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大嫂或许那时就想在她身边插个钉子,是她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
两个小姑娘在闺中时便无话不谈,自然?再没提过?身契这回事。
徐宁莞尔,“这下,倒是不用你?费力找证据了。”
要控制一个人有?千百种方法,安王妃却选了最笨的一种,早些不撇清干系,留着这个祸根,不是明摆着茂竹是韩国公府派来的么?
就算他们本来没有?这种意思,在吴王这个多心的看?来,亦是疑点重重。
吴王妃恍然?。
吴王并不知家中已然?风起云涌,进宫请安一趟,被胡贵妃吵得脑仁疼,听半天才知父皇裁撤了昭阳殿一半宫人,还命她将内务府的亏空添上。胡贵妃心里那叫一个冤呀,她就不信只她一人揩过?公账的油,如今竟全赖给她,好没天理!
吴王听闻永福宫忽然?对自家母妃发难,亦是一脸懵,温妃他是知道的,庶母里头再和气不过?,从不肯轻易得罪人,怎的此番一改往昔、变得如此强硬?
他亦不记得自己有?何?得罪处,只除了派黄太监往贡院洒扫一节——其实,他并没打算抢齐恒差事,无非向小弟展示身为兄长的权威,省得给点阳光就灿烂,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自认手段足够温和,又没当面锣对面鼓撕破脸,莫非齐恒去他娘跟前告状?这没骨气的妈宝男。
吴王额头突突跳动,也只能?勉力安慰母妃,暂且把?这关?渡过?再说,好在母子俩名下产业不少?,虽然?吃了暗亏,拼拼凑凑也能?圆过?去,再不济,便从胡国公府挪用些也使得。
拆东墙补西墙,这边还没搞定呢,那头齐恒差人来要钱了,还附了份账单明细,上至屋顶上的片瓦,下至贡院门口那两尊石狮子,务必要修缮得尽善尽美。
吴王气结,他就派人走个过?程,凭什么问他要钱?
齐恒派来的内侍却是听不懂人话的,鬼迷日?眼要睁不睁,“不是殿下自请来指点我们王爷么?”
不能?光动动嘴皮子,也得出钱出力呀。
吴王很想把?这蠢货打一顿踢出去,然?胡贵妃刚被皇帝训斥,他这做儿子的再犯错,便是明晃晃往枪口上撞,谁知道齐恒那小子是否背地里蓄势待发,等着参奏他一本呢?
数罪并罚,可非简单几句求情能?饶过?去。
吴王只好捏着鼻子认下哑巴亏,为着现银不够,还被迫立了张借据,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第083章 收网
吴王妃并不是一个?喜欢内耗的?人, 虽然,与安王妃的?友情破裂令她十分伤心,不过现在?已有了别的?寄托, 哪怕为?腹中?孩子,她也得?振作起来。
茂竹自然不能在?眼前了, 她还没心胸宽广到留下叛婢同?吃同?住。
等?丈夫回来, 吴王妃便跟他说了茂竹之事。
吴王怀疑妻子出于嫉妒才捏造这些谣言,否则为?何早不提晚不提, 偏偏在?他发话将茂竹抬为?侍妾之后?
可这会儿胡贵妃一系元气大伤,他也没力?气折腾, 省得?父皇知道他帏薄不修,再添一重麻烦。
只想?着含糊敷衍过去。
吴王妃很?坦然地叫了茂竹过来,没有动手打骂,只是心平气和要将其发卖——牙行收人一般都要验过身?契, 但,没有身?契其实也能交易, 只要要求够低,无非价钱低廉点?儿, 卖去的?地方?更不堪点?儿, 譬如花街柳巷之类。
茂竹几欲晕厥, 颤颤巍巍看向对面吴王。
吴王差点?被她楚楚可怜的?目光软化, 好容易才按捺住,只要试上一试,不打紧。
茂竹被这两口?子出神入化的?演技给吓住了, 哇的?一声痛哭, 到底承认她是韩国公府买来的?人,就连身?契也还留在?那边, 就算要发卖,也应先知会旧主一声。
吴王牙关咯咯作响,好个?老实卑弱的?大哥,背地里鬼点?子还真不少,他竟着了这竖子的?道!
