朕了!”
丽妃被他吓得一激灵,直接跪倒在地上。
“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她起初还有些心虚,后面那半句便是一口咬定不认。
她指着瑞王道:“都是他,是他一手设计的,那嬷嬷是为他办事的!是他们要毒害圣上您,还要联合起来栽赃给臣妾!圣上明鉴啊!臣妾真的冤枉!”
她哭得期期艾艾,一路膝行至皇帝面前,无辜可怜极了。
皇帝也确实动摇了。
旁边的安乐老亲王闭上了双眼,懒得再看下去,实在是有碍观瞻,这些个后辈怎么能都这么又蠢又坏,他简直不想承认跟他们有血缘关系。
皇帝的视线又缓缓挪动,定在瑞王的身上。
“瑞王意图利用他人来谋害朕,夺取朕的皇位,来人呐,给朕杀了他!”
谁知本该进入寝宫的侍卫,却迟迟未见任何动静。
瑞王突然嗤嗤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原本半坐在龙榻上皇帝犹如恶鬼般面目狰狞,双手死死地扣抓住龙榻边缘,半个身子探出,几乎要贴到瑞王的脸上。
原本跪着的瑞王仰头直视着他,同时伸手掐住了皇帝的脖子,笑容恶劣。
就着这个近距离地对视,开口讽刺:“老三,你还真是虚伪的让本王恶心,明明是想杀我,却不愿承认,偏偏拿那个蠢货做借口。”
“你大胆!竟敢以下犯、呃——”脖子上的钳制骤然缩紧,皇帝因为窒息而狼狈地大张着嘴,凭借本能伸出一只手去抓瑞王的手。
瑞王再次低笑,故意松了松手,让他得以喘息。
同时凑到他的耳边说:“是,毒药是本王让人给她的,可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毒是她亲手给你下的,本王可没有逼迫过任何人,你靠着女人爬上皇位,如今也死在女人的手里,这种结局是不是很有意思?”
皇帝被他的话所刺激,双目通红,又怒又恨。
狠狠地回击道:“可你依旧是朕的手下败将,朕即便就快要死了,也会让你死在朕的前头。”
不过瑞王听了他的话却笑得前俯后仰,甚至连扣着他脖子的手都彻底松开了,就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
“你还真是看不清形式啊。”
脸色一冷,瑞王一声令下:“来人!”
宫里的御前侍卫这会儿倒是都进来了,只不过他们举着刀,对准的却是皇帝和阁老们。
“你该死!你们都该死!竟敢背叛朕!”皇帝现在想要杀光面前所有人,奈何此时有心无力,只能双手捶床,发泄心中的滔天怨愤。
瑞王见状再次狂笑,欣赏够了皇帝的狼狈与窘迫,还特别好心地告诉他自己最终的计划。
“你我兄弟一场,为了让你瞑目,我就告诉你接下来我是如何昭告天下,登上皇位的。我会说,是丽妃毒害圣上,本王得知后立即进宫救驾,奈何圣上还是毒发身死,太子遭丽妃指示宫人纵火昏迷,太医束手无策,于今夜死去。”
“你住嘴!朕不想听!”
“那可不行,圣上还是继续听下去吧,刚才说到哪儿了?”瑞王故作沉思。
他看向自己的同伙,首辅何阁老这时候接话了。
“刚才说到太子。”
其他人这下才意识到这二人早有勾结。
“对对对,本王想起来了,说到太子了,太子之后,我还有个小侄子是不是?”
丽妃攥紧手心,颤抖着去抓住瑞王的下摆。
“瑧儿他还尚且只是个襁褓婴儿,瑞王您高抬贵手,就放过他吧,毒是我下的,毒是我要嬷嬷去宫外买的,一切都跟瑞王你没有半分关系,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只要你愿意放过他,我什么都愿意做!”
