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金瓯(科举)by水渺
水渺  发于:2024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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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她却真真实实的坐在梳妆台前上?新?婚的大妆,将要在父母亲人的祝贺下,坐上?他?的花轿,与他?正式结为夫妻。
惠娘想着想着,不禁露出一弯甜蜜的微笑。
家里?的婆子凑趣道:“老奴恭贺姑娘喜得如意郎君。”
惠娘面皮薄,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周氏感慨万千的说?道:“偏你有张巧嘴,今日不赏你是不行了。”
屋内的说?笑声,丝毫不影响金长庆暗地里?抹眼?泪,一众弟子围坐在他?身旁,陪着他?说?话。
金长庆叹息道:“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还没亲香够就?嫁人了。”
豆角忙安慰道:“小师妹夫家贵重,妹夫又是个知疼知热的,是门顶顶好的亲事,师父你就?放心吧。”
金长庆又抹眼?泪,鸡蛋里?挑骨头道:“好不容易生了个孩子,长得还不像她。”
“像不像的那都是您的亲外孙呐。”姜康温声劝慰道,“师妹和妹夫还都年轻呢,可以再?生。”
“生什么啊生,生孩子多痛啊,有这么一个顶门立户的就?行了。”金长庆没好气的反驳道。
众弟子:“……”好吧,您今天不开心,您说?什么都对。
此刻,长得不像惠娘的谢宣正在新?房外纳闷,他?问薛氏道:“奶奶,阿爹阿娘今晚是住这间屋子吗?”
薛氏点点头,乐呵呵的说?道:“是啊。”
谢宣一脸的不解,他?低声附在薛氏耳边道:“我觉得不妥。”
“哦,怎么啦?”薛氏问道。
“那新?床很硌的,铺的核桃一动一滚的,核桃尖儿会扎小牛牛。”谢宣说?道。
薛氏哈哈大笑道:“不会不会。”
原来前一日金家遣人来铺床,在新?床上?撒了大枣、桂圆、莲子等物,按习俗应抱个男童来滚一滚新床,图个吉利,谢宣正好在家,这事儿他?就?给办了。
他?在新?床上?撒欢打滚儿,从?床头滚到床尾,玩的不亦乐乎,谁都叫不下他?来,后来薛氏命人在床上?撒了一捧核桃,谢宣一觉得硌也就?下来了,谁承想就?那么凑巧,确实硌了,但硌的不是地方,导致谢宣对新?床产生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听?说?新?婚夫妻要睡新?床,谢宣顿时萌生了个想法,今日必不能让阿爹阿娘睡新床,为此他?抓耳挠腮、殚精竭虑了许久。
天刚蒙蒙亮,谢壑携迎亲队伍前往金家,谢壑没有族中兄弟,蔺冕、陆道白、裴逸安等人便伴他?一道去迎亲。
瞧热闹的百姓打眼?一瞧,怀疑自己起猛了,新?科进士不是已经游过街了吗?今日这是……
今日当然是状元郎娶妻!
谢壑身着大红色华贵喜袍,跨坐在玉花骢上?,拱手接受众人的道喜,大登科连着小登科,人生畅意不过如此。
迎亲队伍里?有人在抛撒喜糖,大家哄闹着抢成一团,剥开外面的油纸方才发现此喜糖样式人们从?来没有见?过,稀罕的不行。
蔺冕和裴逸安算是这段感情的半个见?证者,此时亦感慨万千,但好在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壑等人到金家时,却被金家的七个弟子拦在了门外,又是要做回拦门诗,又要留墨宝的,很是一番折腾,最后终是在爆竹声中,谢壑等人被放行了。
大门的小厮传话给二门的婆子,二门婆子喜庆洋洋去前面禀告。
刚刚还觉得成亲没什么的惠娘,在盖上?龙凤呈祥喜帕的那一刻,也不禁红了眼?圈,轻声啜泣起来。
引得周氏和金长庆透泪八叉的,家里?的嬷嬷们劝完这个劝那个,吉祥话一刻也不停的往外冒,越劝金长庆的哽咽声越大。
姜康在这阵手忙脚乱中背起惠娘,亲自送她出嫁。
一送一迎间,惠娘来到了谢家。
因为这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心里?的忐忑少了不少,她劝着谢壑出去应酬后,自己先?揭开喜帕透了口气。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蟋蟀声,惠娘饮新?茶的动作一顿,她失笑道:“宣哥儿。”
谢宣忙从?窗子处手忙脚乱的爬进了房间,他?凑到惠娘耳边,信誓旦旦道:“娘,这个新?床住不得!”
