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主她坚决要退婚by栖黛
栖黛  发于:2024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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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通过做早餐分神,才不会泄露他此刻的愤怒和不甘。
“这么想要让我走?”
“诶?”
阿芙丽拉听不懂了。
明明回家是他的心愿,怎么这种时候说起来,好像自己在赶他一样?
“如果我离开了,你的发热期怎么办?”
阿芙丽拉是条极其可恨的龙,可即使如此,他居然仍克制不住想关心她,居然仍在下意识地想要找留下来的理由。
少女很无所谓地耸耸肩,兀自低头喝自己的蘑菇汤,用一种只能被她自己听到的声音洋洋得意地自言自语。
“我当然不会在没有备选的情况下,让自己置身险境啦。”
“什么?”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瑞恩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
什么备选?
哪里来的备选?
连日的冷淡和疏离仿佛也在瞬间有了眉目,瑞恩攥紧了手里的面团,想从少女云淡风轻的脸上找出一丝根据。
然而餐厅里对峙的低气压却忽地被窗外一道清脆悦耳的口哨声打断。
“哇!一定是德里斯特!”
瑞恩还没弄明白这道声音从何而来,阿芙丽拉雀跃的目光却早已明亮如星。
“德里……斯特?”
久违的、熟悉的名字,几乎让瑞恩本能地皱起眉头。
意识到说漏嘴的阿芙丽拉赶紧改口。
“啊,是,是渡渡鸟。”
“一只叫‘德里斯特’的渡渡鸟。”
少女心虚的解□□盖弥彰,四下乱扫的视线,唯独不敢看他。
瑞恩:“……”
要揭穿阿芙丽拉的谎言,并不是难事。
无声无息地跟踪,小心翼翼地在叠嶂的密林里藏好动静。
即使向来光明磊落的神官长从不屑做这种小人之举,但亲眼看到贪玩的阿芙丽拉就连路边的景色都不再有留恋,他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在远离渡渡鸟的巢穴,在森林的另一头,有呼唤她的人。
是她的备选。
是取代他的人。
显然易见,也应该是个男人。
当身着轻便铠甲的银狮骑士团团长,笑着摇晃着手里的玫瑰花环,询问一脸期待的少女,是否要带上它的时候——
瑞恩面无表情地隐在浓密的绿林后。
他看着阿芙丽拉雀跃地带着那顶丑陋的、做工蹩脚的花环。
看到在搁浅的船只上那帮肮脏粗鄙的骑士团团员像庆祝新人诞结新婚仪式般起哄欢呼鼓掌。
也同样看到了,那个名叫“德里斯特”的骑士长,问阿芙丽拉早午餐有没有吃饱,想不想尝尝自己的牛乳面包。
越愤怒的时候,反而越冷静。
瑞恩沉静到如同置身事外,他只是在想。
一条会撒谎、会出轨、缺乏忠贞道德感的恶龙。
他到底要怎么教训她,她才会主动向他献出晚安吻,并乖乖地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处于发热期余韵的龙,拥有更为灵敏的听觉和感官。
清晨,从瑞恩的怀中苏醒,阿芙丽拉听到穿过一片原始森林的海滩上,有船只搁浅的喧闹人声。
龙岛周围有魔法的结界,一般航行的船只无法抵达这片海域。
或许是她连日的发热期,干扰了海面的气候和风向,才导致有人误闯。
安静的龙岛已有百年未有陌生人踏足,蹑手蹑脚循声抵达海滩,好奇的少女打量着船上每一个精神奕奕的船员。
当为首的的那名最英俊的船员笑眯眯地用一种香香的豆子喂闻讯而来的渡渡鸟,并绘声绘色地模仿它的叫声的时候,阿芙丽拉就知道,对方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
直到,他发现了躲在树丛后正一眨不眨窥探他的少女。
“你也想尝尝吗?”
