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妻有两意by忘还生
忘还生  发于:2024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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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催什么!一点也不懂风花雪月的东西!”崔妩咬牙切齿。
趁乱退到岸边看热闹的人群之外,她毅然决然跟着晋丑溜出了园子。
祝寅正?在外头接应,嘴里重复催促着:“快点快点快点——”
翻过院墙混进熙攘的人群之中,三人专挑小巷走?。
恍惚间,崔妩好像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往府尹宅子的方?向奔去。
她很笃定?——
是阿宥来了。
在崔妩等人离开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府尹宅子就被官兵团团围住了。
下马的人把缰绳一丢,六合乌皮长靴踏在石板路上,匆促的步履让平织回?纹的衣袂在身后飞荡,后面?的人要小跑才能跟上。
下人还?来不及通传,谢宥已快步走?进设宴的园中。
此?时大多数人都聚集在河边,不时有人高喊着:“有人将?司使夫人丢进的河里去了!”
谢宥心跳漏了一拍,阿妩为什么会被人丢到水了?
他脚步更快地朝池边去。
冬日的池水氤氲着寒气,谢宥一边走?向落水之处,视线一边搜寻着那抹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身形本就芝兰玉树,在官袍衬托下宽肩窄腰,此?时大步走?来勇健而带着侵略感,更冲击人眼的是那俊美而清雅样貌。
众家娘子以帕子掩嘴,后退几步,只是眼中惊艳遮也遮不住。
但见他所?着官袍,蹀躞上悬着金鱼符,身后是甲胄沉重的官兵,将?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们眼神一下又变了,莫不含着震惊与敬畏。
怎的这官人如此?年纪轻轻就挂上了金鱼符,莫不是传闻中的司使真的来了?
不可能吧……
此?时府上护卫正?把“司使夫人”捞上来,谢宥看到水面?翻出的是一张苍白陌生的脸。
不是阿妩,另一张脸——
也不是。
谢宥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生气。
所?以这滁州的司使娘子不是她,自己真的找错了?
“搜查内外,不准让一个人跑出去!”他还?抱着一点希望。
谢宥当下只恨自己不能变成千万个,亲自把滁州掘地三尺搜她出来。
肃雨领命,带着一部分?官兵出去了。
“你们是什么人?这儿可是府尹的宅子。”府尹不在,府尹娘子勉强站出来主事。
谢宥身后的人站了出来,正?是江南路守军副将?姮虎,这位就是江南道的熟人了。
姮虎道:“这位是当朝三司使之一,官家钦点提举盐茶事,谢舒原谢相公。”
司使来了!
司使竟然真的来了!
众人心头炸下惊雷,因被这司使夫人的真假弄得有点不敢相信,但姮虎是江南官吏都识得的人物,这阵仗哪里假得了。
早闻司使人品贵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府尹娘子当即行礼:“妾身府尹内眷,见过司使!”
其他府上的娘子也纷纷行礼。
谢宥扫见那湖中抛洒的银票,问道:“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被救上河的蓉娘子呛了水咳个不停,知道谢宥来了,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谢三郎君不是还?在下江南的路上吗,他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这儿?
被谢宥抓到自己行骗的现行,真跟扒了她的衣服游街没什么区别?。
窘迫于自己的此?时的狼狈模样,脸更涨红起来,湿透的身子被冷风一吹,牙齿和身体就控制不住,更不体面?。
谢宥浑然不知女?子的敏感心绪,看着被捞上来的人,问道:“这人是谁?”
“这位是……”府尹娘子想到崔妩的话,改口道:“她自己说?她是司使娘子,但被人揭穿了。”
“司使娘子?”谢宥仔细打量着她,“那本司使为何从未见过她?”
就这么被心上人揭破,蓉娘子几乎无地自容,哀哀切切地求饶:“司使,我……妾身是一时糊涂,都是别?人让我假冒司使娘子哦,妾身要是不从,就会被卖到青楼……”
谢宥眼下只关心一件事:“方?才揭穿你身份的人是谁?”
他还?抱着一点希望,在这江南,笃定?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司使娘子的人,会管这件闲事、会生气把人丢下水去的人——
会不会是她?

“就?是?……”府尹娘子往茶室里看, “诶,那位娘子怎么不见?了??”