惠娘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问道:“这张千工拔步床是你外祖父辛辛苦苦的托人打的,木料都是用的上?好的,如何住不得?”
谢宣挠了挠后脑勺道:“硌人!”
薛氏忙将昨日谢宣和这张床的恩怨情仇分说?明白?,惠娘心中暗笑,摸了摸脑袋对谢宣道:“宣哥儿,乖。”说?着,她掏出一个锦囊来,锦囊里?放着各色精巧的糖果,都是给谢宣特意准备的,她将糖果放在他?手中道,“这事儿阿娘知道了,会留心的,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你有不少玩伴来家中做客了吧,你将这些糖果分给他?们吃吧,莫要在阿娘这里?,冷落了小伙伴。”
谢宣见?阿娘听?劝,又给了他?新?的糖果,确实放心了不少,他?抓着锦囊袋子脚步松快的朝门外走去。
平时皮猴似的小霸王们,此刻正端端正正,规规矩矩的坐在桌案旁等候开席,盖因他?们各自的老子都在此,他?们不好翻出什么风浪来,这会儿见?谢宣来了,忙招手道:“阿宣,这边,这边。”
谢宣点了点小萝卜头的人数,一人分了两颗喜糖。
喜糖造型是十二生肖,有肥嘟嘟的小兔子,有正在低头吃草的小羊,有撒蹄奔跑的小马,有猛冲下山的威武小虎等等,造型各不相同,但惟妙惟俏,活泼有趣儿,众人舍不得吃,恨不得把它们拿回家去供起来。
迟意馋猫瘾犯了,他?忙道:“阿宣,这种糖果街面上?有卖的吗?”
谢宣闻言摇了摇头道:“没有的,这是我小师叔特意研究出来恭贺我阿娘新?婚的,不过你们走的时候可以带两套回去。”
“带两套?!”裴翎眉头一挑,惊讶的问道。
“嗯!带两套!这个提前让你们尝尝味,十二生肖,十二种不同的味道呢!”谢宣说?道。
迟意听?说?还有,他?当即把手里?的小羊喜糖放入口中嚼了嚼,一股羊奶特有的香气在口腔里?炸裂开来,且越嚼越香,香中透着一股蜂蜜特有的甜味儿!他?从?来都不知道羊奶可以制成糖果,还这样好吃,叫人欲罢不能。
本?来还舍不得吃的小伙伴们在迟意的带领下,也纷纷将手中的糖放入口中,仔细品味起来,没吃过的人都不敢想象有多好吃。
此糖果在喜宴中彻底俘获了这群小萝卜头的心。
自此之后,人人都以跟谢宣结交为荣,因为谢宣总有出其不意的新?鲜玩意儿,每次亮出来的东西都能在汴京孩童里?掀起惊涛骇浪,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堆小萝卜头问仆人要了添了桂花蜜的果子汁来,学着大人模样开始推杯换盏,甚至还偷偷摸摸的行上?了酒令,像模像样的,没多大会儿这几个小萝卜头就?将肚子灌得饱饱的,纷纷命人引着自己去方便,一个人去闹哄哄的都跟着要去,吆五喝六的。
谢宣调皮的紧,席上?数他?喝的果子汁最多,来不及跑向茅房了,寻摸了个背人的地方,解了裤头要嘘嘘。
其他?孩子们有样学样,也要这样嘘嘘,一群小萝卜头排成一排,一块嘘嘘,甚至就?连这都比上?了,看谁泚得远,以此来分状元、榜眼?、探花等,谢宣又赢了,被小伙伴们冠以泚水状元的美称。
谢宣他?们站的地方是一处活水塘子,席间有不少文人雅士提议,何不效仿先?贤作曲水流觞之饮,也算人间雅事耳。
谢壑闻言蹙了蹙眉,这处塘子虽然有活水源头,可一直都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哗啦啦的流水声,今日怎么这声音怎么大?