阳光下,身着轻甲,佩戴骑士剑的年轻男人拥有一头金子般耀眼的短发,忽地冲她友善地露出八颗牙的微笑。
不询问她的姓名,不了解她的身份,他只是大大方方地向路过的所有人分享自己的食物。
除了公主以外,几乎不接触任何其他人类的小龙,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社交,相当无措。
然而一旁吃了香香豆子的渡渡鸟,却拍打着短短的前翅,“咕咕咕”地通过与龙沟通的独有腹语,跟她品头论足。
“这个人可比你房间里的公主好太多了,虽然他们都一样地魁梧、一样地没有高耸的胸部,但至少他不会让鸟拉肚子拉到不省人事。”
八卦嘴碎的渡渡鸟的立场,侧面验证了什么叫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动摇几乎是瞬间的事情,阿芙丽拉开始思考更换公主的可能。
越跟德里斯特相处,就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他风趣幽默,心灵手巧,能变出她喜欢的、从未在龙岛吃过的零食,也能编出完全不逊色于瑞恩的花环。
以至于在沙滩被德里斯特教着玩跳房子游戏的时候,就连时间,都过得比想象中要快许多。
毕竟,瑞恩可不会有这么多新鲜有意思的花样,他只会用最稳定的情绪,在她试图扑到他身上索要亲亲时,不动声色地别开脸,催促她尽快出门采蘑菇。
眨眼便到天黑,依依不舍地跟船员们分别时,德里斯特不忘叫她的名字,扬着眉毛,笑着问她:“下次见面,能否在临别前亲吻淑女?”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弯起的唇角,让下陷的、有如阳光般温暖的酒窝更加明显。
阿芙丽拉雀跃地抿着唇瓣,骄矜地点了点头。
如果德里斯特真的可以是她的公主的话,那么,这样擅长白给的公主,大概能免掉她所有发热期的痛苦。
夜幕降临,一路哼着不成曲调的歌谣,快乐的阿芙丽拉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对方答应成为自己的公主,丝毫没有发现,提着星石灯沉默地站在龙柱入口的瑞恩。
“阿芙丽拉。”
在晦暗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少女的脑袋有那么一瞬转不过弯来,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晚餐的时间。
“怎么玩得这么晚?”
瑞恩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平静,收窄的下巴肌肉却在微微抽动,宝石般翠绿的瞳孔里,则有如冰霜般寒冷。
一瞬不瞬的对峙里,太过严厉冷肃的气氛,让趋利避害的撒谎也成为一种下意识的本能。
阿芙丽拉小心翼翼地将德里斯特替她编好的花环藏到身后,面不改色地解释:“因为我突然发现了一种很好吃的蘑菇,”
“偷偷吃到的这种蘑菇,”瑞恩的话音慢条斯理,稍作停顿,忽地皮笑肉不笑地冷嗤了一声,“还带着腥味,对吗?”

愤怒和嫉妒像深海下的暗涌,随时都能掀起声势浩大的惊涛骇浪。
然而瑞恩又无比清楚地知道,无论是嫉妒,亦或者愤怒,这种极端负面的情绪,已经有悖他当初入主神殿的誓言。
毕竟,每一任合格的神官长,都应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行事守则,刻入骨髓。
只是,于静谧的夜色中浸染上她睡袍的那些灼白黏液让他自知自己早已配不上“神官长”这个身份。
阿芙丽拉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瑞恩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偌大的龙岛哪会有这种口味歹毒的蘑菇?
更何况,作为一条爱干净的龙,才不会去碰任何带着臭味的蘑菇嘞。
聪明的小龙当然也知道,撒谎不可取,但看在瑞恩曾经让她那么伤心的份上,阿芙丽拉就算扯谎,都能扯得脸不红心不跳、毫无负罪感。
她只是打着无关紧要的哈哈,试图跟他转移话题的同时,不忘悄悄地将那个做工拙劣的花环掩护上楼。
瑞恩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在藏匿于她身后的那个花环上。
她会将这个丑陋的东西放在枕边,伴她入眠吗?
就像她曾经无比珍惜地对待他的花环一样?
任何与那个下等骑士的比较,都会让瑞恩原本汹涌的内心更加无法平静。
不断膨胀的酸涩感在胸腔中愈演愈烈,如同一个即将无法承受压力而爆炸的气球。
他太想知道,于蓝色花海的那一夜后,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阿芙丽拉这样单方面地、决绝地疏离他。
所以,当独属于神殿最高位阶的神官长在黑夜里于心中默默吟诵出“摄心”这个禁术的法咒,将柔淡的、莹白如珠光的神力悄无声息地从指尖释放而出的时候,正专心撒谎的阿芙丽拉根本无从察觉。
“瑞恩,你还不去睡觉吗?”
