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归宁
都知道立后是在为立太?子做准备, 于是在筹备立后大典的同?时,太?子与太?子妃的相应事宜也被紧锣密鼓提上日程。
男子衣裳简单,尤其在皇家这?种规矩森严的地方, 穿来穿去无非那?几套式样,女子衣裳可花的心?思就多?了。
内务府特意讨好?徐宁, 每每别出心?裁, 却又担心?马匹拍到马腿上,于是每完成一件样衣, 都得先送来王府过目。
徐宁光是研究衣裳就费了好?几天工夫。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能尽把那?帮老油条往好?处想, 谁知道里头有无个把与她有仇的想故意坑她,未免出错,依照旧例是最好?的。
徐宁特意求见安王妃,不, 如?今该称安国公夫人?——皇帝虽然削爵,一应衣食并无苛待, 至少比起她娘家差不到哪儿去。
可对心?比天高的安王妃就不是那?么回?事,她自认是妯娌中最聪明的一个, 论贤惠得体也远远比旁人?妥当, 可偏偏是不起眼的五弟妹脱颖而出, 实?在叫人?难以服气。
而她实?际并无错失, 归根结底只是运气不好?,摊上个愚笨的丈夫跟毫无能耐的婆婆。
徐宁莞尔,她并不介意大嫂失礼, 因她很能理解此人?心?中不平。
诚然, 她觉得安王妃的埋怨有道理,但事实?上,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当你?站在人?生的分叉口,如?何?抉择,将很大程度影响今后要走的路。
安王妃或许在嫁人?一项无法抉择,可后来要给景德帝找仙师时,她本来也是可以劝阻的,如?此贤惠又聪明的女人?,看不出服丹百害无一利?
或许她也盼着皇帝早死,自己好?早日再升一阶罢!
所以只能承担相应的后果。
安王妃最终没同?意出借太?子妃的冠服,她乐意给徐宁使点绊子,就当出口恶气也好?——瞧瞧,她又选错了一次!若她肯虚怀若谷来跟徐宁和好?,徐宁说不定会吩咐内务府私下关照,现在当然不必了。
徐宁拜托温贵妃寻出先皇后昔年?为太?子妃时的衣裳,作为参考——温贵妃现下独揽大权,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与内务府送来的互相对照,式样没太?大变化,不过腰身得收窄一点,袖子得放宽一点。
徐宁囧了个囧,先皇后莫非是苹果型身材?这?衣裳怎么看也不像大美人?穿的。
难怪连个嫡子都生不出,想必景德帝甚少去她房里。
齐恒见她叽叽咕咕,忍不住提醒,“不许议论先皇后。”
被人?揪住话柄,便是条大不敬的罪状。
徐宁扁扁嘴,“知道了。”
如?今还留在王府,都得注意隔墙有耳,来日搬去宫中不定得怎么样,怎么感觉太?子妃还不如?藩王妃自在呢?
但她也不会任性到说不当了,于是转而正色,“殿下放心?,往后我一定谨言慎行。”
绝不给他丢脸!
齐恒失笑,“倒也无须这?般,咱们私底下尽管轻松些儿,当着人?注意便是。”
自个儿亦有些唏嘘,入驻东宫后,太?监宫女都得足足添上一倍,以后享受闺房之乐怕都不容易。
想起墙根底下站满人?的情景,徐宁不禁噗嗤一乐。
齐恒满眼哀怨,“你?还笑得出来。”
徐宁清清喉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静王府又没没收,咱们可以悄悄溜出宫嘛。”
金屋藏娇似的,幽期密约,多?刺激。
齐恒眸子一亮,这?倒是个主意,不过他须防着皇帝将这?座府邸另作别用。有了,就当做仓库罢,以后赈灾的钱粮都从此处周转,自己往来也名正言顺。
就不知值守的侍卫听见响动,会否把他俩当成老鼠——是个不错的玩笑。
宫中之事安顿得差不多?后,徐宁带上阿笨归宁。
诚意伯这?半年?来过得跌宕起伏,几度悲喜交加,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可谓不热泪盈眶。
他更庆幸自己生了两个好?女儿,可以两头下注,就算婉儿那?边不顶用了,现放着三丫头在呢。
徐宁对便宜爹的热脸视而不见,女眷们困于内宅消息闭塞也就罢了,她就不信徐建业当初一点风声没听到,明知女儿女婿落难,居然一次没来探视——就算进不了门,你?好?歹表示点态度呀!
