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壑蓦然记起那日的事,他的眸子瞬间变得幽深莫测,只挑着?眉脚问道:“都?听到了?你确定听全?了?”
“嗯,听得可全?!”惠娘信誓旦旦的说?道。
谢壑失笑,终于明白她这阵子的不对劲来自何处,开口解释道:“我没有藏人?,都?接回去了。”
惠娘心神一凛,胃里一阵翻滚,控制不住吐了他一身。
她惊讶极了,连忙道歉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谢壑面?色沉沉,兀自强撑,咬牙切齿道:“我知道。”
二?人?一脸神情莫测的赶回家,一只通体雪白的蓝金鸳鸯眼狮子猫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跳到谢壑的脚边围着?他喵喵叫,忽而?脚下一顿,似是闻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小猫瞬间躲远了些,但还是冲谢壑喵喵叫,谢壑气笑道:“雪奴过来,还不见过你娘。”
他转头笑道:“我当日接回来的正是它。”
惠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极了。这些文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这也聘那也聘,养只猫猫隆重的像是纳妾一般。
谢壑又道:“没娘的孩子可惨了,雪奴自从来了咱家连块正经的鱼干都?没吃过。”
惠娘俯身摸着?雪奴光滑如?玉的毛发,好?奇的问道:“为何不给它吃?”
“炸得不够酥脆,它不喜欢。”谢壑幽幽道。
“罢了,你去洗洗吧,我来喂它。”惠娘抱起猫咪就跑,再多待一会儿她就脸热的冒烟了。
半个时辰后,谢壑从浴房里出来时,正见惠娘在月亮地下给雪奴喂炸的酥香的小鱼干,边喂边劝它:“要好?好?吃饭,不许挑食,挑食的孩子长不胖。”
雪奴呼噜呼噜的吃着?,不知听进?去没有。
谢壑披着?一身月光坐在她的身侧,伸手捻了一条小鱼干放在嘴里道:“今日穆筝找你了?”
“嗯,哎?你怎么?跟猫咪抢吃的?”惠娘仰面?问道。
“它一只猫哪里吃得了这么?些。”谢壑说?着?,又抓了一只小鱼干放嘴里吃了。
这到底是雪奴想?吃小鱼干还是这人?想?吃?!
她恍然记起穆筝来,犹豫半晌方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郎君若想?成亲要不要考虑考虑别人?,穆娘子……她心术不正。”
第60章
四月初八, 谢壑在丰乐楼里开状元宴,旁的都好,就是前?来吃席的宾客颇有?几?分鸡飞狗跳。
原因无他, 颜斐作为谢宣的授业恩师是必会出席的,蔺祈作为谢壑好友蔺冕之父也是必会出席的,但?颜斐和蔺祈是冤家。
惠娘思量良久,特意将二人的座位分隔的老远,基本一个东边一个西边, 奈何这两人喝着喝着就凑到了一堆儿去。
颜斐拎着酒壶, 显然对之前?蔺祈贬他去洛阳修史的事儿极为不满,如今蔺祈落魄了, 他叉腰大笑道:“竖子也有?今日!”
但?蔺祈是谁,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出气筒还不使劲儿折腾, 他冷笑道:“诸事未定, 你?也别得意的太早,去洛阳修史有?什么?不好?多少文官想捞还捞不着这差事呢!”
“这么?说, 我得感谢你?疼我?!”颜斐反唇相讥道。
“颜兄有?这个心就行了。”蔺祈十分大度的摆摆手道。
话已至此, 聊天的氛围有?些热烈,眼看着要从语言冲突上升到肢体冲突了,陆恪和谢徽老将出马,一边拉一个。
蔺冕拍了拍谢壑道:“临渊,叫后厨给我爹上一坛子烈酒, 喝倒就好了。”
谢壑:“……也不是不行。”
这边还没见?分晓,更离谱的事儿出现了!
