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亲耳听谢宣提起他自己的事儿?,还颇有几分?新奇,于是它决定煞风景的回?道:“这就是你总逼着别人把你叫哥的原因吗?”
谢宣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我不是没当过吗?就想体验一把来?着。”
“恭喜你,这次搞到真的了。”系统真心实意的有些阴阳怪气。
谢宣在婴儿?用品列表一阵兑,系统忙捂住成交按钮道:“这是古代?,你确定你兑的这玩意儿?方便用?到时候你怎么跟你娘解释这个带有印花的纸尿裤,还有这个奶瓶,这个胶质奶嘴!”
“跟番商那里买的。”谢宣张口就来?。
“你爹会信?”系统反驳道。
谢宣叹了一口气,终于将目光从?兑换页面上离开,他一语戳破道:“你是不是舍不得积分??”
一人一统互相往对方痛脚上怼,两败俱伤。
日子吵吵闹闹的来?到十个月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谢宣得信之后迅速收拾了课业,急急忙忙的往家赶,教?他书法的老先生还在训他呢,见?他竟一溜烟的跑了,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在谢宣身?后大喊道:“夫子说的你都记住了没有?写字的时候不许画蛇添足,也不许缺胳膊少腿的,更不许草字楷写,要写最正规的台阁体,科试的时候别字过多可是会黜卷的,你可是状元之子,一下场就被黜卷,你爹丢不起那个脸,谢宣,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夫子说的都对,我明?日就改。”谢宣一边挥手一边往外跑去,兔子都撵不上他。
谢宣到家时,他阿娘已经进了产房,他爹在产房外焦急的走来?走去,现在谢宣回?来?了,爷俩一块在产房外走来?走去,急得团团转。
惠娘生谢宣的时候,谢壑并没有在跟前,等?他从?鹅湖书院回?到家中时,惠娘已经能下地了,只是邻居大娘说惠娘当时是难产了的。
虽然惠娘怀这一胎的时候,让杨提点看过了,说是胎位很正,应该没有难产之虞,可谢壑依然不放心,提前半个月就在府里备好了稳婆和郎中,以防万一。
惠娘此刻被人挪到产房,手里死死攥着海马,没问题的,这次一定没问题的,生宣哥儿?的时候那么艰难都过来?了,这个小的也一定可以的。
从?下午一直到晚上,从?晚上到天蒙蒙亮时,东方升起鱼肚白,宁国府传出一阵婴啼。
稳婆用绵软的小被包裹好孩子,推开了产房的门,向谢壑贺喜道:“恭喜大人,喜得千金。”
谢宣好奇的凑过去,咦!一蹦三尺远,这个真的是妹妹吗?怎么油腻腻脏兮兮的!
谢壑一阵好笑,他接过宝宝,命人给稳婆赏钱,打发?稳婆离府。
产房的里间是三日内不准进人的,谢壑隔着门帘温声道:“辛苦了,惠娘,娃娃长得很像你。”
谢宣摸了摸鼻子疑惑的问道:“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皱巴巴的小鼻子小眼的哪里像美丽的阿娘?!
里面传来?一阵笑,薛氏出来?道:“惠娘都听见?了,?*? 你们爷俩莫吵,让她睡一会儿?吧。”
父子俩噤声,谢壑将娃娃抱到铺好的摇篮里,轻轻的晃动着哄她睡觉。
谢宣蹲在一旁恶魔低语碎碎念道:“小家伙,睁大你的小眼睛仔细看清楚了,我是你哥,等?你会走了要做我的小跟班,天天鞍前马后的跟随我,我说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说撵狗你不能追鸡,知道吗?”
“作为男子汉要保护妹妹。”谢宣在给妹妹上课,谢壑给谢宣上课。
谢宣戳了戳她红红的脸蛋儿?回?道:“当然,国子监里谁不知道我护短?我可是国子监一霸!将来?还要做汴京一霸,大齐一霸,这天下的一霸。”
“从?凳子上下来?,仔细吓到妹妹。”谢壑横了他一眼说道。
“她都睡着了,不会害怕。”谢宣振振有词道,“爹,有了妹妹之后,你不会不疼我了吧?”