谢宥跟着府尹娘子所指的方?向,在茶室中搜寻, 一无所获。
“她自言是?节度使?王家的外侄女,和司使?娘子常在宴上相见?,才笃定此人是?冒牌货。”
“她一个人来的?”
“是?啊。”
什么王家外侄女,王家哪有外侄女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谢宥追问:“她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她就?说了?一些?司使?娘子的事, 揭穿了?此人。”
“她是?怎么揭穿你的?”谢宥转向那个假司使?娘子。
这是?蓉娘第一次和谢宥说话?,她从未设想过会是?这样的场面。
“她……她, 好像, 就?是?寻常娘子,问我有没有凤阳郡君的告身。”
若不是?肃雨还在搜查,谢宥根本无甚耐心待在此处。
他追问:“还有呢?”
“她诈了?我一把?,又问贵妃娘娘曾赐的冠子是?什么样式的。”
“请说下去,我不问不要停下。”
蓉娘子抽抽噎噎:“总归她问的我句句不知,后来她还拿出一串珠子来, 问我认不认得,我没有认出来,就?被她我丢到水里,然?后司使?您就?来了?……”
谢宥一句句追问着, 逼迫她说下去。
蓉娘语无伦次, 显不出一分冷静和知书达理,反而唯唯诺诺, 因?一身泥泞而瑟缩, 找不到半分自以为的动人风情,无法凭楚楚可怜打动他。
谢宥察觉不到女子旖旎的心思, 只是?紧紧盯着蓉娘子,要弄清楚方?才从这儿逃跑的人是?不是?他的娘子。
可他这么专注看着一个人时,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陶醉。
蓉娘子擦着眼泪,偷瞧她的几?眼,几?乎生出扑进他怀里,寻几?句安慰的冲动,就?算此刻寒衣裹身,仍旧在颤抖中生出一丝暖意来,交代的话?带上委屈,变成了?告状。
“什么样的珠串?”
“……我不认识。”蓉娘子带着羞愧低头。
崔妩那些?话?
还在凌迟着她可怜的自尊,此刻谢宥问,更是?将伤疤揭开了?。
府尹娘子当时站得近,还算有些?眼界,说道:“有一枚独山玉,一枚成色极好的碧玺,旁的就?没看清了?。”
真是?赵琰送她的那条。
几?句之后,谢宥已经肯定,方?才逃走的“王家娘子”就?是?阿妩没错。
他早该猜到,这睚眦必报的作风不是?她还有谁,若不是?她,又何必知道自己来了?就?慌慌张张逃走。
这事才发生,她是?刚跑,只怕方?才恰好就?和自己擦身而过了?。
谢宥已经没有闲心听面前的落汤鸡说再?多,起身匆匆出去。
蓉娘子目光追着他出去的。
他就?这么走了?,他记得自己曾在季梁与他见?过吗,他是?不是?饶恕自己假扮他娘子的罪过了??
正要迈出门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蓉娘子以为他是?为自己停住,跪直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喊:“三郎君……”
“今日?都有哪家来此行贿,元瀚,好好查清楚,这些?骗子统统收入杭州府司西?狱,来日?再?审,张贴告示通缉假御史。”
说完这句要紧的,谢宥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众家齐齐哀嚎,原以为是?消息灵通找到了?后门,来此为自己解去燃眉之急,在夫君面前也能扬眉吐气,谁料会成这样,这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蓉娘子大睁的眼睛里滚落了?两行泪。
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虽是?商户出身,但自小娇生惯养,请了?女先生教授诗书,没偷没抢,怎么就?沦为了?的一个阶下囚,还有可能会被砍头呢。
她此生从未想过,自己会是?这个下场。
更见?谢宥无半分心落自己身上,蓉娘子彻底心灰意冷,脱力晕死过去。
“找到人了?吗?”谢宥出门就?见?肃雨回来。
他已搜完了?上下,摇头道:“主子,前后都已经围住了?,所有人皆不得进出,但在其中……未见?要找的人。”
崔妩失踪的事不能宣扬出来。
还是?晚了?一步!
谢宥上马催鞭,一刻不肯耽搁,下令道:“封锁城门,”
姮虎担忧道:“司使?,这怕是?不合规矩啊。”
“万事有我担着!”
