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成峰举起棒子冲过来,吼道:“刘怀信你他吗傻站着干什么,他睡你女人,去厨房拿把刀帮忙!”
刘怀信一咬牙,冲向厨房。
李谨诚和洛龙本就挤在狭窄的过道里,钱成峰一棒子打过来,李谨诚艰难避过。他深知这样纠缠不是办法,必须震慑住对方,于是再次暴喝:“你们想坐牢?我是岳西公案分局刑警队第二中队刑警李谨诚,警号:XXXXXX,你们敢打警察?!”
这一声吼出来,真的把钱成峰震住了。他手握大棒,停在半路,犹豫起来。
教训偷腥的小子是一回事,袭警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小子莫非真是警察?那他们……钱成峰眼神一闪,看向洛龙。
洛龙心里也嘀咕起来,酒意也被李谨诚这一声吼,震醒一大半。他和钱成峰交换了个眼神,不明白怎么会被警察盯上的。但他们仨在这间屋子里做过的事,是绝对经不住查的。上回严打的风头还是好不容易避过的,这下麻烦了。
这时刘婷妹哭道:“他是警察,他真的是警察,你们不要再打他了!”她趁这个机会冲过去,抱住李谨诚的腰身。李谨诚立刻单手搂着她,把她护住,冷冷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局面一时僵持住。
连一向诡计多端的洛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能就这么放这个警察走,这是肯定的,梁子已经结下,他回头报复带警察来查,他们三个做过的事,都得蹲牢房。再加上袭警,肯定重判。
可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把这个警察杀了吧?即便是洛龙,那时候也不敢想这种可能性。说到底,他们仨是临时的草台班子,目的只是为了挣钱,谁想谁敢背人命?而且还是背警察的命?
除非背了人命必死无疑的重犯,谁他吗敢杀警察?他们不要命了?
他们的犹疑和退缩,李谨诚看在眼里,信心一增,刚打算再说几句,彻底威慑住他们,刘怀信手拿菜刀,从厨房走出来。
刘怀信看着李谨诚和刘婷妹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只觉得心口发疼,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虽说平时三人共享刘婷妹,但那两人也默许了他和刘婷妹以男女朋友的关系相处。一直以来,他就觉得自己是刘婷妹真正的男人,是她的天,是她的依靠。而她几乎也对他百依百顺,言听计从。
可是现在,她的心去了另一个人身上。
刘怀信一直想逃避的一件事,就这么被她血淋淋的撕破在眼前。
那就是她根本就不爱他。
她曾经那么优秀,她的身边,本就应该站李谨诚那样,高大、帅气、正直、优秀的男人。
而不是他,永远不被她看上的刘怀信。
三个人里,刘怀信平时是最老实,最任劳任怨的,好像也没脾气。可此时,当嫉妒烧尽了他的理智,他也成了最莽撞的那一个。
他冷冷地说:“警察又怎么样?警察就可以偷人吗?偷别人的女朋友?”
就是这几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洛龙,令他想到了解决目前僵局的最好办法。
一个既不用背人命,又能让这个警察闭嘴,不把这里的一切说出去的办法。
那就是要挟。
第92章
这警察不是暗中跟刘婷妹勾搭上了吗?不是自以为正义化身想要拯救刘婷妹于水火吗?那他们现在就把他抓起来,拍他和刘婷妹的裸照。
他一个警察,如果不想身败名裂,不想丢了公职,就必须向他们保证,对一切闭嘴,也离刘婷妹远远的。否则他们就把裸照寄到公安局去,写匿名信说他睡别人的女朋友!哈哈哈,这可真是个绝妙的主意!
洛龙主意一定,说:“别听着小子胡吹,什么岳西分局,我想起来了,我在小区里见过他,他就是个网吧管上网的!一起上,把这小子好好教训一顿,不赔个三十万,他别想脱身!”
