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谢宣来历如此大,众人一争状元的心这才熄了火,这样出色的人让人怎么争吗?根本不是对手好嘛。
同?科心里怎么寻思的,谢宣不知道,他此刻已经?坐上马车快到家了。
系统在他身旁作揖讨好,非得?想?尝尝传说中的御点味道怎么样?
谢宣却道:“你总不能白吃我的点心吧?”
系统心中一滞,暗自吐槽道:这厮别不是属周扒皮的吧!吃他块点心他还要支使支使人,他就是欠!一点儿也不疼统!
可是它好想?吃御点呀,于是瘪了瘪嘴问道:“你想?怎样?”
“把《临安雨霁》后半截给我解锁了。”谢宣闲闲的说道。
系统刚想?说:“没门儿!”却发现《临安雨霁》后半截真的可以解锁了,它动动手指调个资料的事儿,没有问题!
于是半碟子御点全进?了系统的肚子,谢宣靠在马车车壁上开始看书的后半部分。
不知不觉间马车进?了府,由于殿试不设黜落只?定名次,惠娘倒不是很担心他,只?提前给他预备了一碗酸汤小面,等他回?来了看着他吃下,便?收拾了盘碗离开了。
李从庚好奇的问道:“殿试怎么样?皇宫壮不壮观?看到皇帝了吗?皇帝长什么样?威不威武?”
谢宣吃饱喝足,勾着李从庚的肩膀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官家他有三头六臂,一边看着这个一边看着那个,还时不时的要盏茶喝,吃个点心什么的。官家都三头六臂了,你说三头六臂的人住的地方壮不壮观?!皇宫跟天宫似的,满地铺着黄金砖,顶上覆着琉璃瓦,金碧辉煌,奢丽至极,令人咋舌。”
李从庚刚要当真,却见谢宣眨了眨眼?睛,便?知自己?被捉弄了,他一把拍在谢宣的肩上说道:“哪有爹生娘养出来的三头六臂?可见你是在胡说八道,背后议论皇帝,先拉去打二十大板!”
谢宣朗笑着跑开,说道:“你也不傻嘛,等三年后自己?亲眼?见见不就知道了!”
二人寒暄一阵,李从庚又去旁边的院子里继续苦读。
谢宣待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临安雨霁》直至深夜,整本书都被他看完,然?后此书倏然?消失,像从未来过一样。
谢宣:“……”无妨,好在他有过目成诵的本领在,只?是他心里气不过啊,他捉起系统来问道,“你们这奖品还带回?收的?想?二次利用还是怎样?”
系统将自己?的脖颈从谢宣的手中解救出来说道:“有没有可能那是一道独属于你的气运天机?不瞒你说,我之前就看不到那本书上的任何文字。”
谢宣摸了摸鼻子,被系统三言两语的哄好了,他砸吧砸吧嘴:“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似乎有点道理。”
他躺在短榻上沉默了,并且单方面拉黑了系统。
他开始一点一滴的回?忆《临安雨霁》的内容,是一个落魄官宦人家的子弟,凭借科举翻身的故事,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横刀立马定乾坤,有扶广厦之将倾之才。
他不能武断的就将书中描绘的事儿当成真实?世界中发生或将要发生的事儿,这只?是千百万种可能中的一种,人有许多种可能,王朝的兴衰亦如此。
他问过了师长,如果这次与西?秦人打仗打不赢的话,大齐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
蔺相说西?北至少是整个陕甘北道将危矣,与师父说的大差不差。
那么,兀目的兵马是怎么穿过整个北方防线直入大齐腹地,撵着齐室往南跑的?!难道说北境有什么重?要的关隘落入兀目人手里了吗?
谢宣继续回?忆着书中的内容,试图在书中找到答案。
他的记忆力没有让他失望,他果然?在书的后半部分找到了答案,是一个叫谢则的人的自述,谈起了西?秦人,西?秦王族的怪病,西?秦人的阴诡伎俩,大齐北将的逐渐凋零,汉家长城自溃,这才使得?兀目骑兵长驱而入,如入无人之境。
谢宣神?色一凛,明?明?是深春时节了,还让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世人皆以为兀目人是大齐最大的威胁,其实?不是,西?秦人才是,西?秦人世代为兀目人的奴隶,万万没想?到这奴隶还有噬主的那天。
谢宣恍恍惚领悟到了这道天机的深意,无论如何,西?秦应该首先被灭掉,兀目的优先级都得?往西?秦后面排,因为即便?在兀目兴盛强大的时候,兀目也只?占了大齐长江以北的江山,西?秦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真的会将所有汉人官员赶尽杀绝的,好像畜生一样奴役汉人百姓。
他权知纪州的心更强烈了。
不是他非要争着抢着把闻人氏这只?猛虎放出笼子,他总得?替子孙后代多想?想?吧。
蔺祈的新政说起来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出台了不少法令,亦为朝廷赚了不少银子,充实?了国库,可也仅仅如此,朝廷冗兵、冗官、冗费的境况一点都没有变,朝廷内重?外轻的防御国策并没得?到妥善处理,将领与兵之间还是处于兵不认识将,将不认识兵的尴尬局面,这杖怎么打?
