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朕顾着老二,对你和弘皙太过纵容,倒是养出了两条毒蛇。”
弘皙也明白了瓜尔佳氏的打算,冲着康熙哭嚎——
“皇玛法!都是嫡额娘——”
“给朕堵了他的嘴!!”康熙砸了个茶盏出去,颤抖着左手怒喝。
“瓜尔佳氏毒妇心肠,谋害朕,蛊惑皇后霍乱朝堂,赐死!”
若非瓜尔佳一族得用的人太多,在汉人中的影响也不小,康熙简直想诛了瓜尔佳氏的九族。
可恨叫这毒妇嫁入了爱新觉罗氏,这等丑事却是不宜声张。
康熙看向胤禛,“这里朕会处置,托合齐和京郊大营会全力配合你的动作。”
“你赶紧回宫,把乌拉那拉氏那毒妇的打算审问清楚!”
余光扫见站在门口悄悄探头的耿舒宁,康熙想起这两个封了后的儿媳妇,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的打算。
两个不受宠的儿媳妇都快叫大清翻了天,以老四对这丫头的宠爱,她要是将来闹腾起来,指不定大清都要毁在老四手里。
不行,不能叫这丫头留在老四身边。
他想送耿舒宁彻底出家,断了胤禛的念想。
但刚张嘴,就叫胤禛给打断了。
“皇阿玛放心,岁宁……记起了些微末小事,儿臣已有打算,不会叫乌拉那拉氏得逞。”
康熙蹙眉,挥挥手叫人先将瓜尔佳氏和弘皙压下去,冷声叫耿舒宁进了殿内。
等没了外人,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先回宫,叫这丫头留下,跟朕说说记起了什么事儿。”
胤禛抿唇看着面色不虞的康熙,“皇阿玛,儿臣的打算需要岁宁配合。”
康熙刚才的怒火还没发完,闻言浑身怒气再次攀升,定定看着胤禛。
“你倒是跟朕说说,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难道非她不可?”
胤禛一甩袍子跪地,冷静回答:“回皇阿玛,非她不可。”
康熙目光隐含杀意看向耿舒宁:“若是朕不准呢?”
耿舒宁缩了缩脖子,咬牙跪在胤禛身旁,以最怂的姿势嚣张道——
“回,回太上皇,女人间的斗争就得用女人的方式来解决,这活儿只有我能干!”
康熙:“……”
胤禛:“……”
第83章
耿舒宁和胤禛没在畅春园耽搁太久,有康熙叫人取出来的狐皮大氅严严实实护着,赶在三更之前进了宫。
苏培盛早带人准备好了轿辇,在宫门内等着。
两人一上轿子,苏培盛伺候在一旁,疾声禀报了宫里的情况。
“太后娘娘晚膳后的消食茶,叫人添了雷公藤熬的汁水,因为量少,侍膳太监没发作,也就无人发现。”
“前几日九福晋和十福晋入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说青海和北蒙要打仗,太后娘娘记挂十四爷,精神头不大好,太医给开了安神汤。”
“太医说,安神汤里的铅白霜和雷公藤放在一起有剧毒,奴才回来时,太后娘娘已喝了一半,请医女催吐过,喂了解毒汤药。”
“太后娘娘眼下身子骨并无大碍,只是受惊过度,已经歇下了。”
“雷公藤哪儿来的?”耿舒宁纳闷。
她记得陈嬷嬷说过,宫里很难搞到毒药,皇后也太能干了。
苏培盛瞧了眼轿辇被掀开的帘子,这祖宗靠在万岁爷身上,表情跟听说书一样。
万岁爷面无表情转动佛串,显然是由着这祖宗发问。
他心里有了计较,紧着回话,“雷公藤捣碎了能消肿止痛,活血通络,尚膳局那边会备点药膏子……”
“宫人罚跪或者挨了打,从尚膳局买来,以防耽搁了差事。”
只是药膏子非常贵,算是内务府心照不宣的油水。
因为雷公藤有毒,都是在外头做好才能从西华门进来,目前还不知皇后怎么拿到的雷公藤。
苏培盛赶忙补充:“奴才令人将六尚局尚官,尚膳局掌仪并几个掌管药柜的宫人都请到了慎刑司,很快就能审问出来。”
胤禛淡淡道:“诚郡王如何?”
