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多?见识见识,总能习惯。”
“那?不成,少了才招人稀罕。”
这时,路旁有?个中学生?骑着单车叮叮铃铃地冲过来,孟揭手伸得很快,把着她腰,往靠墙那?边一带,随即松手。
在那?串叮叮声冲过去之后,才开口:“房间还留着,东西?没动过,你随时住进去。”
“再随时走?”她笑说。
孟揭看她一眼:“我还能把你锁在那?里吗?”
“那?谁知道,”晏在舒微微摊手,“你挺怪的。”
风吹着,海潮连卷带扑地撞击墙下的礁石,晏在舒干脆就背靠着石墙不走了,她看着孟揭,不吭声。
孟揭也在风里看她,第一把阳光碎在海面?上?,把两人的眉眼发肩都揉得晶晶亮,或许是景正好,或许是气氛正好,晏在舒心里竟然生?出了点鼓涨,好像酿出了些话,生?出了些柔软的情绪,就像那?夜在海鲜档里一样,那?些不合时宜的话就在喉咙口打转。
想?问一嘴,你是不是特?地来找我的?
但忍了回去。
总要分开的,这甚至是他们现在能心无旁骛走在一块儿的原因,她不想?做温水里那?只青蛙,死于蔽眼的温情。
又一辆自行?车呼啸着掠过去,打破了这阵凝视,他们开始往回走。
刚上?石阶,孟揭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就按掉:“我走了。”
嗯?晏在舒没明白。
这时小巷口驶来一辆车,遥遥地,那?车窗降下来,孟揭朝司机点个头。
晏在舒愣住,还真的只有?吃顿早餐的时间?
可话还没问出口,刚刚被搂过一次的腰再次搭上?只手,这次不是短暂停留,而是着意使力?,孟揭把着她的腰,控着她的身?子,直接把她往下带了一阶。
从阳光下,避进阴影里。
晏在舒吓了一跳,下一秒身?前也挨上?熟悉的热度,孟揭的呼吸逼近了,却没有?直接亲,他的鼻梁蹭过她的,垂下的发丝缠着她的,气息猛不丁缠绕在一起,两人胸口同时起伏。
她抓上?孟揭手臂,直勾勾回视。
他有?点病态,竟然觉得这种眼神特?别勾人,好像招着你来亲,又好像抗拒你靠近,这眼神促使孟揭想?要拽掉自己的领带,他今天分明没领带,喉咙发紧的感觉却异常清晰,清晰到他想?……
喉结上?下一滚。
巷口的车两次鸣笛催促,他的鼻尖再度逼近,气息湿热,仿佛下一秒就要亲上?去,在这暗影流淌的角落里偷几分钟香了,但他没有?。
在第三次催促响起时,孟揭迅速偏过脑袋,一口咬在了她颈侧。
这个浑球。
晏在舒捂着脖子回酒店, 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印子几乎消下去了,残留的?情绪冲击比比物理痕迹更重, 导致她面热, 耳根红, 脑子里也挤满了孟揭的?呼吸和?吞咽声。
闪现一样地来,咬她一口就走。
晏在舒抽湿巾,把?那?点痕迹用力擦了几遍,就像重新夺回主权一样, 要覆盖掉孟揭的?痕迹和?力道, 这时,手机一震,晏在舒滑开看,中微子的?头像扎进眼里。
-孟揭:【我登机了。】
-晏在舒:【我不想知道。】
-孟揭:【本?子放在哪里, 什么时间要?】
原来是说这个,不是特地跟她报行程,晏在舒颈部刚消下去的?热度又悄悄返回来,她“啪啪”地把?键盘按得很用力。
-晏在舒:【我回去再取。】
-孟揭:【几号的?飞机?】
-晏在舒:【怎么呢,是要来接机, 在机场再把?我咬一口吗?】
-孟揭:【痛不痛?】
短短三个字好?像就带着莫名的?安抚性质,让晏在舒张牙舞爪的?劲儿消了,在孟揭回复间隙噼里啪啦打的?一串字也挨个消除, 回:【痛。】
