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笑成一团,惠娘神色却愈发骄傲了。
谢壑像摸谢宣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面带着?微微笑。
蔺冕穿廊过径而来,他走到?谢壑身边悄声道:“成了,我爹官复了原职。”
谢壑勾了勾唇角笑意更深了,蔺冕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他该庆幸谢临渊是个君子?,不会无缘无故的挟私报复任何人,不然凭谢临渊的手段,临安侯府与穆府加起来也不够他玩的。
他又?十分庆幸,自己是站在谢临渊这边的,还好还好,倒霉的不是他,他还有闲情?逸致来雀金楼蹭御厨做的膳食。
穆府那边就没有这样一派祥和了,穆万良得赶紧收拾收拾包裹去洛阳做冷板凳去!穆筝看着?家里忙忙碌碌的下人,十分不甘心,暗中怨毒道:不过是区区一个御厨之女罢了,凭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
穆贤妃也很气,到?嘴的鸭子?一眨眼飞了,自己落个鸭飞蛋打,太子?不动声色的将谢壑笼络了去,她这边反而惹了一身骚,不仅如此,娘家一口气替她把江南陆氏、手握军权的宁国公谢徽,颜氏,蔺氏等等都得罪光了,她心里要怄死了。
连下两道懿旨斥责穆筝胡作非为,这才稍稍扳回了一点圣心。
穆筝是穆府嫡女,如今被一个庶姐指着?鼻子?骂,她如何肯甘心?!
她涂满蔻丹的指甲狠狠戳破了懿旨,恶骂道:“这才到?哪儿?就慌成了这样,成何体统,不过是太子?得了一个小小的伴读,暗中除去又?有何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庶出就是庶出!”
雀金楼姗姗来迟的公布了三大消息, 一条比一条震撼人心。
其一,踢馆之人连挑六名主?厨,与雀金楼的第?二主?厨打成了平手。
其二, 踢馆之人是雀金楼东家?失散多?年的独女。
其三,踢馆之人是丰乐楼的东家?,不日将与状元及第?的谢翰林成婚,介时雀金楼与丰乐楼联袂大摆宴席,庆祝此?事。
人们站在雀金楼门前, 果然今年的雀金榜排名第?一的是丰乐楼东家?金惠娘, 面对这样的结果,众人瞠目结舌, 这天底下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丰乐楼一时风头无两, 迅速跃居汴京城第?二大酒楼, 往来食客络绎不绝, 人们都很好奇能连挑雀金楼六大主?厨的丰乐楼东家?到底长?什么样?丰乐楼的菜品到底好不好吃?!有什么时兴的新玩意儿?
短短几日,惠娘赚得?盆满钵满。
穆筝看着丰乐楼门口络绎不绝的食客, 心中冷哼一声:她以为这便赢了吗?
丰乐楼的掌事娘子发?现最近总见着一辆低调又?奢华的马车停靠在丰乐楼附近, 似是若有似无的窥视着什么,连忙将这一发?现告诉惠娘,别是丰乐楼最近火热,惹了旁人的嫉妒吧。
惠娘留心观察了一番后,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穆娘子还真?就?是不死心呢?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穆筝再也不可能凭借一杯药酒随意拿捏她的命运了。
惠娘思忖了一会儿吩咐道:“若无异常, 随她去吧, 不必理会。”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穆筝就?这么放过她,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多?思无益,至少人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穆筝要耍什么手段,连生意都不做了吧。
私下里,丰乐楼加强了对后厨、跑堂伙计等人的管教,为防小人有什么可乘之机,给楼里添堵。
穆筝心气高傲,知道后嗤笑一声,比起解决丰乐楼,她更想釜底抽薪解决丰乐楼的东家?,她可以轻而易举的捏死一家?酒楼的生意,可那人还会开第?二家?,第?三家?,没什么用的。
在穆筝眼里,谢壑之所以会娶惠娘,还不是因为谢宣的缘故,她认为自己输在了与谢壑没有子嗣上,所以,除掉谢宣才是她的当务之急,谢宣一死,谢壑与惠娘之间必生龌龊嫌隙,到时候无论?再用什么手段,都能轻而易举的达成目的。
她日日将马车停靠在丰乐楼附近,不过是寻找机会罢了,可惜那小崽子出入奴仆成群,甚至有军中护卫跟随,让她屡屡不能得?逞,着实可恨。
被众星捧月的谢宣忽然打了个喷嚏,脊背一阵发?凉,他下意识的望了望四周,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暂且将心头的那点异样按下了。
裴翎跟在他身边说道:“咱们马上就?要入宫给太子殿下做伴读了,你准备好了吗?”