洛龙这么说,是怕钱成峰和刘怀信两个小子,顾忌警察身份,畏首畏尾。反正一切等把人控制住了再说。
果然,钱成峰和刘怀信的神色一下子就变了,再听到他说还能敲笔钱,眼神更炽烈。
三人同时逼近。
钱成峰非常鬼,一棒子朝刘婷妹腰腹部打去。李谨诚不得不拉着她,堪堪避过,刘怀信趁机一菜刀砍过去,李谨诚横眉冷对,一脚踢在刘怀信手臂上,连人带刀踢翻在地。
就在这时,洛龙瞅准时机,从背后一刀捅在李谨诚大腿上,他还是不敢捅要害。
李谨诚右腿一颤,头也不回,往后一记重肘,打得洛龙鼻血长流。
这下,三名歹徒也被打出血性来了,个个面目更加狰狞,手拿武器再次上前。
李谨诚见势不妙,自己毕竟势单力薄,再斗下去,只怕没自己好果子吃。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能力现在就把刘婷妹带出去了,立刻双手按着她的肩,低语:“等我,我一定回来救你。”刘婷妹惶然含泪点头,只机械地重复着:“你快走……别管我,快走……”
李谨诚心中涌起强烈的酸楚,把她猛地往前一推,正好推在钱成峰怀里,转身朝洛龙正面冲去——门就在他身后!
狭路相逢勇者胜!
钱成峰一把挥开刘婷妹,正要往前冲,刘婷妹毫无预兆地从旁边桌上端起他们中午吃火锅的电磁炉,狠狠砸在钱成峰头上。钱成峰脑袋“嗡”的一声,刘婷妹这一击用尽全力,令他头破血流。可他没有倒下,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一棒子狠狠敲下去,敲在刘婷妹脑门上。
她倒在地上,头晕眼花,昏昏沉沉,脑袋后方慢慢渗出血来。
李谨诚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一幕,霎时间,他全部注意力都在正前方的洛龙身上。洛龙一刀刺过来,李谨诚就仿佛一只轻巧的燕子,往前疾冲的同时,侧身避过,同时抬手,一把抓住洛龙持刀的手,使劲一扭,匕首哐当落地,李谨诚的肩膀再往前一顶,巧妙地将洛龙顶在墙上不能动。
只是这会儿,李谨诚满心怒意,也深知这几名歹徒恶毒之极,自己不能有丝毫懈怠。他下手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抓起洛龙的脑袋,重重地往墙上连撞七八下,只撞得洛龙头破血流。这股煞人的狠劲儿,也令一旁的刘怀信,畏缩不敢上前。
可这时,右腿的疼痛传来,李谨诚动作一滞,心知不能恋战。他离门口只有两步了,刚要丢开人往外跑,先脱身再说,忽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有一叠单子。
他一眼认出,那是向思翎的堕胎手术单。不知何时从他口袋里掉落。
李谨诚想也没想,不顾一切地俯身,拾起那叠单子,重新塞回衣服口袋里。就在这时,棒球棍夹杂着劲风,结结实实砸在李谨诚削瘦的脊梁上,只把他砸得摔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是被刘婷妹那一电磁炉打得怒火万丈的钱成峰,冲上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李谨诚含着满口的血,一跃而起,钱成峰竟没看清他的动作,下一秒,他的拳头已经砸在钱成峰脸上。钱成峰一头撞在墙上,一不留神,手里的棒子也被李谨诚夺走了。
这时的李谨诚,大腿流血,腰腹剧痛,已经没多少力气,他望了眼趴在不远处地上的刘婷妹,眼睛越发地红,用尽最后一口力气,重重砸在钱成峰的头上,棒子脱手掉在地上,这一棒也直接把钱成峰砸倒在地,昏迷不醒。
然后他扭头看了一眼手拿菜刀的刘怀信,还有正从地上捡起匕首爬起来的洛龙,事不宜迟,李谨诚转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找支援!
立刻找到电话,叫支援!
怀抱这个灼热的念头,李谨诚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可因为那一棒子,很可能砸伤了内脏,李谨诚发现自己连大声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正值子夜,四处黑灯瞎火,一个人都没有。他只能循着记忆的方向,一头扎进黑暗里,往大路的跑去。
洛龙的脑子终于不晕,站直了,他骂了句靠,看着呆滞的刘怀信,和昏迷在地的钱成峰,说:“傻逼!你就看着他这么跑了?他带更多警察来,我们仨个全要完!”
刘怀信嚅喏不语。
刘婷妹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洛龙一个人持刀追了出去。
“后来呢?”李轻鹞问。
“后来我醒了。其实我应该没有昏迷太长时间,因为当时钱成峰还躺在地上没醒,刘怀信没有管他。我头上的伤,已经被人包扎好了。”
“刘怀信打算做什么?”
