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妃毕竟不是李凤娘那等?烈性子,做不出生死?打杀之事,可她也烦透了这两人,巴不得再也不见。
吴王倒也罢了,孕中本就不宜留宿,可茂竹却?痛哭流涕,非要求得主子原谅不可,遂天天来寝宫门口求见,还动?辄长跪不起。吴王以为妻子故意磋磨,不免愈发着恼,以为她仗着身孕拿乔,这半个月都未踏足房门了。
吴王妃心里?憋屈啊,她也不是不能容人的?,若丈夫好?言好?语跟她商量,或是茂竹有意求她引荐,她也愿意成全,而非似现在这般不明不白混在一起,将她尊严置于何地?
徐宁身为外人,只能尽量劝和,“大约怕你受刺激……”
吴王妃冷笑?,“他?背着我?干出这等?勾当,就不怕我?受刺激了?发乎情止乎礼,连这么点欲念都不能克制,与?禽兽又有何异。”
徐宁无话可说,这本来就是吴王过失,哪怕在三妻四妾合法的?古代,此举也是极不合规矩,要知茂竹身契还在吴王妃手里?呢,吴王妃但凡狠心点儿?将人发卖,吴王又能到哪找去——当然,或许本就是段露水情缘,无足轻重。
勉强劝解了吴王妃几句,叮嘱她当务之急是好?好?安胎,徐宁方才?心情郁闷从里?头?出来。
见到齐恒第?一眼,她便按捺不住,“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齐恒:……他?做错什么了他??
就因为多看了两本秘戏图,不至于兴师问罪罢。
第080章 郁闷
徐宁知道自己的迁怒很没来由, 然而一次一次见到身边男人?的劣根性,难免让她?对男人?这个物?种产生怀疑,莫非雄性天生就做不到专一?据说广为流传的鸳鸯也是滥情的, 真正做到一夫一妻的是赤麻鸭——被名字拖累,难怪无人?在意呢。
幸好齐恒懵懂的反应令她?稍稍释怀, 他这种人?, 即便有?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估摸着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姜管事呵呵, 王妃真是太小瞧殿下了,难道没听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在马车上, 徐宁一五一十将二嫂境况和盘托出,她?以为齐恒会跟着骂吴王,顺便表明自身坚贞不移;或者?,如?果他还念着点兄弟情的话, 大约会反过来说两句好话,劝和不劝分。
然而齐恒思考的角度却截然不同, “你说茂竹是二嫂的贴身陪嫁?”
徐宁点头,是啊, 一面却有?些警惕, 这人?莫不是动心了吧?想也不对, 红芍那样的美人?他都懒得?多瞧, 怎可能对个素未谋面的这般兴趣,难道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齐恒忖道:“茂竹最近见过什么人??”
徐宁的脸垮下来,舌尖难得?漫上点酸意, 这么关?心别?人?家的小妾, 就不怕被说聚麀之诮?哼,齐家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齐恒后知后觉发现她?脸色不快, 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徐宁咄咄逼人?,被她?说中了吧,还真是远香近臭。
齐恒唯恐越描越黑,顾不得?再委婉了,直接道:“我是说,茂竹爬床是否得?人?授意?”
他在认真思考这里头关?窍,毕竟吴王妃嫁过来有?多年了,那茂竹 是她?的陪嫁,按说天天都能见着。就算吴王碍着面子不肯下手,茂竹若真有?意,难道不会求吴王妃给她?正名?这也不是头胎,多的是机会让她?陪寝。
且听徐宁所说,事发之后茂竹十分愧疚,天天去吴王妃寝殿前跪求原谅,难道她?不知主子正在气头上?这样火上浇油,只怕会适得?其反。
徐宁被他说得?疑疑惑惑起来,“你的意思,茂竹故意为之?”