吴王妃淡淡道:“该如何发落,还请殿下做主。”
吴王冷道:“差人去韩国公府拿回茂竹身?契,当初多少银子,本王照付便是。”
谅着韩家做贼心虚,不敢狮子大开口?。
掌事太监讪讪道:“那么海棠苑那边?”
这侍妾之位是否照封不误。
吴王没好气,“还住什么海棠苑,赶去磨坊舂米便是。”
茂竹周身?瘫软,再想?不到自己一念之差会落得?这般下场,可她也是身?不由己的?。
然而这会儿她的?委屈可没处诉了,吴王本非重色之辈,得?知有人故意算计,哪里还肯顾念旧情。
对妻子,他也同?样不悦,人家的?婆娘都是尽心帮自家夫君分忧,他这位倒好,只图自己享受,若非她沽名钓誉不叫他近身?,自己又何必暗中?偷欢?但凡大度点?儿,主动来找人侍寝,也就没这些破事了。
吴王不欲跟妻子讲和,最低限度,也得?对方?先低头才行。
然而吴王妃只轻轻巧巧施了一礼,“殿下慢走。”
她找他来只为?解决茂竹的?事,可不是为?重修旧好,有了儿子,她还稀罕当爹的?做什么呢。
徐宁连消带打,给两位王亲添了不小的?麻烦,心里别提有多得?意——让他们忙着内斗去罢,她这厢也能松快些。
更有一桩喜事,钱掌柜发现徐馨手上资不抵债,别说本金,连利息都付不出。
看来,是时候收网了。
徐宁钓了半天的?大鱼,终于等?到验收成果,怎叫她不高兴?
要说徐馨现在?做的?生意也很?有意思,虽然不是赌博,但也稍稍沾点?边,名为?赌石。须知翡翠在?开采出来时,有一层风化皮包裹着,无法知道其内的?好坏,需要切割后才能知道翡翠的?质量,而这种目睹的?过程,也跟赌桌一般能带给人新?鲜刺激。
多的?是人一夜暴富,但也不乏有人为?此倾家荡产。
徐宁不知嫡姐是怎么想?到这条路子的?,她以前只在?缅北、金三角那些鬼地方?听过此类行当,总之正?经人还是少沾染的?好,莫非真是家学渊源?钱掌柜跟她说王氏以前去过赌坊时,她还不肯相信呢。
当然,徐馨更可能是被人引诱,赌石市场多的?是鱼龙混杂,远非她一个?闺阁千金所应踏足,而这宗生意不但需要 丰富的?经验,更需要足够的?运气与胆量。
显然,徐馨两样都很?欠缺,她信不过雇来的?人手,唯恐他们背着她捣鬼,非要亲自出马,然而剖出来的?要么空空如也,要么尽是些残次品,有价无市,倒是那些她没耐心查看匆匆卖出去的?原石,过后却被发现剖出美玉,徐馨懊悔不已。
中?途倒也遇上过两块好的?,然而因她一惊一乍,害得?工匠持刀的?手发抖,导致上等?翡翠出现裂纹,虽然最终得?以售卖,可盈利实在?寥寥。
就连徐宁也觉得?嫡姐怎就那么背运呢。
当然,这些不关她的?事,她只在?意嫡母名下的?铺子。
眼看着已到了一月一度的催债之期,而徐馨从?上月拖延至今,依旧没能将利息还上,徐宁当机立断,“让钱掌柜将那几间铺面查封,人手也悉数换掉。”
本来不该这样狠心,但王氏可不是好糊弄的?,唯有速战速决才能占得先机。
半夏会意,“是否让赵掌柜郭掌柜也来帮忙?”