众人在丰乐楼宴饮, 有?个青布衣道士听说状元郎在开宴, 想着讨顿素斋吃,没成想寻错了门, 他不知众人在丰乐楼,直接找到家里去了,竟临安侯府与宁国府傻傻分不清楚,非得说谢家的掌家人答应请他吃状元宴的素斋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临安侯府被这疯疯癫癫的道人扰得够呛,没了耐心,家仆们下?手没轻没重?的将人打了一顿,打得老道痛呼:“直娘贼,活该遭了破家败户的运道。”
门口有?看热闹的人说:“想吃状元宴去丰乐楼,你?寻错了门可不是要挨顿打!”
老道碰了一鼻子灰,这才摸摸索索的寻去丰乐楼那边。
惠娘正?在安排宴饮事宜,听说有?个老道自?称与谢家的掌家人有?旧,想讨桌斋宴吃,她以为是谢徽微末时的旧相识,亦不敢怠慢,亲自?布置了一桌斋席,特意开了个齐楚阁儿安置,她笑道:“先生请稍后,大人那里有?些脱不开身?。”
那道人观惠娘片刻后啧啧称奇道:“夫人好运道,将有?喜事发?生了。”
惠娘以为只是寻常客套话,并未往心里去,只微微一笑算作回?应。
道人微叹道:“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享得孙福,享不了儿福。”
这不就是直接咒谢宣短命吗?惠娘瞬间也不笑了,挑眉问道:“你?这是何意?”
道人却?是不说了,低头吃饭,边吃边连连叫好道:“此席只应天上有?!”
没多时,谢宣不见?阿娘,便寻了来,他悄悄推开齐楚阁儿的门,朝他阿娘招手。
道人放下?竹箸道:“罢了,吃人的嘴短,那边那个小童,你?过来。”
谢宣指了指自?己道:“老伯,你?叫我?”
“嗯,就是你?。”道人招了招手说道。
谢宣嘚嘚嘚的跑到他面前?,老道端详片刻道:“此子必因聪明?误此生。”
“你?这话说的奇怪,人皆养子望聪明?的。”惠娘反驳道。
“过犹不及,太聪明?了反受其累。”老道摇摇头说道,“这孩子命里都是死劫。”
“你?这老道浑说什么?呢,我只这一个孙子,若被你?咒的断子绝孙了,岂能轻饶了你??”谢徽高声喝道,“我家好心招待你?吃席,你?这张嘴恁的不讨喜。”
老道错愕道:“原是国公爷的后裔?那还有?得解救,我且问问国公爷将来可愿拿半辈子拼命挣来的爵位给他平息祸端?”
谢徽哈哈一笑道:“老子费劲得来的,早晚传到子孙手里,或兴或败自?有?定论,如何舍不舍得?名利而已,何足挂齿,但?你?再诅咒我家孙儿,我就要把你?扫地出门了。”
“国公爷豁达。”老道拱手道,二人吃了一盏酒后,谢徽又去别的桌位应酬。
一场宴席吃了大半天,老道饭饱之后,摸着溜圆的肚子踱出丰乐楼,走了没几?步反被人拦住。
老道拱手道:“还未恭贺状元郎高中,着实失礼。”
谢壑摇了摇头,递给他一壶梨花白道:“余酒尚酣,望先生不要嫌弃。”
青衣老道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得到这般招待?走路都轻飘飘的如踩在云朵上。
谢壑不说,那老道也猜出了他的来意,他仰头饮了一口梨花白道:“令郎适合放养,莫要拘着他,凡事不可求全,如此才可平顺的度过此生。”
“嗯,多谢。”谢壑点点头,拱手走了。
老道跌跌撞撞抱着那壶梨花白痛饮,行走江湖坑蒙拐骗这么?多年,倒也偶尔有?说真话的时候,只是真话刺耳,他亦不常讨这份打的,不过是吃了人家酒席,看这家人厚道,多提点了几?句。
筵席散后,谢宣鼓着腮帮子气鼓鼓的,任凭谁被人平白无故的说是败家子也会不高兴的吧,岂有?此理!