齐恒颔首,否则难以解释此女种种古怪举动,她?与吴王妃本为一体,得?罪了二嫂,对她?没半点好处可言,到头了也只是个侍妾,吴王不可能将其扶正——除非,茂竹被人?收买了来搅浑水。
若吴王妃受惊之下早产,或者?干脆胎死腹中一尸两命,那吴王与尚书府的结盟必将瓦解,即便不然,夫妻俩感?情愈发冷淡,往后谢尚书还肯不肯继续为吴王效力,实?乃未知之数。
此为离间?计是也。
徐宁还真没往这方面想,涉及到皇权争斗,那点儿女私情似乎都可忽略不计了。但吴王妃毕竟遭到身边人?的双重背叛,为了叫她?振作,也为求个心安,还是查明真相的好。
立刻让向荣多多留意吴王府中动向,尤其那形迹可疑的丫头,有?什么消息及时禀报。
齐恒叹道:“你这样关?心二嫂。”
徐宁白他一眼,她?虽不在意吴王生死,可二嫂却是盛京里头难得?对她?好的人?,且不同与邓太后那种,多少带点利益因?素,二嫂的热情却是毫无掺杂的。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她?希望二嫂能平平安安将这个孩子生下。
话说回?来,就算遭人?算计,但若不是吴王管不住下半身,茂竹也没这么容易得?手——男人?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物?。
齐恒轻咳了咳,嘲归嘲,别?把他给骂进去了,他自问可是行的端做得?正的。
回?到王府,门房通报诚意伯府派人?来过。
徐宁咦道:“为的什么事?”
门房摇头,“不知,只有?信函为凭。”
徐宁就猜着多半不可告人?了,打开一瞧,果然是徐馨那桩桃色新闻。
她?这位嫡姐还是一样没脑子,人?家设了个套就急吼吼往里钻,这种事何必自证?方姨娘既然意在攀诬,不予理会就是了,她?还偏偏搅乱一池浑水。
徐宁没力气对簿公堂,直接写了一封回?信命人?带去,自然,她?是会帮徐馨澄清的,这无关?私心,只是单纯的利益导向——王氏膝下有?两位嫡子,方姨娘一女已经出嫁,一子交由杜姨娘抚养,便宜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个废妾将嫡妻告倒的。
何况,她?的确见过徐馨添妆的那对耳环,方姨娘闹这出,属实?有?点无理取闹。
齐恒咦道:“你怎知方氏说的是否那对?”
徐宁笑了笑,“是不是都无所谓,父亲大人只要我一句准话就够了。”
她?现在是静王妃,家中地位最尊之人?,她?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虽然有?些霸道,但世间?真理往往如?此。
齐恒心道那还有?我在你之上哩,但当着爱妻的面他自不能实?话实?说,何况床笫之间?,的确徐宁在上的时候更?多些……他并不知自家是异类,还当家家户户皆是如?此,这么看,也难怪吴王会被个丫鬟霸王硬上弓了。
徐馨心急地等待徐宁过来为她撑腰——她就没王氏那般觉悟,还当静王妃是从前那个任她?呼来喝去的三丫头呢。
哪知家仆回?来,却说静王妃出门了,不知几?时能归。
徐馨气结,别?是故意的,想要让她?难堪?
王氏则微微阖目,看来,徐宁果然记仇得?很。
方姨娘愈发有?恃无恐,目光兴奋得?跟淬毒一般,“这般污糟之事,静王妃哪里肯沾染?还嫌脏了耳朵呢!”
徐馨烦乱至极,她?清清白白一个女儿家,难道还说不清了?
正一团喧嚣时,忽闻铿锵顿地声,却是文老太太拄着拐从松鹤堂出来了。
诚意伯忙迎上前去,“您身子不好,怎不多加休息?”
为了这种事惊动嫡母她?老人?家,他身为庶子怪惭愧的。
王氏含恨瞪了方姨娘一眼,又是这贱人?唯恐天下不乱,连老太太都给找了来。
方姨娘咧着嘴乐呵,她?偏要嚷得?人?尽皆知,文老太太并非大姐儿的亲祖母,却是大姑爷正儿八经的血亲,她?会帮谁还用问么?