人?情凉薄可见一般。
幸而徐宁对他从不抱期望,自然也无所谓气恼,任由便宜爹卑躬屈膝曲意讨好?,总之她可不想当工具人?——倘将她这?个太?子妃视为进步的阶梯,他可打错主意了!
徐宁闲闲道:“二姐姐呢?”
说起来徐婉帮了她不少忙,若非她天天给吴王灌那些猛药,吴王没这?么容易病发?。
徐婉自己是否乐见其成就是另一回?事了。
诚意伯当然不敢安排两个女儿见面,二丫头糊涂,还要来找三丫头算账,埋怨三丫头坑害她。
她倒不想想,那?种事怎么能被人知?别看吴王罪犯滔天,可皇帝仍手?下留情,断不肯辱没这?份慈父名声。
如?今太?医院众口一词,只道吴王情绪激动才导致中风,可若牵出用药的事来,徐婉怎么也得被杀了祭旗。为女儿性命着想,诚意伯也不能容她胡来。
诚意伯叹道:“王家放话要休妻。”
王二太?太?是最现实?不过的,先前徐婉攀上吴王,人?家方有所顾虑,再者也是不愿轻易让徐婉好?过,如?今吴王已经倒台,王家自无须再看脸色。
徐宁道:“和离也好?,二姐姐嫁与六表哥这?些年?,不但情缘淡泊,亦且并无子息,好?聚好?散还能给彼此留几分薄面。”
其实?和离与休妻无非说法上的不同?,前者更有理由带走嫁妆罢了,以便宜爹的本事,这?点想必不难办到。
诚意伯神色微微尴尬,本来还想小女儿帮忙从中说项,不想徐宁如?此干脆。
“她也是时运不济。”
她们这?种人?家,生不出孩子倒不是大问题,抱养一个便是,可碰上那?样难缠的婆母,再加上毫无感情的丈夫,神仙也难救。相比之下,三丫头的运道就好?多?了。
把所有事都归结为运道才是无能之辈。徐宁漠然道:“她太?依赖别人?,自是经不起半点风雨,人?唯有自立方能自强。”
这?点上徐婉跟方姨娘就只是形似而神不似,方姨娘尽管柔情歀段,在徐建业面前总是一副弱不禁风模样,可她从没把徐建业当成唯一退路,瞒着他置了不少庄田产业。
她人?品如?何?且不论,这?份态度还是挺值得敬佩的。
徐婉若能从此认清自身,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和离对她未必是件坏事。
徐宁不想多?费唇舌,简单告辞便直奔后厢房。
杜氏这?阵子也跟做梦一样,女儿突然回?来了,女儿又被关起来了,如?今却说要当什么太?子妃,就连徐宁站在她眼前,她还不太?敢相信是真?的。
徐宁把脸伸过去,“您摸摸我这?腮帮子。”
杜氏真?个上手?摸了摸,怕不肯定,还用力拧了两把。
徐宁疼得龇牙咧嘴,真?是亲妈,下手?这?么狠!
杜氏方才有些实?感,笑道:“真?那?么疼?我给你?煮个热鸡蛋揉揉。”
徐宁摆手?,“算了。”
阿笨还在走道里玩耍,让他瞧见亲妈这?副模样,定得笑得四脚朝天。
还好?就藩那?几年?徐宁磨炼得皮糙肉厚,这?么点小红肿,不一会儿就自己恢复如?初了。
杜氏细问她蜀中境况,徐宁秉承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只拣好?的说,可巴山楚水凄凉地,杜氏怎么会没听过?