“他打算带我走。”
谢新蕊还很清楚地记得,那天醒来后看到的情景。刘怀信或许是被今夜意想不到的变故震撼到了,又或许是终于等到机会。她一睁眼,就看到他正在桌前整理背包,手里拿着他和她的身份证件。
见她醒来,他非常自然地说:“来,小玉,到我这里来。我答应过要带你走的。只要你不再想着李谨诚,我就不计较你和他之前的事。乖乖的,今天就跟我走,以后,我再也不让你受苦了。”
他甚至还流下了两滴眼泪。
刘婷妹忍着头疼,蹒跚走过去,比头疼更难受的,是阵阵恶心感,还有脑袋发胀的感觉。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两三年来,自己的脑子,从未像此刻这么清醒过。仿佛原先罩在脑袋里那层浓浓的雾,正在逐渐被吹散。
她看着一脸深情的刘怀信,心想,他到底在干什么?这几年,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竟不能仔细回想,一回想,头又疼,仿佛有什么强烈的无法忍受的东西,几乎要将她吞没。
她沉默着走过去,经过地上掉落的一个娃娃时,她拿起来,走到他身边,突然间一伸手,把桌上自己的身份证拿过来,塞进口袋里。
刘怀信吓了一跳,问:“你干什么?小玉,把那个还我,那个是有用的,不要拿去玩。”
她冷冷地看着他。
这眼神只看得刘怀信心里直冒冷汗,他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刘婷妹却异常镇定。尽管大脑还浑浑噩噩,好多事一下子想不起来,她脑子里却牢牢刻着一个念头——仿佛有人就在几刻钟前,又像是在上辈子那么遥远的时间里,用浓稠哀痛的血和泪,刻在她颠三倒四的脑海里——
追!刘婷妹,赶紧追啊!
去找李谨诚。
找到他。
然后……用尽你的所有力量,保护他!
不要,再让他受伤了。
她转头说:“刘怀信,你是我的邻居,也是我的朋友,一起长大十几年。你对我都干了什么?”
你对我都干了什么?
刘怀信脸色煞白,轰然坐倒在椅子上,眼睁睁看着她拿着娃娃跑了出去,身体却僵如石块。
他用手捂着脸,泪水滚滚而下。
“你追上了吗?”李轻鹞不顾骨折的疼痛,也不顾被手铐勒得生疼的左手腕,身体几乎贴到前排座椅上,“你看到了什么?”
谢新蕊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湖水般深湛的眼眸,有片刻的恍惚。
“我什么都没看到,晕倒在半路了。”她垂下眼睫,神色落寞。
李轻鹞心里就像有一座木块搭起的脆弱高楼,哗啦崩塌掉。她含着泪问:“那为什么,连洛龙也不知道我哥去哪里了?”
“因为洛龙看到,你哥哥被另一个人带走了。他没看清那人的脸,但是看到了他的一个显着特征。”
李轻鹞心头一震,正要再问,谢新蕊却把车停下了。
经过一个白天的行驶,她们下了高速,又上省道,继而乡道。此刻暮色渐浓,她们的车停在乡道的尽头。
前方,是一个稀疏的村落,全都是二层木栏杆傣族风格的尖顶小楼。
五个男人,站在路旁,似在等候。
站在最前方那人,明显是头目。他有着非常魁梧的身材,高高壮壮,四十来岁,白面皮,鹰钩鼻,要笑不笑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这个边境小镇白天气候炎热,早晚却凉。这男人穿了件白色背心,外头套了件长袖黑衬衣。其他四名手下,反而穿着东南亚风格的花衬衫或者外套。
看到她们,男人笑了,可即便笑,他身上也有股阴沉黏稠的气质。
谢新蕊把手铐钥匙递给李轻鹞,说:“跟着我,少说话,别惹事。办完事我就跟你走。”
周扬新:“……”
他觉得陈浦已经疯了,术后才几天,就开始康复训练?亏得给他主刀的是黔省最好的外科医生,各种昂贵自费进口药陈浦也要求全用上,加上体质本来就好,伤势才一直向好。
“行了,你也消停会儿。”周扬新作为“看管不力”的家属,早被医生骂麻了,“有新发现,这回可真是好消息。”
陈浦的动作停住,手扶床慢慢坐起,接过周扬新递来的几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片河滩,河滩上躺着一部手机。
“沿着河岸搜索的同事,在距离她们坠落点5.5公里的河滩边,发现了李轻鹞的手机,地点距离河边有100米左右。”周扬新的眼睛亮起来,“手机严重进水,无法使用,所以之前也没能定位到。但李轻鹞肯定没死!”