苏培盛:“回万岁爷,诚郡王去索绰罗侧福晋院子里,喝了不少酒,侧福晋带着贴身婢女给郡王灌了……绝嗣药。”
“林主事派人回话,说诚郡王这会子还没醒,但诚郡王福晋大怒,那婢女被打死,索绰罗侧福晋被关去了柴房。”
耿舒宁记得,她还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时候,见过索绰罗侧福晋,长得特别好看,跟小白花似的诚郡王福晋不一样,是浓颜系美女。
偏偏诚郡王喜欢清雅的。
钮祜禄静怡八卦过,说这位侧福晋生了两个小格格都没立住,叫诚郡王福晋和生了两个庶子的田侧福晋压得几乎没有立足之地。
不用多问,也能想得出,诚郡王府后院关于子嗣的阴私事儿不少,逼得这位侧福晋直接下了狠手。
耿舒宁偷偷撇了撇嘴,在心里骂了句该,正史上诚郡王也是个糊涂东西。
抬轿子的是暗卫,脚程非常快。
说话功夫,有人捧着御前腰牌开道,轿辇直穿太和门,拐右翼门,路过内务府和养心殿,很快到了永寿宫。
尚功局的武嬷嬷都被送去慎刑司,眼下是负责监管内廷安危的内侍守门。
见胤禛下了轿辇,内侍跪地就要请安。
苏培盛立刻叫他们噤声,这是刚才耿舒宁在路上吩咐过的。
胤禛带着一路吹过来的风雪气息,冷着脸进了主殿。
耿舒宁先跟着苏培盛先进了主殿旁边的梢间,给她蓝盆友两口子说话的机会。
乌拉那拉氏已经感觉不到疼,只觉身体像是已经死了,沉得叫她动动手指都难。
可她歪着脑袋,一直看着门口,灰蒙蒙的眸子里,始终带着期待。
听到开门声儿,乌拉那拉氏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青白色的脸颊都涌现几分潮红,如回光返照一样,在宫人的伺候下,颤巍巍坐起身。
她如过去那般温婉笑着,低哑的声音如少女一般柔和。
“万岁爷,您赶回来送我一程?”
胤禛冷冷站在她床前,垂下的眸子里有稍许复杂和不解,但很快,变成了毫无波澜的冰冷。
他没发火,对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没有必要,只平静坐在床前的圆凳上。
“朕回来,听听你想说什么。”
乌拉那拉氏的眼神也很复杂,有怨,有不舍,更多情意。
她轻声道:“万岁爷还记得上一次在我的寝殿里说话,是什么时候吗?”
不用胤禛回答,她略带几分回忆的幸福和悲伤,露出个浅浅的笑。
“是您刚登基没多久,弘晖才刚没了不足半年。”
“我掌管宫务累得卧床养病,您来安慰我,跟我说,以后孩子还会有。”
“那时我很难过,想问您,我生弘晖大出血坏了身子的事儿,您不记得了吗?”
她眼里起了泪光:“就算我能生,能养那些贱人的孩子,那也不是我们的弘晖,您忘了他对您多么濡慕吗?”
乌拉那拉氏的话叫胤禛回忆起了嫡长子。
弘晖生下来身子骨就不算康健,但从启蒙开始,无论读书习字,还是练习骑射,都比弘昀努力且优秀得多。
这孩子有为君的仁,又随了他的冷静聪慧,胤禛曾对弘晖有过很深的期待。
弘晖夭折,他的难过一点不比乌拉那拉氏少。
他在养心殿点灯熬药,宵衣旰食地处理朝政,病了好几场,才勉强压下丧子之痛。
他静静看着皇后:“朕没忘,你为了他做下诸多错事,叫他如何投个好胎?”