等到徐馨被扫地出门,她?待要看看太太脸上还如?何挂得?住。
文老太太威严环顾四周,方姨娘想凑上前再讲一顿来龙去脉,然则老太太睬都不睬她?,只平静道:“不是说送到庄子上去么?”
诚意伯陪着笑,“儿子也正想着,可她?……”
老太太断然道:“不必理会那些闲言碎语,咱们来京城这些年,见过的风浪还少么?她?既满嘴喷粪,找人?灌碗哑药,拉下去自生自灭便是。”
方姨娘难以置信睁大眼,怎么会?想要辩驳,可厅中婆子知趣得?很,早在诚意伯挥手刹那便一窝蜂迎上前去,拿抹布死死堵上方姨娘的嘴,又将手脚用麻绳捆缚起来。
没多会儿,方姨娘便周身瘫软无力挣扎,死狗般被人?拖下去。
王氏颇意外婆婆会帮自己说话,难道自己这些年看错了,老虔婆竟是刀子嘴豆腐心?
想要过去示好,然而文老太太依旧冷淡,只对儿子道:“出嫁女不宜在娘家久留,待会儿找人?送大姑奶奶回?去罢,动不动跑娘家像什么话!”
诚意伯含笑应了声是,果然母亲是最在乎体统的,说白了,这事闹穿对谁都没好处,难道馨姐儿与人?有?染,文相公脸上会很光彩么?不,只会同样遭到耻笑。
为彼此着想,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或许该说粉饰太平,但,却是唯一有?效的办法。
拐杖声才离开,外头小厮快步捧着一封书信进门,里头不出所料是静王妃亲笔。
王氏看罢松口气,总算徐宁还惦记着那点庇护之情,没有?落井下石。
诚意伯的脸色则十分耐人?寻味,三丫头看都没看证物?,就直说自己见过那对耳环,到底是真心作证呢,还是仅仅为帮忙而帮忙?
徐馨却是如?蒙大赦,反正她?的清白问题解决了,谁也别?想再给她?泼脏水——依她?的意思,恨不得?立个贞节牌坊才算对得?起这份冤屈。
王氏劝她?回?去好好跟文思远分说,男人?家嘴上不介意,心里总是爱计较的,何况女儿的确鲁莽了些:迫不及待向女婿展示那封信,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徐馨信心满满,“您放心,他自然是最信任我的。”
事情不出所料,徐馨一口气讲述完整个洗刷冤屈的经过,连杯茶都没喝,文思远只是简单笑了笑,“解决了就好。”
徐馨怕他心怀芥蒂,赌咒发誓自己真的不记得?那啥荣禄,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何况在她?眼里,夫君才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旁人?怎及得?上呢?
文思远轻抚了抚她?的脸,“多谢夸奖。”
说罢,仍旧回?书房温习去了。
徐馨听着里头朗朗书声,又想到方才淡漠到近似玩笑的触碰,终于意识到他真没生气。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郁闷。
她?引以为傲、看得?比性命更?可贵的贞洁,在他眼里莫非就一钱不值么?还是,他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呢?
自从发现?吴王瞒着老婆孕期出轨, 徐宁对此人的印象更差了。
原本以为此人是个志诚君子,虽有?些?小谋小算,也无伤大雅, 权力斗争本就容不下儿女情长。
然而算计到自家?夫君头上,便是可忍孰不可忍——人性?都?是双标的, 她跟安王毫无瓜葛, 自然不在意这俩如何?兄弟阋墙。
可谁叫吴王贪心不足,还想在亲弟弟这儿分杯羹呢?惹到她算是踢到铁板了。
再度进宫时, 徐宁到底按捺不住,对婆婆诉说贡院那边所见所闻, 也包括吴王先派人前去洒扫修补,意欲揽工之事——他?若自己花钱就算了,偏偏账目最后还得赖在齐恒头上,人家?便活该当冤大头?