“是?。”
而参与冒充司使?娘子的一干人等,都被元瀚带走了?。
在谢宥满城搜捕崔妩下落的时候,她已经和其他三人已经骑马继续往南面去了?,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崔妩风帽兜着脸,迎着寒风,骏马铁蹄踏在路上,震得她骨头缝都在颤抖,可她仍决意将谢宥抛在身后。
她并不是被方镇山一句能当皇帝,就?抛弃一切巴巴赶过来的。
在离开登州之前,晋丑就?曾跟她说过:“江南才真正是我们的地盘,到时谢宥就?算知道你在,也绝对找不到你。”
“这话?听着,好像你们已经控制住整个江南了。”
晋丑扬扬眉毛:“差不多吧。”
“怎么办到的?”
晋丑笑而不语。
崔妩思忖了?一会儿,问道:“难道你们还在经营弥天教?”
“你想的法子很好用,让那些?百姓都很听话?。”
所谓弥天教,还得从当年杭州匪患说起,崔妩通知方?镇山来杭州,不止让他收去残匪,打劫富户,更在杭州造了?一尊野神,叫作弥天。
起因?是?土匪行善不会叫人记挂,漆云寨便需要一个身外身去收拢那些?民心。
崔妩流浪多年,深谙民心,知道百姓们大字不识,一遍遍散播什么大义、道理,还比不过菜地里的一根葱重要,不如直接引他们信奉神仙,直接听从神仙指示,才是?省时省力的举措。
于是?弥天教应运而生,在匪患之中救助了?许多百姓,这个教便慢慢有了?信众,后来每逢灾年弥天必出,逐渐有了?威望。
这教没什么深奥的教义,借的还是?道家入世那一套,又糅杂了?佛教因?果之说,纯粹是?为收拢民心。
后来崔妩离开,而方?镇山并?未彻底放弃弥天教,他手下有一个叫素玄兵的,巧舌如簧,机敏善辩,在江南到处宣扬教义,汇聚了?一大批信众,此教发扬光大。
多年经营,就?是?为了?一个时机。
如今正好为漆云寨造出一句“天命所归,民心所向。”的谶言来。
晋丑道:“一开始那个弥天是?你,后来成了?我,现在又换了?其他人,现在江南人人信奉弥天,我们付出的那些?辛勤,该收回一些?民心了?。”
崔妩沉默不语。
设立弥天教,只是?走一个收拢民心的捷径,固然?有效,但教派若到了?居心不良的人手里,就?会走上歧路,变成一个人性?泯灭的地方?。
不管成事与否,将来这个教派都必须被捣毁!
正因?晋丑提到弥天教的事,崔妩才坚定了?回江南的决心,探察清楚。
“你们是?不是?想杀了?谢宥?”她突然?问。
晋丑缰绳一紧,“这得看寨主的意思。”
“他今日?会见?谢宥,是?不是??”
“谁知道呢。”
她会回去拆穿那个假司使?娘子,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或看她不顺眼,也是?在即将出城门时,在城墙根上看到了?方?镇山的白狼头。
她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若方?镇山真要引阿宥到滁州城,对他动手,自己必须在场。
“他会影响大局吗?”崔妩又问。
“这还用说。”
谢宥也算关键的一环呢。
还不容崔妩多想,前方?就?有人高喊:“前面的人,立刻停下马!”
祝寅道:“定姐儿,是?司使?手下的肃云!”
原来谢宥留了?个心眼,虽然?亲自带人进城搜捕,但将肃云留在了?城外往杭州的必经之路上!
此举果然?成功抓到了?崔妩。
几?人快马疾驰,很快就?和肃云所领的队伍撞上。
看到肃云,崔妩扯唇笑了?一下。
她就?知道,阿宥不可能没头没脑地乱搜一气,他永远思虑周全,没那么好甩开。
“不愧是?你的好夫君,”晋丑没漏掉她那个笑,“现在我怀疑你是?故意引他出现的。”
崔妩诚恳道:“我真是?不小心。”
见?到真是?崔妩,肃云立刻将信号烟花放出去,她仰头望去,缰绳稍松又握紧。
“娘子,你真要弃郎君而去吗?”他问。
崔妩不理他,对晋丑道:“我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
“你们在这里拖住,我去搬救兵。”
“方?定妩,你有没有良心?”
周卯也探出头来:“定姐儿,良心呢?”