乌拉那拉氏突然激动,声音嘶哑地喊:“万岁爷若记得弘晖,就不会眼珠子一样护着害死他的那对贱人母子!”
“若不是李氏,我怎会难产!”
“要不是弘昀那贱种震后非拉着弘晖哭个不停,我的弘晖又怎会因惊惧夭折!”
“连怀恪都知道为她的母妃和弟弟赎罪,日日在佛堂为弘晖念经祈福,万岁爷做了什么?”
“你封别人的孩子为太子,叫我的晖儿在地底下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
胤禛平静看着宫人压制着乌拉那拉氏发疯,眸底闪过失望。
“你与她们有何不同?弘晖为何会夭折,原因你再清楚不过。”
“你恨李氏,恨弘昀,恨朕,毁了朕,也不能让弘晖回来。”
乌拉那拉氏眼神空洞了一瞬,万岁爷知道她做过什么……她不自觉地往幔帐内瑟缩。
“不,我跟她们不一样!”
“爷,晖儿是我们的血脉,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样难过,怎么舍得毁了晖儿的阿玛……”
她看到胤禛冰冷的目光,心窝子如同刀割,眼泪落了下来。
又哭着笑起来,“我只想叫您跟我一样,体会失去自己最爱的人是什么感受。”
“万岁爷您爱晖儿,不如我这个十月怀胎的额娘,后宫里那些女人也都是摆设,可您到底也有了在乎的……女人!”
她笑得越来越疯狂,眸底是再也忍不住的恨意。
“我才是能与您并肩的嫡妻!您却喜欢上一个小选进来的贱人!”
胤禛终于被乌拉那拉氏激起了怒气,“乌拉那拉氏,朕看你是疯了!”
“若你敢动岁宁一手指头,整个乌国公府都会给你陪葬!”
“乌拉那拉家生你养你,你准备叫他们,叫弘晖都跟你一起,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乌拉那拉氏唇角笑意转冷,眼里的疯狂和恨意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从我嫁给万岁爷起,为您生儿育女,操持后宅,孝顺公婆,应付妯娌,您何曾这般护着我?”
她脸色嘲讽,“连李氏那贱人都没有耿氏得宠,耿氏一个有夫之妇,凭什么?”
难不成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一个德行,就喜欢别人家的媳妇?
胤禛懒得跟她多说。
若他不曾护她,别说皇后,四福晋她都不一定能做得下去。
后宅里妾室没了那么多孩子,除了那些女人的蠢笨争斗,或多或少都有她在背后撺掇。
连弘盼的夭折,除了因为李氏愚蠢的争宠外,也有她的手笔。
他在外头忙,无法事事周全,本该替他平稳后宅的乌拉那拉氏,一次次叫他失望,他才会远了她。
念在她也曾被害过,他何曾真正叫她丢了正室的体面?
额娘和皇阿玛对他后宅子嗣不丰多有不满,又是谁帮她压下的?