“胡说八道。”谢壑笑骂一句。
谢宣看着摇篮里的小娃娃,叹了一口气。
“小孩家家的,叹什么气?你还有忧愁了?”谢壑问道。
“小兔子真是命好,上有爷爷奶奶阿爹阿娘疼着,中间有哥哥护着,多美呀。”谢宣羡慕道。
谢壑失笑着摇了摇头,如今他儿?女双全?,美眷在侧,才是真正的命好呢。
当谢壑请谢徽为孩子取名字时,谢徽是心虚的,他自认没有多少学问,乖乖孙女有个状元爹,自己为她取名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汴京的习俗就是祖父给孙字辈定大名,证明?家族是认可这个孩子的,跟学问多少无关。
于是,平日里杀伐果决的国公?爷纠结了,天天捧着书本引经据典,甚至不惜去骚扰蔺祈,蔺祈一个头两个大,调笑道:“谢翰林可真是会给他爹出难题。”
蔺祈只爱看热闹,并不是真的要帮他,谢徽回?家后继续苦思冥想,推窗看到家中的兰花开的正盛,沉吟片刻后叫来?谢壑道:“娃娃不妨就叫怀兰如何?”
谢壑点点头道:“甚好,大名叫怀兰,乳名叫卯娘,多谢父亲。”
于是,谢家二娘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大家都很满意,尤其是贡献了小名儿?的谢宣。
岁末,青苗钱与市易钱结算完毕,国库又充盈了不少,内库满当当的,景元帝的心情很是不错。
尤其是西六州传来?消息,熙州守将楚涵劝降了一位羌人大酋长,西部边防增强了不少,大齐与羌渐渐的在分?割着西秦与兀目的联系,西北形势一片大好。
腊月末,大雪簌簌而?落,来?年定然又是一个丰年。
日月如流, 乌飞兔走,一晃六年过去了。
八月丹桂飘香,谢宣刚过完十五岁生辰就到了秋闱的日子。
宁国府的老仆从京郊的庄子上捉到了谢宣, 此时谢宣一身农人?短打,卷着裤腿赤着胳膊走在田间的地头上,他叉腰望向田中那块四四方方的青纱帐,目光充满了期待。
“哎呦,我的祖宗, 你果然在这里, 家里都快急疯了。”满脸络腮胡子的管家一拍大腿说道,“后天就下场了, 您就老老实实在家待一天, 成不成?”
谢宣转过头去, 朗声笑道:“这就回, 这就回!”少年身量长高了不少,长手长脚, 眉眼秾丽, 笑容热烈,像一轮刚刚升起?的红日头。
这么多年了,他好不容易抽出玉米种子来?,这块地是他亲手收拾的,眼看到了收获的季节, 可不要?一天来?看三遍。
他都能闻到甜甜的玉米香味了,然而?还?是被管家强行拖走了, 他目光流连不舍, 一步三回头,边走边叮嘱一旁的农庄管事道:“吩咐人?日夜轮流看着, 少一个子我拿你们是问!”