谢宣疑惑的问道:“准备什么?”
裴翎倒吸一口凉气,他说道:“当然是备些笔墨纸砚了,这些用度也能彰显大家?气派,体?现大家?族的教养。”
“哦。”谢宣摸了摸鼻子说道,“难道这些不该是宫里给备好吗?我再有品味能比宫里有品味?”好吧,其实他就?是想沾便宜,他连陪太子读书这种苦差事都揽下来了,旁的还让他倒贴?有无王法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比如临摹大字用的宣纸,宫中的也不错,但我觉得?还是清墨轩的熟宣更好,不仅防潮,而且适合我们这么大的孩童用,我们下笔临摹容易滞笔泅墨,宫里的纸……”裴翎给了谢宣一个“你懂的”的眼神,让谢宣自行领悟体?会。
谢宣幽幽的说道:“我就?是用全?天下最好的纸,也不妨碍我师父打我手心的,哎呀,其实都一样。”
裴翎虽然因为其叔父裴逸安跟谢壑交好的缘故,他也常跟着叔父去谢家?找谢宣玩,二人玩闹的时候多?,几乎没有凑到一堆读书习字过,所以他也不知道颜老是怎么授课的,这会儿听谢宣说会挨打,他立马睁圆了眼睛,好奇的问道:“颜老也会打人的吗?”
“打,怎的不打,打得?我手心都快起茧子了。”谢宣一板一眼的说道,唬的裴翎眉心一跳,暗地里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小手,没能拜在颜氏门下倒也不是坏事,起码手心躲过一劫。
谢宣哈哈一笑,揽过裴翎的肩膀道:“你若想买我陪你去,我左右都要挨打,就?不糟蹋好东西?了。”
二人手拉手走进清墨轩,裴翎悄悄的问道:“关于进宫做伴读的事儿,你爹有没有特意嘱咐你什么?”
谢宣摇了摇头道:“他现在满心满眼准备当新郎官呢,哪里顾得?上我?”
裴翎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爹倒是说了一些。”
“你爹说啥了?”谢宣好奇的问道。
“大抵是让我时刻谨慎小心的话,还有就?是不可表现的过于聪明,至少风头不能盖过太子殿下去。”裴翎说道。
“哦,明白了,你爹让你装笨蛋。”谢宣一言以蔽之,精准总结道,“你不觉得?离谱吗?太子选你当伴读,不就?看你家?世不错,人还聪明嘛,你若木木讷讷的像个呆头鹅,太子选你干嘛?这样的人不是一抓一大把嘛!”
裴翎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好像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你呢?你会怎么表现?”
谢宣挺了挺胸膛道:“我以为太子知道的。”
“知道什么?”裴翎追问道。
“知道他没我聪明。”谢宣迈着嚣张的小步伐进了清墨轩卖纸的隔间。
裴翎:“……”自己好像明白了,谢宣为何总挨颜夫子的打,他就?欠打!多?嚣张啊!
谢宣抱了一沓最上乘的熟宣出来找店家?结账,裴翎又?问:“你不是说你不用吗?为何还买这么多??”