女儿现比从前沉静不少,可知也是陶冶出来的。
她喟叹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娘只愁不能时时在你?身边照拂。”
徐宁笑道:“您还当我是三岁孩子么?您外?孙子转眼也快要三岁了。”
招手?让阿笨进来,小娃儿一步一个脚印,乖乖到他外?婆面前作揖。
杜氏喜得不知什么样好?,忙塞了两枚金锞子到他手?里,阿笨扭头看他娘,像是在说,我可以收下吗?
徐宁可不是会没收孩子压岁钱的黑心?家长,单纯因这?小子脾气太?坏,碰见什么都喜欢上嘴咬,那?金锞子小小一块,万一误吞了可怎么好??
祖孙俩初次见面,徐宁不好?驳母亲面子,只能婉转建议,换个大点的来。
杜氏从善如?流,一壁去妆台下寻银子一壁摇头,宁丫头这?贪财的脾气不知几时能改。
马上要当太?子妃的人?了,还斤斤计较蝇头小利,她听了都脸红哟!
第174章 禅位
阿笨不懂算数, 两块大银锭跟一枚金锞子价值差不了多少,前者抱起来却是沉甸甸的,心满意足。
杜氏看着外?孙傻憨憨的模样, 更觉心喜。
徐枫那孩子虽然懂事,可毕竟隔了一层, 再者性子沉稳疏离, 甚少对杜氏这养娘撒娇,杜氏虽理解人之常情, 却难免觉得遗憾。
不过徐枫去年考中秀才,杜氏还是掏私房钱大摆筵席, 好好热闹一回——太太仇视方姨娘,必不肯在?这上头用心。
人心并?非捂不热的石头,那之后徐枫多少对她亲近些,杜氏琢磨着, 等徐枫考上举人,便央老爷为他说门亲事, 到时候见了面,给那女孩子一套头面, 她这养娘的职责就算尽到了。
徐宁笑道:“娘总是与人为善。”
杜氏叹息, “我?不懂那些世故, 只求对得起自己就是了。”
徐宁虽偶尔也会怒其不争, 却不得不承认,若天下尽是她娘这种人,世间将变得多么美好。
她就不行, 当圣人太费力气, 还是无?功无?过的普通人更适合她。
正闲聊时,侍女通报大姑奶奶来了。
徐宁也有点“怀念”徐馨, 距离产生美,她现在?想起的倒是小时候嫡姐那些有意无?意的周济——当然,在?徐馨看来或许更像施舍。可无?论如何,多亏有她庇护自己度过衣食无?忧的童年。
但徐宁也很?清楚,若姊妹俩相处时间长了,她俩又会回到那种暗暗较劲的状态,远香近臭,人往往会对身边人诸多挑剔,谁都无?法?免俗。
还是现在?这样若即若离最好。
徐馨是特意挑徐宁在?的时候来的,当初她生下孩子没多久,三妹便跟着静王就藩去了。
徐馨原以?为能?舒舒服服赖在?娘家,谁知月子刚一坐完,诚意伯便催王氏将她赶走,说是出嫁女没有在?娘家长住的道理。何况椿哥儿媳妇也有了身子,两边挤在?一块儿,如何照应得来?