徐宁颔首,“去传吧。”
商人重利,这几位更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必得?狠狠扯下一块肉来,即便徐馨能在?短时间?内凑到赎金,怕也于事无补。
诚意伯府中?,徐建业正?跟老妻商量该备什么礼到王府去。
为?的?自然是徐宁肯帮徐馨证明清白一事。
王氏很?是心不甘情不愿,那封信早点?来倒好,还能算雪中?送炭,可偏偏是在?老太太发落方?姨娘后才送来,顺水人情谁不会做?
诚意伯无言,“你讲讲良心,静王妃还能掐着点?送信?你当飞鸽传书呢!”
王氏只是舍不得?,为?了这点?子谈不上帮忙的?小忙,又得?让她破费,她是金子打的?不成?
“要么,去铺子里挑几盒胭脂送她好了。”
诚意伯没好气,“回头用着不好烂了脸,再叫人说你故意害她?”
前车之鉴这么快给忘了,虽说方?姨娘已倒,可背地里恨静王妃的?也不在?少数,他可不想?给人家当枪使,什么吃食、胭粉能免则免。
王氏听着有理,看来只有送首饰最合适,至于衣裳,徐宁穿的?都是时新?宫缎,她那些早就过时了的?,更加拿不出手。
诚意伯道:“越性凑一整套头面送去,省得?寒酸。”
王氏心里在?淌血,老爷就会动动嘴皮子,压根不知柴米贵,照这般用法,过不了几年就该坐吃山空了。
正?打算找人问问可有卖剩下的?钗环链镯胡乱配一套出来,却见铺子里那几个?老掌柜先行过来了,个?个?淌眼抹泪,悲怆万分。
难道遇上打劫的?不成?天子脚下谁这般大胆。
一问方?知,却原来徐宁派人去接手了,王氏几欲晕倒,“你们都是死人不成,由着她蹬鼻子上脸?”
诚意伯皱眉,老妻这话也太冲动了,有失风度。
掌柜们蝎蝎螫蛰道,人家拿着借契来赶人,他们哪敢违抗?要知道王府可是设有府兵的?,钱财都是身?外物,哪比得?上性命重要。
王氏不信,说抵押就抵押了,都还没经她过目呢,怕是唱些空城计。
这些无胆鼠辈,人家一诈就唬得?跟什么似的?,还得?她亲自去问问仔细。
诚意伯未明所以,估摸着徐宁手底下的?人狐假虎威,自己未必知情,因劝道:“见了面好好说话,别冲撞王妃。”
他这可是为?老妻着想?,但瞧徐宁在?宫中?连胡贵妃的?面子都不给,可知辈分什么的?着实没被她放在?眼里。
王氏心说胡家那是外人,她可是负担养育之恩的?嫡母,能一样么?
天大地大越不过一个?理字,无论品阶高低,这事她都占理。
王氏气势汹汹驾车出门?。
等?到了王府跟前,心底忽然露怯,不知她今日的?头梳得?好不好,衣裳够不够体面,王府那帮下人更与别处不同?,惯会狗眼看人低的?。
正?踌躇时,红芍端着一盘脏水推门?出来,往墙根底下一泼,瞥见她道:“太太,您怎么来了?”
总算有个?相识的?。
王氏还记着这漂亮丫头,先前脸烂得?那般厉害,如今竟全恢复如初了?看来遇上神医呀。
只头上仍梳着丫髻,可见并未被静王收用过,她这三姑奶奶,到底是位心窄的?。
王氏愈发不安起来,如果人家非要强夺她的?铺子,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等?会儿被赶出门?才叫丢脸呢。
红芍见她不接话,只得?重复了一遍。
王氏方?才回过神来,陪笑道:“没什么,只是想?来问问王妃身?子是否安好。”
那也用不着亲自过来,派个?大夫不就是了。红芍含笑道:“王妃就在?里头小憩,婢子这便为?您通传去。”
王氏慌得?连连摆手,“不必,我、我改天再来吧。”
她记得?徐宁以前起床气就大,如今成了王妃,怕是愈发厉害。自己迎头撞上,保不齐会被府兵乱棍打死的?。
说完,便匆匆告辞。
红芍看她脸色青白交加,着实莫名其妙,还问王妃身?子,她瞅着诚意伯夫人才更该看大夫呢。
半夏闻声出来,“怎么回事?”
