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遇见的人不对,她耐心调养月余,觉得身子比以前好转不少,未必不能孕育阴阳——她更有一重想头,吴王眼看着要登临大宝,说不定她的孩子也能有幸传承帝裔呢!吴王妃那孩子病病歪歪,看着就不是个有福胚子。
徐婉揉着衣角,完全被拖入节奏,“可是,吴王总不与我亲近……”
每每孤男寡女独自相处,吴王便化作正人君子,说是体谅她有家室,不愿她在王珂面前难做。而?徐婉也不得不披着贤妻良母的皮与他端正相处,她太知道,一个女子若不够矜持,必将?为人所轻贱。
起初她也以为对方欲擒故纵,可这都大半年?了仍无事发?生?,徐婉只能自认倒霉,早知道还不如学?潘金莲偷汉子呢。
做戏做到底,这会子她也放不开?了。
徐宁笑道:“你也真是个榆木疙瘩,就不会想点别的法子,药铺里多的是助兴的药,你便买些回来,掺在饭食里又?能如何?除非吴王是石头变的,否则必得上钩。”
徐婉恍若醍醐灌顶,她怎么没?想到呢?还是三妹狡猾——说不定就是靠这招才拿下静王的,当真人不可貌相。
她却也知道利害,“若殿下发?现,恐不会轻饶我。”
徐宁道:“人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你就不会每次少弄点,零零星星掺杂进去,神不知鬼不觉,或是哄他酒醉,稀里糊涂入了港,又?能如何?”
三妹倒真是熟手,可怜静王被她玩得团团转。徐婉顾不上心疼妹夫,赶紧上药铺买药去,再晚怕就关门了。
连脚步都比来时?轻快几分。
徐宁脸上笑容消失,让半夏将?方才瓷瓶扔掉,不,最?好是挖坑埋了,省得祸害路人。
她才不信徐婉能好心送解药来,多半跟吴王串通好的,想让齐恒病势雪上加霜,她又?岂能让他们如愿?
半夏道:“那您还反过?来帮二小姐?”
太慈悲了罢。
徐宁唇角勾起,慈悲?她可不觉得。所谓催情之药,是要对正常男子才能起作用的,吴王却仿佛一口封底的大缸,还不断添柴加火,这能是好事?早晚得炸开?来。
别怪她狠毒,她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三皇子府上还没?来信么?”
半夏摇头,本就是赌时?运,只能考验耐心了。
徐宁长长叹了口气?,到底是天牛迷了路,还是杨九儿没?她想的那般聪明?老天保佑守得云开?见月明罢。
天牛回来已经好几日,却总是焦躁难安不肯回窝,饮食虽然照旧,态度却比以前散漫不少。啃树皮的时?候老是心不在焉,东挪挪西走走,还时?不时?用触角来探喂食人的手。
杨九儿就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生?病了?可是天牛有谁会看,太医院的业务也没?广泛到这地步罢。
侍女道:“兴许前几天出?去玩弄得太过?脏相,您给它洗个澡罢。”
都知道皇子妃脾气?好,乐意同她玩笑。
杨九儿却认了真,她也觉着天牛身上臭臭的,不知是墨汁的臭还是什么,总之有点古怪。
以前她怕伤着爱宠,都是拿细布打湿擦擦脊背就算完事了,这会儿突发 ?奇想,干脆连底下也擦拭干净,再喷点自制的花露水。
等她将?天牛四仰八叉翻了个身,才发?现其中一只脚白得异样,是沾了墙上的漆灰?伸手触碰,沙沙的像某种?纸质。
天牛弹了弹腿,棉线松动,哗啦掉下一封小小的卷轴来。
杨九儿瞪大眼。
徐宁这厢度日如年, 吴王那?头却也没好过多少。
他并非草莽自?负之人,纵使一切看?似尽在?掌中,但稍有不慎便可能满盘皆输。齐恒不死, 终究是重隐患。
还有五弟带回来的三万精兵,如今就驻扎在?城外, 纵使这会儿安然无事, 可谁知哪天揭竿而起一拥而上??