王氏虽疼爱女儿,却更知道长子才是立身之本,何况大姐儿自幼娇宠惯了,再不学会自立,她难道能?照顾一辈子?遂硬起心肠逼徐馨回老宅去。
不知是否诚意伯有意警告,明知女儿女婿生活窘迫,王氏也不敢过多周济。徐馨不得不学着驱使奴仆操持家业,没那些闲钱发工资,能?裁的下人都给裁了,她每日早早去市集挑选便宜新鲜的菜蔬,讨价还价,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衣服破了也自己补——文思远固然可以?卖文为生,可徐馨不肯叫他耽误课业,她全部的指望都在?他身上哩。
徐宁见到大姐姐时唬了一跳,明明还在?风华正茂之龄,两鬓却已显出苍苍之色,可见生活多能?磋磨人的青春跟心志。戏文里那些状元郎每每发迹之后便踹掉糟糠之妻,大抵有迹可循。
还不待她开口?,徐宁便让半夏掏出一沓银票来,不多,但足够解燃眉之急。
倘徐馨认真?数过,会发现那数目与徐宁这些年的月钱惊人地?吻合——姑娘们的月钱都由王氏发放,她这意思算还债,表示从?此后便两清了。
但徐馨自是想不到这点,她望着徐宁只觉自惭形秽。
说实话,当初静王夫妻奉旨就藩时,她心底还是有点优越感的,三妹嫁得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要去那穷乡僻壤吃苦,自己纵使眼前潦倒,可天子脚下,寸土寸金,总归是要略胜一筹。
谁知过去数载寒暑,三妹风采一如往昔,反倒是自己被柴米油盐磋磨得失了往日锐气,红颜枯槁。
徐馨下意识抚上两鬓,触目惊心,时移世易,三妹从?方方面面都打败了她,不战而屈人之兵。
徐宁却并?没有跟她较劲的意思,她一直觉得只有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才会处处同人比较,人生苦短,把心思放在?取悦自己不是更好?
哪怕这会儿她跟徐馨位置颠倒过 来,徐宁也不会觉得苦恼,只会为有个出色的妹妹而高兴——咳咳,有点像王婆卖瓜了。
看徐馨这副模样,的确也失去衣锦还乡的必要,反而叫人怜悯。
过分的好意反而刺心,徐宁不欲多说,而是岔开话题,左右那些银票足够表示诚意了。
“小外?甥呢,怎么没看到他?”
孩子永远是最安全的话题,徐馨一扫方才颓唐之色,赶紧叫乳母将孩子抱来,两个小豆丁站一块,轮廓竟有几分相似,到底是表兄弟。
双方都觉得自家的更胜一筹。
徐宁按例赐下见面礼,让两个孩子自去玩耍,方才闲闲问起文思远的近况。
要她说,这位启蒙恩师可真?是背时,上次本来有机会却被卷入舞弊案,今年又逢着宫中大变,改天换日,自然无暇安排科举。
三年之后又三年,谁知道到时会怎么样?
徐馨嘴唇簌簌发抖,她再是对那个梦信心十足,这会儿也难免觉得惴惴。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她,她不由扪心自问,当初那个决定真?是正确的吗?
徐宁并?未深究,贫贱夫妻百事哀,内里多少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不过文思远的情况并?非个例,多少学子寒门苦读,就为了这三年一度鱼跃龙门的机会,轻而易举取消,不知得扼杀多少人的希望。
徐宁想了想,“待有空时我?让殿下劝劝皇上,或能?加开一期恩科。”
徐馨喜形于色,再顾不得矜持,盈盈拜倒在?地?。
她这辈子没对谁低过头,今儿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徐宁感慨,爱情当真?能?使人盲目至此,她原以?为徐馨当初看上文思远是见色起意,哪知过去这些年仍不离不弃,可堪佩服。或许她低估了大姐姐,她比她想象中更能?吃苦。
虽然这意味着往后还有吃不尽的苦。
从?会客室出来,姊妹俩又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诚意伯也觉得诧异,看来大女儿能?屈能?伸倒是随他。
临走时,诚意伯强行给徐宁塞了两万银子,作为宫中打点的花费。以?后入住东宫,各方各面都少不了人情往来,他将其视为必要的投资。
徐宁自是不要白不要,她不信便宜爹的家私都是规矩所得,从?她这里过遍手?,还更干净呢——变相洗钱罢了。
杨九儿脾气怕见生人,先前门庭若市时不敢过来,专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来造访。
徐宁谢她雪中送炭之情,杨九儿摆手?,区区小事不值一提。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般才显出侠者风范。
她更关心那只天牛,最近老是夜晚偷溜出去,清晨才又鬼鬼祟祟溜回来,原以?为是回老东家那里,可瞧徐宁模样,仿佛毫不知情?
