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也只是貌合神离,二太太先前抢占嫁妆而不得,之后便变着法儿寻徐婉麻烦,最多的,当然嫌她是个药罐子不能生。徐婉打小体质不好,自懂事起便喝药,吃的各类汤药比饭还多,自成了亲,大夫亦叮嘱她少行房事,避免肾阴亏虚。
其实,这忠告根本?也是白费,王珂一月里头能来她房里两三回就算多了,哪有禁欲必要?可落在二?太太眼里,便是拦着她抱孙子,人?家娶媳妇谁不为传宗接代?,偏她占着茅坑不拉屎,祸害谁呢!
当面都骂得这样难听?,背地里更?不消说,徐婉实在气苦,又怕婆婆剑走偏锋,塞几个美妾什么的,便自作主张将身边一个陪嫁丫头开了脸,给王珂当通房,总算方消停了。
王氏冷眼瞧着,那丫鬟里眉眼间有几分静王妃的模样,怪道侄儿心甘情愿哩——事到如?今都还忘不了那位,可见真是个祸害。
徐婉虽然勉强堵了婆母的嘴,自个儿并不十分好受,谁愿意与人?分享丈夫,更?别提,她跟徐宁以前也是颇不对付的——只待青桃怀胎生产,立刻找个由头打发出去,她可不比太太糊涂,有了庶子就不能有姨娘,这般才能永绝后患。
徐婉环顾四面,“姨娘呢?”
自然不是站在近处的杜氏,而是生养她的方妙容。
王氏并不觉为难,不过,这档子事无?须自己亲自告诉她,遂找了个婆子,一五一十说明详情。
徐婉杏眼圆睁,急促站起身来,“不可能,姨娘定?是被?冤枉的!”
饮了哑药,还被?送去庄子自生自灭,姨娘那样好强的性子,哪禁得起这般磋磨?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下来,徐婉立刻找到诚意伯,她要见见方姨娘。
诚意伯不耐,“见了面又能怎样呢?你姨娘已经不能说话了。”
徐婉固执道:“那我也得瞧瞧。”
能写字便能交流,她总得问个仔细。
诚意伯踌躇,没法告诉她方姨娘神智不太清楚了,上个月他才派人?瞧过,方姨娘蓬头垢面,抓着马粪往嘴里塞,那种模样实在难堪。
诚意伯自己尚且不忍直视,何况是方妙容亲生的女儿?
无?奈徐婉执意如?此,诚意伯只得派人?护送她前去,多叫两名家丁,疯子发狂起来可是不认人?的。
徐婉扭头瞧着王珂,“你不来么?”
她多么希望王珂能跟她叫声娘,姨娘这辈子不曾为人?正室,好歹私底下给她点尊荣体面罢?
诚意伯看女婿迟疑便知他不想去,“你们?母女俩叙旧,拉个大男人?作甚,我还想六郎陪我下棋呢。”
徐婉只得失望离去。
这厢王珂感激望着岳父,诚意伯摆手,“不用谢。”
齐家治国平天下,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殊不知这第一样便不比平天下简单。
都是过来人?,他也愿意教侄儿个乖,无?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总得敷衍敷衍。女人?么总是得哄的,你但凡对她施舍个笑脸,哪怕一分钱不带回家也使得,反过来,你若成天板个脸死气沉沉的,那就难免鸡飞狗跳。
王珂表示虚心受教,又小心翼翼道:“姑父,不知三……静王妃现下过得如?何?”
诚意伯滴溜溜瞟他一眼,合着自己教导这小子全没听?进?去呀,谁的婆娘谁操心,你成日挂念三丫头算怎么回事?