毕竟这个时间点,要是换以前,瑞恩已经早早地对她关上了房门。
那扇紧紧关上的木门就好似一道决绝的结界,将她彻底隔绝在外,无论她如何撒娇耍赖,他都丝毫不为所动。
即使偶尔她靠撒谎骗他开门,那么打开门看到他的那一刻,克制的瑞恩,也永远将洁白的珍珠贝母扣有板有眼地纽到最顶端。
所以今晚他为什么要提着灯等她,还专门穿成这样——
纯白的、由柔软的金丝线暗绣的绸缎睡袍末端曳地,月光下的神官长,高贵圣洁的银白色长发披落在肩头,清凌凌的利落身姿,挺拔站立,像一株落了霜雪却傲然孤立的青柏。
阿芙丽拉不解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他微微松开的睡袍领口,薄而轻柔的绫罗下,能看见伴着他一呼一吸起伏的、若隐若现的奶油色胸肌——
被突如其来的晚间美色捕获的龙,几乎是下意识地咽了烟口水。
好吧,她承认,她就是这样一条因为公主前期太过刻板的严防死守,导致丝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龙。
一点点小场面,就足以令她晕眩,心旌荡漾不止。
虽然的确很想邀请德里斯特成为自己的公主,但就美色而言,阿芙丽拉不得不承认,说到底,还是魔法阵替她挑选的这位新娘更胜一筹。
但是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会主动帮她降温,会直白地向她表达爱意,会大声地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为龙解除黑魔法的公主,才是真正的好公主!
然而转念时分,贪心的阿芙丽拉又忍不住偷偷地想——
或许,可以晚上把瑞恩藏在龙柱里欣赏,然后白天再去找德里斯特玩?
这样,无论是她不知足的爱美之心还是她被发热期支配的身体,都可以得到满足。
只不过这种两全其美的办法,她直觉判定,像瑞恩这样骄傲的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毕竟,在他眼里,自己不过就是一条笨蛋龙,可以轻而易举被他欺骗,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算了,她还是选择德里斯特吧。
需要尽快将瑞恩送回去。
当白色的神力悄无声息地盘旋于少女光裸的足踝,渗入她柔嫩的皮肤,顺着血脉,一点一点侵蚀她的体温,攀爬她的全身——
当阿芙丽拉的心声被神殿独有的、即使百年也未有神官长敢破例使用的禁术精准捕获的时候,瑞恩清楚地听到,心中某种称之为“道德”和“秩序”的东西轰然崩塌的声音。
“阿芙丽拉。”
在骤然而起的狂风里,阿芙丽拉原本藏匿于身后的花环应声落地,她想蹲下身捡起,却发现自己居然意外地无法控制四肢。
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不可思议地盯着不远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潮汐起伏的海浪声,树木摇曳的沙沙声,以及深林里飞掠而过的野鸟独有的咕咕声,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她的眼睛里,只剩下瑞恩。
她的呼吸里,只剩下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玉兰花香。
她的心脏,仿佛也只为瑞恩一个人而跳动。
她的注意力,也尽数被他蛊惑般清沉的声线所攫获。
“因为,我在等待你的晚安吻。”
像是为了方便她聆听理解,男人咬字缓慢,一音一顿。
“我想要。”
喉结微微咽动,或许是因为负罪的心虚,或许是因为贪婪的渴望。
瑞恩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橘色的瞳孔敛去所有慧黠的华光,慢慢成为一具失去视野焦点的傀儡,然后,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坦然的情绪,毫无波澜地说出这个禁术的法咒——
“你的晚安吻。”
“摄心”是来自神殿最高阶、最被严令禁止私下使用的法咒之一。
它可以利用天赐的神力悄无声息地控制一个人的五感和行为。
一位心怀大义、恪守律令的神官长,绝不会在未经神殿最高审判庭获准的情况下,对一位无辜的平民使用这个咒法。
每一次违背神殿的圣誓,都是一次大逆不道的渎神之举。
瑞恩已不想去细数,自己在获得那个罗网般令他无法逃脱的神谕之后,到底违禁了多少次。