他不习惯将自己做过的事拿出来说,也叫不醒装睡的人。
“瓜尔佳氏已被赐死,弘皙也被圈禁皇陵,朕也已经叫托合齐围了乌国公府。”
“你若不想连累乌国公府被抄家问斩,就老实交代你都做了什么,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若非发妻之情,他早叫人将她拖出去剐了。
但乌拉那拉氏丝毫没感觉到胤禛的顾念之情,刚才的疯狂和怨恨随着她的虚弱再支撑不住。
她重重躺回去,唇角含笑,在昏黄的烛光中显得分外诡异。
“万岁爷从没将臣妾看在眼里过,也小瞧了我。”
“惑星现世,蛊惑皇上毒杀本宫,又蛊惑太上皇,借太上皇之手害死太子和端和帝遗孀,还欲除掉太后,在后宫坐大……”
“啧啧~那狐媚子端的是好手段。”虽声音虚弱,但乌拉那拉氏气定神闲到仿佛自己都信了。
“本宫乃是万岁爷元后,为了爱新觉罗氏的江山,拼死也要将惑星除掉,人证物证臣妾都送到了该送的人手中。”
“如若万岁爷不处置惑星,定会有人清君侧,轻则朝堂不稳,重则江山不保。”
她仰头看着幔帐顶端,痴痴道:“万岁爷大可自己选择,是要江山……还是要那狐媚子……”
“收了臣妾的凤印又如何,臣妾的血书,也能抵得过中宫笺表了……”
胤禛听出了机锋,怒气一收,只浑身冷气更甚。
“人证是耿德庆父女?他们现在也进了慎刑司,应是他们的家人带着你所谓的物证,送去给老八福晋?还是噶礼?”
乌拉那拉氏抿唇露出个温柔的笑,显得更加诡谲,却一声不吭。
某种程度上而言,她跟瓜尔佳氏一样,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女人。
她等不到这个男人后悔的那一天了,可往后的每一天,这男人都要在焦头烂额和痛苦中度过。
她会在地底下,等耿氏那狐媚子——
清脆含笑的声音打断了乌拉那拉氏的思绪。
“爷,不会是廉亲王福晋,廉亲王福晋一直不肯回京,就是不想跪拜皇后,她们两个不会联手。”
乌拉那拉氏猛地转头,因为动作太大,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一会儿才看见从门外进来的耿舒宁。
见耿舒宁目光带着些微怜悯,居高临下看过来,叫乌拉那拉氏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你个贱人……”
“皇后省省力气,先听我这狐媚子把话说完。”耿舒宁笑着打断乌拉那拉氏的话。
“您大概不知道,离京之前,我就已经传信给了我阿玛,告诉他,若是想成为后族,就得解决七叔一家子。”
“他们不离京便罢了,一旦离京,除了在慎刑司的爷俩,谁都没法儿活着离开京畿。”
“皇后猜,若七叔和耿雪知道这件事,他们会怎么选择?”
胤禛皱眉思忖片刻,起身出门,他得先叫人先控制住耿德庆的家人。
殿内,乌拉那拉氏眼见胤禛出门,咬牙用力,坐起身保持皇后的端庄,累得额头冒虚汗,仍冷笑连连。
“你这样心狠手辣的贱人,也配做皇后!”
“就算你做了继后,也得跪在本宫脚下,永远都低本宫一头!”
即便没有耿德庆家人为人证,还有钦天监,潭柘寺的僧人,她都安排好了……
耿舒宁竖起食指,笑吟吟地摇晃,“皇后娘娘错了,您留下的人证物证,都是栽赃陷害皇家。”
“您勾结外敌,伙同谋逆之辈,妄图谋害皇上和皇嗣,定会被废,一个废后是不会有人祭拜的。”
“哦对了。”耿舒宁脸上的笑倏然一收,看起来比乌拉那拉氏还变态,目光阴森森。
“如果真出了什么岔子,那我这惑星不止会蛊惑皇上。”
“只能蛊惑人,我这惑星岂不是太没有牌面了。”
“惑星,那得是连地底下的弘晖阿哥都能蛊惑,比如,蛊惑弘晖阿哥的鬼魂,害死了弘盼阿哥和弘昀阿哥。”
在乌拉那拉氏越来越愤怒的瞪视中,耿舒宁如同恶魔低语——
“皇后娘娘,我会不会死您是看不见了,但到了地底下,您必定能看到,弘晖阿哥也会被贬为庶人。”
胤禛在耿舒宁说话的功夫,行至门口吩咐回来待命的林福,叫他带人去追耿德庆的家人。
苏培盛也不能闲着。
胤禛令他拿着御前的腰牌,将所有郡王阿哥府邸都包围。
而后胤禛令赵松去给张廷玉传话,叫他尽快拟诏,传令京郊大营带弓箭手守住四个城门。
明日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京城。
乌拉那拉氏被耿舒宁气得浑身发抖,见胤禛复又进门,歇斯底里冲胤禛怒吼——
“万岁爷,您听到了吗?这贱人连弘晖都不放过!!”