“给我爹的,我爹他用。”谢宣解释道。
离谢宣进宫伴读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惠娘提前给他缝了个鹿皮小包,往里面塞了几根上好的毛笔和《大学?》《论?语》等书,然后千叮咛万嘱咐道:“到了资善堂要听夫子的话,勤奋好学?,友爱同窗,跟同窗打成一片。”
谢宣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到了上学?那日,谢徽亲自带他进宫,当祖父的又?是另一番说辞了,谢徽没正经上过学?堂,他都是在军中学?会读书的,也不知道学?堂里的孩子都是如何相处的,他怕大宝孙挨欺负,于是着重嘱咐道:“资善堂的孩子除了皇子皇孙就?是世族子弟,难免有几分骄矜气,他们若想欺负你,你也别惯着,能打则打,只?要打不死问题就?不大,有啥事爷爷给你兜着,可千万别挨了旁人的欺负,像你爹那温吞的性子我看着就?不好,受了气只?会往肚子里咽,多?憋屈,咱不兴这样的,记住了吗?”
谢宣点点头,表示自己又?记住了。
谢徽依依不舍的将他放在资善堂,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裴翎还没来,谢宣自己找了个位子坐下了,岂料他刚一坐下,啪的一声,有人重重的拍了他的书案一下。
“这是我的地盘,你是谁?怎么这样不懂规矩。”一个锦衣玉袍的小童怒喝一声,旁边跟了一群的簇拥,其中就?有小萝卜头谢英。
谢宣拧了拧眉头道:“刻你的名字啦?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吗?谁先到谁坐。”
“笑话!这资善堂的一砖一瓦一桌一凳哪个不姓齐?”那小童理直气壮的说道。
“姓齐便是你的?官家?还姓齐呢,太子还姓齐呢!”谢宣乜了他一眼继续道,“太子我认识,不长?你这样。”
“你竟然有眼不识泰山,敢看不起三皇子!”谢英凑到三皇子跟前,大声说道,明面上是在替三皇子出头,实则是在拱火,欲让三皇子跟谢宣对上,好让谢宣吃亏。
三皇子原本就?活在太子哥哥的阴影之下,平生最痛恨别人说他不如太子,眼前这人不就?明说这里父皇可以做主?,太子可以做主?,唯独他不行吗?在一帮簇拥面前,他岂能认输?!没得?失了脸面!
谢宣见这小孩跟个小、气、□□似的,两腮一鼓一鼓的,不由逗弄道:“你想坐在这里也行,跟我文斗,你赢了我让座,你输了的话,又?凭什么坐在这里呢?!”
“比就?比,谁怕谁!”三皇子齐珺一叉腰,应战了,仰首问道,“比什么?”
谢宣道:“在学?堂里当然是比背书了。”
“好!”齐珺自认也算勤勉,又?素来有些聪慧,比背书他不会输任何人,更何况这里是资善堂,夫子随时会来,找个文雅点的办法让谢宣丢脸之下乖乖离去不是难事,于是他提议道,“就?比前天直讲官讲的《大学?》及其讲义如何?”
反正前天谢宣又?没来上课,纵然他背得?出《大学?》,也断然背不出直讲官的讲义来。
谢宣当即表示没问题,但齐珺先背,因为是齐珺先指定?的背诵内容。
齐珺小手一背,站在谢宣书案前开始摇头晃脑背诵文章,虽然室内小萝卜头一大堆,但都保持着安静,认认真?真?的听三皇子背书。
半晌后,齐珺背完,谢宣开始背,竟然也能一字不差的背诵下来,谢宣越背三皇子的脸色越差,心道:他怎么会的?!他前天明明就?没来!难不成是太子给他送了读书笔记?!
谢宣背完后,三皇子齐珺当即反悔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再来。”
这次他学?乖了,不背学?堂里教的了,开始背皇家?典籍,那是只?有皇家?子弟才有资格阅览的书籍。
齐珺抑扬顿挫的背完之后,得?意洋洋的看了谢宣一眼道:“有种就?继续啊。”
谢宣莞尔一笑道:“这有什么的?”于是,他随后便背了起来,竟然比齐珺背的标准,因为齐珺磕巴了三次,且有四处错误,谢宣就?没这些问题,他背的流利的很!