难怪徐婉不高兴。
至于徐宁,她有什么难的,那种性子嫁给谁都能过得不错,何况静王又是这等体贴——非要选对神仙眷侣的话,大概也只有这俩了。
要不怎说诚意伯有先见之明呢?但,再?睿智的老人?也会?有犯错时候,静王夫妇这会?儿却?正在怄气呢。
起因正是邓太后举办的赛龙舟,她一个人?欣赏不算完,还把内命妇全都给找了来,公主、长公主、嫔妃、亲王妃,个个都能一饱眼福。
沿岸则是一排排的凉棚依势而建,原是徐宁想的主意,里头摆上各色小摊,卖些餐饮点心简单饰品之类,一则增添热闹氛围,二?则也让宫女太监们?趁机赚点外快,定?价自然是比外头要高的,反正命妇们?不缺这点银子。
徐宁跟吴王妃坐在凉棚里,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徐宁自己买了份冰碗,吴王妃则挑了个五毒饼细细品尝,“还是太医说的,月份大了不能总缩在家里,得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徐宁笑道:“这个自然,老躺着哪有力?气,到时候生孩子才麻烦哩。”
况且她也听?说,孕晚期因为激素影响,那啥的欲望会?格外强烈,吴王妃跟吴王尚在冷战,自然不宜圆房,只好看着龙舟上那些年轻健壮的肉/体纾解一下啰。
人?非圣贤,吴王妃瞧见那些打着赤膊的俊俏侍卫,不禁老脸微红,吃吃笑着跟徐宁讨论起来。
徐宁本?就有意令她开怀,加上自己也是色批,更?加无?所?顾忌,“这个不错,那个也很好,有八块腹肌,比静王殿下还厉害哩!”
正说得热闹,一扭头却?是哑然。
齐恒黑沉着脸立在那里,说谁不厉害呢?他也有八块,只是长得不明显怎么滴?
吴王妃见势不对?, 立刻推称暑热难耐,摇摇晃晃到树荫底下纳凉去了。
徐宁大呼二嫂没义气,干留她跟齐恒面对?面得?多尴尬?奈何吴王妃脚程飞快, 她也不便追出去,只能讪讪道:“殿下来多久了?”
齐恒面无表情, “不久, 也就听见一句话而已。”
偏偏就是这样巧,作孽的老天。徐宁赶忙解释, “是二嫂乐在其中,我?陪着她夸两句, 附和而已。”
齐恒呵呵,还真会推卸责任呀,二嫂本就贞静,又是个快临盆的孕妇, 说她会贪看侍卫?他怎么就不信呢。
便光是附和,也用不着踩一捧一, 他哪里就不如龙舟上那些人了。
若非碍着光天化日,非得?撩起衣衫叫她瞧瞧, 什么是祸从口出。
徐宁自知理亏, 也只好暂且放下面子, 殷切给他切了两瓣蜜瓜, “您尝尝,可甜了,在井水里湃过的。”
齐恒正觉口渴, 便坐下享用起来, 徐宁知他好风度,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摆在碗里, 用牙签叉着吃也方便。
一边假惺惺为他打扇,一边问?他那翠玉屏风可有?平安送到——到底是价值连城的玩意儿,总得?亲自盯着些才放心。
齐恒道:“无事。”
除了路上碰见楚王,要揭开布帘看看那玉山,齐恒三言两语把他吓唬走了。
徐宁大拍马屁,“到底是您威仪赫赫,四?殿下才不敢造次。”
齐恒白她一眼,四?哥那外强中干模样,说车上躺了头老虎他恐怕也会相信。
两人正叙些闲话,慈宁宫的太监过来了,说太后娘娘请他们前去。
原是邓太后突发奇想,打算赌点彩头,就以御湖两头为限,谁最先抵达终点,谁就是优胜者。
这就跟陪老太太抹骨牌一样,无非应个景儿,众人都很识趣。
向来低调的齐恒这回却自告奋勇,他也想加入比赛,去划那龙舟。
邓太后有?些担心,御湖说大不大,里头水还是挺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跟皇帝交代?
本待劝阻,那头楚王见他毛遂自荐,亦是跃跃欲试,不就是划船么,他自来水性颇好,有?浪里蛟龙之称,不妨手底下见真章。
徐宁翻了个白眼,确实浪,不过是被翻红浪的浪。
演变到这一步,似乎已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而成了诸皇子意气之争。胡贵妃向来以自家儿子为傲,自然当仁不让,“太后,吴王亦颇识得?人性,怎么能少了他?”