胤禛转身回来,就见耿舒宁一副奸邪模样,从后头轻轻拍了拍她后脑勺。
“不必跟她浑说什么,朕不会叫你有事。”
乌拉那拉氏从没见过胤禛这样温柔的模样,心里的嫉恨叫她几乎要晕厥过去,恨得唇角都咬破了,才勉强保持清醒。
耿舒宁体贴地吩咐人拿来人参,令巧荷塞进乌拉那拉氏的嘴里,转身面对胤禛,都还是那副大魔王的吊样子。
“她非得叫我做惑星,我这人从来不白担任何名声,否则岂不是白叫她欺负我,欺负我男人?”
胤禛:“……”
他无奈地捏捏耿舒宁的手,这混账还是什么话都敢说。
“爷就说答不答应吧!”她甩开手,抬头斜睨胤禛。
“若爷不肯听我这惑星的,就别怪惑星发威,闹京城个天翻地覆!”
“大不了就是要命一条,正好去地底下再收拾他们!”
胤禛:“……不许咒自己!”
一时之间,他竟分不清这小混蛋是在吓唬乌拉那拉氏,还是说真的。
他只当她是吓唬人,貌似正经地思忖片刻,点头应下。
“朕听你的。”
被迫吞下人参片的乌拉那拉氏,胸口猛地一窒,一口血喷了出来,瞬间面如金纸,不可置信地看向胤禛。
胤禛浑不在意。
他对发妻最后一丝情分,在确认她疯到无可救药后,已经消耗殆尽了。
他沉住气坐在一旁,默默体会这种有人心疼,甚至趾高气扬替他撑腰的感觉。
挺不错的。
耿舒宁刚才在外头就听得火冒三丈,这会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端着温柔恭顺模样站乌拉那拉氏床边,居高临下睨她。
乌拉那拉氏即便狼狈不堪,依然恶狠狠瞪着耿舒宁。
就算皇上猪油蒙了心非要护着这贱人,她也不认输!
等拉这个贱人到地底下再分胜负!
耿舒宁笑问:“很想我死吧?”
“巧了不是,咱们心有灵犀。”她眼神沁凉,“可惜的是论耍混蛋,皇后娘娘耍不过我。”
“我这儿有能易容的暗卫,叫‘皇后’再活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是难事。”
见乌拉那拉氏又激动起来,抖得筛糠一般,耿舒宁笑得更灿烂。
“您自己选择,是交代清楚罪过,乖乖等着被废……还是要我把脏水全泼回去。”
乌拉那拉氏怒火上涌,也再坐不住,猛地趴到床边,伸出手想撕烂耿舒宁那张脸。
耿舒宁慢条斯理躲开,收了笑,平静看乌拉那拉氏面目越来越狰狞。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说到做到。”
“皇后娘娘可千万想清楚,若选错了……我定会让你,还有乌国公府和弘晖阿哥都遗臭万年!”
乌拉那拉氏想骂耿舒宁,想撕烂她的嘴,却始终够不到人,用力到额角和脖颈全是青筋,却只能嗬嗬几声,生生气晕了过去。
见皇后晕了过去,胤禛心猛地一沉,下意识站起身,紧蹙着眉心大跨步上前。
“来人!让太医们都进来!”
听得皇上声音格外紧绷,巧荷心里咯噔一下犯了嘀咕。
万岁爷莫不是对皇后娘娘还有情分,嫌主子把皇后娘娘气死了吧?