瑞王缓缓俯身,挑起她的下巴。
“是吗?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丽妃原本以为瑞王是看上了她的美色,正想施媚。
她的脸却被瑞王突然转向了皇帝那边,并且瑞王还从自己的靴子里取出了一把匕首,扔到她的面前。
“什么意思?”丽妃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她心里已经猜到瑞王是要她去杀了皇帝,但她没有杀过人,她不敢自己动手。
“二皇子的命和他的命,你只能选一个,反正他都已经中了你的毒,就快要死了,你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放弃你儿子平安长大的机会呢?”瑞王却也只是教唆了几句,并没有逼着她立刻动手,他很享受看着皇帝战战兢兢的表情。
“我的瑧儿……他还那么小。”丽妃抬眼看向龙榻上人不人鬼不鬼的皇帝,下意识一用力,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唇部传来刺痛感,很快嘴里尝到血腥味,这似乎激发了丽妃的杀意,她伸手抓住了扔在地上的匕首,一把将其从刀鞘里拔出,刀锋十分锐利,反射着阴冷的光。
她一步步靠近龙榻,其他人自然是连声阻止,但由于御前侍卫们的刀就架在他们的面前,大家都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不可!”
“弑君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丽妃你住手!”
“你听见没有,赶紧停手!”
“与虎谋皮,安能可信?丽妃娘娘你可要三思啊!”
丽妃却对众人的劝告置若罔闻,高高举起手中的匕首。
“丽妃你敢!朕可是皇帝!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朕赐下的。”皇帝自己是不相信一个平素娇弱痴缠着自己的女子,会真的敢伤他。
谁知丽妃听见他的这番话之后,诡异一笑。
“那臣妾也刺下圣上吧。”
下一瞬,皇帝的惨叫声就响彻了整个寝宫。
瑞王兴奋地拍起掌:“继续,他可还没死呢。”
就在丽妃高举匕首,打算刺下第二刀的时候,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又涌入一群人。
最后露出穿着一身戎装的林玄珏。
他进门之后,卢云澜看了安乐老亲王一眼,安乐老亲王合上双目,不为所动。
“丽妃住手!二皇子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不要被瑞王给骗了。”林玄珏开口制止。
丽妃攥着手里的匕首,扭头死死地盯着他。
“二皇子现下已经被送往慈宁宫,娘娘若是不信,可看此物。”他的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赫然是二皇子抓周那日得到的那块,他把玉佩往丽妃面前一抛。
丽妃下意识往前两步去接。
卢云澜又看向安乐老亲王,老亲王这次点了一下头,卢云澜吹了一声口哨,藏在暗处的锦衣卫瞬间反水,击杀了一小部分挟持皇帝的叛党之后,护在皇帝面前。
“小子,何必还要负隅顽抗,即便你及时出现,在火场里护着太子,没有让他直接被烧死,可太子也已经中了我的毒,他活不了的。”
如今局势已经颠倒,瑞王便开始游说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此时投靠本王,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毕竟太子只是明面上对你好,你跟在太子身边这么多年,他连一官半职都没有给你,他心里大约一直疑心你的身世,所以才会一直压着你,但本王不一样,从不会亏待了自己人。”
“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叫疑心我的身世?我姓林,我爹林如海,我娘杨妗妗,京都谁不知道,瑞王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林玄珏自己从未听到过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传言,所以一直不知。
皇帝虽然受了伤,但也开口说:“哈哈哈,皇兄啊,皇兄,你的这场父子相杀的戏,比朕刚才的可要精彩得多。”
都到这个关头了,这两个人还在坚定不移地相信林玄珏是对方的私生子,安乐老亲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行了,你们都闭嘴吧。”
他从自己的轮椅底下取出一个长匣子,从里边竟然取出了一道圣旨。
“此乃先帝遗旨,今日是该昭告天下了。”
众人纷纷跪下。
只有瑞王一人还站着。
“皇叔祖该不会是拿了一道伪造的圣旨,来诓骗人吧?”