诚然吴王掌握了禁卫军,不乏对抗之力, 可一来两军对垒必定损兵折将,他这头的损失也不会少, 难道由着旁人渔翁得?利——太子虽然禁足,却还未死,至于四弟,表面上?唯他马首是瞻, 可心?底里的想法又有谁知道?权力的诱惑是无穷无尽的。
能智取何必力敌,吴王原想着派部?将接掌三万精兵, 岂料那?帮人桀骜得?很,除了齐恒一字不听一句不信, 还公然找他要钱要粮, 吴王又不能不给, 否则由着这帮匪徒在?外打家劫舍, 只怕会生出更多乱子。
他悠悠吐了口气,早知如此?,当时就该一不做二不休, 要了五弟性命, 直接搜出符节岂不省事?
自?己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内侍来报,徐王妃闻听宫里新上?供了鲥鱼, 想弄几?条过去尝尝。
吴王没好气,“这么点小事还要过问?都给她便是。”
没见过这样心?胸豁达的女子,丈夫快死了还成天嘻嘻哈哈的,要这要那?。她平白要弄个污糟的名声,吴王也由她。
左右这断头饭也吃不了几?天了。
内侍讪讪道:“那?么胡嫔娘娘……”
本来以嫔位的份例是不该享有这等贡品的,可胡嫔一贯掐尖要强,怎么肯落于人后?如今太后娘娘卧病,她又奉命管事,尾巴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吴王觉得?手底下尽是些蠢材,不知变通,“把我?那?份匀去给母妃便是。”
比起口腹之欲,他更在?意其?他,区区几?条鲥鱼算什?么,等他登上?龙椅,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内侍就等着这句话?呢,他何尝不知道解决办法,但若上?头不发话?,底下人怎么敢擅做主张?
心?眼?都是炼出来的。
领命正要离去,吴王忽又将他叫住,“太医都在?按时问诊么?”
内侍点头,陪笑道:“您这样关心?静王殿下身子,他们自?不敢怠慢。”
吴王轻哼一声,他可不希望五弟治好,最好是能越治越坏,早些撒手人寰。谁知五弟恁个命硬,这都过去快半月了,依旧毫无驾鹤迹象,莫非那?府里风水太好?
想在?饮食里动手脚更是困难,徐宁那?个狡猾的东西,每每用膳前都会叫侍卫试菜,听闻她更是扬言,自?己若是死了,必定不会放过害她之人,化作厉鬼也要报复!这本是无稽之言,架不住吴王自?己心?虚,少不得?安分?些,倘若这事闹大,自?己纵使能够脱身,也难免惹上?嫌隙。
内侍刚走,徐婉便来了。她有吴王的手谕,出入如无人之境。
吴王当初找上?她,一则是为排遣就藩的苦闷,二则也是因徐婉从诚意伯府出来,跟静王妃有亲,日后或能加以利用。
相处久了,他倒觉着这女子真是不错,聪慧又极富才情,最难得?温柔解语,不管他说什?么,徐婉总是听得?格外专注耐心?,她这样的体?贴,百炼钢也能化作绕指柔,吴王自?是觉得?比家里那?个冷冰冰的黄脸婆强多了。
尤为难得?的是,她还主动提出要帮他分?忧,吴王原打算用完就甩开的,这会子却开始认真考虑,往后给她个妃子或嫔御的位份——皇后就不必了,吴王妃家世好又有嫡子,当个摆设正合适。
进门说不了两句话?,吴王便拐到送药一事上?,听说徐宁毫无芥蒂就收了,吴王心?下微微纳闷,莫非这姊妹俩交情好到十分?,徐宁居然照单全收?