“这良不良心不相干的,他们要抓的是?我,我留在这儿拖不住……”
肃云道:“烟花已放,主子马上就?过来了?,我也只盯着娘子,就?算您往后跑,只会更快被主子抓住。”
“你看你们,犹豫不决,坏了?大事!”崔妩当即甩锅。
晋丑一口气噎在胸膛,好、好得很,已经很有当狗皇帝的无耻风范了?。
“谁非要去多管闲事的。”
“多管闲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是?那老东西?在捣鬼!”
崔妩并?未无耻,只是?借与晋丑玩笑斗嘴,缓解即将见?到谢宥的紧张。
谁也不知道,在烟花升起那一刻,崔妩的心跳就?加快了?。
几?人视肃云如无物,正甩着锅,就?见?马匹正不安地打着蹄子,道旁的树簌簌摇动,乃至地面都隆隆地响,大地似起雷鸣。
崔妩问:“来了??”
祝寅很肯定:“来了?。”
天似转暗,漆云寨的旗子如同乌云一般,漫山遍野都是?,一时山摇地动,恰似天兵天将降世,又似下山的蛟龙猛虎,咆哮着将扑咬而下。
肃云的马也被这浩大的声势震得无法按住,烦躁地打着蹄子。
“趁现在快走吧。”晋丑往崔妩的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
几?人重新纵马突破肃云拦截。
“阿妩!”
身后传来一声,崔妩猛地握紧缰绳。
往后看去,那个追寻而来的人令她生出惊心动魄之感。
疾驰的马上,一双乌玉似的眼睛嵌在冷白如雪的面容上,紧紧盯着她,策马向她而来。
明?明?才分别一个月,可再?看到他,崔妩竟有人世沧桑之感。
看那张脸越靠越近,她仍未回神。
“过来!”
谢宥伸出手。
晋丑很不解风情地打断道:“谢司使?,前
面就?是?漆云寨的兵马,你不要命了??”
此时漆云寨的旗帜快速围拢,眼见?就?要将他们包围,谢宥再?往前走,面对的就?是?漆云寨的千军万马。
可他不管,只一意去追她。
必须将她抓在手里,阿妩必须跟自己回去!
几?匹马不顾危险,已全力奔逃出去,三个人甚至对谢宥扬起了?马鞭,要护送崔妩离开。
谢宥抽剑抵挡,干脆利落地对坐骑出手,将三人的马逼出官道去。
此刻官道上只余崔妩一匹孤马,被慢慢拉近了?距离。
寒风和剧烈的颠簸,还有身后那只慢慢探进的手,让崔妩的心要跳出嗓子眼了?。
可再?快也未能逃出他的范围之外。
谢宥在快马上探身过来,他凑近的玉颜惊鸿,二人距离突然?拉近,狂舞的发丝先纠缠在一起。
崔妩被那双眼睛攫住心神,不防被他拦腰抱住,身子一轻,就?带到了?他的马背上。
其他几?人见?状,勒停了?马。
谢宥却不停,带着抢回来的人,调转方?向回到自己人身边。
“知道我要来,乱跑什么?”
在颠簸的马背上仰视着他的脸,崔妩才明?白,只要谢宥想追,自己往哪儿跑都不管用。
“这位官人大概是?……认错人了?。”
她说着撇清关系的话?,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是?吗,”谢宥将她放在身前,扯紧缰绳困死了?她,“认错了?又怎样,你知道我要找的是?谁?”
崔妩不说话?,还有什么可说。
骏马疲惫,速度慢了?下来。
谢宥也累了?,低头埋在她颈间,借她肌肤暖着被寒风吹凉的鼻子,疾奔之后沉重的呼吸也肆无忌惮喷洒在她肌肤上,刺激得崔妩打了?个哆嗦,缩紧脖子。
此刻,漆云寨的土匪已经彻底包围了?他们,可谢宥似无所觉。
大军之中,二人共乘一骑,仿若一对被围追堵截,无处可去的亡命鸳鸯。
“这么多人,你带着我,跑得了?吗?”崔妩问他。
谢宥不说话?,只是?深深嗅着她的气息。
这一个月来,他都在思索着,见?到她该从哪一句话?问起。
此刻,他想暂且歇歇,什么都不问。
晋丑又听到祝寅在和周卯说话?:“啧啧啧,你看看,话?本上都写不出这么般配的吧?”