脸上挂了几天阴霾的陈浦,终于也露出一点笑意。他盯着照片不说话,脑子里快速推理种种可能性——
李轻鹞如果葬身江中,手机就不可能出现在岸上;如果死于岸边,手机不会出现在离岸那么远的位置,别人做这个举动也没有意义。所以周扬新说得没错,只剩一种可能——她上岸了。
但她如果行动自由,一定会马上和他们联络。因此这个手机,要么是李轻鹞丢在岸边的,要么是别人丢的。
无论如何,她现在人应该都在谢新蕊手里。这也符合一开始,陈浦对谢新蕊的推测——她早就藏了后手接应。
陈浦原本高悬的心,放下了一半。
“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是什么?”他问。
“离那片河岸不远,就有一条国道,还有一条高速。目前大伙儿正在全力勘查痕迹,并且调集这几天的监控,逐一排查。”
陈浦眉头皱起。
是该这么查,也只能这么查,可是太慢了。国道,尤其高速公路一天的车流量巨大,鬼知道谢新蕊把李轻鹞带去哪儿了。已经过了两天,等警方这么查出两人行踪,只怕一切已成定局。
关键是,谢新蕊到底想干什么?
陈浦拿起床边护栏上搭着的警服外套,缓慢往身上套:“去办出院手续。”
周扬新瞪大眼:“你疯了,手术完才三天!”
“医生不是说最快一周出院吗?现在也没差几天,伤口也开始愈合了,不碍事。我不乱动,也不干活,到哪儿都趴着,就在旁边看你们查案,和住院没差别。”
“你真觉得,没你我们破不了这个案子是吧?”
陈浦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们一定能破。但论对这一系列案子,还有对谢新蕊这个人,只有我和李轻鹞,了解最深最全面。而且我总是知道李轻鹞在想什么,她也知道我会想什么。我在场,说不定哪个关头就能帮上忙了。”
周扬新说不出话了。
就在这时,周扬新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他神色一正,走去病房外无人处接起。过了一会儿,他快步回来,难掩激动,走到陈浦身边,俯身耳语:“云南警方传来消息,有李轻鹞的下落了!她可真是好样的!”
“她做了什么?”
“你看群里。”
他们的工作群里,已发出最新进展通报——
原来,今天一早,云南高速路上的一名环卫工人,捡到了一个布娃娃。原以为是别人从车里随意丢弃的,可工人无意间把娃娃翻过来,背后竟写着两个血淋淋的字:报警!
李轻鹞当时要是往窗外丢别的个人物品,一是容易引起谢新蕊的注意;二是就算环卫工人捡到了,八成也会当垃圾收走。因此,当她看到前排座椅袋子里的矿泉水,再摸到口袋里属于乔安然的那个娃娃,心生这个计策。
她先借口胸闷让谢新蕊开窗。而后,用嘴咬开矿泉水瓶盖时,李轻鹞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同时趁机把手指咬破,与谢新蕊说话的同时,在娃娃背面迅速写字。她特意把娃娃举到谢新蕊左边脸旁边,“不慎”掉出窗外,又迅速用福利院杀人的话题,转移谢新蕊注意力。不过当时就算谢新蕊察觉到,也不大可能停车倒车,去捡娃娃。
果不其然,捡到娃娃的环卫工人吓了一跳,还把娃娃送到鼻子前闻了闻,结果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赶紧报警。
当地警方也感觉蹊跷,本着负责任的态度,立刻检验了血液里的DNA。这一对比,就跟湘城的一名在职刑警李轻鹞对比上了,第一时间知会湘城警方。
陈浦把群里那几张娃娃正反面的照片,反复看了一会儿,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大概是既欣慰,又心疼。他的女朋友是真能耐。可他也无法想象出,在谢新蕊这样冷血精明的连环杀手的眼皮子底下,在高速行驶的汽车上,李轻鹞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目光,又落在另外几张高速公路的照片上,路牌上清楚标着临沧、红河、普洱等地名。
她们在往云南的南边开。
“我知道谢新蕊想去干什么了。”他说。
“去干什么?”