谢徽捏了捏他的小脸道:“这小嘴撅的,还不开心呢?”
“哼,我下?次见?到那老道,一定打他一顿。”谢宣发?誓道。
“这有?什么?的,爷爷家大业大,随你?挥霍。”谢徽十分想得开,“只要我孙儿快快乐乐平平顺顺的就好。”
谢壑抬眸不动声色的看了谢徽一眼,心田微微被触动了,他打小没被如此疼宠过,此时倒有?些羡慕自?家儿子了。
和状元宴上诸多轶事被一道传出去的,还有?状元宴上的佳肴。
除了雀金楼的东家金长庆外,几?乎所有?同行都更关注状元宴的菜品,想看看丰乐楼这个新开的酒楼到底何德何能承办状元宴?很有?几?分不服气的样子。
所以,在状元宴后,有?不少同行蹲到丰乐楼里摸底,惠娘慢条斯理的将状元宴上的菜单拆分了,谁来都一次性点不完,不是爱打探吗?那多少得出点血不过分吧!
探听情况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惠娘赚得盆满钵满。
雀金楼的厨子问金长庆道:“师父,你?怎么?就不急呢?”
金长庆神秘一笑道:“人家那是夫妻店,你?急什么??急就有?用?”
雀金楼的厨子:“……啊?”
“那新科状元郎正?是丰乐楼东家的夫君,你?说这状元郎的宴席不在丰乐楼办在哪儿办?”金长庆解释道。
拎着一漆盒吃食进?门来的小徒弟豆角茫然道:“师父,那我这钱不是白花了?”
“也不算,午膳多加几?个菜的事儿。”金长庆安慰道。
雀金楼的众位厨子得空扫了两眼漆盒,面上兴致缺缺,他们十分自?信,不认为有?哪家酒肆的菜品能够超越自?家的。
“可惜了,丰乐楼卖的最火的三?元及第糕我没抢上。”豆角遗憾的说道。
众人揭开食盖,是一道鱼跃龙门,一道金榜题名。
金长庆直接夹了一块吸满糖醋汁的鱼肉尝了尝,果然比在熙州吃到的味道要好上一大截,他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
豆角亦效仿师父夹了一块鱼肉道:“香酥可口,酸甜适中,挺好的呀,师父可惜什么??”
金长庆道:“此道菜并不适合外送,闷在食盒里热气散不出去,影响菜品口感。”
豆角睁大了眼睛道:“师父是说这道菜可以更好吃?那得多好吃啊,这就跟大师兄做的不相上下?*? ?了。”
金长庆的首徒姜康闻言好奇的尝了一口道:“确实不错。”
姜康作为金长庆的收徒,一向自?视甚高,能得他一句不错,十分难得。
旁人也好奇的紧,一条糖醋鲤鱼瞬间被分完,有?人感叹:“师父说人家是夫妻店的时候,我还略微失望了一下?呢。”
金长庆道:“我只说丰乐楼是夫妻店,没说人家的菜品不好吃啊。”
豆角问道:“师父怎么?知道那家是夫妻店的?”
金长庆摸了摸鼻子,指了指他们店里的镇店之宝说道:“那一麻袋辣椒便是我从熙州的丰乐楼扛回?来的,他家的小郎说阿娘陪着阿爹进?京赶考了,所以店里出菜水平才有?所下?滑。”
众徒悟了:“师父,你?又去踢馆了!”
金长庆抿嘴笑了笑,自?豪道:“踢馆不成,吃了两个月的霸王餐。”
众徒立马拆穿道:“难道不是被人临时扣押当免费人力?使?”
“怎么?什么?话到你?们嘴里就格外难听呢?”金长庆将凑到面前?的黑脑袋瓜一一拍散道,“怪道做不好菜!”
