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又是另一番光景了。众人徜徉在幻想之中?,难以自拔。
“臣不愿。”谢壑伏身跪拜道,“谢穆两家的?婚约是临安谢氏与?穆氏的?婚约,是临安侯之子与?穆氏的?婚约,并非与?臣谢壑的?婚约。”
“我汴京谢氏与?穆氏可没什么交情可论?。”谢徽亦附和道。
谢宣站在外祖父身旁观摩半晌,摇头?叹了一口气,这婚逼得简直丧尽天良,可是他还是想要阿爹阿娘做夫妻,不想要阿爹娶旁的?女人。
他心中?暗叹:“以前没怎么听说过这个穆氏女,怎么爹爹考上状元之后,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就冒了出来,爹爹若为一介白?身,这穆氏女还会嫁给爹爹吗?恐怕早就躲的?没影儿了吧,脑子里天天打得什么算盘?!今天算计这个,明天算计那个,改天是不是要倒反天罡连官家都敢算计了。”
这段心语一字不差的?落入景元帝耳中?,身为九五之尊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多疑,事情真假不论?,若是不小心在帝王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景元帝神?色一凛,不着痕迹的?瞅了穆万良一眼,正瞥见?他那略显得意的?一笑,心中?蓦然不是滋味起来。
穆万良见?谢壑推拒婚约,面露意味深长之色,出声提醒道:“当初白?纸黑字就是写?的?你谢壑,言而无信可不是什么好品德。”
“敢问穆大人,暂且不论?郎君是不是言而无信,那蓄意谋害就是好品德了吗?”惠娘气的?浑身发抖,她豁然抬头?冷冷盯向穆万良问道。
“紫殿金堂,焉有你咆哮的?道理,来人呀,拖下去打!”穆万良冷声喝道。
“且慢,官家明鉴,民?女要状告穆万良之女穆筝下药酒谋害民?女一事!”惠娘俯首跪在御前说道,“民?女本不愿道出隐情,使诸人脸面得以保全,但穆氏如此咄咄逼人,民?女有必要将当初之事一五一十陈情清楚,是非功过自在人心,民?女纵死而无憾。”
“你要民?告官,可知要先?挨五十大板?告御状又是五十大板,一共一百大板,你可扛得住?”景元帝声音有些低沉。
“官家,臣虽然地位低微,也是领官禄的?,臣的?女儿要告穆氏,算不得民?告官。”金长庆亦跪在御前求情道,“按例这五十大板可免。”
景元帝惊了:“金长庆,你怎么在这儿?”
“臣斗胆了,官家宣小女进宫,依例臣也是可以跟着一起来的?。惠娘,是臣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金长庆一五一十的?说道。
景元帝可以不给任何人的?面子,确是要赏金长庆三分薄面的?,当初先?帝与?诸位王爷争夺帝位的?时候,险些被奸人下毒毒害,多亏金长庆机敏这才?让先?帝有惊无险的?避过此难,是以,他平日里对金长庆亦多有宠信和纵容,金长庆官再小也是官,那金长庆之女告穆氏,确实算不上民?告官,这五十大板可免,但告御状的?五十大板却是不能免的?。
惠娘还是要挨打的?!