“我要是?定姐儿,我都嫁了?。”
般配吗?他怎么看不出来。
浩大的包围困死了?谢宥的兵马,只待头领一声令下,将这些?残兵吞吃殆尽。
很快,旋涡一般的寨兵站定,自中间分站到两旁,晋丑祝寅等人看到那面帅旗,也退到了?两边。
谢宥知道领头的人物要来了?,眼睛盯着那破开的口子,将剑举起。
崔妩看着他严阵以待的模样,想起常钺说他的剑术在阿宥之下,此刻带着自己,难道他也能脱围?
此刻不容谁多想,一匹雄健的乌云骓从中缓缓踏出来。
马背上的人着狼首披风,铁甲如城墙围拢着如山的体格,一脸络腮胡不掩长眉俊目,煞是?英挺。
如此风雪兵戈,不动如山的气魄,正是?江南最大寨,统御万兵的方?镇山无疑。
“谢司使?,你挟持我的女儿,是?想做什么?”

“他是谁?”谢宥转脸问他怀里人。
这世上?最乖顺的?人质告诉他:“他是漆云寨当家,方镇山。”
“你生父?”
“是。”
谢宥刻意歪头听她过低的?声音, 旁人看不?到她的?脸。
崔妩冰冷的?鼻尖不?时蹭到他的?耳廓,想想,她又补充了一句,“这次不?骗你,他是会杀人的?, 你快跑吧。”
腰上?手臂圈得更紧。
“你不?想我死?”
“你明明清楚。”崔妩始终没藏过自己的?心意。
这句话给?她的?脸招来了一顿摩挲,“所以你得给?我个?理由, 为什么?要走?”
就算心有龃龉, 小?夫妻仍旧恩爱得旁若无人。
那边方镇山的?马鞭甩得“咻咻”作响,剑眉压低,“谢司使是想在此人头落地吗?”
谢宥终于看了过来。
他自不?畏死,却不?知该以什么?态度面对?这个?土匪头子?。
这是江南的?土皇帝,皇帝的?眼?中钉,整个?靖朝亟待拔除的?附骨之疽, 但偏偏他又是阿妩的?生父。
“晚辈……”他还没开口,方镇山先抬起手:“诶,别喊我岳父,我也没受你跪拜, 不?算是你岳父。”
谢宥顿住。
“将我女儿放了吧。”他命令道。
谢宥抱得更紧:“她是我的?妻子?。”
方镇山看向他怀里那个?不?争气的?, 吱都不?吱一声。
今日?正面见着,方镇山不?得不?承认, 谢宥却实出类拔萃, 怎么?看都是一位佳婿,要是他能投靠漆云寨自然皆大欢喜, 但女儿也说得很清楚,他绝不?会背叛靖朝。
既然策反不?成,他倒真希望谢宥是个?薄情寡义之徒,这样女儿离开他就不?会有半分留恋。
崔妩却不?着急,反正被?抓住了,索性安然躺在谢宥怀里,只等他们?争执一通再说。
方镇山指着自己的?女儿,很是嫌弃道:“什么?妻子?,你睁开眼?好好瞧瞧,那是个?女土匪,打小?她就作恶多端,你是打算带她回去?的?审过之后斩了,还是好好供养起来,给?她挣一个?国夫人当?”
谢宥在他话中抓住了一点蛛丝马迹。
“你突然离开,是担心事情败露,我会拿你问罪?”他低头问。
“嗯?”崔妩迎着他的?视线抬头。
她倒是想点头,但方镇山再戳穿她多尴尬。
到底在谢宥手里,多说多错,崔妩索性假装委屈,一言不?发?,抱着他埋住了脸。
这反应,谢宥就当她是了。
“我还没问你,你的?真名叫什么??”
崔妩嘴唇动了动,“方定妩……”
“方定妩……”谢宥念了一遍,“那很好,喊你阿妩总算没错。”
总算有点值得欣慰的?事。
崔妩咬着唇,被?他喊出名字,莫名有点羞涩。
方镇山见此只想大翻白眼?。
他还道这生的?这个?女儿怎没一刻有点贴心棉袄的?模样,原来是贴到别人心口去?了。
谢宥抬首看向方镇山:“前辈也看到了,她是我的?人,不?想跟你走。”
崔妩瞬间抬起头来,“也不?是,阿宥,你还是放我走吧。”
腰猛一下被?箍住,谢宥的?态度前所未有地专横:“你想都别想!”
看着这不?顺眼?的?小?子?,方镇山很没有讲理的?耐心:“谢司使,你听到她说的?了,做人得厚道些,本寨主帮了你这么?多,你没一句感谢就算了,还劫了我女儿,在我漆云寨又吃又拿,这就不?对?了吧?”
