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大哥二哥都去书院读书啦,我才不会相信爹爹和娘亲会放过我,早晚都要去书院,辰哥儿觉得吃苦还是早一点好,不然像爹爹这么大岁数了还要挑灯熬夜地看书,该多可怜呀。”
宋三郎:“……”
宋景辰跑过来,抱住宋三郎大脑袋,在他爹脑门上亲了一口,“爹爹辛苦了,爹爹是为了辰哥儿和娘亲才会这么辛苦。”
宋三郎迷失在小孩软软糯糯的小奶腔里,搂过来蹭了蹭儿子的小脑门。
辛苦点算什么,他愿意把自己能给的都给眼前的孝顺大儿子,命都可以。
吃过早饭,宋景辰要跟哥哥们一块去书院,反正小孩都已经起床,上午去也无不可,宋三郎叮嘱儿子在书院要听先生的话,不准调皮捣乱。
宋景辰表示自己最乖最听话,迫不及待跟着两个哥哥上了车。
毕竟第一天上学,宋三郎要去送,宋景辰不要他送,把他爹往车下面推。
茂哥儿年龄大了,做事也稳当,车夫李把式身世清白,底细可靠,倒也不需要非得大人跟着去送。
两口子站在家门口,宋三郎寻思着小孩从得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跟他们招招手什么的。
没这回事儿的,宋景辰一上车就跟睿哥儿兴奋得叽叽喳喳起来,他现在跟哥哥们一样了。
目送自家马车拐出了胡同口,宋三郎这才转身去往户部衙门的方向。
兄弟仨到了书院,宋景茂把小孩领到理工班的课室。
陈宴安手里没钱,想要扩建书院的事目前还只能是个想法而已,所以理工班目前只有一间讲堂,讲堂里的孩子也只有二十多个。
孩子虽少,却全都是陈宴安精挑细选出来的天才孩童,大部分时间都会由他亲自授课。
每个孩子在陈宴安心中都是一颗小小的种子,他希望这些孩子能够生根发芽,能够长成参天大树,将来能够做出一番成就来造福万民,让更多的人看到理工学科的重要性。
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其实极其天真和不切实际,自古以来,从来都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功成名就才是读书人所追求的终点,亦是读书人的价值体现。
千古诗篇永流传,却鲜有人想了解谁造出了曲辕犁,谁造出了纺线车。
所以,大夏朝并没有推广理工学科的土壤,那位先贤不能成功,他亦不能成功,但他想做,能做到那一步就那一步,倘若他培养的人能造出一个类似曲辕犁或者是纺线车的东西,那便是天下苍生之福。
这世上总要有人低下头来看看这片土地,看看这片土地上的万民苍生,为天下百姓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陈宴安是真心喜欢和看重辰哥儿,一早就吩咐人给小孩安排好了座位,最前排,最中间的位置,自己亲自留了写有小孩名字的纸条在桌子上。
他此番做的目的也是警告其他小孩不准因为辰哥儿小,就欺负他。主要是警告班上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孩。
几个孩子俱都身份贵重,却不爱读书,听说他的理工班除了读书主要是各种践履活动,觉得好玩,组团过来的。
陈宴安是真不想收,但他亦不是谁都能拒绝的了。
见到陈宴安的安排,宋景茂心知先生对弟弟的看重和喜爱,为小孩高兴,摸了摸弟弟的头道:“大哥就在前面一间讲堂,辰哥儿有事情随时过去找大哥。”
宋景辰点头。
宋景茂怕小孩忘记喝水,先给喂了几口水,又叮嘱小孩几句,这才出了屋。
宋景茂一走,小孩好奇地四下张望,他张望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瞧他。
宋景辰年龄小,个子却是高,与睿哥儿站一块儿也没比睿哥儿矮多少,说他六岁也有人信。
有个比宋景辰高出一头多的小孩走到宋景辰面前,一本正经地问宋景辰:“小孩,你断奶了没呀?”
他刚才看到宋景辰这么大个孩子还让他哥喂水,看不惯,过来找茬。
宋景辰眨了眨眼,反问道:“那你呢,你看起来比我年龄大的样子,你肯定断奶了,你是几岁断奶的呀,是你不想喝了,还是你娘亲不让你喝了呀,断奶的时候你有没有哭呀,你哭了几天鼻子呀?”
宋景辰在和为贵的前提下,成功把问题踢给对方,你笑话我没断奶,我就笑话你断奶的时候哭鼻子,我敢说我断奶了,你敢说你断奶的时候没有哭鼻子?