徐婉嗔道:“您也忒多疑了,三妹怎么会防我??我?俩以前可是最要好的。”
那?你还忍心?去害她枕边人?吴王把这句话?咽回去,无论如何,阿婉总是为了他,是他连累她当恶人。
他拉着徐婉手,柔情似水道:“难为你了。”
“只要能让殿下舒心?,我?便不觉辛苦。”徐婉娇羞垂头,“对了,今晚上?……”
她特意支走王珂扫榻相迎,就为了一叙别情——自?打回到京城,已经?许久没私底下见过面了。
吴王实在?有心?无力,可也不愿让她扫兴,只能勉强应承下来。
罢了,像从前那般多饮点酒罢,等醉过去便完事了。
徐婉更高兴了,她听从徐宁建议,特意去生药铺子里弄了几包猛药,保准能使人狼性大发,就不信他不中招。
到时候她该矜持些还是放浪些好呢?前者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后者?又恐使他扫兴。
那就欲拒还迎好了。
她相信自?己的魅力,早晚,她得?要他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常山在?太医院一向以踏实可靠著称,原本按照流程,他去年就该晋升了,奈何皇帝突然病倒,整个后宫乱成了一锅粥,自?然也不好再提升迁的话?。
常山并未流露分?毫怨言,仍旧勤勤恳恳当他的医正,逢到有人不得?闲或是急需帮忙,他也会过去打个下手,于是人人都喜欢这颗好苗子,每逢太医院有什?么好处,也都会分?他一份。
可唯独静王府之事讳莫若深,任凭他如何旁敲侧击,也探不出半点口风来,为什?么?
常山心?下狐疑,偏偏给静王诊脉的太医都由吴王亲自?指派,旁人插不进手,麻风的确是闻之色变的顽疾,可只要处理得?宜也能加以控制,何必紧张成这般?
他悄悄看?过那?几?份脉案,无一例外开的是太平方——宫里贵人难免有个三病两痛的,或为邀宠或为乞怜,太医院也须捧场,开些不痛不痒的蜜蜡丸子,甜甜嘴儿,敷衍过去也就是了。
难道静王其?实没病?可吴王为何说是麻风呢?
常山只觉一个头两个头,因着师傅的缘故,他对静王府难免多几?分?注意,如今宫里一团乱象也就罢了,静王偏偏在?这时候回来,当真不是时候。
师傅也在?其?中吗,他老人家可还安好?
常山正琢磨如何打听,就有人请他来了,来人呈的是三皇子妃名帖。
常山情知古怪,面上?却不露声色,还对同僚们笑道:“大约京中又有喜信将至。”
众人意会,三皇子府上?向来不与宫中相干,生病了也只是找外头大夫,几?时请过太医院?
看?来真是高兴坏了,只三皇子是个瘸子,皇子妃又当了十几?年傻子,这生出来的皇孙还不定怎么样呢!
幸好陛下尚在?病中,否则怕是要惊得?再度厥过去。
徐宁天天找那?帮侍卫的麻烦,倒不是真个挑剔菜色,实在?是有气没处撒。
她当然知道他们不过听命行事,自?己迁怒很没道理,可这股怒火若不宣泄出来,她担心?自?己会忧愤而死。
幸好,常山来了,她所做的工夫不曾白费。
见到那?张方方正正的面孔,徐宁内心?不消说是欢喜的,但却不敢表露出来,仍装作冷淡模样,“天天请些不温不火的庸医,吴王倒真是好心?肠。”
侍卫们都装作没听见,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何况徐王妃口齿厉害,起初也有想跟她辩论的,最后无不败下阵来。
不若装聋作哑来得?省事。
徐宁三脚两步领着常山进去,连门也没关——以防外头有人偷听。她这样门户大开,反倒不敢轻易上?前来。
踏入内殿,徐宁便急急问道:“是杨九儿让你来的?”