-孟揭:【轻点擦。】
意思就是他收着劲儿, 拿捏着分寸,走时也在那?痕迹上抚过, 那?咬痕什么样他清楚,如果要说痛, 那?多半是晏在舒自己在气得拼命擦。
被预判打准的?滋味很复杂,晏在舒差点想把?手机撂了。
在她未回的?时间里,聊天框顶端又出现一串对方正在输入中……
孟揭逗了人,呛了话,才正正经经地跟她报备行程:【我去瞿城,如果行程顺利,下周一回海市。】
-晏在舒:【不会要开始互报行踪了吧?】
那?边没回。
-晏在舒:【不至于,没必要。】
-对方正在输入中……
半分钟后,孟揭回个:【你是有房子钥匙?】
-晏在舒:【大鸟摇头.GIF】
那?边飞快地又回一句:【跟你对行程而已,你想挺多。】
-晏在舒:【你想得是不多,你只是坐了十几小时飞机过来把?我咬一口。】
-对方正在输入中……
晏在舒根本?不给他机会:【咬超痛。】
好?了,对上这三个字,孟揭能说什么?顶端那?行正在输入中一下子消失。
晏在舒还他一句:【我也只是跟你接个吻而已,你别想多。】
打着字,晏在舒弯腰拉冰箱,取了两块冰,抽两张化妆棉兜着,贴在脖颈上来回滚动,又看到孟揭来了条消息。
【我补个觉。】
她没回,乐团的?小伙伴们知道她要先回国,接连催来几个电话,说要在今天玩个痛快,所?以晏在舒没分心思给孟揭,更没思考这四个字里带的?深意——补什么觉,哪个正常人夜里不睡的??
而这把?回旋镖是入夜之后就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起因是她订机票时,问了一嘴阿嬷回不回,阿嬷说:“我才来几天,晏在舒你是不要太过分了啦。阿嬷今年是65岁,不是15岁吼,时差都还没有倒顺吼,要回你自己回吼。”
晏在舒转头就跟谢女士讲,一来二去的?,消息就传到孟妈妈那?里。
Charlie女士常年外?驻欧洲,算半个东道主,知道晏在舒要提前回,电话就过来了,先聊了两句,又问她订票没有,晏在舒说正准备订。
“理事会有同事要回海市呢,明晚在这里直飞,”孟妈妈的?声音特别温柔,“晏晏不介意的?话,跟两位叔叔阿姨一起吧?”
那?就是理事会专机,晏在舒怪不好?意思的?,孟妈妈知道孩子的?顾虑,温声说:“是彦霖叔叔和?澄子阿姨,晏晏都见?过的?,不要担心。”
晏在舒就没多推辞:“谢谢Charlie。”
孟妈妈又跟她敲时间,问她晚上方不方便一起吃顿饭,还叫了晏妈妈和?阿嬷一块儿,她也一一应了。
这晚,跟乐团的?伙伴们告别过后,晏在舒换了衣服跟两位谢女士汇合,而后来到一家临海餐厅,孟妈妈已经到了,正站在栏杆边跟餐厅老板谈论一瓶酒。
孟妈妈高挑纤瘦,得有一米八了,一头深棕色的?长卷发,露肩及膝裙,浑身上下没有过多装饰,只戴了串珍珠项链,温婉,亮丽,得体。
听到声响一转头,笑着对晏妈妈招手:“来,这瓶酒你一定喜欢。”
落座后,就开始轻声细语地交谈,她们是几十年的?交情,凑在一块就有讲不完的?话,晏在舒多数时间在听,偶尔孟妈妈会带话题给她。
真是特别细心温柔了。
孟揭怎么没遗传点好?的?呢?
心里这么想,巧也这么巧,话题也正好讲到他。
孟妈妈说:“那孩子,昨晚在理事馆下飞机,吃了餐饭,就匆匆地又走了,说是和?研究所?的?前辈们一起,不好?意思耽搁时间,要我跟你们问声好呢。”
海风徐徐吹,孟妈妈说着话,把?飘起的?发丝别在耳后,腕骨固定在脸侧,晏在舒不知道是被那?侧脸晃了神,还是捕捉到了某个关键词汇,脱口而出:“昨晚吗?”