红芍照实说了。
半夏心知肚明,必是为?那几间?铺子,不过怎的?灰溜溜自己走了?大概明知道理亏吧。
王氏满头大汗回到府中?,诚意伯打趣道:“你去的?倒快。”
虽然知道徐宁不会留老妻喝茶,可也不用跟一阵风似的?吧,谈判谈了个?寂寞。
王氏这会儿才觉得?擂鼓似的?心跳平复几分,相比较静王府,诚意伯府才是名正?言顺她的?地盘,这里的?空气令她感到安逸舒适。
方?才,她是太过着急了,不理青红皂白就去问罪,徒然授人以柄,还得?白纸黑字才更有底气。
就好像那回徐宁查问邓家地契一样,她也应该带着证物前去,证明她并非无的?放矢。
王氏在?梳妆匣里翻找一番,不禁傻眼,她的?宝贝地契呢?
怎么凭空消失了。
第084章 赌石
王氏首先?就怀疑起手底下几?个亲信婆子?, 她这?屋平常人都不许擅入,就连萧兰芝来请安王氏都会特?意避开,能知道她藏地契所?在, 必然是跟她年深日久的人。
婆子?们纷纷叫屈,她们可不敢做这?掉脑袋的事, 何况地契偷去又有何用, 不能吃不能卖就是张废纸,她们也没那个关系网变现?呀!
王氏听着有理, 况且都是用熟了的,真要是出个叛徒, 她反倒痛心疾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会是徐宁差人偷的?她早眼馋这?几?间铺子?。
诚意伯服了老妻这?理解能力,“你动动脑子?,真是三丫头干的, 何必光明正大叫人查封?”
背地里偷梁换柱的办法多的是,她若有心, 根本不必令王氏知道。
王氏喃喃,“还能有谁?”
婆子?们对视几?眼, 最终还是年纪居长的站出来, “太太, 年初您到灵岩寺烧香, 大小姐曾经来过。”
王氏怒道:“你们怎不拦着她?”
婆子?十?分无奈,那可是太太嫡亲闺女,谁能阻止?再说了, 过后也不是没禀报, 太太不也没当回事么?
王氏无言,影影绰绰记起有这?么件事, 可她再想不到徐馨会私自进她房门偷她东西,以往馨姐儿但凡向?她讨金讨银,她哪回没满足过?何至于?此!
诚意伯心道真就像老话说的,三岁看老,打小他就觉着馨姐儿刁钻古怪,虽是嫡长,并不十?分讨人喜欢,远不及婉儿温顺可爱——显然,诚意伯为自己偏心找到了个合适理由。
亏得文家穷,馨姐儿若嫁给高门显贵,再闹出这?偷鸡摸狗的事来,他当老子?的脸都得丢光了。
王氏眉心攒聚着怒气,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自己的女儿,她自认打小按大家闺秀的规矩培养,从未行差踏错,为何嫁了人会是这?般?似乎从馨姐儿铁了心跟文思远私奔开始,整个人就都变得不一样?了。
王氏疑神疑鬼,“馨姐儿别是叫邪祟附体了吧?”
诚意伯唬了一跳,“青天?白日,说这?些怪力乱神之语!”
他看老妻只?是不肯接受现?实,多的是数典忘祖之辈,好歹馨姐儿只?是抵押几?间店铺,没把整个伯府都卖出去不是?
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恶人还得自己来做,王氏万分心疼,枉她是当家太太,这?府里却没一个肯顺她的意,变着法儿同她作对!
