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明所以,但坚信“公主这么说一定有公主的道理”的阿芙丽拉最终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毕竟,公主的衣服香香的,她一点也不讨厌对方身上的味道。
“所以,龙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
瑞恩继续蹲下身替她整理曳地的裙子,好让她不要在行走时被过长的裙摆绊倒,同时也开始思考自己来这里的使命。
想见她的本体咯?
只是王庭离龙岛太远,公主又太沉,她来回一趟消耗了太多的灵力,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变出本体。
“饿。”
怕自己小小声的西摩语被对人忽略,阿芙丽拉特地揉了揉肚子,解释自己需要食物的进贡,才能化龙。
当柔弱无助的少女发出饥饿求助的时候,善良的神官长不可能狠得下心来拒绝。
也正好借这个机会,了解龙岛的情况。
然而等瑞恩跟着对方抵达不远处的某个峡谷时,他看着漫山遍野五颜六色的蘑菇,想到这有极大可能是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食物后,多少有些不能接受。
虽然得益于老师无面人的教导,他在烹调蘑菇上,的确是个好手,但他并没有那么热衷以蘑菇果腹。
反观身边的少女,在看到某种长在树干上的、黄澄澄的蘑菇之后,几乎是两眼放光,二话不说掰下一个菇子就往嘴里塞。
瑞恩眼疾手快,拦住她,震惊问:“你不会以前都是生吃吧?”
阿芙丽拉看了看手里弥漫着香气的凤梨菇,又不解地看了看公主。
少女眨眼的样子,显然是在反问他——“不然嘞?”
瑞恩张唇半响,却未置一词,只是在心里更同情她。
一出生就被龙绑架过来饲养,以便日后虐杀——山洞里那些腿骨,不出意外也应该来自于各种无名无姓的少女。
这跟平民从乡下弄来小猪仔,扣扣索索喂养长大,然后到复活节杀猪有什么区别?
那条黑龙果然用心险恶!
压下心头的愤怒,瑞恩深呼吸,耐心地同她解释。
“东西要煮熟了才能吃,蘑菇也是,你不要急,我之前接猎魔悬赏时,为了在野外更好地生存,我的老师无面人特地给我上过烹饪课,我煮的食物,味道不会太差。”
“准备好食材,接下来的晚餐都由我来负责。”
瑞恩这么说,实际上是谦虚了。
他其实非常清楚,自己做的食物,味道何止是“不会太差”。
只是偌大的王庭,除了无面人以外,无人知晓他还有这样的生存绝技。
阿芙丽拉橘色的瞳孔亮了一下,磕磕巴巴地问:“只有,晚餐?”
瑞恩笑了一下:“当然,你要是不嫌弃,早餐和午餐也可以做。”
早餐是在龙负责彻夜全方位地照顾完公主后,获得的奖赏。
至于午餐……
阿芙丽拉已经不敢去回想小人书里那些临近午时发生在露台里的画面。
幸福来得太突然,她现在开始忍不住担心过多的交//配会不会让自己消耗太多的能量,万一她维持不了人形,只能变回蛋壳里的小银龙的话,她绝对会在龙岛找个地方躲起来,好让瑞恩不要见到她的无能和失态。
少女的激动和羞怯溢于言表,瑞恩只当她已绑定自己做了饭票,也没多想,出于年长者的考虑,他只想妥善为她均衡膳食。
“但也不能天天吃菌子,你太瘦了,如果附近的海域能捕到鱼的话,一日三餐,我会尽量为你更换口味。”
阿芙丽拉脸红到一半,几乎是本能地偷偷瞟了他一眼,有些为难地提示道:“鱼刺。”
光明神的圣光普照大地,西摩大陆上,每一个人都是神的信徒。
慈悲的神官长不会排斥照顾任何一位迷惘的信徒,更何况,这位信徒还有着极其凄惨的身世——无父无母,在龙的恐吓中孤独长大,磕磕绊绊的语言表达能力和迟钝的思维方式,生活常识和社会法则更是无从谈起。
“我会替你将鱼刺挑好,不要担心。”
“当然,如果能捕捞到三文鱼就好了,毕竟这种鱼没有刺,只可惜没有调味——”
瑞恩话未说完,就看到阿芙丽拉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涌。
少女红着鼻尖,抽抽噎噎地打着哭嗝。
“等你,很久了。”
给龙岛施咒的女巫真的是坏透了!