听他所言,在看到晋丑,谢宥也明白了一些事。
漆云寨不?知什么?缘由,在暗地里在帮他搜集盐官贪污违律的?人证物证,从季梁城那根手杖开始,指引他派肃云来江南查商铺,登州的?宕村也是他手下引他过去?,拿到不?少盐官的?罪证,还有今日?,利用假司使娘子?将行贿的?盐官娘子?们?引来,正好让出现在滁州的?他一网打尽。
可以说,若没有漆云寨的?帮助,谢宥查盐不?会这么?顺利。
但漆云寨能帮到这么?大的?忙,更证明他们?与?登州和江南的?官场了解和牵扯颇深,这已经不?是寻常土匪能做到的?。
“晚辈多谢——前辈,只是不?知道前辈为何要给?自己找麻烦?”
方镇山不?让他称岳父,谢宥只能这么?称呼,况且这岳父还是个?杀人如麻的?土匪,二人现今站在对?立面,连个?“谢”字都带着警惕。
方寨主这样帮他,难道漆云寨想被招安?
“因为我女儿喜欢你,你要做的?事,就算损及自身,我也要给?
你办好了,没办法,本寨主出了名的疼惜女儿。”
前半句虽然听着悦耳,但谢宥并没有这么天真。
那根黑木手杖那么早就送到了他手上?,这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此事,方镇山所图一定不?小?,不?过他还未到江南,一切还未待查清,就和漆云寨大军对?上?了,他还未清楚方镇山今日的来意
“这些你知道吗?”谢宥低头问崔妩。
她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此刻她还需要骗自己吗?
“谢司使,本寨主耐心不?多。”方镇山加重了语气。
谢宥不?吃他这一套,只道:“还请前辈放我和我娘子?归去?,我会护好她,让她一生无忧。”
“一生无忧?”方镇山冷笑一声,“她嫁你家将近两年?,为何不?孕,你家中舅姑又是怎么?羞辱她,看不?上?她的??明知登州一路危险,你坚持带她出来,打量我都不?知道吗,
谢家小?儿,这就是你说的?一声无忧?”
谢宥无可辩驳,他郑重道:“请前辈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那你能帮她掩盖杀人的?罪责吗?”
崔妩身子?一颤,她知道阿宥最在乎什么?,规矩、礼教、律法,这些自己通通违背了。
谢宥瞳仁微震,面色更加冷峻:“我会和她一起承担!”
她听到这句,心情更加复杂。
斗篷之下,谢宥和她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见他油盐不?进,方镇山也不?多言:“算了,既然谢司使不?给?面子?,那就当我女儿这两年?玩了个?小?倌,这些人也不?算多,都杀了吧。”
谢宥是一个?人快马赶来的?,此刻他身边只有肃云和几十人的?兵马,对?上?漆云寨没有半分胜算。
但他还是拔剑,肃云等人也严阵以待。
这场争斗毫无必要,崔妩压下他的?手:“阿宥,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放我走吧……”
谢宥的?手松不?了一点,她根本挣扎不?动。
她皱起眉:“你忘了自己来江南的?真正目的?吗?要是所有人都死在这儿,那些贪官污吏还有谁去?查?”
“阿宥,你先去?办该办的?事,我是土匪,在土匪寨子?里不?会有事的?,等你查完盐,凭你的?本事也能找到我,到那时我们?再论吧。”
崔妩希望的?有一句能劝得动他。
谢宥无动于衷,只重复一句:“你必须得跟我走。”
不?远处已经有人没了耐性。
方镇山突然出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谢宥反应极快,揽过崔妩的?肩膀举剑格挡。
兵器相撞的?一瞬又接下一招,两人交手看得人眼?花缭乱。
谢宥确实是比常钺更出色的?剑客,就算一手护着崔妩,仍旧能跟他打得有来有回,但方镇山也不?是吃素的?,一手苗刀势大力沉,在耳边挥过呼呼风声,惊险异常。
在交手一刹那,方镇山忍不?住有些欣赏起对?手来。
这女婿的?本事倒是不?俗,而且剑招清正,不?走刁钻邪路,剑术之中就能见到君子?之风。
用再刁钻的?目光来看,这个?女婿都是不?错的?,学识教养,武功出身,最可贵的?是对?他女儿的?一片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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