谢宣抿了抿唇角,即便?如此,蔺相之后大齐再有人想?通过变法图强就成了痴人说梦,亦无济于事。
任何一场改革都像是戴着镣铐舞蹈,大齐不一样,大齐是戴着镣铐与枷锁一并舞蹈,谁改谁败,无可救药。
大齐如今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再也经?不住折腾了。
朝廷是朝廷,百姓是百姓,若想?从这个局中跳出来,不得?不,也必须引闻人氏入局。
谢宣深思熟虑一番后,觉得?自己?可以接受换个汉人做皇帝,却接受不了百姓被无端屠戮,他的子孙被架上神?坛,为一个行将就木的王朝买单,尽管他不百分之百就确定《临安雨霁》的主角就是他的孙子。
其实?大差不差,与其后来人为难,不如在情?况没那么糟糕的情?况下,未雨绸缪,这也是他请求应国公举荐他权知纪州的缘故。
纪州是一个“牢笼”的钥匙,里面关着猛虎闻人氏和恶狼胡人。
他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第一个开锁之人,驱虎吞狼。
谢宣这么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梦里皆是家国亡于战火中的凄凉场景,像极了熙州那座早已化为灰烬的丰乐楼。
景元帝却彻夜不眠,他来回?翻看谢宣的试卷,对读卷大臣说道:“旁的你们自便?,今科状元我提前点谢宣。”
有读卷大臣跳出来说道:“陛下爱才之心如此热切,实?乃社稷之幸,只?是依礼谢宣的卷子依旧要归于众卷之中,弥封之后一并交于誊录官誊录、对读,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否则于礼不合,即便?点了谢宣的状元,亦怕有人因此而有非议,陛下爱才惜才之心实?则变成了伤才折才之举。”
景元帝闻言脸上的笑意虽然?收敛了些,可到底从善如流了,将谢宣的试卷放还了回?去。
等判卷的时候,八个读卷大臣终于知道为何景元帝对谢宣的试卷情?有独钟爱不释手了。
此卷条理清晰,针砭时弊,鞭辟入里,所提计策皆言之有物,甚至可以放到实?际中来实?施,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谢宣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
八位读卷大臣纷纷在谢宣的试卷上落了自己?的款,并写了极尽褒扬的评价。
到了拆卷填榜那日?,谢宣的名字被最后一个填上,位列第一甲第一名。
谢宣以十六岁的年纪,连中三元,少年英才,一时之间传为大齐佳话。
这段佳话甚至随着行脚的商人一路传到了兀目都城燕京。
蔺冕与谢壑闲庭而坐,他拍着谢壑的肩膀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想?当年我中举的时候也才十六岁,当时觉得?自己?十分了不得?,如今和宣哥儿一比方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呀差远咯。”
谢壑虽然?没有亲历儿子参加春闱殿试,亦多日?未曾往家中去信,然?而以这种方式得?知儿子的消息,心中亦是快慰了不少,只?是为儿子开心之余,他又不免多了几分身为人父的担忧。
蔺冕奇怪道:“宣哥儿连中三元你不开心?”
谢壑摇了摇头道:“那孩子,太聪明?了。”
旁人不理解谢壑的这句话,蔺冕对这句话却是深有体会的,聪明?人他见过,没一个能令人省心的,虽然?谢宣不像他的兄长那样出格,但……但凡是聪明?人,往后所搞出来的事要比普通人大的多,亦惊世骇俗的多。
蔺冕裂开嘴角笑道:“宣哥儿是个心中有数的,这点儿十分难得?。今日?好不容易将兀目那帮无赖应付过去,又乍闻宣哥儿夺魁的大好消息,我们不妨以酒助兴,不醉不归。”
“好。”谢壑轻声应道。
既然?归期不详,牢记来路亦足以慰怀。
却说汴京城内,颜斐见了谢宣的试卷,内心实?在是五味陈杂,这道题他不久前给谢宣出过,当时他答的好生乖巧,转眼?在殿试之上又换了一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他教导谢宣十年了,却越来越看不懂他这个关门弟子。
他今日?将谢宣叫到了家中,直言不讳道:“今日?官家开恩,允我提前看了你的试卷。”
谢宣站在庭中,一副聆听师长教诲的模样。
颜斐顿了顿,又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师父指的是哪一方面?”谢宣问道。
“一道题两种答法。”颜斐回?道,“为何会如此?”