对面小孩:“……”
对方不怀好意,宋景辰不喜欢他,爹爹说过,不喜欢就无视好了,宋景辰转过头和旁边小孩说话,压根不关心刚才那小孩的反应。
“我叫宋景辰,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呀?”
旁边小孩懦懦地看了眼宋景辰身后的高个子小孩,慢慢低下头去,他不敢随便接宋景辰的话,更不敢惹站在宋景辰身后的赵敬渊。
整个屋子里的小孩都不敢惹赵敬渊,因为他姓赵,但凡知道他点底细的人都惧怕。
只有初来乍到什么都不了解的宋景辰,开口第一句话就得罪了赵敬渊,开口第二句更是直接无视赵敬渊。
赵敬渊长到七岁,还没有被人如此下过面子。
第78章
小孩子之间不可能上来就打, 和大人一个样总得要探探虚实,衡量欺负你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好欺负就打,不好欺负就算了。
所以赵敬渊亮出他的态度——我就是要来找你茬。
宋景辰也亮出自己的态度——你惹我试试?
双方第一个回合, 都清楚了对方不好惹。
赵敬渊经常打架, 对方是真不害怕还是虚张声势, 他凭直觉能感受得出来, 他觉得宋景辰不怕他,是因为不知道他的来头。
赵敬渊清了清喉咙,道:“小屁孩儿, 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景辰眨了眨眼睛,“你是想告诉我你爹是谁吗?
赵敬渊:“……”
宋景辰:“怪不得你要问我断没断奶这种奇怪的问题。”
赵敬渊:啊?……啊啊啊!!!
宋景辰一系列骚操作形成完美闭环, 所以问题又回到起点:到底谁没断奶?
讲堂里鸦雀无声,没有一个小孩敢笑,虽然他们忍得都很辛苦。
赵敬渊这次真被惹毛了,因为恼羞成怒, 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举起小拳头冲宋景辰威胁道:“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揍你?”
宋景辰眯起大眼睛来:“我就知道说不过我, 你就打我,打不过我, 你还不是要去找你爹。”
赵敬渊急了:“谁说我要去找我爹!”
“你就会”
“我不会!”
“你会。”
“我说了不会!”
“我不信?”
“要怎么你才信!”
“白纸黑字,你写保证书, 保证你不找你爹我就相信你, 当着我们大家的面,你敢不敢写?”
“写就写!”
宋景辰从自己小书包里掏出纸张来, “你写。”
赵敬渊气鼓鼓地一把扯过纸张,宋景辰从旁边小孩的书桌上拿了根毛笔递给他, 旁边小孩自觉把砚台递过来。
赵敬渊拿起毛笔胡乱蘸了下墨汁,冲宋景辰没好气道:“快说,要写什么。”
宋景辰想了想,道:“你就写书院里发生的事情书院里解决,谁也不准找爹,然后我们所有人都有在上面按手印,谁违反了,谁就没有断奶。”
赵敬渊不知道宋景辰两个哥哥都在书院,大笔一挥,痛快写了,宋景辰假装认字,凑过去看了看,道:“我们来按手印吧,你有没有印泥呀?”
“先生抽屉里有。”赵敬渊朝宋景辰翻个白眼儿,“你敢去拿吗?你敢我就服你。”
宋景辰:“我不敢。”
赵敬渊:“胆小鬼,我就敢!”
宋景辰拉住他,“先生知道了,你会挨训的,我们还是不要拿了,明天我带印泥来,我家里有。”
赵敬渊目光闪了闪,嗡声道:“随你的便吧。”
周围一众小孩:“???”
他们俩不是要打架吗,怎么成一伙的啦?