“哥儿?你就放心吧,错不了。”管家承诺道,在他眼里天大地大也没有科举大,科举那是白身一跃龙门?,祖坟冒青烟都要?保佑的存在,是这块不起?眼的农田能比的吗?纵然主家富贵泼天,哥儿?不下场也能出仕做官,可恩荫官途有限,走科举才是正途。
现在就是天上下天王老子,地上长土地公公,他也得把宣哥儿?拖回家,不由分说。
谢宣挣了挣没挣开,又挣了挣,得,胳膊腕子被攥的死死的,他玩笑道:“管家伯伯,我这只手可是要?握笔写字的,你攥得这样紧,仔细攥坏了。”
管家闻言,噌,吓的连忙撒开了他。
谢宣一跃骑上自?己?的高头大马,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招呼着黄豆,一扬鞭跑没影儿?了。
黄豆的耳朵被傍晚的风梳理的往后倾,脚下的步子却一点都不慢,紧跟在主人?的身后。
少年策马扬鞭,风驰电掣,田间瞬间撒满他的欢笑声。
管家急忙大喊道:“宣哥儿?,快快回家去,切莫到处乱跑了。”他扯着嗓子这一通吼,也不知道少年能听进几?分去。
谢宣的马连弯都没拐,一路跑到了迟府。
迟意正捧卷抓耳挠腮的苦读,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见谢宣来?了,仿若看到了救星,一扬手把手里的书抛了,哀叹道:“谢宣,你终于来?了,真不知道我爷爷怎么想的,非得让我下文试场,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会写文章的,这么多年他怎么就是不死心呢。”
“望儿?孙成龙成凤,人?之?常情。”谢宣笑道,他绝对不会说迟太师是被他爷爷刺激的,逢人?交际有什么宴会酒场的时候,他爷爷就一副有孙万事足的模样,一开口就是“我家宣哥儿?如何?如何?”,“我家宣哥儿?怎样怎样”,“我冷眼瞧着宣哥儿?日后定比他爹还?要?强上几?分”,直馋的那帮老家伙牙酸,后果就是回家祸祸自?己?的孙子,开口就是“你看看人?家谢宣,那文章,那书法,国子监的哪个讲师不夸?”
每当这时,迟意便会梗着脖子叉腰站在庭中跟他祖父吵架:“人?家谢宣他爹是状元郎,你现在知道逼迫我读书了,当初怎么不逼着你儿?子考个状元回来??”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考榜眼也不算辱没门?楣吧?你看看你,这么大了还?不学无术,像什么话?”迟意他爹给他爷爷帮腔道。
“要?这么说的话,我要?下武试没准儿?也能捧个状元回来?呢。”迟意读书二五眼,但吵架一流,一代名将的骂阵功夫打小就显露无疑。
任凭迟太师如何?苦口婆心,迟意兀自?岿然不动,主打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越到乡试期限他越浪,只得狠下心来?将他关?在院子里读书。
谢宣领着黄豆来?到他的院子,黄豆驾轻就熟的去前院找自?己?的相好,一只身形健美的五黑犬。
谢宣在迟意吵吵嚷嚷中,剥糖炒栗子吃,边吃边老气横秋的扎迟意的心道:“你爷爷那不也是为了你好嘛,你是不知道汴京这帮翰林官,十分看不上非两榜进士出身的同僚,这几?年越发的左性了。”
迟意抿了抿唇道:“都是当官的,当好官不就得了,非要?分出个贵贱来?,会读两本书了不起?呀。”他抓了抓头上的呆毛又补充道,“我不是骂你,我是骂那些酸儒们。”
谢宣笑道:“区别大约就是你只能在屋子里揪发骂娘,而?他们会引经据典揪发骂娘吧。”
“本质还?不是一样,都是要骂娘的。”迟意也抓了一把糖炒栗子坐在谢宣身侧边剥边吃。
“你骂的花样不如他们多。”谢宣道。
迟意愣愣的看着他,竟然无法反驳,他突然找到读书的意义了,他迟意骂人?怎能甘居人?后!不行,他得学。
自?打谢宣来?了一趟太师府,迟意就开窍愿意读书了,迟太师逢人就说谢家小郎君劝学功夫一流,他家那个顽皮孙子总算改邪归正了。
每当这时,谢徽就凑趣道:“我就说我家宣哥儿?天下第一好吧。”得意的不行!
天擦黑之?前,谢宣牵着黄豆从迟家出来?,这才逍逍遥遥往家走,边走边训狗道:“我说你就是欠,平日里不挺威风吗?怎么见了迟家那小黑狗就谄媚的不行,你看你这一脸不值钱的样儿?,干脆入赘到迟家得了,反正迟家家大业大,当迟家赘婿不丢人?。”
“汪!”