蔺冕站远了些,抬头往上?一望,见?一排脱得光溜溜的小萝卜头在朝活水塘子里?泚尿,他?好笑道:“今日怕是行不通了,临渊,你看!”
谢壑三步并作两步站过去一看,脸色瞬间一滞,他?面色沉沉的望着上?面的台子。
谢宣下意识的朝下一望,见?是阿爹他?们,惊得一抖,然后若无其事的提起裤子撒腿就?跑!
小萝卜头接二连三的跟着跑,一时间太过匆忙,差点被罗里?吧嗦的裤腿绊倒。
小孩子忘性大,等重新?回到宴席上?,惊魂甫定的拍了拍胸口,遇见?美味佳肴就?把刚刚那茬儿给忘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新?郎新?娘开始行拜堂大礼,惠娘牵着大红礼巾随谢壑从?内堂走来。
一拜天地!
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鸣礼,惠娘飘飘浮浮的心这才安安稳稳的放在心里?,她真的要嫁给他?了呀,敬告天地与祖宗,与最最相爱的人永结同心。
二拜高堂!
谢徽乐呵呵的看着眼?前这对小鸳鸯,满意极了。
夫妻对拜!
谢壑和惠娘相对而拜,心中怀着无上?的虔敬,谢壑眉眼?生的凌厉,也在大红喜袍的映衬下显得温柔而多情。
堂内观礼的诸人纷纷赞一句:新?郎官真是好风采啊!仪表堂堂,风流倜傥。
新?人拜过堂之后,婚礼已?经接近了尾声,众人吃喝的差不多了,也该散席回家了。
迟意仍旧依依不舍,谢家多好玩啊,都是新?鲜玩意儿,饭好吃,玩具也好玩,他?才待了多半天,就?不想回家了。
他?想了想,对谢宣说?道:“阿宣,等我爹和我娘成亲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热闹啊。”说?完他?掰了掰手指算道,“我今年七岁,等明年就?八岁了,介时我们家也给阿爹阿娘操持一场婚礼,阿宣,到时候你得来呀!”
谢宣拍着胸膛答应道:“放心吧,我一定去!”
又有小伙伴们苦恼道:“啊?我今年都九岁了,是不是来不及了。”
谢宣肃着小脸说?道:“大抵是吧,我今年才八岁,不过问题不大,到时候我们抽个功夫悄悄给你阿爹阿娘庆祝就?行了。”
“真的吗?还可以这样?!”
谢宣点了点头道:“当然,我的话你还不信吗?”
“信,当然信了!”大萝卜头们又开心了起来!围着谢宣又跳又叫,然而没多大回就?被自家长辈拎上?了自家马车,小萝卜头们扒在车窗处朝谢宣大喊道,“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谢宣承诺道。
裴逸宸坐在马车里?,眸中染着微醺的醉意,他?见?状问道:“你们这群小萝卜头又想着调什么皮?”
裴翎老神在在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秘密!”
“哦。”裴逸宸闻言不再?搭理儿子,他?掀开一角车帘,预备散一散车厢里?的热气。
最后是裴翎先?搁不住话了,他?悄悄摸摸的凑到父亲面前,压低声音道:“你就?放心吧。”
裴逸宸奇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裴翎率先?画了一张大饼,不由分说?的递到他?爹嘴里?道:“回头我也给你和我娘办一场婚礼,咱们也大宴宾客,将给谢家做饭的厨子全薅到咱们家来,给咱们做喜宴吃。”
裴逸宸捏了捏额角,啧!谢府这酒后劲儿真大,他?此时有些头疼了。
“阿翎,爹爹与你阿娘已?经成过亲了。”裴逸宸出口打击道。
“啊?这样啊。”裴翎大失所?望!