为什么一定要等她成年才能打开魔法阵去抢公主?
要是她一出生就能去打劫公主的话,她何苦足足吃上180年的素?
阿芙丽拉一边哭一边回忆自己不断被各种毒蘑菇放倒的幼年,只觉得遇见公主的这一刻,她的人生都圆满了。
瑞恩温和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是我来得太迟,不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居然还有这样一条龙。”
有这样一条龙,在这里为非作歹,欺压、剥削无知少女。
阿芙丽拉本来被哄好的情绪,再次因为过度的感动而决堤。
两人磕磕绊绊的沟通告一段落,然后彼此携手准备晚餐。
瑞恩不知道龙岛的生态,所以对于哪种蘑菇能吃,哪种不能吃,全靠阿芙丽拉的点头和摇头。
当他指着某一种很好看的白色蘑菇时,阿芙丽拉的脸上突然就出现了一种“我一点一点也不想看见它”的抗拒表情。
瑞恩会意:“这种蘑菇,毒性很强吗?”
似乎是很常见的白蘑菇,但细看,又好像跟寻常蘑菇有哪里不同,伞菇的颜色更偏水泥灰,不是那种看上去就安全可食用的纯白。
阿芙丽拉一脸严肃地解释:“腹泻。”
这是龙岛最臭名昭著的腹泻菇。
任何生物看到它都会想要绕道走。
即使是小小口地吸进它的孢子,都会让人头痛到四肢无力。
倘若不小心咬上一口,基本上都会拉肚子拉到不省人事。
瑞恩盯着眼前白色的蘑菇皱眉半响。
对付龙不能仅仅只靠物理攻击,他现在远离神殿,积蓄的神力必须在关键时刻对龙一击必杀,所以一些能让龙虚弱的小手段,同样必不可少。
“龙如果吃了,也会拉肚子吗?”
想到幼年某段不太好的回忆,阿芙丽拉痛苦地闭上眼睛,心如死灰地点了点头。
“那好。”
瑞恩当下心里就有了计较。
“阿芙丽拉,你负责多采一点这种蘑菇,一起带回去,到时候煮好了,我来想办法让龙吃掉。”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个藤编的背篓,一个提在自己手里,另一个递给她。
“至于我采的这一筐,就是晚餐,我们俩的蘑菇,一定要区分好。”
阿芙丽拉一脸震惊地看着他随手丢到自己背篓里的腹泻菇,半响都回不过神。
虽然公主这么做,一定有公主的道理……吧?
目瞪口呆地看着公主兀自低头认真地采摘那些安全无害的甜菇,又不能置信地看了眼自己背篓里那几枚水泥灰色的腹泻菇。
在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阿芙丽拉最后还是忍不住趁对方不注意,偷偷跟瑞恩交换了自己的蘑菇。
她们龙,最讨厌吃腹泻菇。
龙岛的生存环境比瑞恩想象中要好不少。
撇开不知道黑龙什么时候会回巢的顾虑,瑞恩在阿芙丽拉的带领下,不仅顺利地找到了夜间的栖息点,甚至还找到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厨房。
——不同火力歪歪扭扭像是被风一吹就要倒的泥塑炉灶,不同规格但造型用“诡异”来形容都不为过的锅碗瓢盆。
厨房看上去虽然灰扑扑地不太干净,但简单的打扫后,就焕然一新。
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满足两个人的日常饮食绰绰有余。
瑞恩不知道这是哪一位被龙劫掠过来的人的手笔,但他打心眼里感谢默默付出的前人。
只是——
“为什么这个平顶锅的底部造型看上去这么像……一个龙的爪子?”