安王本来是最不擅长?洑水的,可弟弟们都站出来了,他怎能露怯,只好硬着头皮加入比赛。
四?叶扁舟一字排开,皇子们都未携带贴身侍卫,自然是想真刀真枪较量,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嫔妃跟宫女,皆未见过此等奇景。
尤其齐恒还仿着那些侍卫模样,把衣裳脱了系在腰间?,露出光洁如玉上身——虽是偏薄身材,但块垒状的腹肌还是挺明显的,在日色下熠熠生辉,不免又迎来纷纷喝彩。
楚王暗骂老五狡猾,划个船都不忘勾搭小姑娘,他这花间?游子怎能被比下去,于是很爽快把上衣给脱了,他就不做那半遮半掩的虚伪,越性还把腰带往下拉了拉,引得?人无限遐想。
吴王见此,当然不肯示弱,照模照样也赤体横陈,不过因为岁数大的关系,看起来总不及两位弟弟那般精壮,白倒是白,跟堵白墙似的,一马平川。
安王骑虎难下,他的身材更没看头,可独他穿着衣裳也太难为情了,只得?咬牙学样,可他本就肤色偏黑,呈现在众人面前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黑胖子,吴王那儿好歹还有?零零星星鼓掌,到他这里却鸦雀无声。
安王妃别过头去,这都叫些什么事呀,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徐宁站在婆婆旁边,温妃道:“听说你俩给太后献了座翠玉炕屏,是真翠?”
她自个儿拇指上也带着个翡翠扳指,儿媳妇前几日给她的——并非徐宁小气,而是温妃位份只在妃位,戴太贵重的反倒不相宜,落人话柄。
徐宁点点头,把开采原石发财一事说了。
温妃难以置信,“你那姐姐竟如此大方,甘愿拱手让给你?”
过程当然没这么简单,不过内情就无须让外人知道了,徐宁微笑,“我?俩在闺中时?便好得?形影不离,感情自然不错。”
温妃啧啧称奇,这徐家教?女还真有?一 套,看来她不用担心孙儿孙女往后的品行问?题了。
倒是齐恒,温妃知他素日是个寡淡的,又惯会藏拙,怎么今天却跟憋着口气似的,一股脑冲在前头,两条船桨都快搅出火星子了。
徐宁当然知道为什么,不就是想证明自个儿体力?超群呗,其实真不用跟侍卫比较,人家那身材是风里来雨里去磨砺出来的,比不过又怎样?她嫁的是他而非别人,就像她会拿别人打趣却不会拿他打趣,因为在意,所以慎言。
邓太后这当老祖母的难得见到孙儿们同台竞技,虽说都是皇子辈在她心里无高?低之别,但因她喜爱徐宁缘故,倒也愿意看着齐恒获胜。
叫宫女将桌上那盘金锞子拿来,准备分赏彩头。
李凤娘难掩妒忌,她以前虽对齐恒有些私心爱慕,但,更在意的还是自己?面子,齐懋这没用的东西,差事比不过别人也就罢了,连划龙舟也要稍逊一等,这第?二还不如不做。
勉强朝徐宁笑道:“恭喜弟妹了。”
语调里的阴阳怪气令人无法忽略。
徐宁觉得?这人简直神烦,屁大点事都耿耿于怀,至于吗?
眼看着齐恒将要触及红线,不知哪个眼尖的发现安王小船翻了,肥壮的身躯在水里载浮载沉,立刻惊呼道:“不好,大殿下溺水了!”