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平直的声线就好似童话故事里引诱小孩远离村庄的魔笛。
他平静地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少女,直到温润的嘴唇,礼貌地在他脸颊如惯例般一触即离。
然后,他听见自己失望的叹息声。
“不是这样的晚安吻。”
回应他的,只有阿芙丽拉木讷的,如同傀儡般弥散的眼神——
没有情绪的茫然。
没有愤怒的羞恼。
也没有闷闷不乐的低落。
他伸出手,将少女因为被夜风吹乱的零碎发丝妥帖而细心地别至耳后。
修长的手指指节屈起,指关节轻轻摩挲她光滑如丝缎的脸颊。
婴儿肥的小肉脸,带着龙岛晚间特有的温润凉意。
指尖下移,饱满的指腹摁上她的唇角。
阿芙丽拉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对他所有流连忘返的动作,没有一丝欣喜,也没有一丝雀跃,更谈不上反抗和拒绝。
她只是如同一具漂亮的木偶,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瑞恩眷恋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她柔软的、淡粉色的唇上。
她的唇齿里,有意想不到的甜意。
——这也是昨晚,他刚刚用力亲吻、品尝过的嘴唇。
瑞恩耐下心,像一位循循善诱的师长,温柔地告诉她:“我要你,跟我接吻。”
他提着星石灯,缓步沿着龙柱内的石梯后退,当着少女的面,轻轻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他在深夜时分,将一无所知的少女引诱入自己的房间,然后,他听到了自己已经堕入地狱的灵魂,坦然地讲出了最污秽、卑鄙且肮脏的意图。
“张开嘴。”
素来高傲圣洁、心无杂念的神官长,于施令后,从容地垂下眼帘,透过她小小的、微张的檀口,他甚至能看见那一小截湿润的、曾经被自己反复吮吻的舌尖。
瑞恩抿起的唇角微微动了动。
发紧的喉结也跟着上下滚了一遍。
随着木门被轻轻掩上的“吱呀”声,他确定,完全封闭的环境之外,将无人知晓今夜于他卧室里发生的罪恶。
所以,他也终于能够毫无负罪感地对她说出最后的禁咒——
“跟我接吻。”

当少女柔软的唇瓣机械地、毫无感情地轻轻贴上他的时候,骤然间从唇齿处蔓延的酸涩和麻痒感几乎让瑞恩原本就压抑汹涌的情绪喷薄而出。
他用力拥紧阿芙丽拉纤细柔软的腰肢,像害怕她化为泡沫消散般,将她深深揉进怀里。
贪婪地闻嗅着她的气息。
肆意地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异乎寻常的柔软。
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完完整整地拥有这条龙。
——即使手段太不光彩。
然而一想到她的心声。
想到她在自己跟劣等骑士的比较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瑞恩痛苦地将脸埋入她的颈项,疯狂的嫉妒、巨大的愤怒和强烈的不甘心,将他的五脏六腑里的每一寸神经都截断、烧痛。
你怎么可以,将我送走,像丢一件没有价值的垃圾一样,将我丢弃。
明明我才是那个被你选中的公主。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隙里透进来的时候,阿芙丽拉颤动的睫毛轻轻扫过眼前正均匀起伏的胸膛。
奶油色的白色胸膛散发着灼人的热意,柔软的玉兰花香盈满鼻息。
玉兰……花香?
她几乎吓得整个人都从床上弹了起来。
惊恐的目光茫然地扫这间陌生的房间,一夜好眠连梦都没做半个的阿芙丽拉看了眼正躺在自己旁边闭眼安然沉睡的瑞恩,陷入了沉思。
昨晚的瑞恩是穿得很诱人没错,她也的确动心了没错。
所以睡袍的领口被扯得这么大,真的是她色心大发才干出来的坏事吗?
她胆子也太大了吧!
瑞恩是没有手不会挣扎的吗!
他以前,不是最会推开她,并跟她说“这样不可以,阿芙丽拉”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芙丽拉抓着头发痛苦地回忆昨晚,却发现记忆在她的嘴唇主动贴上他的唇角后,彻底就断了片。
阿芙丽拉:“……”
是我色胆包天没有错。
可是我都已经打算把瑞恩送回去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情!