徐宁抱着玻璃罐子细细端详,那大家伙的肚子比她之前看见仿佛更鼓了点,总不见得食量突然增加吧。
“莫不是怀孕了?”
杨九儿轻轻啊了声,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跟这异宠朝夕相处,早已感情深厚,唯恐徐宁哪天会再要回去,现在?问题却迎刃而解了。
等天牛顺利生产,分几只过来不就行了吗?对了,话说天牛一次能?产多少枚卵来着?
徐宁运用她有限的生物学知识,歪着头想了想,“大概两百多颗。”
半夏正端着茶和点心过来,闻言又默默退出。
这两人兴趣会否太奇葩了吧,她听?着都觉头皮发麻。
原本红芍写信说想回京探望旧主,半夏觉着还是不必了,她自己都想逃到巴蜀去。两百颗虫卵,哪怕孵化一半都够受的,光是想想天牛满屋爬的模样,她都要做噩梦了。
幸好徐宁没这种打算,天牛那对大钳子夹人还是挺疼的,她可不想应付鬼哭神嚎的阿笨——别误会,她可不是母爱泛滥,只是懒得费功夫哄罢了。
还是留待杨九儿自己处理罢,料想三皇子比她更需要头疼。
半夏松口?气,这才着手?给红芍回信,不过仍建议对方观望些时日。女人都是善变的,小姐尤其如此,说不定哪天人家改养蝈蝈了。
温皇后的册封典礼极其隆重?,立后大典上两人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任谁都觉得这是天底下最恩爱的一对夫妻。
景德帝身边老人死的死废的废,惠妃丽妃年轻时固然优秀,可是只长岁数不长阅历,到他这把年纪,还是得有个温柔可心的陪着,矮子里拔高个,温氏可谓他唯一的选择。
温皇后尽管在?徐宁面前嘘声叹气,这会子眼里可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模样。或许嫔妃都是天生的演技派,能?随时在?爱与不爱之间切换——至少景德帝还是挺受用的,这样的感情既能?愉悦心胸,还不必有精神负担,实乃上上佳选。
谁能?说月老的红线牵得不是地?方?
立后之后紧接着便是立太子,然而,就在?诏书颁布不过十日,景德帝突然宣布禅位给储君,或许是厌倦了政事劳碌,又或许被那些丹药弄得有些后怕,如今的他只想保养好这副身子骨,安安心心度过晚年。
太子妃的册封礼理所应当被取消,先前的吉服也用不上了,内务府又开始为皇后朝服忙碌。
徐宁还是挺惋惜的,刚做好的衣裳却被束之高阁,亏她费了许多心思,还跟往年细细比对。
“要不,我?也学母后辞一辞罢?”徐宁对齐恒道。
齐恒:……
戏台还未搭好爱妻便已戏瘾大发,这么想演么?
第175章 结局
辞当然是辞不掉的, 就算景德帝只是心血来潮,可君无戏言,短时间怎可能收回成命。
一朝天子一朝臣, 就算他老人家日后反悔想要?重新复位,朝臣们站哪边就很难说了?。
温皇后更是乐得逍遥, 虽然她这皇后当的时间颇短, 可打从贵妃时候起便协理六宫,零零碎碎算下来也有三四?年了?, 很知道宫权这档子事便是块烫手山芋,干得好人家不领情, 干得差却免不了?落埋怨。
她实?在腻烦透了?同那帮人打交道,还是安安生生颐养天年罢,能者多劳,这本就该是小辈们的差事。
当然, 样子还是得做做。于是齐恒夫妇在“推让”不过之后,欣然接下成命。
先前温皇后的册封礼倒像是练手, 一切章程都是现成的,但为表郑重, 礼部还是不厌其烦绕了?个弯子, 认认真真询问每个当事人的意见, 之后才?开始着手准备。
徐宁怀疑这些人莫非都是鱼的记忆, 刚过去几天就忘光了??