仅仅是刹那迟疑,齐恒纵身一跃而下,调转方向朝大哥那边游去。
李凤娘松口气,很好,这回齐懋总算能给她挣点面子。
齐懋也如此想呢,偏偏快靠岸的时?候,一个美貌宫婢眼波流传,朝他嫣然一笑,齐懋顿时?魄散魂消,身不由主。
这一耽搁,吴王刚刚好超过他。
胡贵妃得?意非凡,瞧瞧,谁的儿子最有?出息。
另一边齐恒背着湿漉漉的大哥上岸来,安王虽不幸呛了点水,但好在进的不多,一通按压后神智已缓过来,只模样实在狼狈,都怪这群臭弟弟害他出尽洋相,当然,老五人挺好,可再?想到主意本就是老五提的,安王倒不知该感激他还是该怨他了。
安王妃一叠声找人用担架把夫君抬进偏殿去,再?去太医院传个太医来,她可不希望留下什么后遗症,影响储位确立。
胡贵妃见人没什么大碍,下意识撇撇嘴,干脆溺死?了该有?多好,她的儿子便成长?子了。
都怪老五这好管闲事的。
好歹赢了比赛,勉强也能得?些安慰,胡贵妃正要催促太后论功行赏,邓太后却叫人端着一盘金锞子上前,又招手示意刚换了衣裳的齐恒过来。
胡贵妃傻眼,却又不忿,比赛就是比赛,要嘉奖他救人之功那是另外的事,怎可混为一谈?
邓太后淡淡道:“你当哀家老眼昏花了么?”
规则里说得?清楚,只要船身先靠岸即可,那会儿老五虽然跳水,可船头由于惯性还在向前,分明早了吴王一刻。
就事论事,便该老五赢。
胡贵妃无语,这是钻空子呢,太后摆明了偏心。
齐恒并不谦逊,坦然收下那盘金锞子,却又从背后伸出一枝荷花,递到徐宁身前,“送给你。”
花瓣上还滴着水,可见是那会儿新摘的,花苞却又委顿成一团——他在救人的时?候,也没忘记这份礼物。
在座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声,都说静王殿下不懂情调,可这份浪漫心思,比楚王那些个花言巧语来得?珍贵多了。
静王妃真幸运,能嫁给这般夫婿。
众目睽睽,徐宁只得?含笑收下,尽管她私心更想要盆中那些金锞子。
不过,齐恒的壮举却也超乎她意外,就算是作秀,却也成功让她感动?到了——看在荷花份上,她姑且原谅他那副白斩鸡身材吧。
第087章 阳谋
胡贵妃惯会见缝插针, “听闻静王为太后娘娘进献了一座翡翠屏风,不如让咱们开?开?眼罢。”
屏风就在堂中,邓太后遂请大伙儿进屋一同饮用冰碗去。
胡贵妃本就存着挑刺之心, 加上怀疑屏风是假的?——世上哪有这么大块的?翠?即便真有,又哪里舍得送人, 留着自己赏玩不是更好?
徐宁气定神闲, 道若是不信,只管请工匠来?鉴别, 其实何必费事呢?在座娘娘们便是珠宝首饰里头行?家,是真货还是假冒, 轻轻扫两?眼不就看出来?了。
这个,胡贵妃也得承认,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到底是送给太后娘娘,若敢弄鬼可是欺君之罪。
她就是见不得两?口子出尽风头, 还有,能送这般价值连城的?礼物, 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看来?静王也不怎么清白呀。
徐宁信口胡诌, 说是某处地震, 意外从山里发?掘的?, 当地人视为祥瑞,不敢藏私,才想?着进献给皇家, 实则是他们一片忠心。
胡贵妃面?露狐惑, “真有此事?”
徐宁从容颔首,哪处没?发?过天灾?但凡翻出某地县志, 总能找到什?么洪水呀、泥石流呀、地龙翻身之类的?记载,次数多了便不足为奇。
邓太后信以为真,叫人搬去佛堂里供奉,不可怠慢,这可是百姓们的?心意啊!
胡贵妃看在眼里,就知道徐宁这番马屁又拍到太后心坎上了,真真这蹄子命好,连上苍都?格外眷顾。
不过,她是否也能借鉴一二,依托祥瑞来?给吴王造势?翡翠什?么的?就算了,太难得,不过,白熊、白鹤、白虎之类还是挺容易弄到的?。
席散之后,徐宁陪齐恒打道回府,因方才落水怕受了寒气,这会儿非不许他骑马,逼着他跟自己一同坐车,连座椅底下冰鉴都?给撤了。
齐恒没?怎么样,徐宁反倒闷得难受,怎跟蒸笼似的??