齐珺面色火烧一般的烫热,他小手一指道:“大胆,谁让你背皇家?藏书的?!你竟然敢看只?有皇族子弟才能看的书,居心叵测!”
“三殿下,你看书只?看内容不看作者?吗?这是我的恩师颜夫子的书,我会背理所应当吧,这不是关门弟子的必修课吗?背不出恩师的书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不学?无术。”谢宣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不好意思,你挑战失败了,在座的诸位,还有谁?”
萝卜头大的孩子,再好学?也人生经历有限,能读几本书?他们见三皇子都败下阵来了,不禁往后缩了缩,生怕被谢宣的目光扫视到。
三皇子被谢宣嘲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当即面子有些挂不住,一看文的不行,想来武的,他们人多?势众,还斗不过一个谢宣吗?
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少小萝卜头甘为三皇子的马前卒,也往谢宣那边凑合,打算来个武力征服。
谢宣眉间一动,笑道:“哦,大家?不打算来文的,想来点武的?可以,我同意掰腕子,一个一个排队来,谁先?”
三皇子这下学?精了,他知道让簇拥们先上了,自己站在一旁看热闹,等最后谢宣没力气了,他再上捡漏。
比谢宣年纪小的,个头矮的,都不足为惧,只?有比谢宣壮的需要格外注意,其中有个胖头胖脑,长?得?跟胖头鱼一样的男童,比旁人愣高一个脑袋,又?生的结实,在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见,果然众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穆天赐,你来!”三皇子点上兵了。
谢宣果然见那个傻大个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坐在谢宣跟前,他的话很少,上来就?亮出了藕节似的小臂。
谢宣松了松关节,揉了揉手指,他伸出左手贴上穆天赐的手掌,武试正式拉开帷幕,一群孩子站在穆天赐身边鼓劲呐喊。
谢宣在明显体?型劣势的情况下,仍然保持镇定?,全?靠一股怒意撑着,若是别人来他顶多?是意思意思,玩玩闹闹,姓穆的来了,他就?要起杀心了,谁让姓穆的欺负他阿爹又?欺负他阿娘,他看到姓穆的就?来气。
他将闻人师父教给他的与人对决的心法想了一遍,虽然他来汴京有半年了,但武学?一直没有荒废,又?常跟着祖父去军营,他的力气其实是远超同龄人的,这也是为什么刚刚那群人欲围上来群殴他,他急中生智要掰腕子的缘故。
群殴,他双拳难敌四手,资善堂里布满桌椅,空间逼仄,他腾挪不开,胜算不大,掰腕子可是他的强项啊,即便是高高壮壮的穆天赐来了又?如何?!
谢宣不为周围的动静所扰,一口气沉到丹田处,全?神贯注将注意力集中在臂腕上。
穆天赐本来就?没把谢宣放在眼里,觉得?稳赢谢宣是手拿把掐的事儿,心态上就?多?了几分轻视,嘴角挂着些微轻蔑的淡笑。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渐渐地,穆天赐感觉到不对劲了,谢宣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经风,相反他的胳膊由如一道铜柱,难以撼动。
三皇子齐珺见穆天赐不能速胜,顿时撂了脸色,眉头蹙的紧紧的。
“掰断他!掰断他!”周围的伴读们围绕在穆天赐身边,给他呐喊助威,然而穆天赐的脸色渐渐的涨的通红,他变得?越来越吃力。
双方力量开始发?生倾斜,穆天赐渐渐抵挡不住谢宣的攻势,他卯足力气打算反攻,却像一只?被缚住腿脚和翅膀的野鸡一样,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谢宣的压制!