裴逸宸算是带娃温和的,也只君子动口不动手,顶多口头上?打击打击儿子。
迟意那边略有点小惨,若不是他?跑得快,铁定能挨上?一顿竹板炒肉。
谢宣这边送走小伙伴之后还惦记着爹娘那张新?床不能睡人,他?这会儿正好得空,得过去瞧瞧。
天已?经渐渐擦黑了,谢宣蹑手蹑脚的朝新?房那边而去,然而他?来晚了,伯祖母和伯祖父已?经躲在窗户底下了。
谢宣十分尊老爱幼,不跟长辈抢东西,于是他?蹑手蹑脚的走了,顺便去库房取了一张小弓来,打算往里?射点什么东西,把床铺弄得狼狈些,就?没法住人了,计划通。
送走宾客后,谢壑步履生风的回到新?房,见?惠娘手持洒金团扇遮面,正等着他?呢。
他?心里?一喜,忙快步走了过去。
知道他?过来了,惠娘低眉浅笑,仔细算来,她在他?身边已?经待了很多年,可却没有哪一刻是作为妻子的身份待着的,所?以今日格外不同。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圆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一首却扇诗吟罢,谢徽轻轻的坐在惠娘身侧,笑道,“娘子,却扇吧。”
“七宝画团扇,灿烂明月光。与郎却耽暑,相忆莫相忘。”惠娘答却扇诗,而后调皮的将团扇往下却了一点,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谢壑伸手去拿扇,她又笑着避开了他?的手,如此往复嬉闹了两三回,这才娇娇的将团扇放入他?的手中。
谢壑掩唇失笑,金丝丹凤眼?里?盛满了万千风情,看得惠娘一滞。
谢壑俊脸微微泛红,他?佯作遮掩似的背过身去,将合卺杯拿了来,浅浅的斟了合卺酒来,与她对坐着吃了一杯。
此时正值丹桂飘香之际,房间里?插了不少香气馥郁的新?鲜桂花,或许是桂花的香气太浓郁了,屋子里?的温度也渐渐攀升。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绑完结发同心结之后,就?到了入寝的时候,谢壑挥退了守房的丫鬟婆子们,正欲褪衫之际,他?忽然一个反扑,将惠娘压至身下,惠娘蓦然一滞。
然而还没等惠娘多想,耳边传来一道破空之声,谢壑的胳膊往上?一抬,捉住一支拴了桂花蜜的小箭,一尺来长,没什么杀伤力,却也惊了人一跳。
谢壑朝小窗那边望去,不出所?料望见?一双懵懵懂懂的金丝丹凤眼?。
谢宣见?小箭被父亲徒手接住了,他?愣了愣,又不慌不忙的拿出备用的箭支来,又要射过来,被谢壑急走两步夺了过来。
谢壑一把抱起鬼鬼祟祟的射冷箭的小人儿,低声道:“你在此作甚?”
谢宣理直气壮的说?道:“提醒你啊,这张新?床不能睡,早晨的时候我就?提醒阿娘了,怎么阿娘没有将它换掉,哪怕换个床单也好啊。”
“为何不能睡?”谢壑奇道。
“因为床上?的核桃尖尖扎牛牛!”谢宣吞吞吐吐的说?道,见?他?爹仍是一脸疑惑,他?不免将昨天之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爹,希望他?知道自己真的没有恶意。
谢壑哭笑不得,他?好气又好笑的拍了自己儿子小屁股一下,然后唤来随从?吩咐道:“将这个胖崽儿放到他?祖父那里?,一定要亲手交给他?祖父,莫要偷懒。”
随从?领命抱着谢宣走了,谢壑拍了拍手,转身进了屋。
惠娘忙问道:“外头出了何事?”
谢壑似笑非笑的说?道:“是宣哥儿,现在已?经没事了。”怪道人们都说?先?开花后结果呢,先?结了果子注定要出些离谱之事,算了,左右是自己的孩子,还能扔了不成?!