徐馨被叫来时,还以为母亲思女情深,美滋滋准备再借点儿本金呢,怎料王氏却恶狠狠瞪着她,模样?不像慈母,倒像地底爬出的罗刹。
徐馨瑟缩了下,“娘找我?有何事?”
王氏恨不得给她一耳光,“你还有脸说,云掌柜他们都找上门了,说静王妃要查封铺子?,这?会儿流离失所?,不知该怎么办好!”
她也不能由着这?些老人流落街头,否则自己名声就泡汤了,少不得还得另外出钱打点,让他们暂且住客栈去。
徐馨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尖声道:“她怎么敢!”
自己仅仅拖欠一个月而已,徐宁竟这?般不留情面,是忘了自己在徐家长大,吃了十?几?年徐家饭?
这?会子?恩将仇报,简直可恶。
不行,她得找徐宁算账去,徐馨气冲冲就要出门。
王氏忙拉着她,“站住!”
女儿怎比自己还糊涂,静王妃纵然绝情了些,可也是照章办事,你能说她有错?回头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没法跟列宗列祖交代。
好说歹说才算劝住女儿,王氏又细问她这?阵子?搞些什么名堂?那铺子?哪怕她天?天?不闻不问,按理也赔不出许多来,怎的到她手里却比流沙跑得还快。
徐馨便扭扭捏捏将这?阵子?的“生?意”说了,她也是一片好心,想在爹娘面前证明自己,等到挣了钱,还要好好孝敬王氏哩,包括文思远中举之后往来打点都需要银子?,她这?不是想日子?越过越好么?
王氏气结,什么叫眼空心大,这?便是!可见平庸有平庸的好,总比没本事还要自作聪明的强。
王氏冥冥之中觉着,或许老太太当年将椿哥儿抢去是明智之举,若嫡长子?也出落得这?般德行,她真可以一头撞死了。
她深吸口气,“铺子?里的事你别管了,余下的娘来替你料理,你安心照顾女婿饮食起居,准备秋闱便是。”
徐馨道:“不成?,还有一半的原石没剖开呢!”
还惦记她那劳什子?翡翠,王氏自己便从赌坊里摸爬滚打过来,很清楚这?玩意一旦沾上再难摆脱,趁着尚未成?瘾,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徐馨其实自己也厌了,加上开了许多也未见到上等翡翠,便勉强答应下来。
王氏道:“常言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那脾气也得改改,镇日绫罗绸缎不离身,哪像个秀才娘子?模样?,我?看女婿都不似你这?般。”
有几?回前来赴宴,文思远穿的都是布衫,人家就没觉着寒酸,照样?谈笑自若——王氏以前觉得女婿浑身都是毛病,可有了女儿做对比,忽然间也就顺眼起来了。
徐馨撇撇嘴,“我?给他做了几?身绸衣,他非要穿布的。”
王氏道:“因为他认得清自己身份,有多大肚量吃多少饭,没有功名,家境又不富裕,难道一身罗绮人家就看得起他了?”
老爷以前常说人贵自重,王氏原本不以为然,可受了这?些教训也不得不承认,什么佛要金装人要衣装都是屁话,不这?么说,铺子?里的生?意怎会兴隆?
哄哄别人使得,骗自己就不必了。
王氏又问徐馨带去的嫁妆还余下多少,得知尚有一两千银子?,便道:“这?些无须动用,余下的首饰、不穿的衣裳都拿去卖了吧,能省一点是一点。”
又严词告诫女儿,往后缺钱了自己想办法,别再来问她要,她是不会再上当的!
徐馨从母亲脸色看出这?回来真的,气焰渐次低下去,只?能窝窝囊囊应了声是。
没办法,谁叫她得让人帮忙收拾烂摊子??
真让她节衣缩食过日子?,她却没心理准备。徐馨咬着嘴唇,只?盼着几?个月后相公真能中得解元(乡试第一名),她就能扬眉吐气了。
王氏接手了那批原石,灰溜溜又前往静王府,希望徐宁能将这?些东西收下,再把她的铺子?还回来。
徐宁嗤之以鼻,真当她傻,放着现?成?赚钱的铺子?不要,倒去赌运气?