话出口,身侧的?阿嬷先看过来,接着对面两位女士也看过来,她僵住,默默地低头喝水。
孟妈妈和?晏妈妈对一眼,轻轻弯了弯唇,特别顾虑女孩子的?心情,又转头聊上晒后修复的?事情去了。
晏在舒慢吞吞喝着水,眼神失焦,人还是懵的?。
所?以,补觉是真补觉。
理事馆离晏在舒的?酒店有5个小时车程,孟揭昨晚下飞机,是先陪孟妈妈吃了顿饭,知道晏在舒自己上斯普利特玩儿了,又坐了5个小时车,才有今早“从天而降”的?那?一幕。
搞不好?,在老街里逮到晏在舒的?时候,他人还没缓过困劲儿,刚安安生生坐下喝两口咖啡,又被晏在舒气起来,跟着爬台阶去了。
竟然一声不吭。
明明是到欧洲来参加研讨会,是来学习的?,来干正事儿的?,偏偏给她一种路过的?错觉,把?正事讲得像玩笑话。
做却没少?做。
先在她脖颈上留个痕迹,种一团烧心挠肺的?火星子,也不解释清楚,既有足够的?后劲儿,也有足够的?空白时间,让晏在舒骂也好?气也好?,这几个小时绝对把?他搁心里,翻来覆去地咂摸,最后,顺其自然地在饭局上得到全部信息。
他对母亲的?那?套滴水不漏社?交法则了如指掌,也对晏在舒的?情绪起伏了如指掌。
更重要的?是,在这之后,白天里留在晏在舒脖颈上的?咬痕就彻底烙下去了,胜负欲会让她在回海市前的?这两天两夜里,时不时就把?这事翻出来想,时不时就把?孟揭的?行径翻出来琢磨,他也会在晏在舒那?里占走十成十的?存在感。
晏在舒不是没良心吗,不是潇洒自在无拘无束吗,不是亲完就甩甩衣袖飞克罗地亚吗?
孟揭偏要她记住。
两天后,晏在舒回到海市,小腿和?后背都还残留着克罗地亚的?烈日。
她跟同行的?叔叔阿姨道别后,阿嬷的?司机来电话,问她要不要用车。
晏在舒知道阿嬷给人放了假,也就回绝了,碰巧管煜来了个电话,人也正好?在左近,就开着车接上了她,俩人往馥苑去吃饭。
“上回跟你提过的?姓辛那?人,你记得吗?”
馥苑的?包房里,管煜点了当日的?招牌菜,边给倒茶边说。
“记得,有眉目了?”晏在舒时差没倒过来,靠着咖啡浓茶提神。
“有点眉目,也是个老钱,祖上好?像做茶做纸的?,这几辈都相?当低调了,你回头问问阿嬷看能不能了解更多,”管煜说,“我朋友呢,是影视公司股东,但说白了,就是一白手套,面上风光的?人物,所?以也没法跟咱掏底。”
“就雍家那?种。”晏在舒懂了。
“对喽!”管煜一拍桌,他是不好?直接点雍家的?,这种人情场上的?忌讳他懂,晏在舒提了他也就顺着往下讲,“辛先生呢,对电影,特别是纪录片比较感兴趣,喜欢收集原片,托朋友传话呢,是当时看你现场演出视频时,看上屏幕上那?部片子了。”
这才是重点,晏在舒想了会儿,因为?老晏打小不在身边的?关系,奥新允许科研工作?者的?家属每季度发送一部视频录像,经由审核之后送进西北研究中心,所?以晏在舒会拿相?机的?年纪,就开始东拍拍西拍拍。
《Take a nap》是她给先天失聪的?小孩拍摄的?纪录片,很青涩,很稚嫩,但扎扎实实耗了她两年时间去打磨,所?以,不出意外?地,晏在舒回绝了。
“我不想卖。”
管煜脑子一转,说:“明白了,辛先生那?边你别担心,我去谈。”
他也能理解,晏在舒还在读书呢,不论做什么,那?都是基于天赋的?兴趣探索,很随性,镜头天马行空,加上肯花时间去磨镜头,因此?每一帧都特别细腻,还有耐心等?待纪录片里每个人物的?改变,所?以,最终成片才那?么惊艳。如果真卖了原片,或者签约公司,走商业化那?套,就可惜了。
管煜跑这一趟,一半是传话,一半是觉得她形象好?,条件优,想借事探一探她进圈儿的?态度。
现在明了了,晏在舒没这想法,她喜欢唱两首歌,也喜欢拍两部片子,却不愿意把?主动权交给别人,她的?圈子向来干净。
管煜没让气氛尴尬起来,转头讲起了唐甘攒的?那?个局:“到时候你也去吧?”
