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赋初不觉得?十鸢的出现会是巧合,但是——
谁在乎呢?
不论乐泽清要做什么,总归迟早是个死人罢了。
乐赋初一手托腮,兴趣盎然地望向寒潭中的人,她?被带回来后,对她?的体质没有?疑问,不论他做什么,她?也没
有?任何反抗,乖巧得?仿佛真?的是他的试蛊人一样。
她?或许早就知?道自己的圣女体质。
也真?是大胆,圣女体质也敢往圣寨跑,真?是不怕死么。
还是说,她?所求之事,比她?的命还要重要?
十鸢忽然咬住唇,惨白的唇色氤氲出一抹绯红,她?脸上的伪装早被潭水洗去,如今只出现些许绯红,也是让人惊艳的颜色,她?蓦然仰起?脖颈,一条白蛇从她?衣襟探出来,缠绕在她?脖颈上,分?明是令人惊悚的一幕,却硬生生地透出些许旖旎来。
水渍顺着?她?的肌肤落下,滴入衣襟中消失不见,白蛇滑过的地方都印出些许绯色,似宣纸上晕出的点点脂粉,乐赋初眸色些许晦暗。
蓦然间,白蛇弓起?身子,蛇信嘶嘶地扫过女子脖颈,蛇信本是冰凉,但或许是她?太冷了,她?居然从其中察觉到些许暖意,下一刻,她?倏然感?觉浑身剧痛,疼意先是从脖颈传来,顷刻间,密密麻麻地传遍全身。
十鸢忍不住地惨叫出声。
有?鲜血不断从她?眼?角、唇角、鼻孔,甚至耳中滴落,寒潭瞬间染上殷红,山洞内染上浓郁的血腥味,十鸢双手紧紧握成拳,她?止不住地浑身颤抖,一点点蜷缩起?身子,仿佛有?蛇虫不断噬咬她?,剧毒应该在一刹间要了她?的性命,却又被什么拼命修复。
惨叫声不断响彻在山洞内。
眼?泪混着?鲜血一起?落下,十鸢浑身颤抖地倒在寒潭中,她?死死地咬住唇,想要忍住那股剧痛惨叫,潭水淹没了她?的口鼻,有?一刹间,她?居然觉得?窒息而死也是一件幸事。
曾经在春琼楼训练时?受到的疼痛,不足这其中百分?之一。
十鸢终于在这一刻体会到了虞听?晚口中的生不如死。
——程十鸢,不要忘记你的目的,也不要忘记来时?的路。
乐赋初站在寒潭边,他看见寒潭中渐渐没有?了动静,好像有?些失望,他瘪了瘪唇:“圣女体质也只是如此么。”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寒潭中伸出来,死死地扣在寒潭边缘,指骨发白,仿佛骨头都要被扣碎,她?硬生生把自己整个身子拉起?来。
哗啦——
潭水四溅,也浸湿了她?的乌发,她?狼狈得?不堪入目,脸上的鲜血被潭水冲洗得?干净,养生蛊终于起?了作用?,她?唇角还在溢着?殷红。
十鸢红着?眼?,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地滑落。
她?不会忘记自己来娆疆的目的。
——她?要活着?回去,替公子解蛊。
没人拦得?住她?。
乐赋初挑眉转过身,他望向浑身颤抖却死死咬牙的女子,蓦然眯了眯眼?眸,他也下了寒潭,冷彻入骨的寒潭对他仿佛不起?作用?,他一步步地靠近女子,最终,他扶住了女子。
十鸢有?一刹间泄力。
有?人抬手挡住了她?的视线,一只手仿若暧昧旖旎地携住了她?的下颌,指腹不断地摩挲在她?脖颈处,十鸢被迫仰起?头,她?听?见乐赋初语气如常地问:
“姐姐想起?了谁?”