她见都没见嫡母,直说自己到吴王府去了。
王氏接连吃了闭门羹,也猜着徐宁故意躲着自己,不得已,只?得央杜姨娘帮忙,便看在一同侍奉老爷的份上,她到底也不曾亏待过她呀!
杜氏终究是个心软的,劝女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别真个撕破脸,百善孝为先?,她若是做得太过火,也难免为人诟病。
在诚意伯与杜氏两头说和下,徐宁到底还是退让了——当然,只?是稍稍退让。她把其中一间铺子?还给了王氏,至于?另外两间,等凑够赎金再说吧。
她可不介意拿庄子?田地来换。
王氏暗暗叹惋,这?静王妃简直有百八十?个心眼,徐馨哪怕能学到其中一成?,也足够受用终身了。
要知田庄这?些乃是一个家族赖以为生?的资本,真沦落到卖田的地步,也就离败落不远了,徐宁吃准了她不敢。
也罢,能及时止损,总比什么都捞不到要强,王氏无奈签下不平等条约。
殊不知徐宁也很无奈,她可没打算靠翡翠赚钱,只?是给杜氏脸面才接下这?宗蚀本生?意,她还嫌亏呢。
看着从采石矿拉来,堆得满满一院子?的原石,半夏小心翼翼拿指头戳了戳,“这?里头真有美玉?”
灰不溜秋的,她家乡山上遍地都是这?种石头,大姑奶奶是有多蠢才会被骗呀?
徐宁无精打采,眼瞅着天?都快黑了,也没处寻工匠去,链锯也不凑手。
只?得对一旁齐恒道:“殿下,劳烦您高抬贵手吧。”
正好看看他武功如何。
齐恒从善如流让向?荣取来长剑,暗运指劲,一剑下去就看到火花四溅,然而在火花的间隙,隐约能见到温润至极的绿光。
徐宁的心仿佛要从腔子?里蹦出来,“殿下,您且等等。”
也未必就是赚了,说不定只?那一小点,跟剥榴莲肉似的。
不过总得试试,徐宁请齐恒别忙着一剑劈开,而是沿纹理缓缓剥离那些石料,最终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扇硕大无朋的玉璧。
众人目瞪口呆,原来赌石还真能挖出宝藏呀,王妃这?运气简直逆天?了!
齐恒看着剑刃上坑坑洼洼的卷曲,嘟囔道:“可惜了这?把剑。”
徐宁:……嗯,你是不是搞错了重点?
第085章 龙舟
初次试水便运气爆表, 这让徐宁愈发觉得信心十足,隔天就找了一批工匠将那些原石全都剖了,当然, 并非个个都能开出欧皇,最终也不过十几二?十块产玉, 而足够大块且质地上佳的更?是寥寥无?几。
但, 就凭昨天开出的那扇,徐宁便已经赚了, 她对齐恒道,可以将此玉璧略经雕琢, 制成一架翠玉屏风送给太后娘娘,应应端午节景儿——这样价值连城的翡翠,有市无?价,寻常人?家哪买得起, 若切成小份又可惜了。
齐恒还在为他那把报废的宝剑默哀,徐宁看着实在没好气, 答应为他到铁匠铺子里制把新的,这总行了吧?