温妃听了也自气恼, 这吴王还真是一点?体面都?不顾,莫非扳倒安王给了他?信心?可人家?怎么说也是正儿八经的老大, 尚未被?废黜,这庆功宴未免开得太早了些?。
温妃道:“让恒儿放心, 我必帮他?出此恶气。”
徐宁跃跃欲试, “您想怎么做?”
温妃冷笑, 她自不会去景德帝跟前告黑状, 何?况是皇帝自己说要兄长们相?帮恒儿,如今虽然主?客异势,到底只是鸡毛蒜皮, 贸贸然去诉苦, 倒显得她不顾情面。
她身在内宫,也没法去收拾一个成家?立业的皇子。
但好在, 凤印不是攥在她手里么?胡贵妃的儿子跟恒儿过不去,这笔账,她总得讨回来不是?
徐宁拜服,怪道都?说居移气养移体,婆婆如今也真是进益了。温妃现?掌着宫权,想查账顺理成章,胡贵妃过得那般奢靡,钟鸣鼎食,炊金馔玉,仅靠区区份例便能维持?说出去都?难信。
这里头的玄机怕是多着呢。
术业有?专攻,温妃干这项比她在行,徐宁也不跟婆婆抢风头,琢磨一番,转道去了慈宁宫。
邓太后见面就嗔她多日不来,自己想探讨戏文?都?没个作伴的,虽有?长公主?作伴,可公主?是个寡妇,总不好时常进宫。
说归说,徐宁看出来邓太后已然习惯自己找乐子。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只需提供个思路,邓太后便悟道了,如今每月都?会派太监到集市走访,有?何?奇技淫巧只管搜罗来,她还打算五月五找一帮侍卫在御湖上比赛划龙舟呢。
徐宁便趁机提议可以在湖边建一条御街,让太监宫女充作摊贩卖些?粽子鸭蛋五毒饼菖蒲酒之类,岂不更应景儿?也方便人家?饱餐,到底赛龙舟是个力气活儿。
邓太后听着越发得趣,“还是你有?主?意。”
徐宁道:“能博太后一笑,便是妾身无上福泽了。”
又叹道:“二嫂最近总是闷闷的不痛快,不知您能否赐些?药什么的,也好叫她开怀。”
她没明说吴王跟丫头有?染,此事毕竟乃丑闻,吴王妃脸上也不好看,况且,太后未必肯为这个出头,到底吴王才?是她孙子。
只是希望慈宁宫赏点?脸面,好让吴王妃稍稍舒心些?。再则,看在皇祖母份上,吴王也不敢太放肆。
邓太后道:“这有?何?难。”
开库房让人取了两只山参送去,又依依拉着徐宁手,“倒是你,几时能让哀家?听见喜信儿?”
徐宁微微脸红,“这也不是急得来的事儿,时机到了自然会有?的。”
邓太后瞥着她,“看来是小五不中用。”
徐宁更无地自容了,不能让齐恒白担了污名,少不得又是一番费力解释。
邓太后老怀甚慰,子嗣的事不着急,不过小五夫妻感情这般要好,着实令她放心不少。她仅仅得宠三年,就生出了皇帝,小五媳妇的运道只怕还在她之上哩。
两人絮絮聊了会儿闲话,徐宁方才?叙起正题来,主?要还是因?为温妃查账的事,得提前打个预防针,再则,胡贵妃的性?子必不会坐以待毙,这把火很有?可能烧到慈宁宫来。
当然,她早有?对策,只需要太后娘娘适当配合就行。
邓太后频频点?头,并不介意自己被?当枪使,她都?这把岁数了,偏心点?很正常,自然是谁孝顺她她就疼谁呀!