勉强将眼前这个造型的锅子定义成平底锅,瑞恩就着引流过来的泉水一边刷锅一边疑惑。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有龙把脚丫子用力踩在坚实的铁皮上,才拓出这个锅底的形状。
然而瑞恩的提问并没有获得龙岛百事通阿芙丽拉的正面回答。
她只是低着头难为情地绞弄着衣摆不说话。
坦白说,这是她为公主制作的第109个平底锅,为了让锅底的造型均匀美观,她特地抓了好几个路过龙岛下蛋的海龟,用它们坚硬的龟壳挫平她锋利的指甲,才勉强踩出这个形状优美的脚印,不,锅底来。
她希望公主会喜欢这间迷你厨房里的一切,但又不敢告诉他,里面的工具,都是自己花了好几年的日日夜夜,对着龙岛图书馆里的工具指南书,在经历过无数次的丑陋失败后,基于“矮个子里挑高个儿”的原则,才精心筛选出来的。
爱面子的小龙不希望让美丽的公主看到自己任何的缺点。
然而,她不自信的情绪却在看到对方从背篓里捡起一个水泥灰的蘑菇时,刹那间烟消云散。
结结巴巴表示自己口渴要去喝水,匆匆忙忙转身离开。
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并没有让瑞恩起疑,毕竟,研究一个造型古怪的平底锅能否均匀受热制作出蘑菇汤,需要花时间做不同火候的调试。
擅长烹调蘑菇的神官长阁下,最终还是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了香飘四溢的食物。
然而香味率先吸引来的,并不是在山洞外找水喝的阿芙丽拉,而是一群鹅黄色羽毛的渡渡鸟,一眼望去,至少8只打底。
举着汤勺的瑞恩跟安静驻守在窗外的渡渡鸟大眼瞪小眼。
然后,站在最左边的一只长着长喙的渡渡鸟彬彬有礼地啄了一下窗台。
瑞恩这才发现,这个泥塑的窗台上居然还镶着五个碗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这些碗怎么看都跟神殿后院喂食猫咪的碗相似。
初来乍到的瑞恩,即使不明白这个龙岛的生态规矩,但也知道渡渡鸟此举多半是在跟自己讨食。
他们今天采的蘑菇不少,供两人一餐绰绰有余,多余的分给这些渡渡鸟也无妨。
然而事态从瑞恩往五个碗里分别浇下蘑菇汤的那一刻就开始失控。
当空气中遍布一股难言的恶臭粪便的味道的时候,阿芙丽拉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厨房窗台上,五个屁股整齐对外的渡渡鸟,最终还是接过了瑞恩递到眼前的帕子——像对方一样,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一边拉肚子一边告状的渡渡鸟,每一只都张着鸟嘴急不可耐地呱呱乱叫,伴着拉肚子排泄的“噗噗”声,如同不太和谐的交响乐,此起彼伏。
瑞恩就算再听不懂鸟语,这时候也能猜到,在渡渡鸟的愤怒声中,都是对自己的控诉。
“阿芙丽拉!这可不是什么好人!”
噗噗噗。
“这个公主居然能够做到毫无愧疚感地给我们投毒!!腹泻菇!这可是让鸟闻风丧胆的腹泻菇!!”
噗噗噗。
“是的是的!你简直不知道,他给我们倒汤的时候,表情是多么善良亲和!富有极大的欺骗性!!”
噗噗噗。
“对!他骗过了我们所有鸟!他就是单纯地想要害死鸟!”
噗噗噗。
“阿芙丽拉,这个公主除了空有一张脸以外,一无是处!!你千万别被他的皮囊迷惑了!这人才来第一天,就害我们三个兄弟拉晕了!他要是再待下去,我们迟早灭绝!!到时候就没有人陪你聊天解闷了!!!”
噗噗噗。
“对啊!!这才第一天!阿芙丽拉!为了我们所有鸟的安全!为了龙岛的生态平衡!!你必须把公主送回去!!”
噗噗噗。
“对!赶他走!赶他走!!”
噗噗噗。
一众渡渡鸟小小短短的前翅愤怒拍打着空气,以期获得对方的重视。
然而,作为正义裁决的审判长阿芙丽拉阁下却只是捂着雪松香的手帕,托着下巴沉吟许久,半响才长长叹了口气。
用龙的腹语安抚着一边拉着肚子一边还不忘七嘴八舌告状的渡渡鸟。
“可是,一个公主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不过就是想照顾龙和龙的朋友而已。”
“退一万步说,你们脆弱的肠道难道就没错吗?”
正处于气头上的渡渡鸟根本无法被这种敷衍的论调安抚,阿芙丽拉的余光落在身旁皱着眉一脸凝重的瑞恩身上——对方长着一张她根本不忍心责备的脸。
所以,她只能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
“公主什么也不懂,你们为什么非要为难人家?”
“天呐,阿芙丽拉,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噗噗噗噗。
“夜王如果有一天是吃了你的脑子,都会‘呸’地一下吐出来说又是一颗该死的恋爱脑!!”