齐恒看她这般,“你挨着我罢。”
说什?么胡话,他是个冰箱会制冷不成?徐宁尝试着往旁边挪了挪,还真觉得气温低了几度,莫非是传说中的?修罗阴煞功?
齐恒笑笑,“心静自然凉。”
扯淡,鬼才信。徐宁往他胸口探了探,看亵衣换过不曾,贴身的?衣裳尤其得仔细,捂湿了是最容易感冒的?。
齐恒被?她一通乱摸弄得口干舌燥,声音喑哑道:“休要玩火自焚。”
徐宁莫名其妙,什?么霸总语录,女人,你在玩火?
只是关心他有木有?正欲再看看亵裤,齐恒忍无可忍,翻了个身,将她压在沁凉的?竹夫人上。
两?片火热的?唇挨上来?时,徐宁清楚感知到什?么叫冰火两?重天,似乎,也并不坏。
眼瞅着快到门前那条小巷,姜管事正欲请示,是从前门进还是后门,然而当靠近纱帘时,里头传来?的?呢喃之声令他面?红耳热。
罢了,干脆再绕一圈吧,看这样子还早得很?。
徐婉原本以为母亲是在装病,然而等去了庄子,方姨娘的?种种表现实在不像个正常人,根本连她都?认不出来?了。
任凭徐婉如何痛哭流涕,方姨娘都?只会痴痴傻笑,还请她用饭——那不过是用落叶和马粪堆出来?的?玩意。
徐婉瞧着都?恶心,想?到姨娘天天过的?是什?么日?子,更觉难受,遂叮嘱贴身照顾方姨娘的?婆子,让她们务必多费心些,还让给姨娘弄些正常饮食,别叫她卧病。
婆子们只顾垂手而立,显然太太交代过,让她们由着方姨娘自生自灭,连老?爷都?不管了,她们又何必理会二姑奶奶怎么想??
徐婉无法,只得将簪珥钗环悉数除下,连同身上值钱东西一并递去,“还望妈妈们行?个方便。”
这回,总算得了几句敷衍回应。想?到自己不久后又得回晋州,徐婉心内实在酸楚,等她离开?此地,谁还保证姨娘会否被?苛待?
见她两?鬓光秃归来?,王珂唬了一跳,还当遇上劫道的?,京城居然如此危险?
徐婉泪水涟涟,表示愿跟他长住京城,好时刻照拂庄子上的?生母。
王珂已经听岳父详述完事情始末,婉转道:“姨娘犯错合该受罚,岳父只是让她到庄子上避风头,已经很?宽厚了。”
照他的?意思,实在不该得寸进尺,没?准还火上浇油,让方姨娘处境变得更坏呢。
徐婉哀怨地望着他,这就是个没?志气的?,连句自立门户都?不敢跟家里说,但凡他拿出点气概来?,就说要到京城做生意能怎的??谁甘心一辈子窝在小地方,吃不饱饿不死,大姐姐都?知道催着文思远考取功名,她却甘心嫁入商贾之家,这般看来?,她连大姐姐都?不如!
徐婉实在劝不动王珂,又放心不下让他独自回去——青桃虽是她选中的?人,如今气焰可不比从前当丫头的?时候了,万一趁她不在胡作胡为,把?她权柄架空了可怎么好?徐婉虽放心不下方姨娘,也不能牺牲自己的前程陪姨娘去死。
她思虑再三,偷偷去见了徐枫,叮嘱同胞兄弟万不可忘了血仇,这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把?他们当眼中钉肉中刺,真信了那些人的话才叫傻哩。
徐枫已非懵懂稚童,自不是三言两?语所?能挑唆,不过,亲姐姐的话到底让他有些动摇,加上方姨娘的惨状就在那里,他怎能视而不见呢?