不出所料,温妃放话要彻查六宫用度,还提前到皇帝处请了旨。
胡贵妃顿时警觉,满宫里数她开销最大,不是冲她来的还能冲谁?可温妃素来懦弱卑怯,怎的会突然发难?当真会咬人的狗不叫。
胡贵妃可不是傻子,由着她拿自己开刀,立刻就反问,慈宁宫是否也要彻查?要知道太后娘娘自从被?静王妃引上歪路,这几个月歌舞戏文?就没断过,认真追究起来,怕是不比她花费的少。
若温妃不敢清算,便坐实了欺软怕硬,只敢挑软柿子捏;若是连着慈宁宫一并彻查,便得得罪太后,其中利弊,可得仔细掂量掂量。
胡贵妃有?恃无恐,并不怕拉慈宁宫下水,横竖她失了宫权,也得不到太后娘娘欢心,能坏到哪儿去呢?大不了一起死。
温妃正踌躇时,慈宁宫却是大大方方将账册送来,身先士卒好叫她看个仔细,省得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背地里搬弄是非。
连景德帝都?起了好奇,太后这几个月比往年多花多少,他?自然看在眼里,银子还是他?给的呢,又不能凭空变出来,太后还真破罐子破摔了?岂非令他?难做。
然而等看完那本账册,景德帝着实不可思议,实在这开支比起昭阳殿里可谓凤毛麟角,怎么可能?
胡贵妃同样难以置信,一口咬定账册是伪造的。
徐宁淡淡道:“贵妃慎言。”
身为宫嫔指责太后弄虚作假,未免过于放肆,她一个贵妃连正经儿媳都?算不上哩。
胡贵妃自悔鲁莽,但当着景德帝的面,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分说,“臣妾一时情急才?口不择言,皇上恕罪。”
紧接着急忙翻开那本账册,上头条目清晰,并未有?分毫疏漏,可当看到戏班子和杂耍团的开销后,她顿时瞪大眼,怎可能才?这么点?,当人家?做慈善么?
徐宁坦然道:“皇上礼遇太后,不惜以天下养,臣民感念其孝心,亦甘愿配合倾其所有?,博得太后片刻欢颜,贵妃有?何?不满么?”
实则是那些?钱并未走公账,而是借由太后私库发出来的——邓太后自己也吃过苦头,才?不愿亏待这些?手艺人呢,且她很清楚,明面上的赏赐越多,被?那些?太监老油子克扣下去的也多,这个法子倒是能最大限度保障人家?利益。
徐宁能想到做账,还多亏钱掌柜给她的启发。
胡贵妃几欲吐血,她并不傻,自然看得出账面有?问题,但,徐宁拿孝道说事,她又能怎么办,难道要说皇帝对太后的孝心不足以感天动地?
那她得罪的就不止太后了。
胡贵妃只能咬牙低头,“臣妾知错。”
心知到底是被?温妃婆媳给算计了。
景德帝没好气道:“既然认错,就回宫好好待着吧,无事不必出来。”
又下令裁撤昭阳殿一半的侍从宫人,身为嫔妃,过得比他?还享受,确实太不像话。
徐宁心说胡贵妃还是吃亏在年纪大了,放在青春正盛的时候,撒撒娇儿,什么麻烦都?能过去,可谁叫贵妃已经年逾四十了呢?再怎么精于保养,敷再多的粉,眼角细纹依旧掩盖不住,所以说,人还是得认命呀。
景德帝看徐宁同样没好气,老五媳妇太过鬼灵精,整日里不是忙着讨好这个就是算计那个,他?不喜欢油滑钻营之辈。
架不住太后受用,景德帝只得罢了,又叮嘱徐宁,身为王妃,相?夫教子才?是第一大事,以后别老往宫中跑了。
徐宁天真道:“可是皇上,您方才?说本朝以孝治天下,难道儿臣不该对母妃、对太后娘娘尽孝么?”