豆角不掺和师兄间的插科打诨,他专注干饭,夹了一块金榜题名尝了尝,没有?言语,只是手中的筷子抡得更快了,险些抡出残影来,主打一吃一个不吱声。
“臭小子,给我留一块!”金长庆眼疾手快,抢走最后一块。
金榜题名是道凉菜,用金汤煨的蹄膀做成晶莹剔透的水晶冻,吃得时候片成薄片,用香醋和麻油凉拌,是为金榜题名。
“这道菜倒是对了味儿,十分不错。”金长庆评价道。
在座的只有?师父和小师弟吃到了这道菜,众人遗憾的咂咂筷子,他们非常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美味才能得师父这声赞,要知道他们师兄弟是被师父从小骂到大的,也没谁得这么?一句话,于是纷纷对豆角抱怨道:“你?怎么?才买了这么?两道菜?不够吃!”
豆角大呼冤枉,不是他抠门,是丰乐楼限购,每人若想品尝状元宴菜单上的菜品,只能点这两个,不过前?十有?三?元及第糕可买,他没抢上。
行吧,这丰乐楼还挺拿乔。
金长庆道:“这状元宴上一多半是人家的新菜品,哪能这么?快被人仿做了去,不过咱们可以去那边尝尝别的不限量的菜。”
因为豆角吃光了金榜题名这道菜,他被怨念十足的师兄们留下?来看家,师父预备带着好几?位师兄去丰乐楼大吃特吃。
状元宴办完,谢壑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跟惠娘通通气。
他一早起?来,查了个万事大吉的好日子,说那日要带惠娘去雀金楼吃饭,希望惠娘到时候能腾出功夫来。
惠娘满口答应,甚至给谢宣收拾起?那日要穿的小袍子。
谢壑道:“就咱们俩,暂时不带宣儿去。”
谢宣郁闷了,心道不带他去,他们能去天下?第一楼里白吃白喝吗?!谢徽是个疼孙的,哄说那日带他出城骑马,他这才作罢。
惠娘到了那日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提前?安排好了丰乐楼的生意,与谢壑同乘马车来到雀金楼。
谢壑包了一间安静清幽的齐楚阁儿,面上波澜不惊,实质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头一次做这种事儿,有?些紧张。
蔺冕与裴逸安早早选好了茶位,悄悄观察谢壑那边的动静。
俗话说,婚姻大事自?古以来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惠娘与父母家人失散多年,早已忘了归处,嫁人这事儿需她自?己拿主意。
雀金楼内,谢壑坐在惠娘对面,手中捻着茶杯轻啜了一口:“这家馆子倒有?几?分意趣儿,今日特意带你?来尝尝。”
惠娘不疑有?他,点了几?道雀金楼的招牌菜,听说这间酒楼是宫里御厨开的,这段日子她忙碌的很,还没腾出时间特来品尝,今日倒也碰巧了,本着虚心学习的目的坐在这里。
酥骨鱼、蜜炙鸠子、木瓜煎、梅子姜、藕炸、五味杏酥羊、雪霞羹、金橘水团、玉井饭被店里伙计陆续端上桌。
惠娘安静端碗吃饭,每道菜都尝了尝,她忽然面露不解之色,难以置信的夹了一块藕炸瞧了瞧,炸的没问题,只是里面的肉馅味道调的咸了许多,她琢磨了许久没琢磨出这是为何来?一般咸味是为了保鲜的,多是些生意冷清的小店才会如此做,按说雀金楼完全没必要啊,可此种情况还是出现在了雀金楼,那只能说厨子偷懒了。
雀金楼里有?个规矩,齐楚阁儿的食客吃过菜品之后,可以将用餐感受写在桌上的木板上,由店里伙计交给后厨,以便及时改进?。
惠娘拿过一旁的炭笔写道:冒昧问一下?,雀金楼的主厨、帮厨每月工钱几?何?
豆角一人独自?承担齐楚阁儿贵客们的大部分菜品,忙得头脚倒悬,此刻见?到这张木牌,他手中的动作一顿,忙叫停伙计道:“等等,这桌的客人还在吗?”