想到以前瑞恩对她的拒绝,如果自己半夜真的对他上下其手为非作歹,还不顾他的意愿不由分说地躺上他的床——
哇!那还了得!
赶在被严厉的瑞恩发现并训斥之前,阿芙丽拉轻手轻脚下了床,像一只偷吃了东西不想被主人发现的渡渡鸟,只差没有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游走。
直到木门被人重新掩上,男人安眠的眼睫在短暂的颤动后,缓慢地睁开了。
床上仍旧留有少女身上独有的淡橘馨香。
他的手臂上仍留有她睡枕时温暖的酸麻感。
他的怀里也同样残留着她柔软的体温。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代表什么。
瑞恩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了眼在睡前于胸膛之上精心捏造的暧昧痕迹。
他想,此刻她心里有别的男人,当然不愿意轻易认账。
不过也不排除,这条笨龙压根也不知道这些斑驳的淡红色痕迹到底意味着什么。
瑞恩随意整理了一下睡乱的长发,然后便任由睡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径自从枕下摸出了一本书。
这是被阿芙丽拉来回翻阅过多次的小凰文,同样,这也是一本极其黄暴的、单以男性后宫视角为叙事的故事,自然,情感刻画得一点儿也不细腻,从头到尾,通篇都是更换不同的场所,做那些事情。
配图画面毫不含蓄也毫无美感,粗鲁的马赛克打得一些特写场面都分不清男女性别,更谈不上有什么教学意义。
瑞恩一边看凰文里的情节描述,一边认真地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依阿芙丽拉对“公主”这个身份的执着程度,如果他告诉她性别的真相,她送走自己的概率绝对只增不减。
那德里斯特呢?
他真的配成为阿芙丽拉的“公主”吗?
然而这个设想只是不经意地盘旋过他的脑海,疯狂燃烧的妒火和可怖的独占欲就令瑞恩握着书卷的手背青筋绷起。
不用跟瑞恩进行尴尬的晨间照面,让阿芙丽拉轻松不少——
坦白说,她早上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能在瑞恩的床上待上足足一整个晚上。
直到一刻钟后,餐厅的门被对方推开,正专心低头喝蘑菇汤的少女,已决定将这个未解之谜彻底抛诸脑后。
如果他不提的话,那她就干脆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早餐我另外用牛肉菇做了香肠,要试试吗?”
“唔,也行。”
礼貌友好的相处氛围,让彼此交谈自若,也让阿芙丽拉原本提起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
面对面沉默吃早餐的间隙,她仍不忘偷偷打量他的表情,在确认他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她终于完全松下了一口气。
瑞恩将她心虚的释然尽收眼底。
果然,指望一条在出轨边缘的龙良心发现主动负起这段婚姻的责任,估计不现实。
但如论如何。
是她将他带到这里,在身份上欺骗他在先。
是她先认定,他是她的新娘。
是她先主动,各种肢体接触不断。
是她先缠着自己不放。
是她拖着自己下地狱,万劫不复。
之前从未考虑过婚姻的神官长,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婚姻居然刚刚开始,就被第三者介入。
如何在不伤害双方感情的前提下,巧妙驱逐侵略者,是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随着他的落座,阿芙丽拉用餐的速度开始肉眼可见地加快,瑞恩用脚趾想,都知道她此刻是在为了谁而特地赶时间。
“阿芙丽拉。”
诡异的沉默被打破。
“你今天,又要去采昨天的那种蘑菇吗?”
“唔。”
如果要亲吻德里斯特的话,那她当然得出门了,只是这次得小心一点,不能带那些可能会被瑞恩发现的东西回来,免得被当场抓包的时候不好解释。
不过——
咦,她昨晚带回来的花环去了哪里?!
阿芙丽拉蘑菇汤喝到一半,紧张得一下子连瞳孔都竖直了。
但旋即,她偷偷注意了一下瑞恩平静的表情,又悄悄按了按“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口。
也许是机智的她趁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了……吧?
“是,是的吧。”
心虚的阿芙丽拉低下头,不敢再看瑞恩冷若冰霜的眼睛。
“我还是,得出去一下的。”
“那种蘑菇。”
瑞恩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继续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缓声问她:“味道就这么好?”