她担忧地以余光打量主子的神色,怕主子不高兴,更怕主子闹腾起来,消磨了跟万岁爷的情分。
但见耿舒宁笑得更灿烂,这才静悄悄从床边退开,给皇上让地方。
耿舒宁没误会胤禛,更不会不合时宜的造作,矫情会被人讨厌就是因为用不对地方,她聪明着呢。
而且她对自家蓝盆友的了解,应该比这个世道所有人都多,胤禛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
果不其然,胤禛吩咐完,只是沉着脸拉她,将她往能藏人的炕屏后头推,立刻就开始考虑后面的事情。
“若她这会子去了,后头朕的动静就不宜过大,只怕要委屈了你。”
胤禛并不是对皇后还有情分,虽说他情绪确实比较复杂,但更多却是担心乌拉那拉氏现在殁了,会连累耿舒宁。
他认真看着耿舒宁:“朕答应你,不会叫你跪她,等解决了外头的事儿,朕再想办法。”
但凡乌拉那拉氏能坚持到明天再去,事儿都更好办些。
畅春园和宫里今夜的动作太大,即便京城戒严也瞒不住人。
胤禛冷静思忖着京中的格局,抚着耿舒宁的脑袋安抚她,转头想叫人先送她出宫。
若以皇后规格治丧,就不能叫耿舒宁留在宫里。
耿舒宁握住他的手,不让胤禛叫人。
她抬手抚平胤禛眉心的褶皱,小声嘀咕:“您就把心放回肚儿里去,皇后娘娘这会子就是死人,也得被我气活咯。”
胤禛:“……”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就刚才那一出,若是不了解的人来了瞧着,指不定以为耿舒宁才是那个恶人。
他不太理解这种……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争斗,就比如他不懂乌拉那拉氏为何不跟老八福晋合作一样。
乌拉那拉氏是发疯,但这小混账刚才那是连他这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只顾着嚣张地威胁人。
可看耿舒宁满脸笃定和得意,他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脑袋,到底没说什么,由着她去。
太医们在常院判的带领下一窝蜂涌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忙活。
诊脉的诊脉,扎针的扎针,都知道皇后娘娘这会子绝不能有事儿,全都是满脑门儿的汗,却没有一个说话的。
即便胤禛没开口威胁,太医们心里也有数,若皇后中毒身亡,太医院必要有人赔命。
护短的耿舒宁不愿意叫胤禛在一旁看着,拉他到外间罗汉榻上坐下。
巧荷带着人很快熬起药汤子。
战战兢兢的太医带着医女,又是灌药汤子,又是施针的,到底乌拉那拉氏又清醒了过来。
她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可是太医刺激她穴位的针没拔,又用了百年老参吊着命,她也晕不过去。
外头天光都微微亮起,打在永寿宫格外清透的素纱窗上,叫烛火照不到的地方都没那么黑暗。
但乌拉那拉氏眼里一点光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会死,却没承想,死之前这么短暂的时光,仍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她拼命转过头,看着进门的耿舒宁笑得张扬,眼里噙着泪死死盯住胤禛。
他们是十八载的夫妻啊!
哪怕她做了许多错事,可后宅女子的手又有几个是干净的?
四福晋和皇后该做的事情,她拼着寿数也做好了不是吗?
身为她的夫君,他就真的一点都不念过往的情分吗?!
耿舒宁见乌拉那拉氏不停落泪,大概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女人将所有感情都毫无理智放在男人身上的开始,就已经预示了这一刻的结局。
她不会怜悯皇后,毕竟乌拉那拉氏和瓜尔佳氏再悲剧,也确实毫不手软地报复了,拿无数人命往里填。
只是皇后的下场,也叫她上头的恋爱脑冷静下来。
她永远不会叫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
始终等不到胤禛出声,乌拉那拉氏眼泪都流不动了,心如死灰转回头去,瞧着状态倒稍稍好了些。
耿舒宁平静吩咐:“巧荷,给皇后娘娘伺候笔墨。”
等巧荷准备好矮几和笔墨后,乌拉那拉氏闭上眼,一动不动。
耿舒宁并不意外,“你在赌,皇上下不了狠心将大阿哥贬为庶人对吧?”