“臣愿替惠娘受告御状的?刑罚。”谢壑掷地有声的?说道,“臣与?惠娘育有一子,有夫妻之实,按大齐律例,妻之刑,夫可代为受过。”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你就代我受罚?”惠娘哭道。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是你的?丈夫,合该替你伸张正义。”谢壑低叹一声,抹去她眼角的?泪珠。
“假使接下来的?话会让你面上无光呢。”惠娘低声问道。
“无妨,我的?脸面比起你受的?委屈,不值一提。”谢壑温柔回?道,“说吧,将当年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你承受了这么多,不该再继续委屈下去。”
“我不是为自己叫屈,实在是看不下穆氏的?嘴脸了。”惠娘摇摇头?说道,更隐秘的?是她的?私心,她不想看他被逼到如此绝路,更不愿看他娶旁人为妻。
谢壑是官身,官身告御状本就刑罚减半的?,负责行刑的?禁军又在谢徽手里讨生活,更是划水了,看着重实则轻的?扒了谢壑的?官服,打了谢壑二十五大板。
谢壑被人扶了下来,景元帝示意惠娘可以说话了。
惠娘回?望了踉踉跄跄赶来殿里的?谢壑一眼,坚定开口道:“当年穆氏之女穆筝下了临安侯府的?宴席,将臣女骗到偏僻的?角落,不由分说灌了臣女一杯药酒,并对臣女讲‘我知道你喜欢他,凭你这辈子不可能了,但饮下这杯酒你能马上就得到他,你得感谢我。’,试问哪个少?女不怀春,郎君如天上明月般美好,臣女爱慕他实属正常,臣女自知身份低微,并未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尽管臣女少?小离家,流落临安,也知廉耻的?,臣女不知穆氏这种把别?的?女人送上自己未婚夫床榻的?行为算什么?他们可以随意给郎君按上淫辱母婢的?罪名,尽管臣女从不是什么婢女身份。若说淫辱,倒实在算不上,因为郎君当时也是不清醒的?,他的?行为并不能自控,至于为什么,天知地知良心知,臣女亦不好品评什么,望圣君明鉴。”
“一派胡言,你凭什么说我儿陷害你!”穆万良急怒道。
“穆大人要证据吗?臣女有的?。”惠娘此刻冷静万分,“官家,臣女的?证据存在于一个十分妥帖的?地方,臣女斗胆请宁国公与?绯衣使随臣女取来,若穆大人不放心也可以跟着去。”
“准!”景元帝开口道,这个案子就算他不想审也得审了,因为状元郎都挨了打,轻易马虎不得。
谢徽点了禁军与?绯衣使一同前往,穆氏也派了人跟着,一个时辰后,证据取来,是一只空酒杯,里面残留着褐色的?干涸物。
景元帝当即招来太医院里当值的?太医们前来鉴定,鉴定结果是一种极罕见?的?极品春药,其中?有一味天材地宝叫赤参草,仅供皇家御用,多年前被官家赏赐给了穆氏,天下臣子中?只有穆氏得了此药,此刻想赖也赖不掉了。
情势豁然开朗,一目了然!
“穆氏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推掉婚约,如今又舔着脸的?粘上来,着实可笑。”陆恪憋着一股火怒气冲冲的?说道。
穆筝当年下药的?时候,手段十分潦草,亦没有想到惠娘会将证据保留这么多年,如今还是在御前,被太医们指出来的?,想赖都赖不掉。
谢壑直言:“穆氏这样蛇蝎一样的?女子,臣高攀不起。”
就在这种尴尬的?境地下,齐璟带着人及时赶到了,他规规矩矩跪在谢壑身旁道:“父皇,儿臣有话讲。”
“讲!”景元帝面色沉沉的?说道。
“儿臣去年在西六州抚边之时,是见?过谢翰林的?,儿臣当时所见?的?谢翰林克己复礼,冷静自持,并非今日诸人所诬的?急色模样,亦非忘恩负义之徒,儿臣曾有耳闻陕甘道学政谢京不明原因两次消掉了,谢翰林报考县试的?报名单子,儿臣冷眼看过谢翰林的?文章,雅正敦肃,并无虚浮之辞,又被父皇亲自点为状元郎,可见?一斑,今日既证明谢翰林当年之事属实冤枉,那谢京两次胡作非为岂不更印证了有人蒙蔽圣听,望父皇明断。”太子齐璟干脆利落的?讲了这么一通话,很显然是给景元帝递了个台阶。
景元帝顺坡下驴,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那穆氏确实不该跟谢壑做亲了,也罢,朕今日做主,谢穆两家的?婚约从此作废,以后休要再提。”
谢壑与?金长庆交换了个眼神?,金长庆冲他点了点头?,谢壑心里有了底,当即请旨道:“官家,臣欲娶惠娘为妻,请官家成全。”
景元帝扫视了堂下二人一番道:“既然你二人郎情妾意,朕亦不做那拆散鸳鸯的?恶人,也罢,朕准了,陆御史代御笔拟旨吧。”
“谢主隆恩。”谢壑等人跪拜道。
景元帝觑了一眼堂下,指了指谢宣道:“你给朕的?太子做陪读好不好?”