伙计点点头道:“菜品刚上,还在的。”
豆角翻炒了几?下?,将菜品出锅后便离开了后厨,一路来到惠娘所在的齐楚阁儿,他手中端着一碗冰雪冷元子敲响了齐楚阁儿的门。
“请进?。”惠娘听到门响之后说道。
豆角将冰雪冷元子放在桌上,说明?来意:“我就是雀金楼的主厨之一,客官刚刚的留言是何意?我不甚明?白,还望客官解惑。”
惠娘停箸道:“就是字面意思。”她打量了豆角一眼道,“传闻雀金楼的东家是宫里的御厨,大概不是阁下?吧。”
豆角心道今天碰到茬子了,他抿了抿唇道:“我师父不常掌勺了。”这天下?也不是谁都能让他师父出手伺候的吧!
惠娘点点头表示理解,她这才说道:“所以我才问了问主厨、帮厨们的工钱,没有?贸然同情宫里的贵人们。”
豆角不服气道:“我哪儿做的不好吃?”
“酥骨鱼的肉质不够软烂,应该是出锅出急了,藕炸的内馅咸了,连累的藕本身?失去清脆的口感,皮艮了些,应该不是一份份现炸的,大抵是几?份一锅出的,甚至不是现出的,别的小店还有?情可原,这事儿出在雀金楼挺让人费解的,五味杏酥羊的味道不够香纯,应是还没来得及换今年的新杏仁。”惠娘一口气点出菜品的不足之处。
豆角被说的脸色一红一白的,仿佛想起?了被师父支配的恐惧,他问道:“这么?多菜就没有?一样好的吗?”
惠娘摇摇头道:“也不尽然,这冰雪冷元子做的倒是不错,最关键的是它免费,免费的都好吃!”
豆角又羞又窘道:“既然如此,那客官为何问厨子的工钱?”
惠娘直言不讳道:“雀金楼的钱这么?好赚,我怕我家厨子们知道之后都跑到这里来,你?说你?们每月多少钱?我回?去给自?家厨子加工钱去。”
谢壑听到这里,掩唇低笑道:“内子顽皮,小哥儿勿怪。”
惠娘兀自?震惊谢壑脱口而出的那句“内子”,心潮澎湃起?伏,她怔怔的看着谢壑,茫然又可爱,像一只懵懂的小鹿。
豆角听到谢壑的场面话后不为所动,他点了点头道:“敢问阁下?是?”
“丰乐楼的东家。”惠娘道。
“嗯,我听明?白了,阁下?是来踢馆子的,请!”豆角强压住心中的兴奋,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师父带着师兄们白白跑到丰乐楼那边去了,孰料正?主此刻来了他们雀金楼!什么?叫运道,这就叫运道啊!
“啊?”惠娘回?过神来。
“请!”豆角坚持说道。
“请什么??”惠娘回?望谢壑问道。
“他请你?去踢雀金楼的馆子!”谢壑幽幽回?道。
“我不行,我何德何能!”惠娘连忙拒绝道,人家徒弟做饭稚嫩,万一师父出山了呢,她没那么?自?不量力?敢和御厨比拼厨艺。
“阁下?可以的,刚刚指点我不头头是道的么?,怎么?这会儿动真格的,你?就惧了?”豆角继续说道,“万望不吝赐教!”
惠娘一时骑虎难下?!
谢壑笑道:“这局内子不接。”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方银锭子放在桌上,欲拉着惠娘走人。
豆角哪肯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他甩出更大价码道:“今日我师父不在店里,阁下?只需挑战我即可,挑战成功便可登我雀金楼发?布的雀金榜,每年六月出榜,榜上有?名的皆是大齐老饕,他们开的馆子没有?不火爆的,许多食客也会优先择榜上的馆子吃,百利而无一害。”
说的惠娘都有?些心动了,她问道:“若挑战失败呢?”