常山点头,他从三皇子妃那?里都听说了,知道形势如何险峻,因此?不敢耽搁。今日原该是韩医正当值,他偷偷弄了点泻肚的药,韩医正一个时辰跑了七八趟茅厕,着实苦不堪言,只能请他代劳。
看?他面无表情说出害人的计谋,徐宁倒觉心?惊肉跳,感觉这位行事完全没什?么道德负担呢。
还好他是站自?己这边的。
检查完齐恒脉象,常山松口气,“王妃放心?,尚有药可医。”
静王的病势不如他想象中那?般糟糕,一来徐宁行事果决,当晚便服下葛太医给的救命药;二来,吴王虽吩咐太医们暗下针砭,可宫里都是些人精子,他们虽不敢违背吴王吩咐,可同样不敢背负谋害皇亲国戚的罪名,开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太平方,对治病无利也无害,因此?静王不至于恶化。
徐宁轻哼一声,这么看?自?己错怪他们了?那?些人白挨她骂。
可谁叫他们自?己不说清楚的,徐宁又尽当成吴王爪牙,当然得?想方设法找不痛快,有个太医还被她用药汤泼了一脸——希望没毁容。
常山寻思一回,难怪坐他西北角的那?个有几?天上?班时脸上?包着纱布,原是这么回事。
正好,往日里他跟自?己颇不对付,王妃帮他报仇了。
第166章 阵营
徐宁将之?前那个香包取出来给常山过目, 她?怕变质,用?手帕包得?好好的,存放在阴凉避光的地方, 以免性味有失。
但常山并未细看?,一来要细细辨识药丸里的成?分?须花费不少功夫, 怕王妃等不起;二来, 他究竟不如师傅学?问渊博见多识广,即便查清楚了, 恐也难制出对?症的解药。
常山打算设法将齐恒体内的毒逼出来,以金针为主, 佐以泡汤(药浴),中间固然得?受些苦楚,但却是最便捷有效的法子。
用?人不疑,徐宁凝重点头, “好,那殿下便托付于?你?了。”
药材与金针倒是好说, 只是如今时气凉爽,谁会天天沐浴——这?又不比现代, 古人洗澡尤其麻烦。
略一思忖, 徐宁朗声?笑道:“劳您送来美容方子, 我可真是感激不尽。”
葛太医的确给了她?一张养颜的秘方, 正好以此为托辞。
说完,徐宁又让半夏去外头,找那些侍卫多多讨要些玫瑰、月季、茉莉、白兰之?类香花, 这?么点小要求, 甚至不必请示吴王,他们自己就能办了, 总比山珍海味来得?简单。
以沐浴为借口,也可杜绝窥视,避免有人发现端倪——美色固然诱人,项上人头更加珍贵,徐宁不觉得?自己的容貌能使人铤而走险。
交代完一应事项,徐宁又托常山向杨九儿致意,总算没白交这?个朋友,她?没有旁的谢礼,就以一罐茶叶相赠罢。
收到徐宁送的雀舌茶,杨九儿很是高兴,当初她?不过随口提了一嘴,谁知徐姐姐这?样放在心?上,还专程为她?从蜀中带来。
其实?她?对?茶叶没什么研究,之?所以挑中这?雀舌,无非看?它样子别致罢了——果然跟麻雀的舌头一模一样。
齐忻慢悠悠拄着拐进来,见她?满面?喜色,哂道:“又是那些长舌妇的东西?”
杨九儿脸上一红,她?也不知误会从何而起的,怎么那些太太小姐竟会以为她?身怀有孕?专程送了各种安胎的东西来,这?几天简直门庭若市。
可她?压根用?不上!
又不能一个个去解释,说她?肚子里没货,害得?人家白高兴。其实?她?也知道,这?不过是种必备的礼数,人家这?会子巴结她?,日后也是要还礼的,可无论?如何,对?她?这?么一个享受热闹的人,在空旷幽凉的环境呆久了,总是向往活人气的。
她?上前帮忙搀扶,嗔道:“大夫说了,你?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怎么不遵医嘱?”