噗噗噗噗。
为首的一只渡渡鸟,好不容易拉到中场休息,有片刻的灵魂解脱。
他虚弱地从窗台跳下,然而没等他使用那双颤抖的双腿愤怒地踱步到并肩而立的两人面前,又是“噗噗噗”地一团带着清水的粪便。
阿芙丽拉:“……”
瑞恩:“……”
自以为中场休息,实际上排泄部位已经拉到失去直觉的渡渡鸟队长,痛心疾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打转,直到将视线落在瑞恩平坦的、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口——
微微眯起的鸟眼放出了审慎的光芒,如同一个发现了所有秘密的机智侦探,一个看破一切的全能先知。
然后,他张开的长喙奋力尖锐嘶嚎。
“阿芙丽拉你这条昏龙!!”
“拜托睁大你的龙眼看看啊!!这个公主他的胸是平的耶!弧度只有一点点!!这正常吗啊!!真不知道你看上他哪一点!!”
“他的胸还没有我一只鸟的挺!!他应该感到羞愧!!他怎么敢在给我们投完毒以后,还有脸在你面前恃!宠!而!骄!”
“这简直!超!荒!谬!”
好不容易送走骂骂咧咧的渡渡鸟,阿芙丽拉在冷静计算过两人背篓里的安全甜菇的剩余数量之后,终于放心地开始享用她的晚餐。
然而渡渡鸟们疯狂拉肚子的惨状过于触目惊心,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清水粪便的味道,即使瑞恩的蘑菇汤味道确实做得不错,但阿芙丽拉多多少少还是有被扫兴到。
吃完晚餐,龙岛外的夕阳已经沉下海平面。
被海风浸润的岛屿也逐渐安静下来。
两人所处的龙柱顶层就是阿芙丽拉精心为瑞恩准备的公主卧室。
用木头架子搭好的小床上铺着柔软的白色天鹅绒丝绒被,小巧的、绣印着可爱龙爪爪的宫廷风双人枕正对着窗口,刚刚好的位置,能让经历过一整天疲惫的公主在睁眼醒来的清晨就迎接到第一缕微光。
石洞的顶部吊着一个小钩子,悬着白色软纱的同时,也挂着一串叮叮当当作响的风铃。
这些都是她从哥哥们的储藏室里翻出来的宝贝,来自之前某几位嫁妆丰厚的公主,经过她的精心挑选和搭配,终于拼拼凑凑弄成了她献给属于自己的漂亮公主的礼物——
瑞恩长得那么好看,他完全值得她如此费心。
坦白说,她在成长开智后的那几年里,就像大自然中擅长筑巢的雄鸟,兢兢业业地阅读哥哥们的手记,勤勤恳恳地为解除魔法那一天的来临做各种各样的准备。
毕竟,每一位公主都有自己的秉性,作为一条绅士龙,她绝对做不出霸龙硬上弓的事情。
她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公主尽快说出“我爱你”,因为,只有先获得“我爱你”,才有可能进入下一步的“降温”环节——他们彼此交换对方的体//液,成功注入身体的液//体,是免除她承受熔岩折磨的解药。
不同于阿芙丽拉愉悦的畅想,站在龙柱观景高台上的神官长正眺望着星夜下一望无际的海面,皱眉沉思——
他采回来的每一粒蘑菇,都经过阿芙丽拉的无毒认可,但渡渡鸟的集体腹泻事件,却让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看似平静的孤岛。
或许,这个岛上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生物存在,趁他刷锅洗碗时,从中作怪?
带着困惑,瑞恩踩着龙柱内盘旋的石梯,拾级而上,楼梯的尽头是他们今晚的栖息之所。
出于男女有别的礼节和自小学习的法度教育,他当然知道,在这样的深夜里,自己不应当同一个刚刚成年的淑女共处一室。
然而一想到今天晚餐时发生的插曲,他出于安全确认的角度,最终还是在默念了几句《光明手谕》后,轻手轻脚推开了房门。
豆丁大的一盏小油灯被放在古朴的石头凳上,玻璃罩里的烛火在寂静的卧室内盈盈跳动。
纤瘦柔软的少女侧卧于床边一方小小窄窄的地铺上,她的身上仍旧穿着他今天脱下来的那件公主裙。
她背对着门侧躺着,蜿蜒的腰线一起一伏,仿若熟睡。
瑞恩的视线落在那张由纱幔笼罩覆盖的公主小床上——
少女向他释放的善意过于天真,也过于纯洁。
她还不知道,在这样无人的荒郊野外,女性天然应该享受男性的优待。
“阿芙丽拉?”