陈浦放下手机,一边扣警服扣子,一边说:“其实所有这几个案子,说到底,是两个女人的复仇计划。”
周扬新是搞犯罪心理的,一听他这么说,心有戚戚然:“没错!”
“虽说她俩到黑黎峰后,才开始结盟行动。可就我所见,两人也算是……”他顿了顿,用了个不知道是否恰当的成语形容,“肝胆相照,生死与共。在她们俩主导的这整盘杀局里,现在只剩一个该死的人,还没死。或许是因为向思翎之前没彻底狠下心,又或者是她想让李美玲活着慢慢折磨。但现在,向思翎已死,李美玲自然也没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谢新蕊去替向思翎,和她母亲做了断了。”
周扬新心中情绪翻腾,沉默不语。
天一点点黑下来。
李轻鹞走在谢新蕊身后,脚下是崎岖不平的土路。她听着谢新蕊和那高壮男人的交谈。
“美女,你是?”
谢新蕊笑笑:“电话里说过了,向思翎的本家姐姐,我姓谢。”
权哥也笑眯眯的,可依然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说:“她姓向,你姓谢?”
“表姐。”
“她怎么不自己过来?”
“可能是不想面对吧,最近她也走不开。总之你把人给我就行,70%的预付款,已经打到你的香港账户,查一下?”
权哥看她一眼,站住脚步,于是所有人随之停下。他拿出手机翻看,脸上的笑容果然更真诚了,说:“姐姐也好,妹妹也好,只要合作,都是朋友。钱到账,一切好说。来,我专门给你安排了一座小竹楼,风景很好,也很安全,今晚先住下。”
谢新蕊的姿态很大方,被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包围着,也显得气度不凡,她说:“那就麻烦了,思翎一直跟我说,权哥信誉很好,果然不假。”
权哥哈哈笑道:“那当然,当年我跟着她爸干。后来风头紧,我就回了云南,我和罗总算得上宾主尽欢。今年向思翎找上门,开价公道,付款痛快,我当然也乐意帮忙。我这个人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一笔归一笔,一码归一码,清清楚楚。”他仿佛才看到打着绷带的李轻鹞:“这位小美女又是?”
“我助理。”谢新蕊很随意地说,“路上我们遇到点麻烦,她断了手,是可靠的人。”
李轻鹞:“权哥好。”一副不卑不亢,干练利落的模样。
权哥果然没再看她。
权哥一行人,把她们领到一幢小楼前,门口站了两个喽啰。权哥甚至还心情很好地朝她们比了个敬礼的手势,说:“我就不进去了,两位美女自便。放心,寨子里很安全,警察也不会来。楼下有两个兄弟值班,有什么需求都让他们跑腿。都听好了——”权哥冷冽的目光环顾一周:“这两位美女是我重要的客户,都给我放尊重点,谁耽误我挣钱,我找谁麻烦。”
七八个手下忙答“是。”
谢新蕊问:“什么时候把人带过来,我们急着走。”
“人都送来几个月了,向思翎交代过,要丢在最脏最苦的地方。现在她染上了脏病,精神估计也出了点问题。她呆的寨子,离这里有点远,也不通车。已经派人去接了,明天人就会到。”
两个小时后,陈浦和周扬新坐在一辆开往云南的高铁上。
这回,两人没和其他同事一块儿坐二等座,而是坐的商务。陈浦非要去,强行办了出院,丁国强也没辙。不过陈浦也惜命,万一伤口恶化,又得入院,更不能第一时间找到李轻鹞。所以他自掏腰包,定了商务座,全程趴着晾伤口,还能顺带让队医过来输个液。于是周扬新也跟着蹭了一回商务座。
列车疾驰,暮色渐沉,陈浦也没闲着,一直在看工作群的消息,和手边的各项资料。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普洱。
当初,路星就是在普洱偷渡出境,并把李美玲交给了几个他不认识的人。
而发现步娃娃的那条高速公路,终点恰好是普洱。
可以肯定的是,谢新蕊带着李轻鹞也去了普洱。
但普洱是个地级市,再怎么不发达,也有那么大。而且他们还没追查到谢新蕊开的车。
犹如大海捞针。
陈浦单手撑着脸,一直在思索,怎么样才能更快地找到她们?突破口在哪里?