“好啊,我答应了。”谢宣干脆利索的?说道。
当谢壑一身雪色中?衣从御书房出来时,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赐婚圣旨,屁股是疼的?,心里是甜的?,他在惠娘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出了宫门,看着天边将要落下的?彩霞,心中?感慨万千,克制又小心翼翼的?在惠娘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低声道:“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谢宣跟在阿爹阿娘身后,看着玉阶中?的?五爪云龙浮雕,心中?冷嗤一声:我谢宣必不会效忠此等昏聩之君。
“宿主,小声点儿,你的?心声刚刚关上。”系统提醒道。
“怕什么?那老东西眼瞎耳聋的?,听不见?。”谢宣百无聊赖的?按下任务成功后的?积分领取按钮,这次对上的?是帝王,他的?积分直接有一万点,看了看暂时没什么可兑的?,直接存了起来,以后再说。
他就不喜这些权贵,随意拿人取乐,随意拿捏别?人的?人生,肆无忌惮,予取予夺,凭什么?!
第64章
惠娘扶着?谢壑走出宫门, 谢徽命人抬了个担架来,欲要将他抬回宁国府,奈何谢壑好面子?, 死活都要挣扎着?爬上?马车回家。
惠娘率先登了车,谢壑俯卧在车里,她小心翼翼的揽着?他的身子?,吩咐马夫将车驾的平稳些,尽量不要颠簸。
两人甚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候, 车内流动着?沉默的气息, 他们?见?过彼此最不堪的境遇,却只记住了对?方?最好的模样。
良久之后, 谢壑侧了侧身叹道:“抱歉, 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这不是你?的错。”惠娘回道, “大抵是造化弄人吧, 这件事算过了,咱们?往后谁都不准提了。”
“好。”谢壑应答道。
谢宣眼睁睁的看着?家里的马车踢踢踏踏的走了, 阿爹阿娘动不动就丢下他真?的好吗?他站在祖父与外祖父面前, 一时犯了难,到?底选择跟哪个回去啊?!
谢徽和金长庆不约而同的牵起谢宣的小手,显然这二位很有话要说。
“我们?见?过面的,金御厨。”谢徽率先开口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我与犬子?刚要去托杨提点到?金家提亲,便出了这等事, 总归是对?不住的。”
金长庆摆摆手道:“哪里的话, 多谢国公爷在小女的案子?上?施以援手。”
谢徽笑道:“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金御厨不妨去我府上?坐坐。”
两个人带着?谢宣回了宁国府。
金长庆对?谢徽十分好奇, 这人出身寒微,壮年封公,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成就了,难得的是他对?嗣子?疼护万分,更胜亲父,自己悬着?的心也慢慢放回腹中。
未几多时,杨提点提着?药箱子?进了宁国府,看过谢壑的伤势后,给开了极品跌打损伤的药,左右没什?么大碍,没多久他从宁国府出来,正好看到?金长庆的身影,不由走上?前去,叹道:“你?能摊上?这么个女婿,也算祖宗保佑了,是个能抗事会疼人的。”
金长庆笑骂道:“谢家还没托你?来说和呢,你?就上?赶着?上?道了,他谢家的儿郎好,难道我金家的女儿就不好?又?是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又?是尽心尽力操持家计的。”
杨松亭道:“你?这家伙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故意炫耀是吧。”
金长庆摆摆手道:“你?是知道我的,本没有意愿将女儿高嫁,原来打算在我的徒弟里挑个忠诚老实的,两小口经营个酒楼也挺好,不图大富大贵,起码可以做到?吃喝不愁。谢家好是好,宦海沉浮,谁又?说得准呢。”
“老伙计,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打算不了那么长远。”杨松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珍藏了多年的女儿红,总算可以拿出来咯。”
“喝喝喝,就知道喝,你?不怕自己下针的时候手抖了?”金长庆说道。
“扎你?,绰绰有余。”杨松亭笑道。
二人说说笑笑的走远了。
宁国府内,惠娘拿着?太医刚刚交给她的药膏仔细打量了半天,这才进屋给谢壑上?药。
此时,他已褪去中衣,只着?亵衣亵裤俯卧在榻上?,腰间还盖了一张毯子?,微微阖着?眼,在闭目养神。
惠娘鼓了鼓勇气,揭开他腰间的毯子?,但见?亵裤上?渗着?些星星点点的血迹,她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伤的这样重??”