“去,”晏在舒喝着藕汤,“不去唐甘得把?我皮扒了。”
管煜笑笑:“别勉强啊,保准儿好?玩,裴庭把?他新签的?那?个赛车手也叫上了,到时候挑个能见?度高的?好?天气,跑山肯定好?看。”
裴庭母亲姓谢,晏在舒要叫一声姨,说起来,他俩也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妹,但这几年晏在舒那?发小圈动荡得特别厉害,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晏在舒一度都要跟裴庭决裂了,今年过完年,兄妹俩拜祖宗时被阿嬷训过,才稍微收敛些。
管煜提裴庭,晏在舒跟全然不记仇了一样,兴致勃勃地问:“是费宁吗?”
“对对,你见?过没?”管煜接得很快,俩人就开始谈论赛车手了。
晏在舒和?管煜后来也没聊多久,管煜很有眼力见?儿,看她刚坐了十几小时飞机,吃了饭,谈了事,就替她叫车,直接回了碧湾。
熏黄的?太阳在摩天大楼间沉沉碾过去,天阴,风打起了卷儿。
到家时正砸雨点呢。
唐甘知道她回来,第一时间就发了一份文件过来:【8-9月行程,你一会儿看看,九月份的?等?你课表出来再调。】
-晏在舒:【给喘口气儿吧。】
-糖不甜:【还没到家呢?】
-晏在舒:【刚进家门。】
-糖不甜:【那?不得了,赶紧看啊宝贝,明早8点前没回复,就按这版行程走了,你那?赶紧把?剧本?赶出来。】
-晏在舒:【愤怒大鸟.GIF】
-糖不甜:【别撒娇。】
行李箱滚轮“咔”地滚过白石路,晏在舒看了行程表,先回复唐甘,把?几个有冲突的?时间讲给她后,又给孟揭发了个消息:【明天几点到?】
孟揭直接弹的?语音:“什么事?”
他的?声音沉,左右有压低的?谈话声,隔着电话,轻而缓地搔着她耳朵。
晏在舒沉默片刻,轻声说:“我给你接机啊。”
“你这么得闲?” ?
“这话怎么说的?,”晏在舒笑笑,“我是一片赤诚。”
孟揭不跟她绕圈子:“那?本?子,要得急吗?”
晏在舒点头:“急,有活阎王跟在屁股后头撵。”
晏在舒还要说点什么,可孟揭似乎忙起来了,说了句“我送过去”,就切断了语音。
我送过去。
当然是等?他回国再送过来,晏在舒是这么理解的?,觉着孟揭还挺上道。
一桩正事敲定了,晏在舒反手关掉门,住家阿姨和?园艺师傅都放假,晏在舒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又淋了雨,于是先上楼洗澡,出来时天将近全黑,雨点拍打在窗边,噼里啪啦,一片水渍浸透的?浓绿。
她擦着头发,往卧室走,手机搁在床头柜充电,她没想着拿,先下楼翻冰箱,找了点儿酸奶,洗两把?蓝莓,一搅和?,含进嘴里,才慢慢悠悠往楼上走。
咬着蓝莓看到手机上显示出3个未接来电时,是有点愣的?,觉得奇怪,该报的?平安都报了,该打的?电话也打了,没道理还有人找,而手机一拎起来,面容解锁“咔嚓”一下,屏幕上刚闪过一串陌生手机号,手机又震了。
她正好?接。
“你好??”