半天没有头绪,他突然想起丁国强曾说过的一句朴实有力的话:当你没有思路和头绪时,可以尝试追溯问题的本源,往往能帮你找到答案。
目前他面临的困境,本源是什么?
——找谢新蕊和李轻鹞,其实就是在找李美玲。
要找到李美玲,根在哪里?
当然在已经死了的向思翎。
陈浦眉头紧蹙,抬头望着窗外不断飞逝的景色,突然间,心思活络。
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一个有关于向思翎的,之前被他们忽视的,不起眼,却很矛盾的潜在问题:
向思翎,一个土生土长的湘城人,读了大学就进家族企业当高管。她从哪里认识云南的地头蛇,可以帮路星办偷渡,还能把李美玲藏在对方手里?
别说她是去云南旅游无意结识的,不可能。这种地头蛇,属于三教九流,圈层隐秘,还可能属于某个犯罪集团。一般人想叩门,都找不到门路。向思翎人生二十多年,几乎不可能和这种圈层有交集。
那她是怎么办到的?
陈浦的大脑高速运转,反复估量推测,手里的笔在纸上急点着。
不着急,陈浦,慢慢想。他对自己说,你一定想得到。
一定有什么线索,或者蛛丝马迹,在这一整个大案里,曾经出现过,被他忽略了,也被所有人忽略了。
刑警的直觉告诉他,一定有。
找到它们。
他总是能找到它们。
某个瞬间,一道亮光,倏地照进陈浦的脑海。
他想起了一件事。
路星的口供提到过,在普洱把李美玲带走的,是一个有着花臂纹身的高大男子。天很黑,他没看清他们的脸。
可为什么陈浦感觉,“花臂纹身”男子这个词眼,还在这个案子的某个地方出现过?
是哪里?
是谁提过这名男子?
路星、李美玲、向思翎、罗红民……
孙远安,叶松明……
叶松明!
他想起来了。
叶松明的日记里,曾经也提到过一个花臂纹身男。那是在他离开湘城的那几天,藏着那份堕胎报告,惶惶不可终日,疑神疑鬼。但是有两次,他都被同一个男子跟踪。一次在诊所门口,一次是他跟女友在公园。
这个花臂纹身男,极有可能是罗红民的人。在骆怀铮被收押的那段敏感时期,男子盯着孙远安叶松明师徒,不要乱讲话。罗红民是个白手起家的包工头,后来逐渐发展壮大,他们行业水很深,手底下肯定也养了一些不干不净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藏下李美玲的花臂纹身男,和叶松明遇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如果有可能是,他们之间的相同点和关联点是什么?
是向思翎!
想到向思翎,陈浦忽然又想起另一件小事。
早在替骆怀铮翻案时,向思翎假称创伤后应激障碍,不记得当晚的事,还把性~侵她的事,推到向伟身上。当时她还说了很多理由,为什么自己不报警——因为李美玲拿裸照威胁,还说会泼脏水她和小混混发生关系。向思翎当时还提了句,她如果不听话,他们威胁会把她卖到东南亚去。
正常人,一对湘城父母,哪怕威胁人,怎么会提这种话?李美玲向伟也绝对没有这个能量。
是罗红民。
这个威胁,是罗红民对向思翎说过的。
也就是说,向思翎也许很清楚,罗红民手底下,有云南东南亚这条人脉。
那么会不会,在罗红民死后,这条人脉反而为向思翎所用,把手段用在了罗红民的太太李美玲身上?
这可真够讽刺的。
陈浦却意识到,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向思翎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人。罗红民死后,向思翎全盘接手了他的所有人脉财产,再收买一个涉~黑的人,轻而易举。
毕竟绝大多数涉~黑的人,都是为了金钱利益。
因此,现在只要找到花臂纹身男,就找到了李美玲,也就找到了谢新蕊和李轻鹞。
陈浦干脆不趴了,人坐起来,盘着腿,不停盘算盘算再盘算。旁边的周扬新叫着:“哎,祖宗,坐起来干什么?”他也没理。
要快,一定得快。谁也不知道谢新蕊这疯子还能干出什么事。
有什么最快的方法,找到花臂纹身男?
陈浦想到了一个名字——薛丽。
向思翎曾经用过的那张皮。他觉得,以向思翎的谨慎,肯定不会把用自己名下的手机号,跟花臂纹身男联系。那么她就很可能用薛丽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