“蠢货,你倒是反压过去啊!”三皇子吼得?喉咙都哑了,仍然没用。
半刻钟功夫不到,穆天赐成了谢宣的手下败将,随着“咔哒”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穆天赐的手背颓然挨到书案,胜负已定?。
谢宣漠然的扫了穆天赐一眼,从袖口里抽出一方锦帕使劲儿擦了擦手掌,嫌弃的样子溢于言表,穆天赐敢怒不敢言,他的左腕不知怎么了,生疼生疼的。
谢宣擦完手掌,把锦帕丢到废纸桶内抬头又?问:“还有谁?”
又?有几个不甘心的学?童伴读上来挑战谢宣,皆铩羽而归,谢宣大获全?胜,稳稳的坐在座位上,他睨了齐珺一眼,笑道:“承让了,三殿下。”
齐珺刚欲说什么,但见太子往这边走来,他气鼓鼓的寻了个位置坐下,还不忘威胁谢宣道:“走着瞧。”
谢宣闻言知道这小破孩儿的洋相还没出够,也不以为意,他的目光不露痕迹的扫了穆天赐一眼,心里冷笑一声暗道:也是够能忍的,都骨折了呢。
须臾间,太子齐璟带着随从走进资善堂,他在谢宣的身旁停了停,眉毛微微挑起,这个地方历来坐着他的三弟,如今也算风水轮流转了,还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齐璟率先开口打招呼道:“来了?之前的课堂笔记孤命书童整理出来,到时候分给你一份。”
谢宣起身回?道:“多?谢太子殿下。”
齐璟略微点了点头,挑了个离谢宣最近的地方坐下。
紧接着跑进资善堂的是裴翎,裴翎刚一坐下,大气还没喘匀呢,直讲官就?踏着钟声进堂了,众人拜过夫子后,授课正式开始。
皇子的直讲官们一般都是由翰林院庶吉士轮流担任,每人讲完自己最擅长?的部分,便要换其他直讲官讲别的内容,他们见资善堂里多?出来了几个孩子,知道是有新伴读进来读书了,以往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并不在意,而今天却是格外不同,因为听说颜斐的关门弟子来资善堂读书了。
直讲官按耐下激动的心情,十分好奇的问道:“谢宣在吗?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或者?是“谢宣,我这样讲不错吧?”
旁人还没怎么,三皇子率先生了气,不禁拍书提声道:“夫子,谢宣是你爹吗?三句两句不离谢宣的名字。”
直讲官嘴角一抽,耷拉着眉眼讲完剩下的内容,谢宣不是他爹,谢宣是他崇敬之人的关门弟子,这一点儿就?足够了。
没成想,这并不是个例,每个新来授课的讲官都要问上这么一遭,活活将谢宣整成了资善堂焦点,好似这学?堂是为他开的一样,连太子都要往后稍稍。
谢宣本以为来资善堂听课正好逃离恩师颜夫子的魔掌,没成想资善堂的情况更加可怖,他家?师父哪来这么多?狂热的崇拜者??!
等到散学?的时候,裴翎总算知道谢宣那时不时就?臭屁兮兮的性子是怎么养成的了,那是作为颜老关门弟子的副作用,作为陆恪唯一徒孙的副作用,作为状元之子的副作用,作为国公之孙的副作用,哪怕是在那些皇子皇孙面前,众人也是围着谢宣打转,所有人都在谢宣长?谢宣短的。
裴翎挤了好半天才挤到谢宣身边,他跟谢宣之前就?认识的,理应和谢宣成为最好的朋友,理应站在谢宣身旁,他得?偿所愿站在谢宣身边,开口随意搭讪道:“阿宣,你知道我今天早晨为何来晚了?”
谢宣抽空扭头问道:“为何?”