谢壑听到?她的声音,忙睁开了双眼说道:“怪腌臜的,我自己来吧。”
“这活儿自己怎么干?!”惠娘不依,强行把他按下,她小心翼翼的褪去那层亵裤,看到?纵横交错的伤痕,瞬间眼窝就热了。
谢壑支着?身子?扭头?看她,安慰道:“无妨的,今日行刑的是爹的部下,放了水的,这个样子?看着?可怖,其实一点儿都不疼的,真?的。”说着?,他欲坐起来,没成想牵动了伤口,立马“嘶”的一声,抽了一口气。
“仔细趴着?,可别乱动了,小心再扯动伤口,虽说是放了水的,到?底官家面前,他们?亦不敢太作假的。”惠娘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药膏挖开涂匀。
药膏是极好的,涂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原先肿胀闷痛的感觉一扫而空,谢壑双手叠放在床头?,脑袋支在上?面感慨道:“没想到?是在这种境况下看到?的杨提点,今日下了值我还跟父亲提起杨提点与岳父大人交好,才拜托了父亲去请杨提点去金家提亲,父亲还没出宁国府的大门呢,便被官家宣了去提那档子?事儿。”
“也算是殊途同归了。”惠娘说道。
二人又?闲话了一阵,门外的婆子报:“金家来接人了。”
谢壑闻言一愣,万万没想到金家会来人接惠娘回去,是了,他和惠娘还没有成亲,如今惠娘是有家的,在宁国府住着?并不妥当?,虽然不舍,但谢壑还是将人放走了。
“我……我明天再来看你。”惠娘将药膏给他涂抹完毕之后说道。
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第二天还没等她回宁国府,谢壑便被人抬来了雀金楼,直接在雀金楼里养起了伤。
他受了刑,伤筋动骨一百天,直接在翰林院那边请了三个月的病假。
景元帝:“……”也不能不答应吧。
然而这只是起点,陆恪作为言官,有事儿没事儿就找找临安侯府和穆府的茬儿,大齐的言官可以风闻奏事,乌台言官三天两头?有本子?参穆府或者是临安侯府,督查衙门疲于奔命,暗暗叫苦,但不得不干活!
终于,一封署有陆恪名讳的弹劾奏折被呈上?了御案,里面直言临安侯世子?谢瑞科举舞弊,童试、府试、院试所谓连中小三元的文章其实都是抄袭的谢壑的,自己作为谢壑恩师是有谢壑当?年在鹅湖书院的作业记录的,而且谢壑的文章比谢瑞写?的早,证据确凿,请求官家严加查办,还江南士子?们?公道,还谢壑公道。
景元帝捏了捏眼角,终于清楚了自己前不久到?底办了一件怎样的蠢事儿,谢壑不是任由人拿捏的软柿子?!