谢宣恭敬回?道:“非弟子不听师父教导,也非弟子沽名钓誉迎合上意,苟取功名。答师长之问,发之初心本意。答君王之问,发之尽忠体国。旁人觉得?这是一道题,在弟子眼?里这却是截然?不同?的题目,焉能用牛唇对马嘴,岂不要人贻笑大方。”
谢宣这一番话,将颜斐堵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沉默良久之后,他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
谢宣离开颜家之后,柳如天从室内走出来,将颜斐扶了回?去,颜斐这才感慨的叹了一句道:“老了,教不动了,教不动了。”
柳如天闻言默了一下,方才回?道:“小师弟有自己?的道,倒省了师父不少口舌,漫说是您老人家,您信不信他亲老子来了,他也是这般说辞。”
颜斐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嗯。”其他的话,并未多说一句,他从未遇到过像谢宣这样的弟子,谢宣啊,哪里都好,就是自己?心里的主意太大,只?看得?到目标,看不见荆棘,这样的人若为臣子的话,容易奋不顾身。
他一时不知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只?得?勉力教导,走一步看一步吧。
谢宣没有立时回?家,从颜府出来后他直接登上丰乐楼的漱风阁,推开窗子,凭窗远眺。
他知道师父今日?对他的浓浓的不悦,但他今生笃行之事注定与师父的教导背道而驰了,人生不止有对与错,还有当做和不当做。
就譬如接下来的事儿,他将向官家自荐权知纪州,师父却更愿意他留在翰林院里做个清贵的翰林官。
养尊处优从来不是他的人生信条,他不愿在翰林院里白白蹉跎三年时光,三年,足以改天换地的三年,不该在翰林院里虚度。
师父大抵是没有办法理解他的,不知父亲又如何看待他呢?会不会认为他也是吃饱了没事干,专爱往穷乡僻壤的地方钻?
可今日?他不钻,来日?便?是他的儿子钻,他的孙子钻,他的子孙后代去钻。
天际风起云涌,波谲诡异,雨滴如流星般滴落,人的光芒大抵也如流星一般,但一个人微若萤火,千千万万个他站出来的话,会聚起来的光芒足以和天光媲美。
谢宣深吸了一口气,关上窗子,叫来了伏远山,吩咐道:“套辆马车去楼下候着。”
“是,主子要回?家了吗?”伏远山问道。
“不,是去应国府。”谢宣答道。
伏远山跟在谢宣身边的时日?不短了,便?是天天拿眼?看,也能看出一二分的端倪来,他笑道:“去楚家可不能空手去。”
于是,他在屋子里找啊找,找到一只?橙子大小的五彩绣球道:“给阿熙带个玩具吧,也好说嘴。”
谢宣:“……”
这仆……还真是贴心的让人哭笑不得?,他去楚家需要找借口吗?
呃……好吧,需要的。
大殡过后, 楚家门前的引魂幡被撤下烧掉。
这些时日,楚怀秀除了?带着幼弟跪灵应酬前来吊唁的宾客,便是躲在后院喂养阿熙, 她?犹如一把被打磨掉锋刃的宝剑,隐而不发。
从宫中回来后,楚鶂的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褪下,他冲檐下的孙女?招了?招手,温声道:“秀秀, 过来。”
楚怀秀放下怀里的小?狗崽, 忙走了?过去,敛裾行?礼道:“爷爷。”
楚鶂看着眼前沉默寡言的孙女?, 不禁叹了?口气, 她?父亲还?活着的时候, 她?可不是这般了?无生趣的模样, 那时候她?多活蹦乱跳啊,别的大家闺秀的院子里摆得都是花花草草, 秋千之类的, 偏偏她?的院子里摆满十?八般武器,皮猴一个,性子也活泼跳脱的多。
一场熙州事变,改变了?太多的人,有的人丢掉性命, 有的人丢掉家园,有的人丢掉金银细软, 可是丢什么都不能把心气丢掉。
楚鶂摸了?摸她?头上素白的通草丝菊说道:“爷爷进宫向官家举荐了?你?。”
楚怀秀乍然抬头, 凝视面前头发花白的祖父,一时有些惊愕。
“怎么, 不信?”楚鶂问道。
楚怀秀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强忍着泪水摇了?摇头。
楚鶂又道:“这世?道女?子要做与男子一样的事,总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你?爹活着的时候不曾拘束过你?,难道爷爷还?会拘着你?吗?如今怀恩还?小?,爷爷老了?,家里总要有个顶门立户的,我希望那个人是你?,将你?父亲的遗志继承下去,也好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
“我会的,爷爷。”楚怀秀承诺道。
“这次官家召见,问我想要什么样的恩典,大有抚恤之意,然而我楚家什么都不曾短缺了?去,唯有你?,我这心里着实放不下。”楚鶂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父亲的葬礼已过,不日你?便回西北去吧,找宁国公谢徽,他会安排你?的。你?的母亲体弱,兄弟又年幼,她?们?便留在汴京。你?看这样可好?”