瑞恩走到床边,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
扮弱装睡,都是哥哥手记里引//诱公主的巧思妙招。
就连侧卧的姿势都凹出了800个心眼的阿芙丽拉承认自己在诱惑公主达成交//配这个目的上的良苦用心。
所以,当公主在夜深人静时深情呼唤她名字的那一刻开始,阿芙丽拉就已经紧张到连耳朵都开始微微发红发烫。
在被油灯幽幽照亮的寂室内,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她只是努力地、忐忑地缩起自己小小的、纤瘦的肩膀,拼命压抑着过于狂乱的心跳。
要开始了吗?
要替她解除魔法了吗?
有些哥哥在手记里写了,他们第一次的时间通常很短,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就结束了,难道她也会这样吗?
往往这个时候,善解人意的公主甚至还会在事后温柔地安慰哥哥,没关系,下一次一定更好。
那么,瑞恩也是这么温柔的一位公主吗?
阿芙丽拉悄悄藏在被子里的手心都开始冒汗。
在经历了长达两分钟的等待后,那股好闻的、干净的雪松香终于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翻阅了无数小人书的阿芙丽拉,熟练地在昏暗的烛灯下冲对方仰起脸,准备正面迎击公主的亲吻。
然而直到身体被温柔地放到小木床上,直到柔软的天鹅绒薄被被轻轻地盖到自己的身上,直到那盏盈盈跃动的烛火也被吹熄,直到瑞恩轻手轻脚地躺入原本属于她的地铺,直到一阵平稳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不疾不徐地传来——
撅高了嘴的阿芙丽拉:???
真的有龙可以结束得这么快吗???
第一个夜晚的挫败,已经注定让阿芙丽拉无法像自己的偶像那样名垂千史。
在龙岛内,她的偶像,是一条叫做“墨菲斯”的龙。
墨菲斯是龙岛的天才,他在公主抵达龙岛的第一个晚上,就因为自身优异的表现成功让公主主动帮忙解除禁咒——
只是由于对方的恋爱笔记过于简单,无论她翻阅多少遍,都无法从字里行间总结出搞定公主的窍门。
大抵天才的成功模式总是很难复制,对此,阿芙丽拉并不会轻言放弃。
因为她坚信,自己的聪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破不了墨菲斯的记录,但赶超那些平平无奇的哥哥们绝对绰绰有余。
所以,即使在入睡前,勤奋努力的小龙也在暗暗给自己打气。
无论今晚的失误有多大,明天白天她必须通过自身的努力,疯狂追赶进度!
在龙岛入宿的第一个夜晚,远比瑞恩想象中要来得顺利和安全,除了某个带着奇怪幻象的梦境。
自打做神官长以来,心如明镜的瑞恩日无所思夜无所梦,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一种叫做“梦”的东西。
也许是白天见过的少女躯体太令人震撼,以至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梦里,也沾染了一点不可捉摸的旖旎。
坦白说,瑞恩自认梦里的自己有些难以启齿。
他梦见自己跟阿芙丽拉采完蘑菇之后,被对方带着前往一个温泉洗漱。
梦里的自己也不知为何,居然能够坦然在一个少女面前除下衣物。
两人原本面对面在温泉中好好聊天,可好动的阿芙丽拉忽然开始检查温泉,一边检查一边面露愁苦的难色。
瑞恩正想问她怎么回事,阿芙丽拉在水中捞动的手就抵达了他的腿间,然后猝不及防,用力一握——
“……唔!”
少女的脸上露出一副“看吧我就知道你这里也有”的了然表情。
“刚刚我泡澡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阿芙丽拉漂亮的橘色眼睛难得露出严肃。
“瑞恩,必须赶在这些坏蘑菇繁衍之前,斩草除根!”
“这是龙岛唯一的一个温泉,如果放任蘑菇到处乱长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你,你先松手。”
恪守了清规足足24年的神官长,此生第一次遇见这种令人无法招架的情况。
从额角滴淌而下的,也不知是他的汗,还是温泉里的水。
感受到手里握着的蘑菇的变化,阿芙丽拉非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朦胧的水面下——
“天呐,蘑菇又长大了!!”