得,又被?她给绕进去了。景德帝无话可说,只得拂袖而去,暗暗诅咒老五媳妇下辈子变个哑巴,看她还如何?神气得起来。
徐宁才?不怕哩,她有?手有?脚,还懂识字,多的是法子与人沟通,便是化?作雀儿,也免不了叽叽喳喳。
除非来日托生成一头老黄牛,那倒是只知勤勤恳恳埋头耕地了。
这晚,黄牛来耕耘时,徐宁乘兴告诉他?,自己与温妃是如何?设计胡贵妃并摆了对方一道的。
自然是为了帮他?出气。
只有?在这种时候,齐恒反应才?最诚实,不吝于夸奖她的急智。
他?叼起她指尖轻轻含吮着,令她感到轻微战栗,像肥皂泡在皮肤上破裂那种错觉,酥酥麻麻的。
下意识退后,觉得今晚的齐恒似乎不太一样,更……色气?更有?攻击性??
她奇怪他?怎么会的,别是被?楚王那帮人带坏了吧?
齐恒微微一笑,“书中自有?颜如玉,你说呢?”
将长发绾至肩后,再度俯身而上。
徐宁心想,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他?这是拿自己做实验了吧?
不过,似乎也不坏,由他?去罢。
等等,这样的宝贝他?怎可独享,不该大家?共同研习吗?徐宁咬着他?耳朵,“书呢?”
齐恒轻描淡写,“烧了。”
不过,他?全?都?背了下来——当然不能叫她提前看到,否则哪还有?新鲜感?
在这方面,齐恒可谓无师自通的聪明。
第082章 吃亏
向荣奉徐宁之名调查那名叫茂竹的侍妾去向, 但,一直盯了半月,也不见茂竹有?何?动作, 而?是安分缩在吴王府里,近乎闭门不出。
久到徐宁以为齐恒推断失误。
直至这日?, 向荣拿着一份细表前来, 意思您看?过?便知了。
徐宁还真没想到竟被齐恒料准了,然?而?那信上的另一位主?角却是她意想不到的, “你?确定没看?错?”
心知问了也是白问,以向荣的眼力与对京中世家的熟悉程度, 怎可能?出错?何?况,他连时间地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徐宁叹口气,备车去吴王府看?望二嫂。
吴王妃最近的心情好转许多,并非气消了, 而?是想开了,作甚要为那两个不相干的贱人怄坏身子, 太医已经诊断过?,她这胎是男胎, 待孩子生下, 她便安心守着世子度日?, 再不理会其他——有?尚书父亲的面子在, 吴王不敢不立嫡长。
见到徐宁,她含笑招呼,“多亏你?替我美言, 慈宁宫才送来那两支参。”
尽管邓太后身强体?壮, 甚少?有?生病之时,那些山参在库房里几乎已放得药力全无, 但,太后的赏赐本身就是一种抬举。
吴王不敢朝她甩脸子,反而?客客气气要来求见,吴王妃很爽快地拒之门外?,至于茂竹更是吓破了胆,打那天后再没来门前罚跪——可见她也知道她的存在就是种膈应。
徐宁道:“咱们是妯娌,应该的。”
吴王妃叹息,“话虽如此,细微之处最见真情,旁人却连走几步路都不肯。”
李凤娘倒罢了,两人本就互相瞧不上,可大嫂……从前是那样?要好,如今却形同陌路,着实令她寒心。
徐宁犹豫片刻,从袖中掏出那封字纸递过?去。
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她也不能?担保自己找到的就是罪证,信与不信,全看?二嫂自己——左右她只当个传声筒。
吴王妃咦道:“这是什么?”
徐宁抿唇,“是茂竹与韩国公府来往的凭据。”
韩国公府正是安王妃的娘家。
吴王妃色变,“这不可能?!”
茂竹怎么会跟韩国公府有?来往,大嫂娘家人又为何?要见自己身边侍女,想关?心她的身孕,大可不必这样?鬼鬼祟祟。
徐宁怕她受刺激,叫人兑碗槐花蜜水来,凝神静气。
吴王妃却比她想象中要坚强,或者说,愤怒盖过?了伤心,她扬起那张字纸,咻咻喘气,“原来茂竹是得她们授意才会缠上王爷,为的是针对我而?来?”