张璟听从岳父的建议,拉拢户部尚书一起搞右侍郎骆松,户部尚书为了摘清自己,亦为了迅速了结案件以免查得时间长了暴漏出自己更多问题,全力配合张璟,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案件便有了结果。
右侍郎骆松伙同地方盐官贪污盐税数额巨大,皇帝震怒,判斩立决!顺理成章,徐正元的案件也真相大白,徐正元官复原职。
从刑部大牢里出来,徐正元恍如隔世。
徐明昌了解到孙子所涉案件的来龙去脉,才明白宋家人为自家出了多大的力,户部右侍郎,那可是从三品的大员啊,怪不得自家使了多少银钱都不好使,这已经不是银钱能摆平的事情了。
徐明昌带着儿子徐承望孙子徐正光,一家人到宋家登门道谢,徐明昌这次来颇有负荆请罪的意思,若无妹妹徐明珠,若无宋家,自己的这条命,孙子的这条命,包括他们徐家,就全都葬送进去了。
只是一码归一码,若是时光倒流,他大概还会做出同当年一样的选择来,家族联姻的第一选择永远都是门当户对,自来都是如此,这都是千百年来实践过来的。
从老太太来讲,她享受了家族带给她的荣华富贵,却在家族利益与爱情面前选择了后者,经此一事,也算是放下了多年来对徐家的一层愧疚,算是皆大欢喜。
徐正元郑重地给宋三郎磕了三个头,感谢表叔的救命之恩,宋三郎主要是要借机推张璟上位,张璟升得越高,他自己的官也就做得越轻松,就比如像现在,基本上,上上下下没有人敢得罪他,更谈不上说使绊子。
他救徐正元反倒是其次了,不过他自然不会同人说这些,客客气气将人搀扶起来,笑着说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说着走着进入到农历腊月,宋景辰已经在书院读书四个多月了,理工班的授课方式与科举班不同,更加注重实践和应用,通常都是上午学习文化课,下午搞各种实践活动。
小孩比俩口子想象中更能适应书院的生活,他喜欢去书院。
这眼瞅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起来,宋三郎的意思是把上午的课给小孩停了,只上下午的课,宋景辰坚决不肯同意。
秀娘简直不敢相信以往最不想读书的小捣蛋竟然有如今这番变化。
俩口子不知道小孩收服了赵敬渊,又不准赵敬渊欺负自己班里的小孩,从而赢得了所有小孩的好感,人家混得如鱼得水。
还有就是,今岁秋收前夕,鲁北地区突然遭遇铺天盖地的蝗虫过境,把即将成熟的庄稼啃食一空,面对如此天灾,朝廷和百姓几乎是束手无策,最终结果是老百姓颗粒无收,面临饥饿甚至是饿死,朝廷的救济却是杯水车薪。
陈宴安给孩子们讲了蝗灾的历史和危害,大夏朝的蝗灾几乎三、四年就来一次,尤其是以中原地带的蝗灾最为频繁,凡蝗虫过境之处,片甲不留,不仅把庄稼啃食一空,就连野草都不会给留下一根。
更有甚者,饥不择食的蝗虫大军凶残起来,连牲畜身上的毛都不放过,竟然当做野草般啃光,古籍上甚至还曾有过大蝗食人的记载。
蝗灾危害之大,不言而喻,陈宴安让孩子们思考对付蝗虫的办法。
宋景辰觉得蝗灾就像人生了病一样,其实预防才是最有效也最省力的办法,要预防就必须要了解蝗虫的生活习性,要了解蝗灾的发生规律。
此时的宋景辰并没有意识到一些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词汇字眼时不时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却理所当然的知道其中的含义。
宋景辰问三郎能不能帮他找到历年以来朝廷有关蝗灾的记录。
听到儿子的问话,宋三郎突然感觉小孩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般,言语间已经慢慢摆脱了从前嗲嗲软软的稚嫩,说话越来越像个大孩子了。
小孩其实最容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宋景辰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一家人就喜欢他撒娇卖萌的可爱小模样,言谈话语间难免模仿小孩的腔调逗他说话,宋三郎更是喜欢背着抱着,宠着溺着,宋景辰自然长不大。