未几多时,房间里?传来娇娇软软的吟哦声,薛氏与老伴儿欣喜万分道:“看来咱们离抱小孙子不远啦。”
谢徽房里?,谢壑的随从?将宣儿放下,跟谢徽交代了宣哥儿在新?房前的所?作所?为之后转身走了。
谢徽亦是哭笑不得,怕这小人儿再?去打扰他?的阿爹阿娘,他?少不得将小人儿哄着睡下,在小人儿三番五次试图逃跑失败之后,谢徽安抚道:“秋狝要到了,你今日听?话,来日爷爷带你去秋狝大会上?打猎,届时你想打什么就?打什么,好不好?!”
“真的吗?”谢宣问道。
“当然是真的了。”谢徽刮了刮他?精致的小鼻子,又补充道,“条件就?是你今晚必须乖乖的跟着爷爷睡觉。”
“我可乖了!”谢宣将怀中抱着的小弓压入枕头底下,开始安心睡觉,将新?床不能睡的事请忘了个干净,梦中都是烤兔子肉的香气。

天上银盘高高挂, 雀鸟羞藏巢。
惠娘挂在谢壑颈间的手改为推向他的胸膛,她微哑着嗓音娇怯道:“别……郎君,不要了。”
谢壑微拧着眉头?, 风华流转的凤眸里露出了些许不满,他低喃纠正道:“要叫夫君。”
郎君这个称呼太宽泛了,陌生人叫得,外人叫得,家?中的仆人随从也叫得, 而夫君这个称呼只有她叫得, 是她的专属,她不能不要。
惠娘的睫毛颤了颤, 小声道:“夫君……”
谢壑将她揽在怀里, 温柔的目光犹如静谧流淌的月色, 时至今日, 他终于有底气许给她一个说得过去的未来,她再也不必跟着他吃苦挨饿, 饱受别人的冷眼, 她是他的妻,永结同心,共赴风月。
“喜不喜欢?”两颈相交,犹如鸳鸯,他伏在她耳边, 低声问道。
“什么?”惠娘羞臊着眉眼问道。
“我刚刚那样。”谢壑不给她丝毫躲闪的空间。
惠娘回过神来,低咳了一声, 略有怀疑的问道:“合卺酒是……是正经酒吧?”
谢壑亦笑道:“从岳父那里拿来的, 纯酿二十四年的女?儿红,再正经不过了。”
惠娘面天仰叹, 始知这人当年还是尽力克制了。
谢壑亦翻身平躺,眼尾还有一抹消不掉的春色。
叫水整理一番后?,无需多言,二人执手相对,沉沉睡去。
这才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惟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谢壑成?亲之后?,三个月的病假也用光了,他重新回到?翰林院做修史的差事,偶尔轮值做起居郎,或者是去皇家?学堂资善堂讲学,最?近他添了个新头?衔:中书省行走,无事的时候还要去中书省应个卯,帮着政事堂的宰执之臣们拟拟旨或者政令,总之一个人分成?八个用,繁忙的跟,可喜的是俸禄也涨了不少。
九月初八,正值秋狝,京中百官随帝狩猎于金明池。
大齐自?艺祖皇帝之后?,继位之君皆偃武修文,帝雅而不好弋猎,武备逐渐废弛。
景元帝继位以来,恢复了艺祖皇帝的旧制,每逢四猎之际,皆率群臣前往金明池游猎,意在巡检禁军武备,激励武士,图谋前朝遗失的幽云十六州。
宁国公谢徽辖制的京西大营,自?然在随帝游猎之列,为了秋狝之事,他已经连轴转了好几日,有时忙的连家?都回的少了,直接宿在京西大营。
谢宣生怕祖父出去玩把他忘了,他几乎顿顿去雀金楼央大师伯做好饭菜,他装入食盒中命人送过去,等到?休沐的时候,他还亲自?去送饭呢。
谢徽忙的脚不沾地,见了大宝孙派人送来的饭菜总是心头?一热,暗道:这小子总算没白疼,还知道记挂着他这把老?骨头?。
这日散学之后?,裴翎、迟意等小伙伴们围在谢宣身边问道:“阿宣,这次金明池秋狝,你去不?”