“昨夜凉风吹着肚子了。”裴翎吐了吐舌头说道。
“那还真?是遗憾,你错过了一场大戏。”谢宣跟新结识的小伙伴们打着招呼,顺便回?答裴翎的问题。
“哦?什么大戏?”裴翎问道。
这时已经散了学?,皇子公主?们回?宫,伴读们出宫门回?家?即可,就?在这么个空档,谢宣又?与三皇子一行人狭路相逢了。
谢宣拍了拍裴翎的肩膀道:“也不算遗憾,大戏去而复返了。”
“啊?”裴翎显然不解其意。
此?时众人已经离了资善堂,正好行至一处宽敞且偏僻的地方。
三皇子等人的封印瞬间被解除,再无需对谢宣客气,齐珺挥了挥手,众人直接亮了拳头。
“给我打。”齐珺一声令下,众人挥着拳头一拥而上。
裴翎倒吸一口凉气,忙问:“阿宣,这是怎么一回?事?”
“诚如你所见,我们要打群架了。”谢宣回?复道。
由于谢宣课间的时候分发?吃食,又?因为他是颜斐的弟子,很有一批小拥趸愿意围绕在他身边,这会儿见他要被欺负了,只?要不是胆子太小的,都站了出来。
双方人数倒也相当,一时胳膊腿乱飞,学?童们打成一片。
此?处正是一座宫殿门前的小空场,相对来说比较偏,侍卫、宫人们要进来得?绕过一处廊子才行,只?是这里离宫门比较近,大家?散学?之后都爱来这里抄近道,而且此?处的侍卫、宫人们都被三皇子撵了出去,吩咐他们不得?他的命令不准进来,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管。
就?这样,当有人意识到不对时,也拘着三皇子之前的命令,没有动弹。
此?举倒方便了谢宣,他谨遵阿娘和祖父的教诲:和同窗打成一片以及凑合着打不死就?行。
等太子齐璟得?知消息匆匆赶来时,谢宣正站着摩拳擦掌,直言:“哎,哎,我还没出手呢,给我留一个,给我留一个,我也想解解馋啊!”
他的新伙伴里,有个特别能打的人叫迟意,料理这群找事儿的小萝卜头轻轻松松,只?要谢宣下次还将零食分给他,他们就?是好朋友!他还帮谢宣打架。
太子齐璟看到眼前的景象,揉了揉眉头心中暗道:“害,自己怎么这么天真?的以为谢宣那厮会吃亏,他不打得?旁人满地找牙就?不错又?不错了。”
资善堂第?一天散学?,有人是被抬走的,有人是被扶着走的,有人是被架着走的,谢宣完完全?全?的横着走的。
三皇子闷声吃了个大亏,要不是太?*? 子哥哥来得?及时,他还得?挨一顿狠揍,就?这,在他离开之前还不忘对谢宣放狠话道:“你等着的,我让我舅舅来收拾你。”
“男子汉大丈夫有事自己扛。”谢宣在一旁补刀道。
一句话憋的三皇子脸通红,齐璟训斥道:“赶紧回?宫去,别再这里丢人现眼了。”
第?二日,穆天赐没来上学?,因为骨折了。
听名字也知道这是穆家?的宝贝疙瘩,穆老太太心疼的了不得?,穆筝得?知情由后不禁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她附在侄子耳边说:“想不想给谢宣点颜色瞧瞧?”
穆天赐刚欲做答,又?犹豫了一下,别别扭扭的出口说道:“谢宣说男子汉大丈夫有事自己扛的。”
穆筝嗤笑一声,问道:“你身上这些伤全?是谢宣打的?”
穆天赐果断的摇了摇头,那肯定?不是的,有个叫迟意的,打他打的特别狠,谢宣是掰折他的腕子又?补踢了他两脚,警告他以后遇到姓谢的,绕道走。
穆筝看侄子这番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直言道:“我倒有个办法让你找回?场子。”
“什么办法?”穆天赐紧张又?好奇的问道。
穆筝附在他耳边说道:“秋狝不是要来了吗?”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给侄子交代了一番。
穆天赐越听越认真?,最后竟点点头道:“倒也好办。”想到他很快就?可以报仇了,他的心情越来越好。
旁的被谢宣等人打了的,家?里人找上宁国府的,找上谢徽的,找上谢壑的,找上惠娘的都有。
谢徽哈哈一笑道:“这群小子们多?活泼啊,是好事!”