电话那?端沉默了会儿,依稀可以听到暴雨嘈切,晏在舒低头看了下号码,显示归属地是海市,她再问:“哪位?”
“你没存我号码是吗?”孟揭的?声音裹在密集的?雨势里,听起来有点模糊。
“……”晏在舒还真没存,当下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但她学聪明了,想起孟揭报过的?行程,立刻关怀式地问一句,“你回来了?今天不是周日吗。”
“嗯。”特别沉的?一声。
“那?挺……”晏在舒含一口酸奶,蓝莓在嘴里爆开,“挺顺利啊。”
孟揭不跟她磨嘴皮子,直接撂一句:“下楼,开门。”
晏在舒吓死了。
本?来?就倒时差倒得脑袋懵, 等真在院门口看到半边肩淋湿的孟揭时,惊得连话都讲不出,还是孟揭先偏了下头:“车停路边了?”
“好。”其实连话都没经思考。
“让让?”他再说。
此时夜幕降临, 天已阒黑, 暴雨在地面溅出一蓬蓬湿雾, 周遭水汽弥漫,两?人还站在晏在舒家院门口,吹着风,溅着雨, 一个隐约带火气, 一个活似见了鬼。
“先进来?吧,”晏在舒立刻惊醒了似的,往边上挪了一步,院门在身后缓缓关上, 她把伞举高,歪过去?遮住他,“你什么时候到的?”
“七点。”
孟揭个儿高,那伞面直往孟揭头顶压,他干脆把伞接过去?, 晏在舒自然地要松手,可?孟揭速度更快,手下滑, 连伞柄带晏在舒的手一起罩住, 一点儿机会都不给。
她看孟揭一眼,接着又看到他手里的防水袋, 注意力微妙地转移了:“特?地过来?送本?子的?”
“不是,特?地来?你家淋雨的。”孟揭情绪淡。
晏在舒站门边, 一边按密码锁院门,一边斜过额看他,慢悠悠哦声:“滋味还好吗?”
“时间长了点,也就一般般。”
晏在舒笑笑,抽出手,指一下小屏幕:“为什么关不上门了,你帮我看看。”
“哪……”
孟揭刚低头看过来?,晏在舒就抓着他衣领“叭”一下亲上去?,这一瞬间眼睛特?别?亮,猫着坏,手也没撒半点力。
第一下是亲,第二下就是咬,完全是心血来?潮。
其实脖颈上的痕迹已经消失了,却像成了道看不见的烙印,在这雨夜里,随着水汽一起返潮,脖颈上的那湿热刺感挥之不去?,因?此她也要来?这么一下,她也要让孟揭尝尝滋味。
晏在舒咬起来?没什么章法,只是用唇裹着,牙叼着,在那嘴角轻重不一地碾磨。
痛吗,痛的,孟揭其实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但他八风不动,稳稳撑着伞,由着她咬,也由着她撒气,等她咬过瘾了之后才抬手,罩住她后背,轻轻拍一记。
“摄像头。”
晏在舒猛然惊醒。
对,院子里是有摄像头的,她嘴唇湿亮,心虚地往上瞄了瞄,随后立马偏过脑袋,装得跟多乖似的,可?孟揭的手沿着那截腰线往上,扣住了她后颈,压根儿没给她留退路。
第三下是孟揭的转守为攻。
“摄……”晏在舒气息不匀,艰难地说,“摄像头!”