虽然文武百官都可前往,可只有三品以上大员才可以带家?属,能入宫给皇子们做伴读的,哪个父祖不是高官厚爵?谢壑的官阶带不了谢宣,谢徽却是可以的。
谢宣闻言回道:“我爷爷答应带我去了。”
“那我也去!”裴翎道。
“我也去!”迟意说道,“到?时候咱们一起玩,我可以拉小弓了,我带着你们去追鸡撵兔。”
“我带上我的黄豆,它最?擅长追兔子了。”谢宣盘算道。
去年就去过金明池猎场的裴翎,这会儿毫不吝啬的向小伙伴们传授着经验,比如当日要带什么行李,穿怎样的衣服,挑什么样的马,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小道具。
众人怕忘了,纷纷掏出纸笔记下。
回到?宁国府后?,谢宣将单子上的物?品交给他阿娘置办,怕他阿娘没经验仔细叮嘱管家?伯伯一道盯着,十分仔细。
九月初七晚上,谢徽终于料理完一切,从京西大营回到?了家?中,一进?门就让一个圆滚滚的小肉团撞的一趔趄。
“爷爷,爷爷,我好想你啊!”谢宣仰面说道。
谢徽站稳脚跟后?,一把将这个实心小子抱起来,架在肩膀上,乐呵呵的往堂里走,边走边说道:“我这不是回家?来看你了吗?”
“啊?只是看我,不是接我啊!”谢宣逗趣道。
谢徽哈哈一笑,总算明白这小子这几日的殷勤所?为何事了,他说道:“我已回禀官家?,到?时候你跟着太子殿下的车驾前去。”
虽然谢宣微微有些失望,但好吧!比不去强些,跟着祖父多好啊,不仅可以骑威风的大马,还能打大一些的猎物?,神气十足。
齐璟那病秧子,三天两倒,做一趟车得颠的他头昏眼花两三日,但胜在安稳,估计祖父是觉得太子殿下身边安全些,他不必再额外抽出精力来照看自?己?,这么想着,谢宣就妥协了。
澹怀院内,惠娘拿着一张单子问谢壑道:“夫君可要按这单子上的物?品备一份?”
谢壑拿过单子来扫了两眼问:“哪来的?”
惠娘笑道:“还能是哪里来的,宣哥儿给的。”
谢壑用笔勾勾画画,涂去一大半又添写了几样物品道:“按这个去备吧。”
惠娘也不大懂,只问道:“可行吗?宣哥儿不会闹吧?”
谢壑解释道:“他之前那张单子上的物?品用处不大,带着累赘打挂,我给他列的这几样胜在实用。”
惠娘只好按谢壑说的给谢宣重新打包了一份。
到?了九月初八那天,谢宣拎着小包裹踏上去宫里的路,他与小伙伴们陆陆续续汇合,几个小家?伙寻了个背人的地方偷偷摸摸打开了自?己?的小包裹,炫耀着自?己?带来的东西。
谢宣的脸色越来越紫,他生气了!谁换了他的包裹?!他绝对没让阿娘这么准备!为什么和他之前说的不一样?!那个刺着雄狮图案的护腕别的小伙伴们都有,为什么就他没有,这个黑漆漆的护腕是什么鬼?他若戴上不得被人嘲笑死?!都不用寻思?,肯定是他爹干的好事!他生气了!
谢宣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其它小伙伴们见他不高兴了,也停止了说说笑笑,一直到?东宫的时候,这几个小萝卜头?都比平时安静了不少。
齐璟换了一套窄袖锦袍,外头?套了一层薄甲,他手中执了一根银白色的特制的枪戟,衬得他整个人都英气了许多。
齐璟见谢宣他们在殿外候着,不由走过来亮了个相道:“你们几个今日怎么这般安静?”