楚怀秀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听爷爷的。”
楚鶂这才?松了?一口气,祖孙俩进入书房中,他挥退伺候的下人,紧闭门窗,低声道:“你?也到了?及笄之年。”
楚怀秀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道:“是,今年便十?五岁了?。”
“是个大姑娘了?。”楚鶂笑了?笑,“原本这事儿?我是不好直接开口问你?一个女?儿?家的,只是你?母亲向来柔弱,你?主意又大,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有没有给你?……”
楚怀秀忙摇了?摇头道:“没有的,父亲说我还?小?。”
孰料楚鶂叹了?一句:“十?五岁,不小?了?,况乎还?有三年热孝要守,出了?孝便十?八了?。你?自己有没有钟意的儿?郎?”
楚怀秀面色爆红,连忙摇摇头道:“没有的,我现在一心想着西北的战事,况且我父新丧,如何就能想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楚鶂看她?这副小?女?儿?的情态,不像没有钟意的郎君的,于是试探的问道:“虽然你?没有阿父了?,阿母性子柔弱也不大顶事,不过你?还?有祖父,有什么话可以对祖父说,祖父给你?做主,我们?先将亲事订下,等你?出了?孝就成亲。”
楚怀秀何曾这样窘迫过,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楚鶂见状又道:“你?不肯说,那祖父可就说了?,你?看看行?不行?,不用强迫自己答应,你?若觉得不行?的话,这个话头就当?我没提过。”
楚怀秀道:“我不听!”
“你?先听听我说的是谁,看看自己满意不?不满意再说别的。”楚鶂提议道。
楚怀秀羞得直跺脚。
“宁国公的孙子我看就不错,难得你?们?青梅竹马长大,他又素有几?分才?学,家世?虽然薄一点儿?,可也有勋爵有功名,与我们?家也算相配,谢宣那孩子我见过,样貌俊秀倜傥,自不必说,他又新科及第,性子也好,是个能担事的,他给咱们?家做女?婿如何?”楚鶂问道。
楚怀秀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道:“祖父看上了?人家,人家就看得上咱们??”
“我孙女?天仙儿?似的人物?,他凭什么看不上?!”楚鶂对于这点儿?十?分自信!
“那可是新科状元,前日才?游了?御街的,风光无限。”楚怀秀说道。
“那我孙女?也不差什么,还?是大齐独一份儿?的女?将军呢,率领千军万马,如何不风光了??!”楚鶂说道。
楚怀秀:“……”好吧,她?词穷了?,她?怎么忘了?,她?爷爷也是科举及第,文官出身,真真是耍嘴耍不过的。
她?想了?想回头道:“爷爷在这里想有什么用?人家会愿意?”
楚鶂握拳掩唇低咳一声,干咳声中掬着三分笑。
“我愿意。”谢宣手里攥着一个五彩绣球从屏风后面踱步而出。
楚怀秀惊了?一跳,她?忙打开门透了?口气,口中急道:“你?们?惯会合起伙来欺负人!”