“说你还?学会犟嘴了?接下来?几?天我要?去贡院考试,没空带你去迟家玩了,你要?老老实实的在家看家护院,不许到处乱跑,外面?爱吃狗肉的人?可多了,抓住你一炖就是一锅!”谢宣佯作威胁恐吓道。
“汪汪!”
一人?一狗吵吵嚷嚷的进了宁国府大门?,看门?的小厮顺手接过谢宣手里的缰绳,把马牵去马厩里。
谢宣一进月亮门?,便见一个穿着红绫袄扎着冲天鬏的小小姑娘在门?边扒头,打手势示意他往东边走。
谢宣心领神?会,刚一抬脚,迎头便撞见了他阿娘,他挠了挠后脑勺,讨好的笑道:“阿娘,你吓我一跳。”
“再不回家,你该吓我一跳了。”惠娘伸手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道,“穿成这副模样,又去府界的庄子上看你的宝贝了?”
“没,哪能呢?我是去迟家找迟意温书了。”谢宣睁着眼说瞎话道。
“温书温出了一身泥点子,快去洗洗,乡试就在眼前,自?己?上心一些,否则被你父亲看到,又该念你了。”惠娘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
“谢谢娘,我走啦。”谢宣被他阿娘轻轻放过,瞬间松了一口气,经过月亮门?的时候顺道把小姑娘揪出来?抱在怀里说道,“翅膀硬了?专坑你哥,阿娘就在东边你还?指使我往东走。”
“因为西边是爹爹和爷爷啊,你想对上他们哪一个?!”小姑娘嘟了嘟嘴,反驳道,“卯娘才没有坑哥哥呢。”为了证明?这一点儿?,她从大大的口袋里掏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来?,“喏,你的信!”
谢宣接过来?看了看信封,知道是熙州来?的,他也顾不得逗妹妹了,忙将小姑娘放下,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道:“乖,自?己?去找阿娘玩吧。”
卯娘笑着跑远了,站在拐角处羞羞他道:“哥哥只认得信,不要?妹妹了,羞羞羞!”
谢宣作势要?追她,小姑娘转身就忙不迭的跑了,边跑边咯咯直笑,惹得后面?的丫鬟婆子一阵追:“兰姐儿?慢点跑,小心跌脚。”
他停下脚步,展平皱巴巴的信封,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胸口,拾步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浴房里水汽氤氲,满身的疲惫被热水荡涤的一干二净。
谢宣换了一身轻便的绉纱袍子,重新将那封信拾起?,信步来?到自?己?的小书房,坐在檀木书案前展信细读。
庭院外的池水旁传来?阵阵雎鸠的鸣叫声。
“我跟随师父去兴庆府逛了一圈,果然兴庆府的军备比咱们熙州的要?齐整很多,马儿?也壮,倘若两军相遇,熙州必不能匹敌,不过我也不能气馁,熙州大营去年通过羌人?的路子,购进一批战马和精良的武器。要?不了多久,咱们熙州军也会壮壮的。”小姑娘词汇量并不丰富,然而?笔迹冷肃,犹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透着边关?小将特有的锋利。
“我回城的时候,去丰乐楼用膳,偶遇了李二婶,原来?她从永宁县来?到了熙州,在丰乐楼做掌事娘子,这事儿?谢伯母想必是知道的,听说是柱子出息了,补了府学的生员,今年也要?下乡试的场,想必要?不了多久,你们这对竹马竹马就要?在汴京团聚了,哈哈。”
“熙州今年的玫瑰开的很好,粉灿灿的像清晨的朝霞,又想念伯母做的玫瑰鲜花饼了,总觉得熙州丰乐楼里做的不是那么个味儿?。”
“祝你蟾宫折桂,来?年金榜题名,到时候做了翰林官后,你还?会回熙州看一看吗?”