“看不到,”孟揭握她后颈的手在施力,“死角。”
后腰同时受力,而后晏在舒听见“噗”的一下,伞骨磕在大门边,孟揭淋过雨的肩身再覆上一层湿色,她眼里最?后的场景是昏黄院灯下的漫天雨帘。
唇贴着唇辗转,她视野里全是孟揭。
他说话的语气是平淡的,而唇舌却凶狠,追杀一样缠得晏在舒喘不上气。在克罗地亚那一咬不但咬得晏在舒别?扭,还让他整个人都悬在某个临界点,无计可?施,无药可?救,接连几天都在酒店健身房泡着,耗掉的是精力,滋长的是非欲。
雨还在下,晏在舒头晕脑胀,在伞下的密闭空间里被封锁了四路,只能揪着他后腰的衣裳,随着胸腔空气一丝丝被榨出,她指尖的力道也加重,抠得他后腰一片红,全是深深浅浅的印子。
伞面歪斜,一行行水珠沿着那弧度往下滑,沿着孟揭衣领往下,那潮气渗到了他心口。
孟揭去?洗澡了。
用的是晏在舒房间里的浴室。
她不想让家里阿姨发现客卧浴室有用过的痕迹。
而孟揭刚刚听她说自己房间的浴室能用时,眼神非常微妙,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一些刻薄的话就在喉咙口打转,偏偏咽回?去?了,因?为发现自己也没有立场和动机反驳她。
让她家里知道他们关系大有进展?
疯了吗?
小鸭过河的地垫溅出水珠,孟揭的头发湿透,水线沿着腰窝往下游移,他拨着晏在舒的那些瓶瓶罐罐,打眼一眼,沐浴用品有五六种?,磨砂膏,精油,沐浴液,沐浴泡沫,手工皂,头部用品就更多了,满满当当放了两?排。
几层皮几根头发啊?经得住这样洗吗?
孟揭的淋浴间就很简单,一瓶沐浴液一瓶洗发水,多的没了,他不能想象自己的浴室摆得这样繁杂,所以他跟晏在舒其实多半也过不到一块儿,他想。
而为什么会有这种思考角度,他却没有深究。
水流温热,把沐浴液的味道揉散了,是清爽的柑橘调,跟今晚遮在伞下的晏在舒味道一样,她下楼来开门时头发带着湿,脖颈间散着水汽,领口和胸前?都有洇湿的痕迹,也是刚洗完澡的模样。
那么……
孟揭放在肩膀的手顿住了,视线缓慢逡巡着整间雾气缭绕的淋浴房,玻璃面覆着层水雾,把里边的影子涂得若隐若现,鬼使?神差的,好像哪里凭空伸来?只手,把那轮廓涂晕,变得曲线分明,变得纤瘦窈窕。
片刻后,孟揭面无表情地调低了水温。
凉水兜头浇下,冰凉的感觉过遍全身,但欲/望消减的速度比不上体温拔升的速度,孟揭搓了把脸,后背挨上玻璃门,数次有想抬手的冲动,但他没有,就自虐般,被淋浴头里的水线冲打着。
脊骨僵麻。
孟揭花了很长时间收拾自己,久到磨光了晏在舒的耐心。
她第二十次抬手看表,终于?敲响浴室门:“还活着吗?”
门“咔”地自内拉开,晏在舒没防备,上半身都往后仰了点儿,紧跟着就看到一个发梢滴水,脸色不虞的孟揭,她沉默,孟揭也沉默,里边的水汽微渺,一丝半缕地漫出来?,她闻到了自己沐浴液的味道。
“你在里面把自己腌了一遍吗?”
孟揭手臂间挂着换下来?的衣服,听了这话,喉结略微滑动,但没应,问她:“洗衣机在哪儿?”
晏在舒往一门之隔的干燥区指一下,孟揭侧身过去?,刚把衣服往里搁,打眼又看到洗衣机边那只脏衣篓,他不想看的,但那条细细的白色肩带偏从边沿往外冒。
是件法式胸衣。
薄薄的,手工蕾丝,纯白色,躺在衣裳堆里,就像雨打落了栀子色的茎条,软,柔,有经过风雨的痕迹。
“内衣,没看过吗?”