做了胤禛十八年的妻子,乌拉那拉氏显然对四大爷嘴硬心软,面冷心热的性子有所了解。
耿舒宁凉凉看了眼沉默背身在窗前的男人,冷笑出声。
“你是觉得,有太上皇和皇上在,连你都翻不了天,他们也定不会任由我胡来?呵……”
“同为女人,皇后难道不明白女人心狠起来有多狠吗?”
她凑近乌拉那拉氏,以几近耳语的声音冷冷道:“奉先殿、潭柘寺和佟家门上的血字你还记得吗?”
乌拉那拉氏猛地睁开眼,震惊看向耿舒宁,呼吸急促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等神鬼莫测之事,是这贱人做的?
耿舒宁扯了扯唇角,“皇后娘娘应该知道我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否则我凭什么叫太上皇、太后和皇上都对我另眼相看?”
“我对敌人从不手软,即便是天子还能拦得住老天爷发威?”
“只要我想,乌拉那拉一族,还有弘晖阿哥定会留下青史骂名,我以耿氏全族的性命发誓。”
胤禛蓦地回过头,冲耿舒宁甩眼刀,耿舒宁偏头不看他。
要不是狗东西太没用,连威胁人都威胁不到点子上,她用得着发誓吗?
还敢瞪她,回头再跟他算账!
乌拉那拉氏没发现二人的眼神官司,只被一股说不出是怒火还是恐惧的力量揪住了心窝。
这力量给了她力气张嘴,拼尽全力低低吼出声——
“你……妖孽……”
耿舒宁不耐烦地打断她:“是,我没说自个儿是个好东西,您还是别平白浪费力气了,攒着写您的罪状吧。”
“还是皇后娘娘嫌弃笔墨不好?”
“要不我现在就叫人将乌国公带过来放点血,好叫您再来一封血书?”
一旁的巧荷:“……”主子瞧着确实不像个好人。
比刚才皇后娘娘发疯还吓人哩,幸亏她不是主子的敌人啧啧~
乌拉那拉氏即便心计再深沉,也确实没见过这样光明正大的恶人。
眼见耿舒宁眸底的恶意不作伪,甚至张口就叫人去乌国公府抓人,她身子颤抖得更厉害,扛不住了。
又是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乌拉那拉氏眼中全是绝望,人怎么跟妖孽相斗呢。
如果她和乌拉那拉一族,还有她的晖儿遗臭万年,那她先前所有的作为都再无意义。
只废她一个,为自己曾经做过的恶事赎罪,却能保全族人和弘晖……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事情怎么会这样?
乌拉那拉氏带着几分绝望的迷茫,虚弱地看向窗边那个背影,痴痴看了好一会儿。
她声音嘶哑地低低问出声:“爷,臣妾认下所有罪过,您……会追封晖儿吗?”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任由乌国公府没落,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弘晖。
胤禛没回头,淡淡道:“他是朕的子嗣,朕会留下遗旨,他的兄弟会追封他为铁帽子亲王。”
乌拉那拉氏心底最后一丝不甘也落下去了。
她输了,一塌涂地。
这个男人太无情,连追封嫡子为太子都不肯,是她爱错了人。
乌拉那拉氏嘲讽地看了眼耿舒宁,就算这妖孽赢了,她将来的下场也未必会比自己好。
感受到身体越来越虚弱,乌拉那拉氏不再说话,由着巧荷扶她起来,颤抖着手拿起了笔。
天彻底亮起来以后,雪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