书信内容到这里全部结束,谢宣抖了抖信封,果然掉落了几?片干掉的玫瑰花瓣,想必是在谢家山头上随手采的。
谢宣唇边抿起?微微的笑意,拿过放在一旁的空白信纸,蘸墨提笔写道:“秀秀,你的字还?是这么飞毛扎刺的,可别?说是颜老教的你,我师父丢不起?那个脸。”语气非常飞扬跋扈,他挑剔了楚怀秀的字迹后,又继续写道,“宁国府的位置你知道的吧?就在武学巷三号,若柱子参加明?年的春试,莫让他走错了门?。直接跟看门?的小厮报名字,然后说找谢宣就是了。”
“真可惜暂时还?看不到熙州漫山遍野的玫瑰,每年只有熙州产的玫瑰酱运回汴京,虽然香甜,到底少些鲜活,实在是遗憾。”
“不过问题不大,倘若我高中,指定不去做酸唧唧的翰林官,要?求外放到熙州,这样岂不两全?”
“我最近在种一种很新的东西,如果我能成功的话,就不再怕熙州地薄养活不了百姓与将士了。”
“望你一切都好,另外,可好好练练字吧,不能让咱们小时候挨过的板子都白挨了啊,替我问闻人?师父的好,我每月都有坚持挥刀一万下,镇厄都要?抗议了。”
他写完回信,又去庭院里折了一小簇桂花封入信封中,这才命人?送了出去。
晚膳过后,谢壑到底不放心儿?子,又嘱咐了他几?句,无非是注意书写注意行文格式,不要?偷工减料云云。
谢宣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接着就是他的数位师兄们替师父来?看看临考的他,别?的师兄都照例说了些勤勉的话,偏偏九师兄柳如天最不正经,总出其不意的教他些旁门?左道,譬如碰见不会的题怎么办?想用的典一时想不起?来?怎么办?临交卷还?没写完怎么办?最后感觉考的不怎么样,往哪里躲,怎么躲才能不被人?找到等等。
谢宣深吸一口气,发出灵魂一问道:“九师兄的进士出身就是这么混来?的?”
柳如天猛然一顿,当即调笑道:“那倒不是,我是真才实学,活跃一下气氛嘛,现在还?紧张吗?”
“还?行,你再危言耸听就不一定了。”谢宣笑道。
临考前一天,谢宣睡了个饱觉醒来?,略用了些饱腹的羊酪,在家中上告别?了父祖幼妹,下告别?了黄豆雪团,乘着马车踢踢踏踏的往贡院赶,他一概是拒绝家人?送的,说是要?保持宁静的心情。
贡院外,裴翎和迟意早就到了,三个少年默契的凑到了一堆儿?,排在队伍里等待衙役搜检,这三位都是国子监贡生,可以越过童生试直接参加乡试。
本来?谢宣的户籍在熙州,但随着他爹谢壑认祖归宗后,谢徽求了皇恩,一并将父子俩的户籍调到汴京,如此正好可以在汴京参加乡试,也省的两地来?回奔波了。
裴翎明?显有些紧张,少年的唇色微微泛白,他低声说道:“听说有的主考官会因为参试的学子过于年轻多有不录的,说是要?锤炼磨砺一番,咱们寒窗苦读多年别?再吃了年龄的亏,得不偿失。”
“问题应该不大,你爹当年中举的时候也很年轻的,放平心态,将精力用在答题上,尽人?事,听天命嘛。”谢宣安慰道。
“我就没这压力,因为这次我本来?就是凑数的,我说不来?,我爷爷非是不愿意,我就点个卯应付一下。”迟意十分想得开。
谢宣没说自?己?的打算,只想快些考完,他的玉米该熟了,到时候可以让他阿娘自?由发挥,从此世上可以多许多新口味的点心果子。
他这次得到的玉米种子不是很多,所?以这才亲自?去府界的庄子上种地,玉米好啊,可以和小麦轮种,最关?键的是这种农作物耐旱耐土壤贫瘠,简直是为熙州而?生的。等育出的玉米种子足够多了,他就可以将这些东西送到熙州和兴庆府去了,谢宣唇角扬起?一抹微笑,轻轻松松的通过搜检,领了号牌准备入场。
就在这时,突然狂风大作,吹得参试的学子们东倒西歪的,人?们抱着铺盖卷将头埋在铺盖卷一侧,彳亍前行,万幸谢宣的考场座位号靠前,并不难找,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考棚,这才稍稍安定些。
贡院因为这阵急风乱作了一团,随着学子找到各自?的考舍,混乱也渐渐平息下来?,考试开始进入正轨。
晨光熹微,兴庆府辽阔无垠的山野上策马奔腾着一抹坚毅的身影,不一会儿?就被另一抹身影跟上,两匹马同时被勒停,马声嘶鸣。
闻人?驰担忧的说:“要?不,你先回汴京待一段时间?”