齐恒方才欢喜起来, 让她把剑柄也捎去, 得打造一把跟原先一模一样的, 长度宽窄分毫不差, 所?谓新不如?旧。
徐宁觉得这人?简直分不清好赖,有那扇翡翠,哪怕打造百把宝剑都使得, 他却?浑不在意似的——难怪当初心安理得就肯接受易嫁, 物犹如?此,人?何以哉, 嫡庶的区分可比这俩差别小多了。
剩下的零碎产物,徐宁挑了颗最大的给齐恒镶嵌到冠上去,余下的制成耳环,半夏红芍白芷人?人?有份——其实她觉得向荣戴起来也挺好看,无?奈这小子忸怩得很,愣是嫌女气不肯要,徐宁只得罢了。
她又悄悄送了对翡翠手镯到杜姨娘处,让自个儿戴着玩玩,虽说以她现在的身份送礼乃寻常事,但未免多生是非,还是低调点好。
杜氏也猜着翡翠来由,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又叮嘱她财不外露,自己知道就好。至于归还给太太……杜氏只是善良又非圣母,自然不会?那么傻,本?就是买断了的东西。
王氏吃了闷亏,连着几天在床上躺病也没缓过来,哪怕诚意伯留宿也一样——方姨娘一倒,这府里越发冷清了,只一对烧糊了的卷子配他,不将就些能怎样?
然而王氏想到那些钱就遍体难受,这两年家中喜事不断,她的腰包反倒越来越瘪,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或者?,她该把媳妇的要过来?萧家虽不比从前兴旺,嫡女出嫁嫁妆总是不菲的。
王氏没敢跟诚意伯商量,怕丈夫嫌她贪得无?厌,而是委婉将萧兰芝找来,询问她体己如?何。
萧兰芝何等剔透,立刻猜到嫡母垂涎自己陪嫁,真是可笑,堂堂一个伯夫人?,小家子气到这般地步。
她倒并非吝啬,将来徐椿要捐官,或是家里遇上什么麻烦,她也愿意周济,可嫡母摆明了想要中饱私囊,这就很过分了。
说句难听?的,哪怕遇上天灾人?祸,拿去施粥施饭、修桥修路也好呀。
她家里受的是正统教育,为这点子事回娘家似也不妥,萧兰芝沉吟再?三,选择给徐宁写信,这家人?里头,还就属当王妃的三姑奶奶是最明理的。
徐宁也没想到嫡母会?昏聩到这般田地,莫非算计媳妇嫁妆乃是王家家传?浑忘了徐婉先前是怎么气回娘家的。
徐宁跟萧兰芝虽非一见如?故,但也算得有缘,便贴心教她个乖,让她向徐椿求助。
萧兰芝眉心微蹙,夫君性子再?软和?不过,他真能为自己挺身而出吗?
但徐宁信上言之凿凿,萧兰芝决定?一试,这晚便除去簪珥,披散着头发对夫君垂泪,既然婆母容不下她,连她的私房都想抢去,那就写封休书送她回兰陵吧,从此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徐椿印象中的妻子向来端凝持重,还从未有这般委屈落泪的时候,不免诚惶诚恐,抱着她絮絮安慰半夜,到疲倦了才沉沉睡去。
次日,徐椿大着胆子来质问母亲,为何要抢媳妇嫁妆。
王氏冷着脸,“这是她对你说的?”
徐椿道:“孩儿知道母亲处处看兰芝不顺眼,但,世间万物越不过一个理字,咱们?徐家也没穷到须觊觎媳妇嫁妆,若母亲再?有下回,孩儿自请搬出府去,您瞧着办吧。”
说完,便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离开——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哪里还说得出口?
徐椿这难得的雄起竟镇住了王氏,王氏一时竟哑口无?言,半晌,才轻轻对身旁婆子道:“瞧瞧,如?今人?人?都敢顶我的嘴了。”
婆子笑道:“哥儿年岁渐长,脾气大些也是有的。”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个个都来朝她撒气?王氏心中不悦,难免对丈夫埋怨,怪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椿哥儿这都学?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诚意伯听?罢却?是喜上眉梢,男子汉大丈夫没点意气怎么能行,他原担心长子个性太软,先前被?老太太辖制,过后又被?他娘辖制,如?今瞧着,还是可以调教的嘛!
娶萧兰芝真是娶对了,否则徐椿这辈子都未必能立起来。
王氏好险没被?噎死,这父子俩简直跟她命中犯克!
五月初,徐婉跟王珂回京过端阳,这回夫妻俩倒是没吵没闹,看上去还挺相敬如?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