“阁下?做道三?元及第糕即可,我排了好几?次队都没抢上,想吃。”豆角说道。
惠娘噗嗤一声笑了,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已是雀金楼的主厨了,实力?可见?一斑,她丝毫没有?轻视他的意思,反而心里如临大敌,她回?头望着谢壑,有?些想要踢馆了。
谢壑笑道:“想去便去吧,我陪着你?。”
惠娘鼓足勇气道:“我接招!”
豆角当即鸣锣,今日雀金楼暂不待客,因为有?人来踢馆。
惠娘:“……”
她忙问道:“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豆角点点头道:“是啊!因为很少有?人来踢雀金楼的馆!”
“那雀金榜呢?”惠娘又问。
“我师父每年都会走南闯北,他自?己评的,如果阁下?踢馆成功,肯定会登上头名的!”豆角解释道。
惠娘回?过味来了:“我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你?能不能隐瞒一下?我的身?份,我还想继续在汴京城开馆子呢。”
豆角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继续喊道:“来踢馆的人身?份保密,敬请期待!”
来雀金楼吃喝的,除了权贵就是老饕,食客们都很好奇到底是谁敢来踢雀金楼的馆,倒也不急着离去,都想看看热闹。
蔺冕与裴逸安扯住要进?后厨的谢壑道:“要紧的话你?到底说了没?怎么?吃着吃着饭还比上了?”
谢壑垂眸道:“算是吧。”
蔺冕纳闷了,问道:“说就是说了,没说就是没说,什么?叫算是吧?”
裴逸安也跟在一边着急,他开口问道:“你?怎么?说的?”
谢壑突然闭紧嘴巴,不言语了。
“哎,果真不能指望你?,你?这张嘴说别的挺溜的,怎么?轮到这事儿这么?墨迹!”蔺冕急道!
裴逸安看了一眼惠娘和豆角离去的背影,不禁问道:“那又是怎么?回?事?”
“诚如你?们所见?,我要陪她踢馆子去了。”谢壑说道,“你?们要来吗?”
“去!怎么?能不去!”蔺冕撸了撸袖子,做足看热闹的架势,一次看两场热闹,还有?比这更划算的吗?
这边惠娘到达后厨后,问豆角道:“比什么??”
“就比你?刚刚点的那几?道菜吧。”豆角摸了摸下?巴说道,“我再重?新做一遍,做好之后端出去给外面的食客们品尝,谁得票多谁赢,如何?”
“可以。”惠娘同意了。
“且慢。”谢壑抬脚进?门阻止道,“既然是比试,那食客多少有?无定数?食客们可有?何忌口?这些信息需要详细告知我们的,不然眉毛胡子一把抓,容易吃亏。”
豆角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果然是状元郎,为人果然谨慎。”他招了招手叫来店里伙计道,“问问外头愿意参加评选的食客有?多少?可有?何忌口?”
小伙计得了吩咐出去了,未几?多时将参评食客的详细信息报了上来。
惠娘与豆角在雀金楼比的如火如荼,丰乐楼那边也有?几?分热闹。
金长庆带着几?个弟子点了一桌子菜,略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道:“虽然比熙州丰乐楼的菜品好吃不少,但?还是未能达到那日豆角买回?去的菜品水平,不大像同一个人做的。”
他没有?继续吃下?去的欲望,只问伙计道:“你?们东家什么?时候在?”
伙计是新来的,听过金长庆的大名,没见?过金长庆其人,见?这人一上来就点名问东家,不禁说道:“我们东家也不常下?厨的。”那意思是说,无论东家在不在,你?们都不大可能吃到东家亲手做的饭,你?以为你?是谁?
金长庆的名头在汴京各酒楼里都可以说是响当当的了!这伙计明?显有?眼不识泰山!
姜康说道:“你?可知他是谁吗?”
“任凭他是谁小的都是这套说辞。”小伙计油盐不进?,最近打听东家的人太多了,他不能每个都往心里去,能敷衍则敷衍。
“他可是金长庆!”姜康自?豪的说道。
“噗!”小伙计笑了,摆摆手说道,“可别逗了,金御厨有?空下?别人的馆子?你?敢说我敢信吗?”