他欲打算让谢壑与穆家结成秦晋之好,给三皇子?添些筹码,使其更好的当?太子?的磨刀石,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谢壑人微言轻,受了委屈尚且隐忍,陆恪的脾气可就没那么好了,依江南陆氏在大齐士子?中的地?位,此事处理?不好,恐会产生动荡。
他欲找人商量,却发现蔺祈早已被罢相,闲居在家。颜斐?颜斐不带着?门生跟着?添乱就不错了,乌台那帮言官没有颜斐在后面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下朝之后,陆恪路过临安侯的身侧时明晃晃的威胁道:“谢侯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是藏不住的。你?在别人心口捅刀子?的时候,就别怪旁人回击。”
谢靡轻嗤一声道:“你?以为此事会有结果吗?”
“拭目以待。”陆恪一甩袖子?,走人了。
如今朝廷保守派当?政,官家正是用人之际,必不会对?临安侯府和穆府处以重?罚,陆恪他们?恐怕要失望了。谢靡有恃无恐的勾了勾唇角,转身回了家。
此时此刻,谢壑正趴在雀金楼晚香居的林荫树下,豆角给他打扇扇风,边扇边崇敬道:“我这个小舅子?,同意这门亲事了,妹夫才是真?男人!”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谢壑悠闲自在的张嘴,谢宣适时给他喂凉爽可口的冰葡萄,葡萄刚从冰鉴里取出来,知道谢壑喜洁,惠娘亲自剥皮去核摆在水晶盘里,谢宣在榻前一勺一勺的喂给他爹吃,他就不明白了,他爹又?不是伤了手,如何不能自力更生?
大孝子?·谢宣看着?他爹一脸享受的样子?叹道:“早知道爹爹现在的日子?这么悠闲自在,当?初我也挨一顿打就好了。”
谢壑闻言伸出手指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以做安抚。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自打蔺冕得知谢壑因为受刑受伤之后,他被那日御书房里传出的一串瓜惊了个外焦里嫩,想了想,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他杵了杵自己碗里索然无味的饭菜,有些想谢壑了。
陆道白扒拉完自己饭盒里的饭菜说道:“反正这事儿弄得我小叔父很生气,已经对?临安侯发难了。”
“你?们?陆家不是和临安侯府是世交关系吗?”蔺冕问道。
“世交归世交,私仇归私仇,不碍事的,况且就我小叔父那个护短劲儿,家中长辈谁能钳制住他啊。”陆道白摆摆手道,“这次临安侯他们?确实做的过了,他以为在随意揉捏一个无甚根基的翰林小官,我陆氏又?不是吃素的,不聊了,我去修史了,修完史后还要被我小叔父抓去干活。”
“你?干什?么活啊?”蔺冕问道。
“写?弹劾谢靡和穆万良的文章,我小叔父说了,文章之事常练常有所得。”陆道白说道。
“哎,等等我,我也去,我觉得我也需要练练。”蔺冕道。
“你?家老爷子?同意吗?”陆道白问道。
“同不同意的他有什?么办法?他现在官职还没我高呢。”蔺冕说道。
蔺冕一连几日都是下了值后去陆府帮写?弹劾奏章。
这日休沐,他又?想开溜,被庭院里赏花的蔺祈叫住:“成冠,你?过来。”
蔺冕一阵心虚,磨磨蹭蹭的蹭到?他爹面前道:“怎么了,爹?”
蔺祈气定神闲的抽出几封折子?摆在他面前道:“这些都是你?写?的?”
蔺冕大吃一惊道:“?*? 啊这……您怎么知道?”
“你?是我儿子?,你?一撅腚我能不知道你?要干什?么?”蔺祈捋了捋胡须说道,“都点了探花郎,连个弹劾奏章都写?不好,以后怎么当?官?”