去了书院则不同,周围的孩子都比他年龄要大,但宋景辰在一群人里的地位却相当于老大的老大,因为最刺头的赵敬渊都听宋景辰的,因此,除了赵敬渊敢把宋景辰当小孩儿,没人会用逗小孩的口吻同宋景辰说话,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小孩发生一些改变。
宋三郎其实还挺有点儿怅然若失,甚至他有些后悔早早就把小孩送去书院读书。
“爹,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宋景辰见他爹走神,不高兴地掰过宋三郎的大脑袋,让他爹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宋三郎就笑,道:“蝗灾治理归户部下面的司农管,明日爹帮你问问,看能否借出来。”
秀娘在一旁捂着嘴儿直笑,对宋三郎道:“瞅瞅给你大儿子能耐的,三四岁个娃娃,他还操心起治蝗的朝廷大事儿来,三郎也是跟着他瞎胡闹,你还真给他借呀。”
宋三郎也笑,“辰哥儿做学问的态度很好,甭管做得成做不成,小孩愿意投入精力去了解蝗灾了解蝗虫已经很是不容易,能帮自然要帮我们儿子。”
宋景辰钻进宋三郎被窝里嘻嘻笑道:“谢谢爹爹。”
宋三郎摸着小孩手脚有些凉,同秀娘道:“现下已经进入到腊月了,家里修好的火道我看可以用上了,明日就给烧上吧。”
“这才刚进腊月,会不会太早了些?” 秀娘道。
宋三郎:“今年比往年更冷些,就提早烧上吧。”
“那好吧。”
宋景辰又同爹娘说了会书院里有意思的一些事,提到了赵敬渊云云,宋三郎听说姓赵,目光微动,赵乃国姓。
宋三郎不动声色套小孩的话,宋景辰便把两人不打不相识的过程,以及后来成为好哥们儿的一些事同三郎说了。
宋三郎从小孩言谈话语间大概能了解到对方小孩的性格,觉得对方没什么不妥,貌似还是自家辰哥儿拿捏了对方小孩,想了想,两人既然已经成为好哥们儿,还是不要对小孩干涉太多为好。
宋景辰同父亲说了会儿小话便窝在宋三郎怀里睡着了。
秀娘道:“都多大了,还让大人揽着睡呢。”
宋三郎:“他自己一个被窝冷呗。”
秀娘:“咱家今年的被褥可都是新棉花,辰哥儿的被子里缝得都是最好的棉花。”
宋三郎:“孩子还小,自然喜欢赖着大人。”
“不是他要赖着你,是三郎你自己喜欢让儿子赖着,儿子若不赖着,你自己倒觉得别扭,觉得不舒服。”
宋三郎不说话了。
秀娘道:“之前给辰哥儿断奶的时候,我同三郎一样,不是辰哥儿断不了,是我自己断不了。”
“辰哥儿每次要吃奶时,总会咧着小嘴巴满脸兴奋地蹭过来,边喝奶边用大大的黑眼睛看着我,小脚丫也不闲着,晃得别提多自在,看到他喝完奶后满足的小模样,我这当娘的心里就说不出的开心知足,断奶以后,我才明白不是辰哥儿依赖我,是我依赖着辰哥儿,他可以没有我,我不能没有他。”
宋三郎低头摸了摸小孩软软的小头发,秀娘说得都对,不是辰哥儿要赖着他,是他一想到孩子要与他生疏,心里就很难受。
秀娘道:“其实辰哥儿的比我们两个想的要强很多,我们想着他在家各种娇惯,调皮捣蛋,去了书院会不习惯,可孩子却在书院过得很开心,甚至都不用我们操心,每天到点就自己爬起来,不管多冷都是。”
顿了顿,秀娘又道:“ 总有一天,孩子要长大,我们要对他放手,等真的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难受的不光是三郎,还有辰哥儿。”
沉默中,秀娘牵了宋三郎的手道:“三郎,我们俩总有一天会老去,会离开孩子,若是咱们俩个和他的关系一直如此密不可分,他的后半生离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宋三郎的眼眶湿润,慢慢回握住秀娘的手。
第79章
宋三郎在南城买来建马场那块地, 找了两个人合作,一个张璟,一个郭大有,宋三郎作为地皮的拥有者, 对马场拥有绝对控制权, 张璟同郭大有享有分红权。
现下马球场已经开始动工, 虽说马球场不太受地势低洼影响, 汛期来临时顶多歇业两天,不过宋三郎还是叫人挖了许多排水沟。