侧面反映出?朝廷里有多少?冗余公务。
齐恒暗中告诉徐宁,他打算在南书房设立一个处理政务的所在,只许亲信出?入, 方?便起草诏书, 否则事事都要?经过内阁,政令传达下去未免太过艰难。
徐宁悚然, 这不正是军机处的前身么?看?来封建社会的发展无非那套缩影,就不知这回是先资本后共产,还是跟她前世那般一蹴而?就?
左右她也活不到那天就是了?。
对齐恒的决定?徐宁自然全权支持,不过她还是婉转忠告了?下,这事最好办得隐蔽些,省得太上皇他老人家吃心——谁都不喜欢自己一退位便迎来大刀阔斧的改革,这不是变相否定?他的睿智?
齐恒笑道:“放心,我自然省得。”
他在她面前从不称朕,徐宁也懒得纠正,就这样吧,忽然改变称呼倒显得生分,她宁愿他永远不变。
大婚前日,楚王夫妇踩着点回到京城,徐宁原本想差人问候一声的,若实?在赶不及礼数就免了?,如今当然不必。
有朋自远方?来,她欢迎还来不及呢。
楚王一向性情疏阔,乐得讨杯水酒喝,只要?有醇酒妇人相伴,在哪都是温柔乡。李凤娘脸上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尤其在她听完前因?后果之后。
原来齐恒病愈之后便去找了?他三哥,请求三皇子放人——不消说,那帮山匪正是三皇子的手笔。
齐恒倒不是顾念手足之情什么的,而?是他当时对取胜尚无十足把握,乐得将这潭水搅浑,况且引君入瓮,将楚王调来京城更方?便一网打尽,从而?杜绝后患,怎料发生了?这么多事,楚王夫妇仍迟迟不见踪影,齐恒还以为他四?哥已灰溜溜逃回闽南了?。
楚王其实?有几分胆色,想着自己若能帮吴王登上大宝,便是从龙之功,居功至伟,何愁不能荣华富贵?给他换块好封地更是情理中事。
然而?李凤娘劝住了?丈夫,表示不必忙于启程,等吴王跟静王拼得两败俱伤时再来坐收渔利不是更好?
夫妻俩就这么一路游山玩水、载歌载舞,陶陶然回到京城,中途楚王更是没少?猎艳,李凤娘强忍住将其推入湖心的冲动,想着等自己当了?皇后再来收拾不迟——她看?了?那么些史书,多的是垂帘摄政的太后。
浑忘了?自己膝下尚无嫡子,只有庶子。
然而?等回到京城,一切全都变样,吴王竟败得如此迅速!皇帝不但改立静王为储,还这么快便禅位,老东西几时变得这般慈爱了??
李凤娘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十分痛心疾首,尤其听宫人们说起,吴王曾以温皇后要?挟不许立齐恒为储,当时那种情况,倘若楚王在侧,不正是名正言顺的人选么?
就算不能为储,若立刻调转枪头对准吴王,大约也能得景德帝另眼相看?。
李凤娘脸色灰败,这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为何幸运女神?总站在徐宁那边?
但,也幸亏他们来得适时,以恭贺新君继位的名义求得原宥,否则藩王擅自离开封地,认真追究起来可是要?问罪的。
楚王是个打蛇随棍上的脾气?,趁机想求个恩典,谁当皇帝都好,能否给他换块封地?那地方?他实?在待得腻味了?。
李凤娘也面露希冀。
齐恒笑眯眯道:“好啊,不知四?哥可愿去蜀中接任?”