蔺冕挠挠鬓角道:“请阿爹明示。”
蔺祈随意在那几封奏折里翻了翻,指点道:“圣人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对?着?临安谢氏那帮小人讲什?么君子?道义??简直不知所云,这对?谢靡父子?来讲不痛不痒的,你?得下刀剜到?肉,当?初在西六州磨砺多年,谢京就没什?么把柄在你?手里?此时不抖更待何时?”
蔺冕恍然大悟道:“多谢阿爹提点。”他转身笑着?跑开了。
蔺祈在后面喊:“今天休沐,你?做什?么去?”
蔺冕摆了摆手道:“去雀金楼蹭饭!”
“……”蔺祈一拍蒲扇,笑骂一声:“这馋嘴小子?!”
蔺冕到?达雀金楼的时候,因为是谢壑的朋友,直接被人请进了晚香居,他甫一进门就见?谢壑俯卧在林荫下的软榻上?,不禁笑道:“你?倒是会找地?方?。”
谢壑指了指一旁的月牙杌子?道:“请坐。”
红酥见?状给蔺冕捧上?一盏香茶来,蔺冕笑着?接了,他抬头?望去,见?不远处的众人在切磋厨艺,感慨道:“这里倒是难得的宁静,像世外桃源一样。”
谢壑抬眸看着?他说道:“几日不见?,你?怎么说话都老气横秋了许多?”
蔺冕道:“你?在这里万事不知,外面都快吵翻天了。”
“怎么了?”谢壑问道。
“官家对?穆家的挑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惹得陆御史不满,他在朝中为你?鸣不平,我和陆道白已经写?了数十封弹劾折子?了。”蔺冕说道,“你?亲爹虽然不咋地?,但师父和嗣父倒是个顶个的对?你?好。”
“辛苦了。”谢壑温声说道,他求赐婚的目的已达到?,也未曾将当?日之事当?作委屈,或许是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被忽略,被冷待,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受了天大的委屈都往心里憋着?,渐渐的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垂眸笑了笑:“行了,大家骂的差不多了,该其他各衙司找户部哭穷了。”
蔺冕饮茶的动作一顿,脑子?里迅速转了个弯,突然眼前一亮道:“你?是说……”
“嗯。”谢壑应道,二人心照不宣。
谢靡、穆万良他们?之所以猖狂,是官家正值用人之际,俗话说刑不上?大夫,各自保留体面,而不是他们?真?的就被放过了。如今来一计釜底抽薪,各衙司去户部哭哭穷,依官家的定力肯定是受不住的,又?念起新政的好来,只要官家重?新启用支持新政的官员,那谢靡与穆万良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不怕官家找不到?理?由清算他们?,端看官家想不想。
蔺冕凝神静气看了谢壑半晌道:“临渊,你?该不会是我爹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吧?!整饬人的手法都如此一致,直接给人迎头?痛击。”
谢徽头?一个领悟到?谢壑的意思,他并未揪着?谢靡等人不放,而是走流程去户部支禁军的银饷和冬春两季的祭祀、狩猎的赏银,新法已被叫停,国库收入一时不如一时,禁军那边把银钱一支,国库得空一半,还有这么多官员要养活,哪哪都是钱,户部尚书一个头?八个大,跑去跟景元帝跟各位同僚哭穷。
景元帝沉坐到?深夜,新政虽然问题不少,但国库确实是增收的,一旦叫停新政,国库便要吃紧,国库空虚了,富国强兵简直是痴人说梦。
最后,景元帝终于想通,挥了挥手吩咐绯衣使去蔺家宣蔺祈前来觐见?。
景元帝与蔺祈君臣深谈至鸡鸣,第二日蔺祈便被官复原职了。
穆氏女放牒一事暂缓,临安侯世子?谢瑞科举舞弊案被重?新调查,谢靡和穆万良二人被停原职谪居洛阳。
消息再次传到?雀金楼晚香居的时候,谢壑的伤已经略好了一些,他正饶有兴致的观摩惠娘与她的师兄们?比拼厨艺,惊奇只是不起眼的一道菜居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他看着?她因为忙碌,精致玲珑的鼻尖上?渗出了微薄的汗意,他抽出袖口的帕子?,轻轻挪动着?给她擦汗,却被她塞了一口炒的酥脆的核桃仁,她看着?他发出狡黠的浅笑,他亦跟着?笑。
若没有之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发生,她该是多么快乐呀!无忧无虑的,每天只和父亲学习厨艺和师兄们?比拼厨艺即可,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怎么又?跟大师兄打了个平手?!