谢壑轻拧眉头问道:“我的宣儿一向乖巧可爱,你家?孩子为什么挨打?”
惠娘露出恰到好处的浅笑道:“小孩子的事情就?让小孩子自己处理吧,大人们掺和太多?反而不美。”
合着家?里三个长?辈一个比一个护短,有人提议找颜老主?持公道,有知情的人摆了摆手说道:“颜老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谢家?还只?是和稀泥,你去问颜老要说法可就?纯挨骂了。”
就?这样,谢宣“被迫”混成资善堂一霸,他单手支颐轻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的,奈何形势逼人太甚,打着打着就?无敌了,无敌是多?么寂寞。
谢壑的伤养好之后, 就?被谢徽领回了宁国?府。
晚风送爽,谢徽的酒意被凉风一吹,更加熏熏然, 人也多了三分感慨,他?笑道:“知道的以为我在为儿聘新?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嫁儿呢,知你年轻气盛,你再?多忍耐两天, 新?妇也就?娶到家了。”说?完之后, 他?又佯装恐吓道,“人家说?了, 婚前新?人见?面总是不吉利的, 这几日你不许往丰乐楼或者雀金楼那边跑了。”
谢壑长这么大一直被亲父忽略、薄待, 难得有被父辈宠溺的时候, 这次他?仗着身上?有伤,行事稍稍有些出格, 也被眼?前之人骄纵着, 并未指责什么,只像寻常父子一样谈天说?地,他?心内微微一热,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很是将眼?前之人的话听?到了心坎里?。
父子二人迈入宁国?府的大门, 谢徽脚步微顿低声道:“蔺祈这次复职之后欲提拔你为正五品下紫薇郎,你意下如何?”
谢壑凝眸正色道:“儿才及第不久, 根基浅薄, 并无寸功于朝廷而连升两级怕是不妥。”
“我也觉得打眼?儿。”谢徽略一思?索道,“抽空替你婉拒了。”
谢壑又道:“前不久宣儿在宫里?淘气, 折了穆家孙子的手腕,穆家那边可有何说?法?”
谢徽神色一凛,皱眉道:“穆万良已?动身去往洛阳,汴京的事儿他?尚且不知,他?的儿子穆九经一直在殿前司当值,在官家那里?发了两遍牢骚,被官家和稀泥和过去了,赏赐了些东西安抚了一番后,也就?闭嘴了。”
谢壑冷笑道:“穆家人可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性子。”
谢徽道:“无妨,我会留意他?们的。”
谢壑略点了点头道:“麻烦父亲了。”
谢徽摆了摆手说?道:“宣儿是我孙子,我不照看他?照看谁?”
八月既望,宜嫁娶。
五更鼓刚敲响,惠娘就?被母亲周氏从?床榻上?拖起来了,准备梳妆。
“阿娘,还早……”惠娘迷迷糊糊的瞥了一眼?房间里?的灯烛嘟囔道。
“时辰刚刚好,今日城中有好几个嫁女的,都盯着抢吉时呢。”周氏笑道。
红酥已?经带着小丫头们捧着大红的嫁衣进来了,众人分工明确,将精致华贵的嫁衣往惠娘身上?披。
喜娘已?就?位,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给惠娘梳头。
温水敷面,惠娘渐渐的从?困意中清醒过来,看着铜镜里?熟悉的面孔,感觉确实倍加新?奇的,像做梦一样。
彼时无论是在临安侯府做帮工,还是在熙州城开丰乐楼,亦或者是随郎君进京赶考,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嫁给他?,他?在她眼?里?是那么遥不可及,像一轮不可触摸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