楚王识趣闭上嘴,比起巴蜀那种神?秘莫测的恐怖地带,他还宁愿留在闽南忍受一帮小白脸的虎视眈眈呢。
楚王夫妇未能在京中久留,还得马不停蹄将老娘接回封地奉养——徐宁早看?出?惠妃是个挑事精,有她在,那帮太妃总难消停,为自己往后的清闲生活着想,还是尽快撵走这个刺头儿为宜。
惠妃虽舍不得京师繁华,奈何太上皇后帮她把行李都收拾好了?,丽太妃更信誓旦旦保证会帮她服侍好太上皇——见风使舵的贱蹄子!这两人竟联合到一块去了?。
惠妃满肚子怨气?,可想而知闽地生活不会太平,徐宁为李凤娘掬一把同情泪,摊上这种婆婆,等着鸡飞狗跳去罢。
恶人合该恶人磨。
想留的留不住,想走的这么多年却没能走。杨九儿几番旁敲侧击,徐宁原本想过些日子再提的,可看?她那副模样,也实在心生恻隐。
三皇子平乱也算得有功,景德帝却至今不闻不问,有些不近人情罢?
齐恒知道父子俩多年隔阂犹在,他沉吟道:“我亲自去跟父皇说罢。”
若父皇不允,那他……也只好忤逆一回了?,助人为快乐之本。
万幸,景德帝还是挺通情达理,也可能他留着这茬就是为了?让新君施恩?徐宁宁愿往好处想,否则若真忘了?,那也忒叫人心寒。
三皇子的封地就定?在晋州,那里原是吴王当初就藩所在,府衙官署一应俱全,倒也便宜。
但与此同时,三皇子还想把生母何嫔也接过去。
徐宁原本觉得操之过急,想劝他缓个几年,然而?三皇子态度甚是坚决,徐宁也无计可施。
末了?还是温太后亲自劝得太上皇松口?,她知道景德帝对昔年那桩私通案颇有疑窦,未必全然相信,只是以他的身份如何拉得脸来?认错更是不可能的事。既如此,干脆将何嫔送去封地,眼不见为净,无须理会便是了?。
景德帝采纳了?这个折中方?案。
徐宁佩服婆婆口?齿,“还是母后有办法。”
怎么感觉退位之后还更恩爱了?呢?有点言听计从那意思?。
温太后微哂,什么恩爱,不过是临了?找个知疼着热的人罢了?。他这一辈子过得可真舒服,从前有先皇后,后来有陈皇贵妃,再如今又是自己。
温太后却没打算让他如意,她已然决定?了?,让景德帝跟那帮太妃住宁寿宫,自己搬到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附近去住,一个东面一个西面,清清静静。
景德帝却仿佛将之视为欲擒故纵的手段,往后时不时打着尽孝的名义跑慈宁宫去,这却是后话了?。
徐宁无暇理会长辈们枯木逢春的情缘,她最近忙着料理宫内种种琐事,又得应付宫外来客,委实?无暇分身。
跟齐恒商量后好,决定?封温家为一等承恩公,徐家却仅仅往上升了?一截,封为侯爵。以后族而?论,着实?有点寒酸了?。
徐建业埋怨女儿女婿小气?,然而?徐宁巧舌如簧,只道是温太后健在,不宜越过婆母家族,徐建业只好无话,再说下来,倒像是盼着温家早死。
与此同时,齐恒却破例赏了?杜氏一等国夫人的封诰,连皇后嫡母王氏也落于其后,京城不免颇有微词,道是乱了?尊卑。
齐恒当然不怕议论,天子一言九鼎,他说的话即是真理,何况王夫人的诰命来自丈夫,可杜夫人的诰命来自当今皇后,这不是很正常么?区区一个侯爷自是比不上皇后尊贵的。
众人被这套诡辩逻辑弄得哑口?无言,一时却又挑不出?错来,莫非当今真是个天才??
徐宁不管这些,她也并非有意打压娘家,只不想娘家借她的势狐假虎威罢了?。从来外戚专权祸在千秋,至少?在她有生之年,都不许徐家兴风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