齐忻的腿疾,原本都以为治不好了,谁知年初来了个走方郎中,一帖药下去,居然妙手回春,可惜那人云游四海,否则杨九儿说什么都要介绍给徐宁认识。
齐忻抹了把额上汗滴,“大夫只是说要慢慢来,并没说不许下床。”
他这?腿上肌肉痿痹已久,本来无知后觉,后经神医生肌活血,慢慢才有触感,多走几步便疼得?钻心?,饶是如此,齐忻仍坚持不懈锻炼。
他巴望着能快点好起来。
杨九儿知道因为什么,他不过是想证明给那些人瞧瞧,自己并非一个吃喝拉撒都得?由人伺候的废物,可如今皇帝卧病,吴王又一心?忙着夺嫡,谁会在意她?们这?一房?
杨九儿本来没打算将暗中往来之?事告诉齐忻,她?怕拖累他,再者,他到底会不会赞成?呢?
可一旦事发,吴王若要拿他们开刀,齐忻也难幸免于?难。杨九儿踌躇再三,还是颤巍巍说了,她?倒不是在意大是大非,只是单纯因为跟徐宁的交情才冲动行事,细想想,其实?是有点后怕的。
齐忻道:“你?很喜欢静王妃么?”
杨九儿忙不迭点头,徐宁可以说她?在本地最要好的朋友了——根本她?也没别的朋友。
齐忻道:“那便没什么可愧悔的,你?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杨九儿略感意外,“你?不怪我?”
没跟他商量便擅做主张。
齐忻双目澄明,“你?我夫妻本为一体,自当同进退共患难。”
杨九儿大为感动,她?与齐忻尽管早有了夫妻之?实?,可两人仿佛总隔着点什么,未曾交心?,因为这?个,她?也始终不敢要孩子——自己尚且是长不大的孩子,如何抚育下一代。
她?不知齐忻看?没看?出她?做的手脚,可他仿佛也极为配合,杨九儿也便心?安理得?接受他的默认。可是现在想想,也许那并非他本来想法,只是顾虑她?才缄默不言呢?
以后她?打算好好聊聊那件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九儿简明扼要将静王府此刻处境说了,尽管请来常山帮忙,她?不确定这太医能发挥多少作用?,吴王的野心?却是昭然若揭,连楚王也跟他一丘之?貉,倘若他俩联起手来,京城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齐忻沉吟,“四弟正在赶来路上?”
杨九儿点头,愁容满面?,“万一在那之前静王还没医好,事情可就糟了。”
齐忻笑道:“四弟想来京城,或许没那么容易。”
杨九儿讶然望向他,她?知道这?厮腹黑得?不得?了,暗地里也在招兵买马,包括他母族何家留下的部将,如今也尽在他掌中。
可不到万不得?已,这?些人手是不可轻易调动的,何况他与吴王无冤无仇,作甚来这?么一出?他恨的只是抛弃他们母子的景德帝,如今景德帝也遭报应了。
反倒吴王有意示好,对?其伸出橄榄枝——他虽看?不起三皇子这?个残废,可要做储君就得?得?人望,能多拉拢一个总是好的。
联合吴王推翻景德帝,或许也是种快意的报复。杨九儿是这?么想的。
齐忻的抉择却在她?意料之?外,他缓缓拉起她?的手,温声?道:“我只要你?喜欢。”
千金博一笑不过如此。
杨九儿脸颊绯红,嘤咛一声?飞奔入他怀中。
这?一下撞得?严严实?实?,齐忻忍住闷哼,没有告诉小妻子:最近大概真是胖了。
难怪外头都以为她?有孕。
暖阁里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内侍悄悄咋舌,吴王殿下的脾气最近越来越坏了,动辄就要砸东西,谁得?罪他了?难道是伺候病榻久了,幽闷迟迟得?不到缓解?