“跪下!”安乐老亲王虽然坐在轮椅上,但声量如钟,气势不是一般的迫人。
瑞王自幼惧怕这位长辈,加上现在他的人确实要少些,不宜正面抵抗,最终还是选择屈膝跪听。
“朕百年之后,恐子孙不肖,兄弟操戈,父子相残,届时天下大乱,国将不国。特预备遗旨,由安乐亲王看管,若朕预料之事发生,可将此遗旨昭告众臣,废三皇子,另立皇太孙赵屿琛为帝。”
龙榻上的皇帝当即气得吐出一口血。
不甘道:“父皇、你何其偏心呐!”
安乐老亲王看着他说:“你也不冤,自你登基以来,沉迷美色,轻信谣言,冷落先帝培养多年的太子,反而想改立一连话都不会说的幼子,大好的局面全被你自己给毁了。你要怪,也不该怪先帝,他是给了你机会的,你只能怪你自己。”
“不!不是朕的错!是他们惦记朕的皇位,都是他们的错!”
瑞王开口打断了他们。
“太子如今只剩下最后半口气,马上就要死了,他不可能继位,皇叔祖,先帝遗旨既然说要废了他,就应该另选新帝,比起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更应该由我来继位!”
林玄珏举起一只手,打断了他的陈词激昂。
“等等!谁说太子殿下不能继位了,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这会儿不便挪动,所以才没有出现在这里。”
“这不可能!”瑞王立即反驳。
“真的,瑞王要是不相信,可以现在去东宫亲眼看看。”林玄珏侧过身子,对着大门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瑞王还在犹豫,他盯着林玄珏的脸,竭力分析林玄珏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不劳皇叔亲自走一趟了,孤已经自己来了。”
周易欢推着坐着轮椅的太子出现在门口。
这下瑞王那边的叛党全都慌了。
“不是说太子已经死了的吗?”
比起瑞王,太子明显才是更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继位者,他们这分明是被骗着做了叛党。
太子环顾众人,高声道:“孤知道你们之中,许多人只是一时被迷惑,只要你们即刻放下手里的兵器,束手就擒,孤不但不会牵连你们的家人,而且也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
此话一出,众人陆陆续续丢弃刀剑,跪地投诚。
“太子殿下仁慈!”
瑞王见大势已去,推了一把丽妃,趁着锦衣卫们因为倒过去的丽妃而束手束脚之际,冲过去把匕首插进了皇帝的胸膛。
“左右都是要死的,还是看着你先死,本王心里能够畅快些。”
说完之后,又把匕首拔出,鲜血溅到他的脸上,他甚至还从衣襟里取出锦帕擦了一下,露出嫌弃的神情,将帕子丢开。
“你、你竟然——弑君!”有位阁老震惊到嗓音都喊破了。
“老何,本王败了,先走一步。”瑞王没搭理其他人,跟合作伙伴打了个招呼,将不知什么时候,藏在手里的毒药塞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他不想死都挨着自己最讨厌的人,想要站起来走两步,离开这里。
但毒药发作很迅速,他只走出去半步,就口吐黑血,失去了力气,往后一倒,压在皇帝尚且温热的尸体上。
卢云澜迅速上前查看。
“启禀太子殿下,圣上和瑞王都已经——”
那边被拿下的何阁老,惨笑了两声。
“你、你已经是首辅了,为何还要投靠瑞王?”站在他身边的魏阁老实在想不透,没忍住问了出来。
何阁老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他:“宰相只需要一个,六个人实在是多了点儿,老夫的许多想法,只有瑞王能够帮我实现,瑞王才是那个可以与老夫同心一意的君主。”
被同样拿下的丽妃跪着不肯走,双手死死地抱着大殿的柱子,指甲都渗出血来。
周易欢看着实在不忍心,“太子哥哥……”
太子咳嗽着抬了一下手,侍卫们将丽妃松开。
丽妃匍匐在原地恳求:“太子,你能不能放你弟弟一条生路?啊?我是该千刀万剐,我有罪,但瑧儿他是无辜的,我只求你让他活着长大,即便把他送到宫外去,让他一辈子只做一个寻常的百姓也好,我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