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司悬摸了摸鼻子,被这烤鸭香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喉头一动,看看烤鸭又看看宋墨玉。
“行了行了,晚上就能吃到了。”宋墨玉道。
陈司悬点点头,又深深地吸了口气。
宋墨玉说:“不过今天做酥香鸭倒是提醒我了,我到时候得在后厨砌一个烤炉,也不用很大,但是至少……”她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吧,你觉得够不够?”
陈司悬疑惑地问:“这么大用来烤鸭子?那这得烤多少只鸭子。”
“那当然不止了,以后说不准我还要烤猪烤羊,这镇上总有人吃得起吧。咱们云鹤镇是宝陵县最繁华的镇子之一,面积大人口多,地理位置优越,四通八达,所以有钱人一点都不比县城的少。要不然那福瑞大酒楼定那么高的价,是给谁定的?”宋墨玉脑海里已经出现了烤乳猪和烤全羊的画面,口水开始不争气地分泌。
陈司悬有些意外:“我本来以为你打算一直走低价。”
宋墨玉的吃食摊子能这么红火,一部分原因是菜式新颖味道好,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价钱确实低廉。物美价廉的吃食,谁不想买。买到就是赚到。
“低价的菜品肯定会有,用来引流是必须的,低价菜走量不会亏。但这不妨碍我的菜单里有些贵价菜。只要味道好,他们自然会买单。”宋墨玉早早就想好了她家酒楼的经营方式。
低价与高价共生,堂食与外卖齐飞。
现在正是起家的时候,餐饮行业的钱,没人比她更懂该怎么赚。
陈司悬看着宋墨玉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好,那就等着看宋掌柜叱咤风云,大赚特赚了。”
“好。这话我爱听。”宋墨玉也笑了起来。
烤鸭烤好后,宋墨玉拿起菜刀斩成大小不一的块状。当然,鸭腿、鸭翅膀、鸭头、鸭掌这几个大件都没切碎。等锅里的油热了以后,她就把斩好的鸭子放进去炸了两遍。要想酥脆,就必须炸出味才行。
炸好后宋墨玉把它们和辣椒面、葱末、香菜拌在一起便齐活了。只见盘子里的酥香鸭色泽金红油亮,外酥里嫩,闻着就能干掉两碗饭。
宋墨玉默默给自己竖起大拇指,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做红烧肉。
一个时辰后软烂滑嫩,咸中带甜的红烧肉便出锅了。色泽和酥香鸭差不多,相得益彰。
宋墨玉看着成品忍不住笑笑,不知道她这道红烧肉和福瑞的一百文红烧肉比起来如何。
到了晚间,宋家人把各自收拾得齐齐整整,板板正正,然后一块出了门。纪嫣带着宋墨玉和宋之衡走在前头,宋飞鸿拎着一袋米,陈司悬拎着一袋面走在后头。
中堂里,邵奶奶坐在主座,宋飞鸿和陈司悬坐在她的左手边,纪嫣和宋墨玉坐在她的右手边。唐惠惠则坐在靠近门的位置。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给大家帮忙盛饭,倒水,拿东西。
中堂里灯火昏暗,却散发着温柔的光,照得桌上的一应菜色看起来更加可口。
邵奶奶满脸笑容,她做了兔肉汤、烧豆腐、韭菜炒蛋还有她腌制的酸菜。加上宋墨玉带来的两道肉菜,桌上一共六道菜,很是丰富。
“本是叫你们来吃个饭,你看看你们又是带米带面,又是带菜的。这我怎么过意得去。”邵奶奶叹道。
宋飞鸿先舀了一碗汤喝,夸道:“婶,还是您炖的汤好喝!”旋即又说,“婶,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爹娘走得早,要不是您照顾我,我现在还在街上混日子呢。还有我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是他们的亲奶奶!”
可不是混日子吗。宋飞鸿那时候正是十四五岁吊儿郎当的年纪,陡然继承了爹娘的一大笔钱,成天就想着捉鸡逗狗和人勾肩搭背到处混,不干点正事。还是邵奶奶点醒了他。
宋墨玉和宋之衡连忙应景地叫了句“奶奶”,叫得邵奶奶心花怒放。
邵奶奶笑:“那好喝你就多喝点!”