“没有的,我冤枉。”谢宣连忙将自己撇清。
楚鶂笑道:“是是是,都是老夫的不是,你?们?若没有什么异议,等谢侍郎回来,我们?就将这桩亲事敲定了?。”
“多谢楚爷爷成全。”谢宣转身作揖道。
“谁是你?爷爷,那是我爷爷。”楚怀秀嗔怒道。
“无妨的,早晚都得叫爷爷。”谢宣十?分想得开。
楚怀秀闻言跺跺脚跑了?,这个院子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谢宣松了?一口气,他跟着楚鶂重?新进了?书房,刚刚他在楚家门口遇见了?楚鶂,楚鶂命人将他引至书房静候片刻,然后他就听到了?这么一出,知道秀秀也是满意他的,他心里乐开了?花。
楚鶂将谢宣引入书房密室里,二?人要详谈接下来的计划。
楚鶂问道:“你?对纪州了?解多少?”
谢宣道:“纪州山势险峻,水网密布,地势较高,关隘险要,为西陲咽喉要塞,易守难攻。难得的是纪州城内地势平摊,有大片良田可供给军需。”
楚鶂点了?点头道:“关键是此城如今并不引人注目,我向上面举荐你?不算难事。”
谢宣抬眸凝望着书房里的大齐北疆舆图,他沉思片刻,方才?开口叹道:“他们?是不会让我祖父长时间待在西北境的。”
楚鶂讶异了?一下,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羌人民风彪悍,盛产精良铁器,但?人丁不甚兴旺,土地也贫瘠的很,兵源和军需的持续供应都是问题,就像一只长着凶狠獠牙的年老孤狼,而西秦人盘踞祁连山,掌有一座天然的大型马场,军马精壮,故多骑兵,但?他们?一向受制于兀目人,不敢有所伸张耀武之势,且西秦境内的粮食亦不能自给自足,无法打大规模的长时间的战役,对于这两股军队,只要想办法拖住他们?,拖也能拖到他们?退兵,不是很难对付。”
“可兀目人就不一样了?,兀目人雄据燕云十?六州与塞外草原,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不仅能速攻也能跟大齐打消耗战,是块最硌牙的硬骨头,一定会丢给我祖父来啃,况且我祖父节制西北本也有制衡兀目人的职责,穆谢两家肯定会明里暗里上奏官家,将我祖父调出西北,调到北方去。”
“只要兀目人被我祖父拖住了?,谢、穆两家打西秦、羌人便容易的多,即便不胜也败不到哪里去。”谢宣缓缓说道,“可惜了?,官家叫他们?打的是灭国之战。”
“你?的意思是?”楚鶂问道。
“我在担心秀秀。”谢宣叹了?一口气道,“我祖父不在西北,别部都在划水,只有秀秀在认真做战,该是多么艰难。更重?要的是如果争功的事情再次上演,对楚家对大齐都是灭顶之灾,望应国公早日防范。”
谢宣拿起书案上的炭笔,在纪州城北的地方画了?一个圈,将两道分开的水源勾到了?一起,他直言道:“此地水网密布,一到雨季河流泛滥成灾,下游州县不堪其苦,去岁因洪涝灾害,纪州及其下游的三个州县的大部分农田失了?农时,拉下不小?的饥荒,其根源就是这两条河流走向杂乱无章,若此地河流能够治理得当?,大齐再添五百倾的良田绝非难事。届时我会上疏外放到纪州主管水利修建,农田开垦事宜。”
“至于朝廷发五路军西伐的事儿?,请国公爷尽量将秀秀安排在离纪州较近的地方,最起码她?的行?军路线要尽可能的贴近这里。”谢宣用炭笔圈出一个大致轮廓。
纪州离陕甘北道还?有段距离呢,这段距离是谢宣看不到的地方,他有些不放心,他以兴修水利的名头尽量将自己的目光向西移向北扩,争取与楚怀秀能够遥相呼应。
楚鶂略一琢磨,领悟到了?其中关窍,他以长者之尊向谢宣深深作揖道:“老夫谢过了?。”
正事儿?谈完,谢宣又恢复到了?原先那副跳脱的模样,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楚爷爷,别呀,您折煞我啦。我这样做,当?然是因为不想要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媳妇啊。”
楚鶂胡子抖了?抖,敛了?敛袍袖冷哼一声道:“谁缺胳膊少腿还?不一定呢,纪州民风彪悍,你?此去多加小?心了?。”
“多谢爷爷提醒,我必会全须全尾的回来娶秀秀为妻。”谢宣笑道,转瞬之间,他敛了?笑意,正色道,“若不能在汴京成婚的话,爷爷也不要为秀秀担忧,只管去谢家讨要彩礼即可。”
“你?就不能争气些?”楚鶂乜了?他一眼说道。
“我就是争了?气才?会出现那样的结果,非常之期当?行?非常之事,但?护秀秀一世?无虞我会竭尽全力去做的。”谢宣承诺道,“请爷爷放心。”
楚鶂被谢?*? 宣这左一口爷爷右一口爷爷叫得心境舒坦有些飘飘然,他故意敛着眉眼说道:“你?若敢欺负秀秀,哼!”他冷哼一声,下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谢宣心领神?会。
他摆了?摆手道:“你?老戳在我这个老头子面前作甚?”