楚怀秀摇了摇头道:“没关?系的师父,我可以。”不就是亲手斩杀了一队西秦人?细作吗?虽然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杀人?,由于没有经验,那鲜红又滚热的血液喷了她一手,让她连做了五六天的噩梦,但……做将军哪有不杀人?的?尤其是在这边陲之?地,杀的还?是敌人?,自?己?不杀的话就会被杀。
虽然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可依旧无可避免的让她的情绪低落好几?天,她不知道如何?排解,索性来?兴庆府住了几?日。
闻人?驰见她这般模样,哪里不知她是在强撑,她打小就性子要?强,纵然有什么脆弱的地方也从不表露,只一味的暗自?忍耐。
“可惜我只有一把镇厄,上次给了宣儿?,你不妨进京一趟,将此物借来?压在枕头底下睡两日,保管什么问题都没有了。”闻人?驰难得说笑。
楚怀秀撇了撇嘴道:“师父,你可真大方,一把镇厄打发两个徒弟,谁都没你会过日子。”她顿了一下,迟疑道,“我觉得我可能还?是杀少了,多杀几?个就没问题了。”
“以毒攻毒,未尝不可。”闻人?驰继续道,“总会有机会的,你们近来?与羌人?走得很近,西秦人?要?不安了,与兀目那边频频有动作。”
“我会提醒阿爹注意的。”楚怀秀回道。
闻人?驰摇了摇头道:“西秦人?诡诈,防不胜防,他们武力一般,但善用内部分化敌人?的伎俩,先前我是不担心的,如今穆、谢两家都有人?在熙州,而?这两家先前交好,如今又成了不死不休的冤家对头,不得不防西秦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楚怀秀拧了拧眉头道:“知道了,师父,您回吧,我这就往熙州大营的方向去。”
“那好,保重。”闻人?驰抱拳道。
“保重。”楚怀秀还?了个军礼,策马扬鞭朝熙州方向赶去,清秋的凉风呼啸而?过,夹杂着白露露的潮气。
她曾因杀人?后心情失落,驱马朝汴京的方向东奔过,可没一会儿?她便勒止了马匹,枉她自?诩勇敢无畏,若她逃了,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多年来?一直刻苦练习的武艺,又怎么对得起?闻人?师父的悉心教导,她若退了,别?人?若也因胆怯而?退缩呢?何?以戍边?何?以保民??何?以卫国?
她蓦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谢宣在熙州大帐午夜惊醒,那时永宁县遭了鞑子抢城之?后,他刚刚从屠刀之?下活过来?,当时他是怎样做的?勇敢的面?对,未曾想过逃避或者退缩,听说他现在还?保持着每月挥刀一万下的习惯。
她是熙州将,当护熙州民?,她不斩杀敌人?,敌人?便会屠杀她的子民?。
如是想着,她心中的那团阴云也尽数散去,东奔的马蹄换了方向,开始朝兴庆府奔去,她要?找师父讨教更多的杀人?本领。
楚怀秀算算时间,心道:他该下场了吧,那就遥祝他一切顺利吧。
回到熙州营中,手下的副将递给她一封信道:“汴京方向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将军请过目。”
楚怀秀接过信一看,果然是谢宣的字迹。
她连忙展开信一看,顿时脸色一黑,这厮最近真的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光明?正大的嘲笑她的字烂,他又好到哪里去了?!有时候他的来?信她得猜着读,缺胳膊少腿的,不知哪来?的坏毛病,简直惨不忍睹,肯定没少挨颜夫子的打,打都打不改,也真是绝了。
他这样下场考试,真的不会落榜吗?呸呸呸!!!不想不吉利的事儿?,他只是写字没个正形,又不是没学问,到了贡院里肯定会好好写字的。
如是想着,楚怀秀从橱柜里翻出经久未用的字帖,果然一笔一划的临摹起?来?,渐渐的心情竟然平复了许多,她要?把字写的美美的,等日后见了面?好嘲笑他报此日之?仇。
此时仍在汴京贡院乡试的谢宣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他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心道:不会那么惨吧,竟然被风一吹就着凉?!