宋墨玉给奶奶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笑道:“奶奶,您尝尝这个肉。炖的很软烂,对您的牙口好。”
“好好好。阿玉真是个好孩子。”邵奶奶满脸慈爱,招呼着大家吃菜。她咬了一口后,眼前一亮:“我竟不知道肉还有这般滋味?这是什么肉?”
宋之衡吃酸菜拌饭吃得筷子都快冒火星子了,还不忘介绍:“奶奶,这是猪肉做的。我姐做的,你多吃点,她专门给您做的呢。惠惠姐,你也多吃点!”
“好好好。”吃到高兴时,邵奶奶还非要和大家喝上两杯。
宋墨玉本来也想喝,纪嫣连忙拦住她。她可还记得过节那天晚上,女儿的酒量着实让人堪忧。
宋墨玉也回忆起来,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杯子。
一桌人都吃得开开心心,唯独苦了陈司悬。他只吃得下宋墨玉做的饭菜,又不好只夹酥香鸭和红烧肉吃,时不时夹几筷子其他菜,然后嚼也不嚼地咽下去。
宋墨玉就坐在他对面,抬头就看到他痛苦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
一顿饭大家吃得开开心心,临走时唐惠惠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大堆蔬菜抱了过来,大有他们不收她就直接送到宋家去的架势。
宋家人都有些哭笑不得,这几乎是拔了半个菜地的菜送给他们了。
只不过到底是老人家的心意,于是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堆菜回家去了。
唐惠惠这才转头去中堂里收拾残羹剩饭,她问道:“奶奶,这鸭子还有红烧肉这么好吃,怎么还剩这么多呢?”
邵奶奶摸了摸她的头:“因为你宋叔他们都是好人啊。”
他们知道邵家日子苦,过得节俭,哪怕做了肉菜带来也没吃多少,就是想留给她们祖孙俩多吃点。
转眼间,宋墨玉去接风宴的日子到了。
作者有话说:
我直接熬了个通宵写了这章,定时发送!睡觉去了,小命要紧~
◎这什么怪物,身上这么大,尾巴这么多◎
接风宴的宾客名单已经出来, 晚上共有八十八人参加此次宴席。今天宋墨玉的美食摊歇业一天,她必须全身心投入到这次的宴席准备中。
宴席要用到的绝大多数食材,书院已经交托给福瑞大酒楼准备, 宋墨玉只需两手空空来个人便好。
但她怕自己用不惯那粗笨的菜刀, 思虑再三后还是把自己的那把宋家菜刀包了包带了过来,另外一起带来的还有一些辣椒和珍贵的香料。书院院主许诺过她, 她自己带来的调味料到时候会按市价折算给她。
说起来,这还是宋墨玉第一回走进云起书院。
因今天这场接风宴,书院也特放假一天, 里头空荡荡的没见几个人。
阳光投在进门处的小竹林里, 微风吹拂, 显出几分宁静雅致来。
宋墨玉站在竹林边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可四周也没见到有书院的人出现,连个能问路的人都没有。
正在这时一群人抬着不少东西鱼贯而入。看他们穿着打扮不像是书院的人,有几人身上还挂着半身围裙。一水儿的全是男人。
宋墨玉打量着他们,他们也看了一眼宋墨玉,或许以为她是书院里哪位夫子的家眷, 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礼貌地点了个头,而后一路朝着右边的偏门走去。
宋墨玉猜到他们肯定就是福瑞大酒楼的人, 顿时为不用找路松了口气,抬脚便跟在了后头。
走在队伍后头的两个是负责烧火的火工,年纪尚小,总超不过十三四岁去。
他们今日得了这差事,能到平时只听人说过的书院里头看一看,都无比兴奋。既想四处张望, 又不敢乱看。
回头一瞟后竟发现刚才竹林边的小娘子跟在了他们后头。
两人低头私语:“这位小娘子跟着我们作甚?”