杜氏隐隐察觉到徐枫对自己的疏离,也猜着二姑奶奶同他说了什?么,可到底只是养娘,不好前去质问。
徐宁劝母亲想?开?些,不必投入太多感情,若是三四岁抱来?,那还有可能养熟,可徐枫已快十四了,怎可能毫无芥蒂转头认她人为母?
虽然诚意伯的?意思是让杜氏膝下多份指望,但徐宁看得清楚,这任务是个烫手山芋,杜氏教不好为难,教太好也同样为难——庶子聪明才智太显,岂非威胁嫡子地位?
既然徐枫同她生疏,那杜氏只管他吃穿住行?也就是了,旁的?让诚意伯去操心,子不教父之过,难道他还想?推卸责任?
养老?更不成问题,有她在呢,反正徐宁以前就这么想?的?,以后也不会将母亲撇开?,别人瞧着她是顾全娘家,其实,她只是看在杜氏份上才不愿跟那家人过多计较,谁沾谁的?光还不一定呢。
五月底,吴王妃平安生了个大胖小子,阖宫欢悦。
徐宁比照着去年送李凤娘庶长子的?礼,足足又添了一倍给吴王府送去,不单因为嫡庶有别,也因为她跟吴王妃的?感情与别个不同。
温妃的?礼当然另算,如今执掌六宫,太简薄了不行?。不过温妃却也是真心高兴,并不嫉妒人家先抱了嫡长孙,还盼着徐宁过去沾沾喜气呢。
徐宁:勿CUE。
不得不说,对幼儿的?怜爱大抵是人类天生共性,就连胡贵妃这样刻薄的?,也劝儿子日?后多陪陪王妃,待她好些。
吴王妃躺在床上,虽有些疲倦,气色却是红润有光泽,可见她对这孩子报了多大指望。
安王妃笑道:“还是妹妹有福,我当年怀老?大的?时候,足足生了一天一夜。”
两?人自决裂以来?,甚少这般心平气和说话,吴王妃淡淡道:“常言道先苦后甜,大嫂如今把?什?么磨难都?尝过了,往后才会顺顺当当的?。”
这话明摆着刺人,安王妃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略说了几句闲话,便借故离开?了。
徐宁走到床前劝道:“她也是好意,你何必夹枪带棒?”
吴王妃道:“我见不得那些做作样子。”
她向来?如此脾气,经历茂竹那件事后愈发?看开?了,人活一生还是得恣意些,太想?做别人眼里的?好人,就难免受些闲气。
故此她也懒得理那些假客套了,安王妃好歹还说了两?句话,李凤娘她干脆就没?让进门,反正人家多半嫌她这产房腌臜,两?厢清净更好。
吴王妃叹道:“我还羡慕你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凡事都?不藏着掖着,却人人都?喜欢。”
徐宁莞尔,这是天赋有木有?开?心果与啰嗦婆往往只一线之隔,她的?话无非正踩在点上罢了。
鉴于吴王妃对她推心置腹,徐宁还是劝她别跟安王妃闹太僵,至少得顾着面?子情。并非她危言耸听,李凤娘那个人,得罪了好歹是有数的?,见招拆招也能有所?准备,而安王妃的?心思多深,便连徐宁也无法捉摸。
诚如李凤娘所?言,安王妃成日?摆着贤妻良母的?款儿,府里却连一个庶子都?没?有,妾室们不是流产就是绝育,不觉得很?诡异吗?
吴王妃哂道:“我岂会怕她?”