谢壑和惠娘互相看着?对?方?发呆,谢宣遗憾的说道:“阿娘,这把你?又?输了!哎,阿爹,你?能不能不要时不时的晃出来捣乱,我的零花钱都快被你?搅和的输光了。”
谢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小孩子?不许赌博。”
“我这不是赌,是毫无悬念的纯输!爹爹,你?该不会是大师伯那边派来的卧底吧,只捣阿娘的乱!”谢宣一本正经的怀疑道。
姜康在一旁笑道:“你?这小子?!我赢的正大光明!”说着?,他还调侃式的眨了眨眼睛。
惠娘被师兄们?公开调笑,俏脸微红,明明那日比的好好的,今天怎么有点掉链子??!果然男人会影响她出锅的速度。
金长庆笑呵呵的打圆场道:“惠娘,你?那日做的独占鳌头?很有些意思,今天不妨露两手。”
姜康纳闷道:“弟子?不解,师父那日为何投了弃权票?”
金长庆道:“因为那道菜啊,惠娘多洗两遍甲鱼肉,你?铁定就输了,她少洗了两遍,我怀疑她有意相让,这才投了弃权票。”
姜康正色几分道:“当?真??”
惠娘摆摆手道:“爹,你?可别臊我了,我哪里敢让大师兄?!那道菜是我的理?解不合众人的口味,输的理?所当?然。”
金长庆略一思索,方?才了悟道:“今天你?们?师兄妹再试一场,就比怎么处理?甲鱼肉,无论是冰糖、红烧还是酱焖,都随意。”
豆角在一旁问道:“啊?假设不是一个口的该怎么比出胜负啊?”
金长庆用铲子?佯装拍他的头?道:“你?且拭目以待吧。”
惠娘和姜康二人得令之后,都无异议,开始紧锣密鼓的操持起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旁处诸人都看得懂,只有一步惠娘和姜康是有差异的!
众人只见?惠娘特意留了甲鱼胆,毫不顾忌的将其戳破,墨绿色的胆汁瞬间沾满满盆的甲鱼肉,惠娘手速极快的将其和匀,然后开始在流动的活水中清洗甲鱼肉,未几多时,甲鱼清洗干净后,土腥味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十分神奇。
围观的都是顶级厨师,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豆角忙问道:“小师妹,用甲鱼胆来破除甲鱼本身的腥味儿,妙啊,你?怎么想到?的?”
惠娘笑道:“哪里是想到?的,偶然得之罢了,前些年郎君在外求学,我独自带着?宣哥儿,有一次去县令家里做短工,那家的小儿子?恰好中了院试,要大摆宴席庆祝,其中有一道菜就是独占鳌头?,彼时宣哥儿年幼,我这边刚处理?完甲鱼肉,他就在一旁捣乱,将我抛掉的五脏六腑都又?抓了回来,还挤破了胆汁,我这才发现了其中奥妙。”
众人不禁啧啧称奇!
豆角又?不明白了,他问道:“江浙一带的独占鳌头?基本都是浓油赤酱的冰糖口,为何小师妹的独占鳌头?略带些苦涩味儿。”
惠娘得意道:“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状元,我却有个实打实的状元啊,比较有生活体验,科甲及第哪里会是甜的呢?!不过,我若给旁人做这道菜必然也是冰糖口的。”
“啧啧啧,可了不得了,小师妹年纪轻轻的,这便想嫁人了,还旁人没有就她有。”豆角故作酸溜溜的模样调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