另一人答道:“许是和我们同路, 总不能也是去厨房的吧。”
他们是火工, 就干些打杂的活,并不知道今天除了他们酒楼外,书院还请了别人来帮忙。
当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宋墨玉跟进厨房时,不由地傻了眼。怎么还真是和他们一道的?小
其他福瑞大酒楼的人转过身来齐齐地看着宋墨玉,整齐划一的沉默,没一个人说话。
宋墨玉陡然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低了下头行了个基本礼,最后走到了最里头的一个灶台前。
霍德福是福瑞大酒楼的二管事,更是灶头,负责今天重要菜品的烹制。
他自然知道今天的小吃和糕点是书院另外请人来做的。尤其是这做小吃的,听说还是个女人。
此举多少有些看轻他们酒楼,可云起书院态度这次强硬无匹,他们只得应下。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年轻。
宋墨玉为了今天有精神,特意补足了睡眠。看着便面若芙蓉,顾盼神飞,又穿着一件赭罗色的团纹半臂衫裙,头发结鬟于顶,横插着两支一模一样的桃花发钗,还有一缕乌发垂于肩上。
正是个未出阁小娘子的装扮,看着不过十五六岁。没有半点像是个手艺好的厨娘。
怪道刚才一众人都以为她是哪位夫子的家眷。
叶夫子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进厨房便喘了口气:“对不住,叶某实在对不住各位,本来该去门口接你们的,但今天人多事杂,还有地方没布置好,实在顾不上这边。”
霍德福点点头,露出个笑脸:“叶夫子,您说的哪里话。您放一百个心,后厨的事一应有我们。保准晚上的宴席没差错。”
叶夫子拱手:“那便劳烦您了。我自在前厅,您有什么缺的只管去前厅同我说。”
说完后他却没急着走,又朝宋墨玉也拱了拱手:“宋掌柜,今天也劳烦您了。”
宋墨玉抿唇一笑点了个头。
等叶夫子一走,霍德福的吼声响起:“都愣着吃干饭呢?!开工!”
霎时,厨房里各种声音响起。
火工烧火,水台宰杀,砧板切菜,十几个人分工极度明确。霍德福作为灶台负责调度一应事宜,到最后会负责热菜的直接烹制。
他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厨房里的每个人,却在扫到宋墨玉时停驻下来。
厨房里人人都是埋头苦干,面色凝重,深怕出了什么差池。唯独宋墨玉面上带笑,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一派轻松欢快的模样。
那小调夹在一众嘈杂声中很是微弱,可对于霍德福来说却分外明显。
今晚宴席的完整菜单子他是看过的,宋墨玉负责的那两道,取名为什么鸿运呈祥,什么雪中绿意,听都没听过。
据他所知,书院采买的那几只肥兔子就是给宋墨玉准备的。没有他的吩咐,这厨房里没有一个人会去给宋墨玉帮忙。娇滴滴的小娘子怕是见到血就怕吧。
他冷哼一声,他倒是要看看云起书院态度如此强硬,也要请来的人到底有几分本事。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没本事还要胡乱掺和一脚的人。
宋墨玉本来也没想过她做菜要别人帮忙。
凉皮蔬菜卷做起来简单,她打算下午再做,上午先把麻辣兔丁给做了去。
锅里已经烧开了一锅滚水,水正在不断往上冒泡。
宋墨玉先把滚水舀到木桶里,然后走到角落里看着笼子里那几只挤在一块的肥兔子。
她眼神很是温柔,附近的人看了一眼这边都忍不住嗤笑。这个年纪的小娘子最是爱这些长相可爱的动物,定然是狠不下心的……
只见宋墨玉打开笼子一把拽住一只兔子的耳朵把兔子提溜出来,然后拿着一根木棒一棒子把兔子敲晕,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进装了滚水的木桶,放上桶盖压了个严严实实。
宋墨玉如法炮制,一连把八只兔子都放滚水里淹死。
四周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忍不住互看一眼。
他们杀兔子都是直接割喉或者勒死。宋墨玉这个方法未免太温柔了些,到底是小娘子,于心不忍吧……
宋墨玉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等兔子都死完后,她把兔子挂起来,然后放血,从腿部开始剥皮。
她的手法娴熟利落,手起刀落之间全程都没有一点迟疑和停顿。
没过一会兔子便皮肉分离,成为上好的食材。
她把处理好的兔肉丢进盆里,然后在清水盆里洗了洗手,洗去了满手血污。
厨房里安静的厉害,目睹刚才剥皮的人都忍不住心里抖了一下。怪不得大家都说最毒妇人心呢。
霍德福看向宋墨玉的目光里,却忽然多了一分欣赏。对他来说,第一眼的喜恶便能定终生,轻易不会改变。宋墨玉是少有的例外。
宋墨玉要是知道这群人心中所想,只怕就要当场骂出来了。她若是不敢杀,他们要说她妇人之仁没本事,她现在敢杀了,他们又要说她残忍了。真是什么话都让他们说了。
好在她并不知道,所以心情依然很好。
宋墨玉亮出菜刀先把兔头剁下,然后把兔肉切成指甲盖大小的肉丁。兔肉切得越小,就越容易入味。
她把兔肉漂干血水后,在满满一大盆粉嫩的兔肉里放入葱段、姜片、盐和料酒一块腌制。
腌制至少要小半个时辰。
宋墨玉先把配菜切好,然后抖开自己带来的纸包,把里头在家里就配好的香料拿了出来。
霍德福的徒弟晃悠来晃悠去,看了个全,然后又溜到霍德福身边:“师父,她用的全都是好香料!八角、桂皮、草豆蔻……还有一些红红绿绿的,闻着有辣气但是没见过。”
“嗯。”霍德福白了徒弟一眼,语气严肃:“你活都干完了?闲着没事是吧?”