吴王并非这?等小气量之?人,何况所谓侍奉汤药,不过是底下人呈上来的再过一道手罢了,根本用?不着他费心?。
他所烦心?的,是楚王齐懋来信,说遇见一伙强人阻了路途,李凤娘还被掳到寨子里去了——他毕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丈夫,就算这?几年夫妻间吵吵闹闹不断,也不能坐视她?被人欺辱失了清白不是?
齐懋逞着一腔孤勇上山营救,结果不出意料也被绑了,这?会儿等着人去赎呢,二哥要是乐意的话,不妨借他点银子?
废物,都是废物!吴王愤然将书信撕碎,天底下竟有这?种蠢材,拣现成?的都不会,若非实?在无人可用?,他又岂会找上他?
怒犹未解,腔子激荡得?格外厉害,五脏六腑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吴王情知有异,可他已经将威胁全部排除,谁会害他?
太医院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道是情绪不佳所致,劝他尽量想开些——可不是么,明明已经不能人道,却还大量服用?催情的药物,这?是自个儿找死呢!肝火虚旺不能排遣,短时间内看?着意气风发,殊不知却是在大量透支元气,久而久之?,必定?酿成?大祸。
当然,太医们都没糊涂到说实?话,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这?壮阳药定?是吴王自己要用?的,谁还能逼他不成??大伙儿心?知肚明便是。
这?日常山来施针时,趁机说了吴王最近的异常表现,仿佛格外暴躁易怒。
徐宁佩服徐婉的行动力,自己不过添了一把柴,她?就把整锅水给烧开了,吴王等着自求多福罢。
壮阳药虽不是毒药,吃多了有甚好处?君不见汉成?帝就是这?么被赵合德害死的。
徐宁见常山取下齐恒背上插着的一排排金针,下意识别过脸去,她?害怕那些个针眼,很担心?会得?密集恐惧症。
浸没药材的热水已经备好,就在净室放着。徐宁原本担心?扎针后立即沐浴会不会有碍健康?血箭得?从针眼里飙出来罢。
可她?也不好多嘴,免得?人家以为她?质疑医术。
事实?证明徐宁多虑了,她?想象中鲜血淋漓的场面?并未出现,齐恒干干净净泡在药汤里,肌肤瓷白得?跟玉石一般——躺了这?些天,更加细腻精致了,简直羡慕嫉妒恨!
徐宁感慨中医的神奇。
正隔着帘子跟常山闲话家常,半夏匆匆来禀,吴王到了。
徐宁身子陡然一僵,他怎会突然造访,莫非察觉了什么?
不成?,如今正在紧要关头,断不能前功尽弃。略一思忖,徐宁当即宽衣解带,缓缓沉入到宽大的木桶中。
外头半夏和白芷壮着胆子阻拦,“我家主子正在净身,请恕不能相迎。”
吴王皱眉,“大白天沐浴?”
里头传来哗哗水声?,隔着纱帘,隐约能瞧见影影绰绰。
当然那不过是屏风上衣裳的倒影,其实?什么也瞧不见,徐宁故意令他误会,“有劳二哥关心?,我这?会子衣衫不整,难以见客,二哥且稍坐坐,我马上就出来。”
这?话越发邪僻了,吴王不得?不警惕,徐宁可不是那种会见风使舵的女人,她?接近他,挑逗他,左不过想败坏他名声?——横竖五弟半只脚踏进棺材,大不了一起死。
他可不想跟这?对?苦命鸳鸯共赴黄泉。
吴王冷声?道:“不必了,本王挂念五弟身子,因此过来看?看?,既然无事,就此别过。”
徐宁咯咯笑着,那笑声?在他听来又甜腻又刺耳,同样是徐家女儿,差别为何如此之?大?难怪人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
还是他的眼光好。
第167章 骗局
未免外头起疑, 徐宁特意在?池子里多泡了两刻钟,动都不敢动——堂堂吴王按说?不至于猥琐至此,暗中窥探,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别说?, 这药浴比起花瓣浴也差不了, 香喷喷的,感觉肌肤莹白剔透:其实普通热水泡久了也是这个效果, 可谁叫徐宁擅长?自?我?安慰呢?