于同光是个有能力之人,关于马球场的预算为宋三郎陈列的细致清楚, 还提了不少不错的建议,马球场的具体事宜, 宋三郎交给他同徐承望一同负责。
马球场建成之后具体如何运营则是只有宋三郎自己知道。
张璟其实很不看好宋三郎在南城买地建马球场,劝了两句,宋三郎坚持,张璟明白越是有主见之人越是劝不了, 有些教训他必须吃了才肯回头, 因此也就不再多说, 同意入股权当是还了宋三郎这次助他除掉右侍郎的人情。
有了张璟入股,再拿下郭大有就简单容易得多, 郭大有不看好马球场,但他相信像是宋三郎, 张璟这样精明之人, 不会做愚蠢之事,既然要建, 定是有他不知道的赚钱之法。
他对张璟的权力地位有信心。
这期间,宋三郎送了郭大有一次发财的机会, 今秋鲁北主要产棉区蝗灾横行,入冬后棉花价格必然暴涨。
这就是交通不便信息差带来的效应了,鲁北的灾情消息第一时间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后,救灾事宜由户部负责,鲁北的受灾面积,灾情严重程度,户部得到的消息最为详尽不过。
郭大有听从宋三郎的建议,赚的盆满钵满,自然也不忘给宋三郎丰厚回报,同时,秀娘两个弟弟开的铺子亦跟着小赚一笔。
因为宋三郎的这层关系,郭大有把自家不爱读书的儿子也送到了陈宴安的理工班,按照宋三郎给他出的主意,我们脑子不够银子凑,郭大有愿意捐赠八千两银子给陈宴安的书院。
对,人家不是贿赂陈宴安,人家是为书院捐钱。
对陈宴安来讲,科举班那边不缺人,理工班这边则是人越多越好,不需要多么会读书,你有一技之长就行。
郭午有钱也能算是一技之长吧,招收他一个得到的银子可以养活更多的理工学生,何乐而不为。
郭大有愿意掏八千两银子也有自己的小算盘,人家只为买郭有与宋景辰成为同窗,他相信郭午跟着宋景辰学不了坏,另外就是儿子反正不爱读书,学点儿东西总没有坏处。
于同光见郭大有把儿子送到陈宴安的理工书院,他也动了心思,他其实更想让儿子进陈宴安的科举班,不过目前儿子表现出来的资质显然不够,他想着曲线救国,先把儿子塞进陈宴安的理工班,将来再进科举班。
他没有郭大有那么多银子开路,好在儿子争气,还真有那么一项特技能,小孩很会观察,有时候他临摹名家字帖,儿子在旁边看着,会准确的告诉他,他写的不对,哪一横长了,哪一捺点的位置靠上了或者靠下了,他把自己的字拓印上去一对比,竟然同儿子说得丝毫不差。
于同光不知道儿子这不算本事的本事能有什么用处,陈宴安到底能不能看得上,不过好歹给孩子试试,不行也就死心了。
陈宴安这边负责理工班招生的管事对于兴业这项本事也挺新鲜,他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一技之长,不过有了郭大有捐赠的银两,陈宴安叫他扩大招生范围,他想了想,在于兴业的报名单上写了个“过”。
一只蝴蝶翅膀微微的扇动,悄无声息地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对于小孩子来说,他的成长并非是一步步的,是突然在某一个瞬间,你会发现他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甚至于让你觉得换了个娃。
四岁便是这样一个分水岭。
腊月初九,宋景辰度过了自己的四岁生辰,仔细看,小孩鼻子挺直秀气,不知何时起,小小的山根开始变得明显,五官的比例也在悄然变化着。
三郎自己六岁便开始习武,但在四五岁时就已经开始为习武做准备,拉练腰、腿、臂等身体各部分的柔韧性和力量感,如今辰哥儿四岁,身体底子又好,也可以开始了。
宋三郎在自家后院里竖立了一个到他腰部高度的站桩,把儿子抱上去,告诉小孩站桩的技巧,让小孩尝试着自己站立,宋景辰胆子小,他害怕摔下去,抱着宋三郎死活不肯撒手。
无论宋三郎怎么鼓励他都不好使,小孩还抱得更紧些,眼泪汪汪地嚷救命,说他害怕。
宋三郎原本也没有真的打算让儿子一开始就挑战这样的高度,只是铺垫一下,让小孩没有理由拒绝真正的高度。
宋三郎引着儿子上套,他道:“爹爹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比这还高的桩子都站了,这样吧,我们把桩子给你调低一些好不好?”