徒弟连忙道:“这不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她?”霍德福似笑非笑。
“师父您别生气,是我不会说话。她一个小娘子会做什么饭,可别把那些名贵香料白瞎了……”
师徒俩正说着话,宋墨玉的调料已经下锅了。
热锅热油里,姜蒜花椒、八角等诸多的调味料一块下锅,小火慢炒,调料专属的诱人香味顿时弥漫在这间不大不小的厨房里。
宋墨玉又立即把腌制好的兔肉丁倒了进去。没人给她烧火她就自己添柴。
大火翻炒下,粉嫩的兔肉开始变得有些白,她手腕一抖把酱油、冰糖放进去翻炒上色。兔肉立即变成了诱人的赤红色。宋墨玉趁热打铁把准备好的干辣椒段丢了进去,抽出柴转成小火继续翻炒……
好香——这是厨房所有人脑子里第一个想法。
好饿——这是厨房所有人脑子里第二个想法。
煲汤暂停,切丝暂停,腌制暂停,杀鸡暂停,他们的目光一齐看向宋墨玉的灶台。
“师父,闻着香,未必好吃呢。”徒弟还想找补一下。
“你闭嘴。”霍德福道。
徒弟立即灰溜溜地走到一边。
在不停翻炒下,宋墨玉把这兔丁炒得越来越干,炒到最后锅里涌出来不少油。
等快出锅时她又加了一些姜片和青红辣椒进去做点缀。
一大盆干香、酥嫩、油汪汪的麻辣兔丁就这么做好了,看着红红火火,可不就是应了那个名字吗。
鸿运呈祥!
还不到盛菜装盘的时候,宋墨玉把这一大锅冒着热气的兔肉先盛到了木盆里。
“上去搭把手。”霍德福踹了徒弟一脚。
徒弟一声都不敢叫唤,拉着旁边的另一个小工就朝着宋墨玉走了过去:“宋掌柜,我们来帮您!”
宋墨玉有些意外地看了霍德福一眼,她想了想拿了个小碟子盛了一小盘出来,然后走到霍德福面前微微颔首:“霍大师,早就听闻您的大名,还劳烦您赏个脸,指点小辈一二。”
古往今来大师都是尊称,宋墨玉并不介意拍拍对方马屁。到底是一个行当的人,先交好总是没错。
徒弟很是积极,立马递了一双筷子给霍德福。
霍德福见四周的人都看着这盘兔丁咽口水,自己也不好再摆什么架子。
他拣选着一块大小适中的兔肉丁夹起来放进嘴里。
因是刚出锅的,这兔肉丁还包裹着热气,稍许有些烫嘴。但当热气散去,辛香麻辣的气息瞬间占领味蕾,那些香料与兔肉相辅相成,掠夺着食用者的所有思绪。
再吃一口这句话在霍德福的脑海里响了无数遍。好在他活了四十余年,几乎用全部的定力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他放下筷子,扬了扬手对着其他人:“你们也尝尝。”
一群人早就忍不住了,顿时欢呼雀跃你一口我一口,甚至争抢起来。
宋墨玉眨眨眼睛,等着霍德福的评价。
霍德福沉默了半晌,迟疑着问:“你此前从未学过厨?”