不过他无暇顾及这些了,文章诗赋已经做好,如今一大难题便是繁简转化,他上个世界是未来?一千年之?后的社会,用的都是简化过的汉字,方便,好写,好认,缺点也十分显而?易见,这里是古代,汉字还?没被简化,而?他之?前写惯了简体字,有时候手比眼快,忘了切换,这也是大家都批评他写字缺胳膊少腿的缘故。
谢宣敲了敲系统昏昏欲睡的大脑壳道:“福娃,福娃,小系统,开一下智能模式,我转一下繁简。”
系统惺忪着睡眼,没精打采道:“我劝你别?,有误差的,你还?是自?己?老老实实检查一遍吧,再者说我帮你了,那叫作弊。”
谢宣:“……”行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景元十一年秋, 山雨欲来风满楼。
乡试连着中秋,金长庆一早就跟惠娘说好,这次中秋节的应季点心都由他来做, 一来贺谢宣初次下场科举,二来庆祝一家人又?过?了个团团圆圆的八月节。
汴京的中秋夜不设宵禁,可直至戌时了,雀金楼的点心还没送来,不仅如此, 谢徽父子一早被宣进了宫, 这个时候还没回来。
家里顿时只剩惠娘母女?和薛氏夫妇,有股说不出的寂寥。
时间越晃, 薛氏越是担心, 一是担心贡院里的大孙子, 二是担心皇宫大内的叔侄, 她脚底像生了茅草一样,一刻也坐不住。
戌时中刻的时候, 雀金楼的随从姗姗来迟, 送来了今年的中秋龙凤团圆月饼,并一套十二花神模饼,一道额外应景的黄甲头魁鸡。
随从恭恭敬敬的禀道:“回姑奶奶的话,今年的点心是窦小爷做的,东家一清早便进了宫伺候, 窦小爷怕姑奶奶等急了,便先做了些送来, 姑奶奶且尝着。”
惠娘命人拿了些赏钱打发了雀金楼的随从, 心里却?越发忐忑了,论理来说, 宫里的中秋宴早该散席了,家里的爷们却?还没回来,亦不知是福是祸?
她没有什?么门路打探宫里的消息,只能干着急。
卯娘拉了拉她的裙裾问道:“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陪我上街看花灯呀?”
惠娘故作镇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就快了!”
话音未落,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有婆子来报:“是府里的小爷从贡院回来了。”
卯娘闻言嘚嘚嘚的跑到?门口去看,却?见谢宣神采奕奕的走了进来,精神头儿尚好,开口便道:“阿娘,小兔子,你们有没有想我?”
“想了,做梦都在想。”卯娘甜甜的笑道,“要哥哥抱!我们去看花灯好不好?”
谢宣顺手将小姑娘拎在怀里,用下巴扎了扎小姑娘鹅蛋一样细嫩的小脸,被小姑娘一把嫌弃的推开:“哥哥臭臭!哥哥扎扎!”
谢宣哈哈大笑,将她放在圈椅上兀自?走进了浴房,两刻钟之后他换了一身蜀锦对松枝团纹图案的袍子出来,一身的清爽,这时才?发现家里有些冷清,定?睛一看爷爷与阿爹竟然都不在,他纳罕道:“阿娘,爷爷和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