谢宣拱手道:“小?子给阿熙买了?个五彩绣球,这就给它送去。”说完出了?书房密室,一溜烟儿?的跑了?。
楚鶂吹胡子瞪眼道:“朽木!朽木!光知道给狗买什么绣球?!讨好狗有什么用?!”
一旁伺候的贴身老仆道:“人家少年郎面皮薄,哪里好意思说别的,您老呀就别这么吹毛求疵啦!”
“我吹毛求疵?我吹毛求疵?我哪里吹毛求疵了??你?这老奴胳膊肘尽往外拐,我可不敢要你?了?,你?趁早赶紧跟着那谢家小?子去吧。”楚鶂扬声道。
“老奴可不敢,主子虽然嘴上排揎老奴,心底却是对那谢家的小?郎君十?分满意的,还?是主子福分大,那样的孙女?婿可是在汴京打着灯笼都难寻的。”老奴说道。
这些话在谢宣耳边渐行?渐远了?,他拾步来到楚家的花厅外,楚怀秀正在给阿熙洗澡,一人一狗闹的忒热闹。
楚怀秀自幼在军中长大,日常之事喜欢亲力亲为,不喜奴仆近身伺候,是以一众婢女?被她?打发的远远的,这会儿?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抬的说道:“将东西放下,下去吧。”
半晌,旁边的影子一动也不动,楚怀秀忙中偷闲抬头望了?一眼,见谢宣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手中掂着一个五彩绣球。
她?眨了?眨眼,当?作没看见他,继续低头洗狗,狗子挣扎的什么似的,在水盆里抖了?抖身子,毛发上的水滴扑棱了?她?一身。
谢宣看够了?热闹,俯下身子道:“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笨笨的,你?掐着它的脖子洗,它当?然不舒服了?,给,拿着这个。”
说着,他将手中的五彩绣球递了?过去。
楚怀秀接过五彩绣球,愤愤不平的反驳道:“我不笨!”
谢宣憋笑,腾出手来摸了?摸湿漉漉的小?狗,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撩起木盆里的水,他动作轻柔,小?狗虽然还?是有些瑟瑟发抖,但?好在不四处乱躲了?,他非常有洗狗经验,黄豆就是他从小?洗到大的。
楚怀秀道:“如今你?已及第,我不日将赶赴西北,恐怕没时间照顾它,阿熙你?抱回去养吧。”
孰料谢宣说道:“我的就是你?的,我看它和你?颇为合得来,不妨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养狗养到大,你?就替我养了?吧。”
“……”楚怀秀沉默半晌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它?”
谢宣倏然抬眸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这是石叔叔送我的最后一只小?狗崽,我疼它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它?”
“那你?怎么不抱回去养?”楚怀秀问道。
“我只是觉得,你?更需要它。”谢宣敛了?嬉笑,正色道。
楚怀秀低头扣弄着五彩绣球镂空的地方,良久没有言语。
花厅前只余水声响动,偶尔小?狗吱呀叫唤一声。
楚怀秀低声道:“你?御街夸官那日我去看了?。”
“怎么样?我威不威风?气不气派?”谢宣眨了?眨眼问道。
“有好多人……年轻的闺秀都很喜欢你?。”楚怀秀吞吞吐吐的说道。
“哦,这个呀,你?这是在御街上,如果你?去国子监会发现我的同窗们?也很喜欢我,你?跟我去酒肆里吃饭就会发现跑堂的伙计也很喜欢我,大家都很喜欢我,但?我却只喜欢你?呀。”谢宣认真的说道。
“油嘴滑舌!”楚怀秀娇嗔的横了?他一眼,认真道,“我可能没有很多时间陪你?,也不像其他女?子那样会安心在后宅主持中馈……”
“秀秀。”谢宣突然出言打断道,“你?就是你?,做你?自己就好,会主持中馈的女?子多了?,也不能尽娶来做媳妇不是,我阿娘手里能干的嬷嬷有好几?个,到时候咱们?借一个来管着家就好了?。”
楚怀秀闻言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甚有道理,她?又道:“可能孩子生的也不多,你?知道的在外领兵怀着孕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