宋墨玉当然不会告诉他,她当然学过了,她在自己的世界从记事起就开始切菜了。于是她默默地摇了摇头:“我是半路出家,自己摸索的。”
她看着霍德福一脸震惊的表情,心里的小人在狂笑。她突然明白那种扮猪吃老虎的装逼爽文有多爽了。
霍德福是个爱才的人,此前收了两个徒弟,都无甚天赋,只会笨功夫。但又能怎么办,凑合着教呗。学了手艺,他们总不至于以后饿死。
可他如今吃过宋墨玉的菜,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珍珠和砂砾的区别。
于是他极其郑重地向宋墨玉发出邀请:“宋掌柜,我在酒楼还算说得上话。如果你愿意,我在酒楼是多少工钱,你便可以拿到多少工钱。”
他这话一出,四周嬉笑的人都忍不住沉寂了。他们这位灶头的手艺可以说在整个宝陵县都找不出一个比得上他的。可他现在却向一位十六岁的小娘子发出邀请,还愿意给她同等的待遇。
宋墨玉又行了个礼,尽量让自己拒绝得不那么直接:“多谢霍大师美意。只是我这人不喜拘束,打算自己做做小生意,还请见谅了。”
霍德福本想再挽留几句,但见宋墨玉淡然的模样,终是按住了心思。
强扭的瓜不甜。
宋墨玉的厨艺不在他之下,却如此年轻。他若是这个年纪时能做出这样的菜,只怕会觉得天高海阔任凭他去,狂妄非常,也断然不会把自己交待在一个镇上的酒楼里了。
霍德福想到这里,眼神不由开始搜寻起那盘他才吃了一口的兔丁来,结果没成想,他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群家伙已经把兔丁吃了个光盘。
若不是他们顾虑着宋墨玉还在这,只怕连那盘底的肉沫子都要舔个干净。
好气。老子就吃了一口!
霍德福的眼神要是刀子,这群人只怕都要被他扎穿了。
“都没活了是吧,快点!散了散了。”霍德福没好气地说。
宋墨玉抿唇笑笑,回到自己的灶台上,开始准备另外一道菜。
因着兔丁的插曲,福瑞大酒楼这些人对宋墨玉的态度也好了起来。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把她当个透明人,刻意排挤她。
如今还会主动过来问问她要不要帮忙。
宋墨玉笑着摇头,表示自己应付得来。
随着时间流逝,厨房里各色菜肴都开始出锅。各种鲜香的味道弥漫在厨房里。
宋墨玉也借此机会围观了福瑞大酒楼的做菜过程和水平。
红烧肉、青虾卷、锅塌山鸡、槐叶冷淘、蟹酿橙……全都是福瑞大酒楼的招牌菜。
色香味,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算得上是上乘。甚至还会配上简单的雕花。只是大多都较清淡,不像宋墨玉做的菜这般暴力辛辣。
正在这时,本在外头忙碌的叶夫子擦着汗朝厨房走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人,也是一样的满头大汗,手里还抱着一口箱子。
叶夫子先走到霍德福面前:“霍大师,有个十万火急的事。县令大老爷刚才派人送来一样东西,说是给我们书院的贺礼,让晚上一并做成菜呈上去给宾客享用。可我们都认不出这是什么……”
霍德福目光凝重起来,打开那口箱子看着那被绑着红绸的干货。一共八条,大小都差不多,捆扎在一块看起来有些古怪。
周遭的人顿时惊叫:“这什么怪物,身上这么大,尾巴这么多。”
“是啊,是啊,怪吓人的。”
霍德福迟疑了一下,说道:“这……我也未曾见过,好像是种干鱼。”
叶夫子连声道:“是是。听说这是县令大老爷的岳父从沿海一带给他寄过来的食材,很是珍贵。您这是否能做?”
霍德福没有说话,甚至有些赧然。他去都没去过沿海地带,哪里会做海货。
宋墨玉也走过来凑热闹,她往箱子里一瞧,顿时乐了,好嘛,这不就是鱿鱼干嘛。
她见霍德福沉默,叶夫子又这么着急,于是说道:“这个或许我会做。”
叶夫子看向她:“宋掌柜,并非我不相信你。只是这是县令大老爷的贺礼,做坏了不是闹着玩的。你这……”宋墨玉年纪这么小,他作为长者,并不愿意看她担这个风险。
宋墨玉点头:“我知道。我能做。”她的语气笃定起来。
霍德福看着宋墨玉自信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替她说话:“叶夫子,宋掌柜在厨艺上确实有过人之处,要不就让她试试吧。”
宋墨玉继续说道:“这东西叫做鱿鱼干。县令大老爷送来的这些色光白亮,只形均匀,肉质微中透红、干燥且有腥香,是各种佳品。要想烹制它们,需得先浸泡两个时辰。”
她说起来头头是道,很难不让人信服。
叶夫子也没了办法,只得把这个重担交托给宋墨玉。临走前他又说:“宋掌柜你只管做,若,若果真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由我担着就是。”
宋墨玉闻言,心中忍不住多了几分感动,笑着朝叶夫子点点头。
有她在,就没有做不好的食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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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红绿绿的,可好看了!我一闻就想流口水◎
叶夫子走出门去, 走过两道拱门便到了今晚宴客的地方。
周红春本在指挥着人挪动椅子,见了他便问:“霍大师应下了?可交代妥当了?”