徐宁并未多说,但吴王妃自己也能?猜到,难怪这般巧合,敢情是人家布的个局,幸而?她命大,若真个母子俱损,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
可巧侍女通报安王妃求见,吴王妃目眦欲裂,“传!”
徐宁原本该回避,但才来就请辞似乎不妥,只好干站一旁,静静欣赏这闺蜜变敌蜜的把?戏。
须臾就见那珠围翠绕的妇人进门,安王妃尚未意识发生何?事,含笑道:“五弟妹也在,咱们竟想到一处去了。”
徐宁尴尬点头,可真是怪难为情的。
吴王妃藏不住事,她根本不打算虚与委蛇,只目光灼灼道:“茂竹,是大嫂你?的人吧?”
安王妃竟也不抵赖,“是。”
得知吴王妃胎象安稳时,她便知晓这步棋已经臭了——要茂竹爬床使得,但,要她背弃旧主?甚至谋害旧主?性?命,她还做不出来,奴性?是根植在骨髓里的。
听见对面亲口承认,吴王妃怒火攻心,不假思索便是一掌掴去,难以相信大着肚子还能?有?这般力气。
安王妃嘴角沁出血迹,她却出奇镇定,反冷笑道:“只许你?们来害安王,却不许安王还手,天下没有?这种道理。”
她坚信夫君是被陷害的,最可气的是罪魁祸首在那之后步步高升,安王却只能?在兵部挂个闲职,皇上连他权柄都给夺了。安王胆子本来就小,经此一事更是时常发噩梦,非但陈贵妃瞧着痛心,安王妃亦是同仇敌忾。
吴王妃表情沉痛,“那是他们的事,与咱们何?干?”
她总以为无论储位斗争如何?激烈,她和大嫂还能?跟从前一样?要好,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安王妃冷笑道:“妹妹,你?我都已身为人母,难道你?不想给腹中孩子最好的一切?”
成王败寇,当个落魄藩王,与被废黜没什么分别。年轻的时候成天想着伤春悲秋,数不尽的少?女情怀,可如今嫁做人妇,肩上便有?自己的担子。既然?安王与吴王势不两立,她俩自然?也是不死不休的。
安王妃并无愧悔之念,“妹妹大可以告诉吴王,看?他是否相信,还是会觉得你?是个妒妇?”
破镜难重圆,吴王夫妇之间的裂隙已经铸成,再想愈合可没那么容易。何?况吴王妃先前发了那么一顿火,吴王早就恼了她——没准还真觉得她是个醋坛子,故意往茂竹身上泼脏水呢。
安王妃扔下两支拇指粗细的山参,扬长而?去。
徐宁拾起来瞅了瞅,比太后赏的要新鲜,想必药力更足,“拿下去让她们煲了吧?”
安王妃再狠应该也不会实名制下毒,那和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何?区别。
吴王妃难受得很,事到如今,她倒不知谁真心对她好了,“阿宁,你?总不会同我翻脸罢?”
“当然。”徐宁宽慰道。
毕竟她一开始就抱着塑料姐妹花的心态跟二嫂交朋友,这种精心设计的友谊自然?最为坚固。
况且她根本没把?吴王妃当成对手,这种心软又感情用事的好人,笼络她用处反倒更大。
徐宁道:“姐姐打算如何?处置茂竹?”
知道她是安王妃的人,也就无需惦念从前那点主?仆之谊了,既然?身契在吴王妃手里,那么要杀要卖都随她意,徐宁虽然?不赞成见血,可有?时候一口气总得发泄出来,省得抑郁而?死。
吴王妃苦笑,“其实,她的身契在大嫂手里。”
茂竹不是她娘家的家生子,而?是出阁之前安王妃送她的,说帮她分忧。小姑娘懂得什么,对未来难免心怀恐惧,她也就欣然?接受了大嫂好意,谁知却是这么个分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