旁人哪敢说实话?,只扯了扯嘴角道:“太子殿下这番打扮十分英武。”
齐璟犹疑的看了他们几眼,而后?接过贴身太监递过来的护腕一一戴上,边戴边扫了谢宣一眼道:“阿宣,你怎么不戴护腕?待会儿到?了金明池可是要骑马的,不戴护腕怎么行?”
谢宣这会儿正心情不好呢,他刚想张口就怼一句:“你管得着吗?”一看是太子齐璟在说话?,他撇了撇嘴角,没有口出狂言。
不过倒是一眼瞥见了齐璟的护腕也是黑漆漆的,他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
迟意见缝插针的安慰道:“阿宣,你看太子殿下的护腕也是这样的呢。”
齐璟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护腕解释道:“这是用牛筋编的,弹性十足,防护效果比整皮的要好上许多。”
“真的吗?”谢宣拧眉问道。
“孤骗你作甚。”齐璟回道。
谢宣叹了一口气道:“我倒也不是嫌弃它没有绣雄狮图案,不够威武霸气,而是在生我爹的气,他不能这么不动声色的乱改乱动我的东西。”说着,他将护腕护膝抹额从自?己?的小包裹里拿出来,老?老?实实的穿戴上,甚至还试着转了转手腕,膝盖,感觉还不错,他的脸色这才从阴转霁。
一群小萝卜头?从东宫出来,由宫监在一旁引路寻到?东宫的车辇,齐璟站在宽敞豪华的车驾前,竟然沉默了。
他转头?问向身侧的谢宣道:“阿宣,孤坐车适宜还是骑行适宜?”
谢宣抬眸遥遥看见有别的宫的皇子皇女?们在准备骑行。
景元帝特意恢复艺祖皇帝旧制,春冬四猎一次不少的举行着,有兴武的意思?在,下面的人投其所?好,?*? 常常会展示出英武的一面给君王看,讨得君王的欢心。尤其是齐璟的兄弟们,屡屡用这招与齐璟在君前争宠。
如今齐璟这么问他,显然是有所?意动。
谢宣略一思?忖后?说道:“殿下是太子,自?当有所?定夺。”意思?是你是太子,你不要让你的兄弟们牵着你的鼻子走啊,掉入别人为你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里,很难赢的。
果然,齐璟勾了勾唇道:“罢了,车已经驾好了,此时孤不坐难免会有人因此领不到?赏钱,走吧。”
其他人恭敬道:“殿下爱惜下属,英明神武。”
谢宣道:“殿下能够正确的了解别人的长处与自?己?的短处,扬长避短,不为外物?所?动,是江山之大幸。”
齐璟脚下踉跄了一下,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谢宣一眼道:“行了,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少来恭维我。”谢宣的意思?不就是劝他少作妖,省的连累了别人嘛!本来他的身子就一般,再因为骑马累病了,不仅驾车的得不到?赏钱,牵马的也会因此落罪,便?是自?不量力的齐璟恐怕也会在君王面前吃不小的挂落,争一时之宠而冒这样的风险,得不偿失。
齐璟偶尔感觉很奇怪,是谢宣奇怪,有时这人会为一套小小的护腕而闷闷不乐,有时却聪明多智近妖,简直是奇景。
谢宣等太子侍读自?然陪太子坐车赶往金明池。
三皇子齐珺等人呼朋唤伴,驾着小马驹呼啸而过,边笑边说道:“皇弟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乘车去金明池恐怕得走大半日才能到?吧?没得荒废了好光阴。”
谢宣将双手合成?喇叭状放在唇边说道:“哎,你说气不气,就算太子殿下晚上到?秋狝也得晚上开始,你跑那么快是着急吃土吗?”
齐珺等人气绝,当即挥鞭将马儿轰得更?快了,企图离开这里,离得谢宣远远的,论说嘴的,谁说的过他呀。
齐璟见状,噗嗤一声笑了。是了,自?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了,做什么要事事与这些皇弟们争斗,没得跌了身份。
齐璟坐马车不及骑马快,等他到?时,他的皇弟们除了太小的,早就都到?了个七七八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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