叶夫子摇摇头:“不,是小宋掌柜应下了。”
闻言周红春有些怔愣。他想的和叶夫子一样, 宋墨玉年纪小从未出过这云鹤镇, 如何会做这千里之外的海鱼。
“这不是胡闹吗?”周红春面沉如水,“霍大师便罢了, 总归福瑞大酒楼和县令大老爷有些交情。做得不那么可口也没什么,她一个无甚背景的小娘子若惹了众怒,以后还如何在云鹤镇立足。”
叶夫子也是无奈:“你当我不知道吗?只是连那霍大师都属意让小宋掌柜做, 我能有什么法子。大不了到时候出了事, 我担着。”
“你……她不知道其中利害, 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担,你又拿什么去担。”周红春面色愠怒。
又有人从旁插话,那是书院里的另一位夫子,名叫印子澄。
他冷笑道:“她一个小娘子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偏生要在男人堆里谋差事, 我看她不是不知道利害, 是非要掐头冒尖逞能。无非是想在大老爷面前露脸,给她那未开业的饭馆博些名声, 等她跌跤了也是给她个教训。”
周红春皱眉:“印夫子,慎言。”
印子澄拱手道:“周院主,三年一次的接风宴就靠你为书院费心了。我还有事,先告退了。”
“他为何对小宋掌柜这么……”叶夫子欲言又止,他想说的是,为何恶意这么大, “小宋掌柜得罪他了?”
周红春摇摇头:“不知道。院主呢?”
两人朝院主院内走去。
印子澄走到他院内时, 看到自己的夫人正在招待李修文用茶。
李修文见印子澄走进来, 连忙起身相迎行礼:“修文见过恩师。”
印子澄有些意外:“之前你们几个见过院主后,院主不是让你们先回家稍作休息,晚上再来赴宴吗?坐。”
李修文没敢坐下,站在印子澄面前。
印子澄的夫人给印子澄也送来一杯茶,笑道:“我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舟车劳顿回来,修文这孩子定要先面谢你才肯回去。你们师徒先叙叙。”
她一走,屋里便只剩下印子澄两人。
印子澄打量李修文几眼,道:“怎么不去叶夫子和周院主那面谢?”
李修文忙道:“院主和各位夫子都是我的老师,唯有您是我的授业恩师。”
印子澄满意地点点头,见他面上含笑又问:“看来你这回考得不错?”
李修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八九不离十。”
印子澄手指在桌上轻点,有些意外。
其实李修文的资质算不上好,心性也有些浮躁,若这回果真能中举是再好不过了,也不枉费他这几年的悉心教导。
想了想,他说:“你既有望中举,有些人和事情便该割舍。你与那宋屠夫之女的事我早有耳闻,你可知她今日就在我们书院的厨房中,筹备今晚的宴席。”
李修文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起头,错愕地问:“恩师说的可是真的?”
印子澄摆手:“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今晚来的是什么人你都清楚,若叫她搅了局,揪出你们那段前尘往事来,对你绝无益处。”
李修文感觉后背冒了一阵汗。
因着这临时送来的鱿鱼干,原本已经松快热闹几分的厨房,顿时又开始愁云密布。
唯有宋墨玉先把那鱿鱼干浸在水盆里,加了些草木灰进去后便不管了,自顾自地在那做凉皮蔬菜卷。别人只能看着她干着急。
一斤面粉大约能做二十张凉皮,为免出现什么意外导致凉皮不够用,宋墨玉直接用掉五斤做了一百张。
内里的配菜她准备了青绿的胡瓜丝、煮熟的黄豆芽、腌制过的脆爽萝卜丝,还有面筋和鸡蛋丝。
宋墨玉取过一张凉皮卷,把这些配菜依次按份量扑上去,又在凉皮卷的一层刷了她特制的油泼辣子,最后才动手把它们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