宋景辰含着眼泪儿用力点头。
宋三郎把木桩又往土里埋深了一些,调到差不多小孩胸口的位置,对比刚才的高度,宋景辰心里的安全感陡然提升,宋三郎又在木桩周围给小孩铺了一层厚厚的草褥子。
确定自己安全以后,宋景辰这次有点跃跃欲试了,让宋三郎抱他站上去。
站桩的技巧有很多,比如伸展脚趾,脚的四个角向下压;比如找一个注视点,比如调整呼吸等等,但对于头一次学习站桩的人来说,要领过多,反而会让人无所适从,是以——
宋三郎只告诉儿子最重要的一点:伸展双臂,凭直觉去感受身体的平衡。
双脚站桩比单只脚要容易很多,只要身体放松,胆子大,就可以做到,寻找平衡是人的本能,靠着本能去感应即可。
一开始宋三郎的两只手臂就放在儿子的身体两侧,主要起一个稳定孩子心理的作用,等他看儿子慢慢找到感觉以后两只手臂悄悄放下来,人还是站在孩子身后,随时做好救护的准备。
宋景辰从一开始的忐忑不自信,到慢慢感受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小孩精神稍稍放松一些。
儿子控制身体的能力还不错,宋三郎又稍微拉开了些自己与孩子的距离,他可以确定在这个距离范围内自己有能力保护好小孩,宋景辰却不知道。看到他爹离开,眼神开始慌乱害怕。
宋三郎朝儿子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平声道: “稳住,别慌,你已经站得很稳很好,爹爹在不在你身边都是你自己在控制自己的身体,辰哥儿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爹爹的经验,若你没有站稳的能力,爹爹决不可能撒手。”
内心强大情绪稳定的人,话语中天然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宋景辰也跟着平静下来,重新调整呼吸,稳稳的站在桩子上。
见儿子稳定下来,宋三郎又重新走到孩子身边,刚才只是锻炼孩子对突发事件的应变能力,对初学者而言,成功的经验比失败的经验更重要,从木桩上掉下来的次数越多,恐惧就越深,不自信也越多。
宋三郎又鼓励儿子双手握拳收回到身体两侧,尝试着在木桩上蹲下来,有宋三郎在旁边保护着,木桩的高度又在小孩接受范围内,宋景辰小心翼翼试着照做,动作很成功。
宋三郎不吝啬自己的赞赏,朝儿子竖起大拇指,“很好,不错!现在听爹爹的指令,放松身体,我们试着慢慢站起来。”
蹲下去容易,站起来有难度,宋景辰有点儿不敢,宋三郎靠近了些,手臂放在距离儿子只有寸许的地方,温声道:“辰哥儿别怕,爹爹就在你身旁,若是掌握不住平衡,你随时都可以抱住爹爹,不会摔的。”
若是以前,宋景辰不想做的事,他早就撒娇卖萌哭唧唧抱宋三郎大腿,死活不肯做了,在书院小半年的学习生活,小孩现在知道什么事情可以任性,什么事情不可以任性,爹爹让他练习站桩是为了将来的习武做准备,他想要习武就得练习基本功。
宋景辰尝试着慢慢从木桩上站起来,起身的过程中稍微扶了一下宋三郎的手臂,但他很快就调整好身体平衡,成功地站了起来。
这一次做的不完美,小孩想要再来一次,宋三郎护着他又来了一次,有了上次的经验,宋景辰心里有了些底气,这次的动作比上次更加放松了些。
一连做了几次,宋景辰鼻尖上渗出了白绒绒的细汗,倒不是累得,主要是紧张的。宋三郎问儿子要不要结束,今天的训练目的已经达到,就到此为止。
宋景辰摇头,他想要宋三郎离他远点儿,不用爹爹保护着,他自己来一次。
宋三郎站远了些,宋景辰要他再站远些。
宋三郎继续后退,宋景辰还要他更远些。
宋三郎的唇角露出笑意来,他就是要孩子领会到这种战胜自我的感觉,让儿子明白他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他身体的每一部分都由他自己控制。
秀娘那天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不可能永远把辰哥儿当成三岁,用对待三岁小娃娃的方式对待日渐长大的儿子。
辰哥儿已经不再是需要事无巨细呵护的年龄,你就不能再一直搂着他,抱着他,你要把搂抱他的双手变成托举他的双手,不再是用你的力量保护他,是给他力量,给他支撑,让他学会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
明白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是会上瘾的,宋景辰又兴奋地想要给他爹表演金鸡独立,长时间金鸡独立需要很强的腿部力量,短时间还好,宋三郎护着小孩尝试做了一下。
宋景辰做了个极其滑稽的金鸡独立还站不稳,跌进宋三郎怀里,宋三郎哈哈笑着把儿子抱过来,还是忍不住稀罕,在小脑瓜上亲了亲。
爷俩回屋时,秀娘正噼里啪啦扒拉算盘呢,自打有了自家的铺子,秀娘可有了学习的动力,学认字儿,学写字儿,学算账,学打算盘,学得一个不亦乐乎。
主要现在儿子去了书院,没抓没挠的反而难受,还不如学点儿本事。
她学毛笔字费劲,宋景辰研究鸡毛与鹅毛的区别时,无意中发现鹅毛管很有弹性,柔中带刚,而且吸墨量还很大,给她做了个鹅毛笔,优点是好用,缺点是麻烦,总得不停的蘸墨汁,凑合能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