晏在舒镇定地走进来?,弯身,勾起一边肩带,当着孟揭的面儿,把那薄薄的布料装进洗衣袋里,连筐里的衣裳都一股脑塞进了洗衣机,倒洗衣液倒消毒液,而后啪啪一按,等洗衣机注水的声音传出来?,她已经头也不回?往外走了。
进了她的浴室,用着她的沐浴液,穿着她的新T恤,还要看她的内衣。
那一口真是咬轻了。
十分钟后,孟揭清清爽爽下楼,晏在舒在客厅翻那本?画册,听见脚步声也没回?头,动手把画册拆开,挑出高中时期某场汇演时写的剧本?,随后拍照,用平板提取文字,稍微排了排版,就开始分屏对着原著看了。
《驯悍记》是莎士比亚的作品,之前?在戏剧舞台上呈现的部分是主人公彼特?鲁乔驯服妻子凯瑟丽娜的过程。
凯瑟丽娜在出嫁前?是个自我倔强且不易屈服的人,这种?性格在当时的欧洲被定义?为暴躁彪悍,使?得其父迫不及待要将她嫁出,好让凯瑟丽娜下边的妹妹能顺利出嫁,于?是,年轻人彼特?鲁乔出现了。所谓驯悍,字面上看,就是这么个浅显的意思。
这篇戏剧在高中时期是必读内容。
某一年的暑假汇演上,晏在舒班就排了这出戏剧,当时的聚焦点和戏剧冲突还是集中在女主人公遭到言语和行为暴力驯服时,产生的反抗表现上,继而引发出大家对自我意识与社?会环境的讨论,以及保持独立人格的重要性,非常中二,非常符合一帮牛气冲天高中生的性格。
如果现在再这样排,就显得刻意了。
大家的思想在成长,对这种?浮于?表面的口号不再买单,所以晏在舒要把剧本?再改改,最?好还是跟林教授再沟通一下……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窗外雨就小了,略带潮湿的空气从推拉门门缝渗进来?,她抬头,猛不丁地看到孟揭的半道身影。
他站在走廊打烟。
那姿势娴熟,手掌弯曲着,在嘴唇和掌心间打起一簇火,那火舌顷刻卷上烟尾,在暗夜里烫出了一点漏洞,烟气随之弥漫开来?。
“关门。”晏在舒朝推拉门扔一团稿纸。
孟揭头都没回?,反手把门关紧了。
再次进来?是二十分钟后,晏在舒也刚刚加上舞美老师的联系方式,双方正在互弹资料。
聊天框频震,晏在舒盘腿坐沙发边,后背挨着沙发座,注意力都在屏幕上,等她反应到那股不寻常的热度时,孟揭左手已经环到她后肩了。
僵了一下。
扭头看他。
孟揭的眼神也小幅度地转过来?,无声对视着。
两?人间隔不过十厘米,连呼吸都清晰可?闻,身后,孟揭的手还在擦着她后肩过,很快停住,停的瞬间孟揭略微压身,两?人鼻尖挨在一起,这时,晏在舒听到了左手边细微的磕碰声,也感觉到了他气息的热度,不过下一秒,他就慢悠悠地坐了回?去?。
腰板正,神态懒,手里还捏着一根从她左侧抽出来?的充电线。
真是很讨厌。
搞得像她在自作多情。
后来?的一个小时里,晏在舒就窝在沙发边跟舞美老师来?来?回?回?敲定初步安排,发过消息,也打过电话,孟揭始终安静地坐边上,看会儿手机,翻会儿书,晏在舒挂掉电话,从厨房走回?来?时,他已经从烘干机里取出自己的衣服换上了。
这就很怪了。
晏在舒把电脑一合,笑也不笑地问:“要走了?”
孟揭的表情也很有意思:“不走,留下来?跟女朋友过夜吗?”
“心里没想着跟女朋友过夜,干嘛来?送本?子,”晏在舒捞起车钥匙,往孟揭走,咬字很轻,“一下机,冒着夏夜雷雨跑半座城,还在门口巴巴地等了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