瑞恩在阿芙丽拉的惊呼声里惊醒,简直冷汗涔涔。
梦里荒诞的一切他都不敢再回想。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在梦中,的确沉溺于那阵若有似无的酸涩橘子香不能自拔。
他做神官时,因为神殿布道的需要,接触过很多熏了奢靡香料的王庭贵女,也接触过很多富贾乡绅的掌上明珠,他平静地看着这些异性信徒对他顶礼膜拜,古井般沉寂的心,从未起过一丝波澜——他从未在任何一人的身上品尝到这样一股令人流连、沉溺的气息。
就像落地的尘埃开出芬芳馥郁的花朵,独属于阿芙丽拉的橘子香就连不安的灵魂都能被温柔抚慰。
仿佛只要待在她的身边,那种异样安定的感觉,能让他像是回到了故土。
是雀跃的新生之所,也是落定的终焉之地。
但“克制”和“责任”这两个词,不仅贯穿《光明手谕》的始终,也贯穿一个神官长漫长的一生。
阿芙丽拉什么也不懂,她只是一个被龙胁迫长大的小孩子,而他抵达这里,唯一的目的,也仅仅只是为了屠龙。
他们只是一对在机缘巧合下,在荒岛上报团取暖、搭伙求生的陌生人而已。
他怎能,怎能在梦里对一位无知的少女做出那样的事情?
所以,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窗台,未免在清晨冒犯到仍在熟睡的少女,瑞恩选择在对方清醒前,先一步离开这间暧昧到不合法度的卧室。
龙岛的早晨,无论是海边或者森林,万物都在晨光里透出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息。
自由的鸟鸣和花朵的芬芳也被微风播种。
瑞恩开始着手准备两人的蘑菇早餐。
等汤汁炖煮的功夫,深谙“未雨绸缪”之道的神官长,开始进一步探索他们所处的这根龙柱,并意外地寻宝到了几件少女的衣裙鞋袜和针线包。
阿芙丽拉昨晚喝蘑菇汤时,因为贪嘴烫到了舌头,有汤汁溅到了胸口的衣襟,白色的液体洇湿衣料下的起伏,滴淌的汤汁刚好覆住那粒小巧的红豆。
眼睫轻颤的瑞恩,原本想要出声提醒,但他最后还是选择沉默且克制地移开了目光。
她需要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拥有换洗的衣服,也需要拥有完整的、全套的、能够保护自己不被轻浮浪荡子打趣的里衣裙衬。
心灵手巧的神官长哪怕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当下就决定利用手边现有的材料,缝制出小少女独有的束胸衣和里衬小裤。
虽然第一次缝制这种贴身衣物,有些费时费劲,但万幸赶在贪睡的阿芙丽拉苏醒之前,他已为她准备好了全套的行头。
“这是……?”
揉着眼睛的阿芙丽拉不解地看着放到自己床前的衣裙。
“根据你的尺寸我盲改的,昨天的那条裙子对你来说,不太合身。”
隔着公主床的帷幔,透过被风轻轻吹动的白色纱帘,让床下的一切都充满雾里看花的朦胧感。
站得笔直的神官长,面不改色,催促她尽快起床。
“今天我们仍需要赶在太阳下山前去采足够多的蘑菇。”
“可是——”
阿芙丽拉拎起放在最上面的那件白色的、腰身窄窄的束胸衣,忧愁地歪了歪脑袋。
之前从未化过形且从未穿过衣服的龙,在面对拥有这么多扣子、这么多交叉绑带的束胸衣,简直束手无策——
她压根不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穿。
少女脸上的为难,已经瞬间让善解人意的神官长意识到症结所在——他给她缝制衣服的本意,是希望彼此能够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根本也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善意会让对方直面难题。
瑞恩呼吸一滞,紧抿的唇线让额角绷紧的太阳穴也跟着突突猛跳。
他不该在礼制上为难她,也不该妄想一蹴而就,希望她在一夜之间就学会这个社会中最基本的异性礼仪规则。
在经过了好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瑞恩有些无力地捂了一下眼睛。
他提议对方先将小小的、短短的贴身小裤穿好,至于剩下的,他愿意教她。
当然,他只示范一遍,她必须在这一遍里认真学习以后如何独自穿好束胸衣。
阿芙丽拉将信将疑地眨了眨眼,最后秉承着“公主这么做一定有公主的道理”的至高原则,依言乖乖照做。
在窸窸窣窣的动静里,瑞恩非常自觉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等到声音停下来,他才问,好了吗?
空气里弥漫的花香都带着一股令人喉间干渴的热意,让人忍不住怀疑,偌大的龙岛里,是否有某种不知名的催//情植物,正在和煦的微风里,释放自己罪恶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