金长庆及众人一阵沉默:“……”
付过钱之后,金长庆站在丰乐楼门口叹了一口气道:“怎么?就跟丰乐楼的东家缘分这样浅?”
正?从城外骑大马回?来的谢宣闻言愣住,扭头道:“金爷爷,你?怎么?在这儿?”
“丰乐楼的状元宴火遍全汴京,我特意来尝尝。”金长庆打招呼道。
“那你?今天可能要失望了。”谢宣撇撇嘴道,“我阿爹阿娘去雀金楼幽会了,不带我。”
“啊?”众人惊了!
这时满城的食客都在往雀金楼的方向跑,边跑边呼朋喝友喊道:“有?人在雀金楼踢馆,大家快去瞧热闹啊!”
金长庆与雀金楼的诸位主厨站在风中凌乱,这是被人掏家了吗?家里最小的那个顶得住吗?快回?去看看!
谢宣也是个爱凑热闹的,他挥了挥手道:“金爷爷,等等我,我也去。”
“好!一起?去!”金长庆牵起?谢宣的小手就往回?赶。
谢宣小手一支, 坐在了?金长庆的身侧,雀金楼的伙计见状在诸人面前摆放整齐碗筷。
姜康问道:“比试情况如何?了??”
伙计恭敬回道:“共比八道菜,已经是最后一道了?, 小窦师傅已经输了?五道菜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忙问道:“胜负已定?,那他还比什么?”
“最后一道菜是酥骨鱼,小窦师傅坚持要比完。”伙计回道。
众人明了?,酥骨鱼是开朝艺祖皇帝的最爱, 每位宫廷御厨必学的菜式, 也是金长庆最擅长的菜式,金长庆的诸位弟子中数豆角最擅长烹制此味, 做了?这么多年, 可谓是手拿把掐了?, 应当是没有输的可能。
“那厨子是何?来历?竟然赢了?小师弟五道菜!”话最多的三师兄唐标问道。
“保密的!”伙计神神秘秘的说道, 而后又凑近了?些把声音压到几不可闻的地步继续道,“听说是丰乐楼的东家。”
谢宣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略一思索后出言道:“原来是我?娘啊, 那就不奇怪了?,我?娘做饭最好吃了?!”
金长庆等人单独坐在天字二号齐楚阁儿里,环境清幽安静,非常隔音,金长庆的众弟子也不怕旁人听见什么, 忙跟谢宣打听道:“你娘是何?来历?师从何?人?”
谢宣非常奇怪的问道:“我?娘就是我?娘,还需要什么来历吗?她没有师父的, 我?娘说做饭是有手就会的事情。”
众人绝倒,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金长庆大手一挥,挥散徒弟道:“行?了?, 都坐好,别丢人现眼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酥骨鱼上桌了?,共两?条,一个盘子里一条。
谢宣煞有介事的先尝了?尝左边盘子里的鱼,眯眼品了?品,又夹了?右边盘子里的鱼尝了?尝,最后放下筷子。
众人觉得?有趣,抬头问道:“小友觉得?如何??”
谢宣道:“后厨比试的人中,一个是雀金楼的主厨,一个是我?娘,我?先开口评价好像不大合适,你们先开口评价仿佛也不大合适,不妨这样,我?们投票决定?,将自?己的答案写?在纸上,压在点?心盘子底下,等众人都投完票再揭晓答案,如何??”
“好主意!”众人也觉得?有趣。
谢宣要来笔纸,迅速写?下自?己的答案。
片刻后,众人也将自?己的答案写?在纸上,压在盘子底下。
当结果揭晓的那一刻,齐楚阁儿里寂静无声,左边的酥骨鱼得?了?三票,右边的酥骨鱼得?了?五票。
谢宣诧异的眨眨眼,问道:“有人的舌头坏了??”
“我?投的左边。”金长庆周身气压很低,显然在压抑着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