自小被冠以“王庭第一美人”之称的神官长,自知在长相上无可挑剔,所以,即使知道以雇佣兵出身的银狮骑士团团长德里斯特的相貌有口皆碑,他依旧不认为对方有成为他情敌的资格。
他只是没想到的是,眼前这条色令智昏的笨龙,居然能被这种程度的普通外形迷到神魂颠倒不着家。
阿芙丽拉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对方莫名其妙的“腥味”说辞,压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在咬了半天的汤匙之后,胡乱给自己找补。
“偶尔,我也会想要换换口味的嘛。”
“……”
少女对第三者的袒护显而易见,瑞恩于忍无可忍中,说出了他生平最没风度的一句话。
“那怎么也不见你把他带回来?”
阿芙丽拉:“……”
好提议,但我不敢。
“就跟,就跟野花一样。”
虽然不知道瑞恩在发什么脾气,但她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
“那要是随便就把野花采回来的话,那,那不就是像家里的花一样,新鲜感一过,久而久之,闻起来就不香了呀。”
“……”
瑞恩听得脑袋发胀,痛苦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维持着自己“王庭第一美人”的风度,咬牙切齿地对眼前这条恶龙做出最后的糟糕判断。
“你是真的饿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瑞恩眼里,阿芙丽拉的确是一条相当没有品位的龙。
不过没关系,运筹帷幄的神官长,不打任何没准备的仗。
重新整理好表情的瑞恩,恢复了他一贯以来的沉静与镇定,忽地话锋一转。
“对了,阿芙丽拉,之前我看到你在书上打了个记号,你是不明白‘骑士’这个职业的含义吗?”
得益于那本小凰文,主人公多变的身份显然看得不经世事、与世隔绝的小龙一头雾水。
“唔?”
阿芙丽拉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的困惑,不明白瑞恩为什么忽然要提这一茬,然而对方脸上富有亲和力的笑容实在让人生不起半点异样怀疑。
“骑士在我们那边,是一个很招摇的职业,他们享受被人吹捧,也最擅长花言巧语。”
“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认识骑士,那你一定要小心,毕竟对骑士来说,拥有一头龙作为他们的坐骑,绝对能让这帮人在整个西摩大陆,出尽风头。”
“当然,我认为,这对失去了自由的龙来说,绝对称不上是件好事。”
“主要是,这帮骑士,总是喜欢三五成群结伴,架着自己那艘插着狮子旗帜的木船,带着银色的佩剑,根据那些或真或假的道听途说,四处寻找龙的踪迹,只为了,捕获一条龙,好达成自己成为一个龙骑士的殊荣。”
三五成群。
狮子旗帜。
银色的佩剑。
四处寻找龙的踪迹,就为了——
奴役龙。
阿芙丽拉艰难地咽下了一口蘑菇汤,原本雀跃离席的期待也在她漂亮的橘色瞳孔中,一点一点冷却。
所以,这就是德里斯特不询问她身份的理由?
瑞恩假装没有看到她脸上的异样。
“不过也没有关系,龙岛对你来说,非常安全。”
“毕竟,这个岛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对吗?”
阿芙丽拉低着头,食难下咽。
瑞恩温和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警惕这些披着羊皮的狼,千万不能跟他们走得太近。”
他顿了顿,即使和缓含笑的声线里,也有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怨闷。
“阿芙丽拉,你太容易相信人。”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看,瑞恩也并没有撒谎。
毕竟,据他所知,银狮骑士团的确在寻找绝迹的龙,所以,他只是添油加醋,将事态形容得危言耸听了一些而已。
当阿芙丽拉脸上轻松期待的表情逐渐收敛之后,瑞恩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温柔地问她:“要再来一段香肠吗?”
阿芙丽拉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从餐桌起身,垂头丧气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满脑子乱糟糟的,在到底要不要去见德里斯特这个问题上,反复横跳,丝毫也没有注意到,野心勃勃的神官长,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后,掌住了她面前的门。
清新干净的玉兰花香开始倾入她的鼻息,阿芙丽拉迟疑转头,秀致的下巴,却被一根温热的手指抬起,然后下一秒,礼貌的贴面吻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当瑞恩那张英俊到几乎要让人屏息的脸,猝不及防在眼底放大的时候,阿芙丽拉的瞳孔蓦地一下撑圆,连大脑都被短暂的美貌攻击到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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