茂竹的?事已经给过她教训,如今她把?身边凡是可疑点的?丫头悉数换过,才不怕大嫂玩阴的?。
徐宁含笑道:“我只是提个醒儿,你心里有数最好。”
事实证明,徐宁永远都?具有先见之明。
安王妃很?快便出招了,但,并非吴王妃想?象中的?阴招,而是阳谋。
安王妃特意跑去胡贵妃跟前,称邓太后独住慈宁宫十分冷清,若能有个小皇孙作伴,也好安慰她老?人家膝下寂寞。
胡贵妃凤眸微眯,当她看不出安王妃心里的?算计么,不就是盼着自己跟媳妇生隙?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相?反安王妃提出的?建议却是好处多多。
徐宁那蹄子靠着宫外邪门妖术哄得太后开?怀,占尽风头,但,再热闹的?戏文也不及一个会哭会笑会动会闹的?孩子来?得可贵,若邓太后能因小皇孙而对吴王多些眷顾,她们母子的?大业便指日?可待了——她不动,保不齐别人先动,安王妃便育有好几位嫡子,李凤娘膝下是个庶子,更是随便都?能舍出去。
若让这两?人占据先机,自己再来?提便晚了。
胡贵妃当机立断,派人去吴王府上,将小皇孙抱离王妃身边,改日?她带着孩子去慈宁宫请安,太后必然问起,便可趁势留下。
吴王妃不意孩子才刚裹进襁褓,转眼便要骨肉分离,只觉天都?快塌了。合着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只为了给旁人做嫁衣么?
徐宁正忙着跟姜管事对账。
以前她是不会跟王府里讨论财政问题的, 顶多拉上半夏白芷她们几个偷偷商量,可过了这些日子,彼此熟得不能再?熟, 再?闹得跟防贼似的也不像话。
当然,主因还是齐恒压根不关心她有多少体己, 姜管事唯主子马首是瞻, 自然也不敢打探。
可这会儿听白芷一本一本的报数,姜管事实在有些目瞪口呆, 他记得王妃刚嫁来时陪嫁不过两万银子多一丁点,这才过去?不到一年, 怎么?就已快翻倍了?或许王妃存在钱庄有些出?息,可刨开府里日常开销,以及交际场上用度,怎么?也攒不下这些。
是哪家票号如此慷慨, 他倒想听听。
半夏翻个白眼,这还是府里老管事呢, 如此愚昧。
白芷便笑着帮忙解释起来,她也是过来后才发现静王妃有个好习惯, 不爱像其他命妇那般存死钱, 而是尽可能的多“用”出?去?。
徐宁名下产业分?为三?类, 田庄、屋舍以及铺面?, 前者自然不消说,谁家都?爱买田。至于后两者,其中诀窍可就大了, 除了必备的行宫、隔三?差五要去?歇脚的地方, 其余闲置的宅邸徐宁都?租赁出?去?,京城毕竟乃举国繁华之地, 多的是富户想来瞧瞧新鲜,有她静王妃的名声?做担保,销路自然是不用愁的。
至于店铺,她名下的三?家自不消说,包括从王氏那里搜罗来的两家,五家铺子的好生意足以让她过得很滋润了,而每季掌柜们送她的花红,徐宁又拿去?开更多的铺子,这个就跟连锁店差不多,有总店的口碑,分?店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此外或有人愿意加盟,徐宁也肯分?杯羹,只要按时交租子就行。
当然,质量才是重?中之重?,但凡被她发现缺斤少两或是弄虚作假的,一律撵走?不用,情节严重?者扭送到京兆府——静王妃的状纸,府尹怎么?敢不接呢?
大抵她人品攒的好,出?道以来还没?遇见敢在她眼皮底下捣鬼的,生意会蒸蒸日上也就可想而知了。
姜管事听得佩服不已,“王妃慧智,小?人望尘莫及。”
徐宁笑道:“你们王爷并?非想不到,是懒得去?做罢了。”
像她这般豁得出?脸面?的毕竟是少数,士农工商,商贾往往被视为下九流,太太们虽然热衷管家,又哪个肯认真抛头露面?去?外头做生意呢?可不叫她钻了空子。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收益最大的。
徐宁也并?非无所不用其极,相反,她很注重?声?誉,除了这些普通产业,她还会从盈利里额外拿出?一部分?,约摸半成?到一成?,用来购置祭田、开办义塾等等,这就不为挣钱了,纯粹是做慈善,也是留个后路——抄家入罪的时候,祭祀产业是不必被没?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