等到?水快冷了,她才迅疾起身, 拿毛巾将身上擦干,一扭头,发现齐恒好?端端在?那坐着,两眼紧闭, 他个儿高,反正也淹不死。
徐宁正打算叫常山帮忙把?人抬回床上去, 定睛一看,却发现人中处汩汩留下两道鼻血来。
难道起了反作用?
直至瞥见对面轻轻晃动的睫毛, 徐宁不禁咬牙, “你?早醒了是不是?”
眼看着装不下去, 齐恒只得慢慢睁开眼睛, “我?昏迷多久了?”
模样可谓天真无辜至极。
可鼻血却出卖了他。
齐恒若无其事擦了擦,“药性太燥。”
哼,鬼知道是不是心燥。徐宁这会?儿也没法去求证, 方才是否被人看到?赤体横陈模样, 左右夫妻这么些年了,还有什么可避讳?
现在?还能冲动流鼻血才出奇呢!
徐宁板着脸, “你?能自?己?起身么,还是我?来扶你??”
齐恒原本想撒撒娇儿,多享受会?儿难得的温存,可瞧见爱妻那副凶巴巴猛如虎的样子,到?底识趣自?己?动手。
他躺久了的人,姿势难免有些笨拙僵硬,在?徐宁看来倒像故意卖弄风情。呵!她对这副身架子可没兴趣,肩宽腿长?,可就是瘦巴巴的,像只白斩鸡。
这可不赖齐恒,他刚回来还是挺有肌肉的,架不住水米不进多日,自?然日渐消瘦。
看他晃晃悠悠随时?要坠地似的,徐宁终忍不住过去搀扶,齐恒趁机蹬鼻子上脸,把?一只胳膊架在?她肩膀上。
徐宁瞪他,齐恒两眼立刻水汪汪的,仿佛刚出生?的小奶狗那样嗷嗷待哺。
若非徐宁知道他骨子里就是个戏精,真以为自?家郎君被夺舍了。
常山倒是见怪不怪,他亲手制定的疗程,对静王何时?醒来大致有个估计,左右也不过最近两三日。
饿狠了的人忌食大油大荤之物,徐宁只让厨房煮些白米粥来,里头搀些剁碎的鸡茸。痛喝了两海碗,齐恒脸上方才恢复些血色。
看样子并?无大碍,徐宁问道:“往后?还得扎针么?”
常山摇头,“药浴仍得继续,以完全拔除余毒。”
但这个王妃自?己?来就行了,无须他亲自?费神——代班的次数太多也不好?,天天害同事生?病,他良心上怪不安的。
徐宁道完谢,给了他一大封赏银,让半夏好?生?送他出去。师徒二人尽管是截然不同的脾气,一个活泼一个沉稳,但都同样踏实可靠。
照她看,常山还更像师傅一点。
齐恒见她忙进忙出,便劝她也用些。
徐宁摇头,早上刚喝了一大碗鲜鸡汤炖口蘑,肚子涨得很,但为避免勾起对面馋虫,她只体贴道:“看你?吃我?就很满足了。”
齐恒愈发感动,想着自?己?生?病期间爱妻如何茶饭不思日夜熬煎,良心更是大大的愧疚。
其实他全是脑补过度,徐宁尽管偶尔也会?担心后?事,大体上仍是吃得饱睡得香,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她怕什么?拼的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何况吴王明摆着不敢杀她。
但,眼看齐恒终于苏醒,徐宁还是挺宽慰的,或者叫如释重负,她并?非柔弱无助的菟丝花,可弦绷得太紧,谁都有想喘口气的时?候。
她也不是政治动物,没什么野心,此生?唯一的目标,只是守好?眼前方寸天地而已。
徐宁道:“吴王召楚王回京,似乎想夺你?兵权,你?可有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