十鸢咬唇,没有?说话。
乐赋初轻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试蛊人是蛊师的私人财产,姐姐怎么就是不听?。”
十鸢连推开乐赋初的力气都没有?。
脖颈上忽然覆上了一层温热,有?人一点点舔舐在她?脖颈的伤口处,流出来的殷红被人吞咽入肚,他唇角也印上了一抹殷红,叫他眉眼?越发艳丽勾人,白蛇的毒对他也好像没有?一点作用?。
分?明剧毒折磨得?她?痛不欲生,但十鸢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却是——百毒不侵。
他骗了所有?人。
他早练出了圣蛊。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山洞外?只偶尔传来风吹过树叶的沙沙作?响声,十鸢浑身发抖,她咬牙爬上?岸,有那么一刻,她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还?是九月份,她呼出的气却仿佛透着白雾。
乐赋初不在山洞,自从他收到那封信后,当晚就出了山洞,除了偶尔来给?她种蛊,没有再?整日守着她。
十鸢一点点地爬向衣架,她手指不自然地颤抖着,艰难地伸手想要勾住屏风上?的衣服,但她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一切都是徒劳,最终手还?是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十鸢艰难地蜷缩起身子,微微阖着眼眸,呼吸微弱得仿佛不存在。
有蛊虫从衣架上?爬下来,一点点地爬到她身上?,趴俯在她的手指上?,通红的蛊虫逐渐变得全身发白,十鸢却是觉得浑身冷意渐渐散去,逐渐涣散的意识在这一刻重?新聚拢,她艰难地睁开眼,清楚地看见了手指上?的蛊虫。
小圣蛊。
十鸢恍然想起那日小圣蛊藏在她衣袖上?,原来和她一起回了圣寨。
十鸢蓦然微不可查地低笑了声。
她这条命兜兜转转,居然还?是被蛊虫救了。
冷意散去,十鸢终于有力?气爬起来,她没浪费力?气坐起来,拉住衣服勾下来,一点点裹紧身子,这点布料根本?抵挡不住寒意,驱散冷意全靠小圣蛊,十鸢抿唇,她将小圣蛊放在衣袖中。
她在等待力?气恢复。
山洞中忽然传来些许动静,十鸢的警惕性没丢,她立时转头看过去,衣袖中,她指尖不着痕迹地按住地上?的木刺。
来人终于露面,十鸢眸中出现愕然。
是那日蛊虫大赛获胜的那位姑娘,十鸢记得她叫乐媛。
乐媛显然是偷偷摸摸进?来的,她一脸灰头土脸,在看见十鸢时,她骤然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你怎么变了个模样?”
她是知道少主的模样十年都不曾改变,但难道少主还?能叫人变得漂亮不成?
乐媛有一刹间都不敢认十鸢,她一头乌发披散在雪肩,眉眼姣姣,脸色白得不像话,额间却是若有似无地印着一点几不可察的绯红,不止美得惊人,甚至有些妖异,将她衬得仿佛是林中精怪一般。
但乐媛确认她就是那个圣女。
因为她能感觉到她的小圣蛊就在眼前女子身上?。
十鸢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人,毫不客气地指出:“你是偷偷潜入的。”
乐媛一噎,要不是她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蛊虫和人跑了,她犯得着冒险潜入圣寨么。
乐媛本?来是要来找十鸢要回小圣蛊的,但在看见十鸢额间的那点绯红时,她立时改变了主意:
“你应该知道少主在做什么。”
没人知道乐媛在看见十鸢时的不敢置信,少主居然真的在练人蛊,而且,看女子模样,人蛊也许真的能被少主练出来。
十鸢没说话,静静地等着乐媛下文。
乐媛纳闷,眼前人或许命不保夕,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她咬牙:“我听婆婆说,你是外?人被带入圣寨的,你来圣寨的目的是什么,我也许能帮你。”
十鸢心思微动,她没有冒然答应,而是冷静地问:
“你的目的。”
乐媛低声道:“现在的圣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婆婆她们畏惧于少主,又期望着少主能带领圣寨到达往日辉煌,所以,她们在少主残害圣主选择沉默寡言。”
十鸢对圣寨的辛秘其实没有兴趣,但她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
乐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闷声道:
“但我觉得婆婆她们都错了,少主只是想要掌控圣寨,他根本?不在乎圣寨和众位蛊师的死活。”
他在七位寨主身上?种蛊,谁都不知道下一步,少主又会做什么。
乐媛想起婆婆,她下定了决心,她说:“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日后如果你真的能成为人蛊,你要答应我替一人解蛊。”
少主种蛊的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婆婆回去后,不论怎么检查,都找不出藏在身上?的蛊虫。
婆婆已经是很厉害的蛊师,却连蛊虫的存在都找不到,遑论解蛊。
如今少主亲自替婆婆解雇,唯一的希望居然就是人蛊。
鸢皱眉:“你就确信我能成为人蛊?”
乐媛在她额间的红点一扫而过:“只是赌一次。”
最艰难的决定已经做了,乐媛反而放松了下来,她好奇地问:
“我的要求说了,你呢,你要我做什么?”
十鸢审视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乐媛:“圣池在何处,我要去圣池。”
她其实别无选择。
乐媛愕然,但很快猜到她要去圣池做什么,只是乐媛有点为难:
“如果是五年前,要去圣池不是什么难事,但自从五年前,圣池就被少主列为寨中禁地,没有他的许可不许任何人踏入一步。”
十鸢敏锐地意识到五年前有什么事情?发生,才会让乐赋初下了这个命令,她问:
“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乐媛迟疑地摇头:“没人知道,少主就是突然下令,我们只能遵守。”
十鸢只好按住心底的疑问,她抬起眼看向乐媛:
“你有把握带我去圣池么?”
乐媛有点犹豫,圣池不知有没有人把守,即使没有人,少主也一定会在圣池附近藏有蛊虫。
忽然,十鸢觉得脖子有点痒,她低头,才发现是小圣蛊顺着她的衣襟爬了出来。
乐媛也看向了小圣蛊,见小圣蛊还?是依依不舍地紧跟着十鸢,她的眼神?不由得颇有点怨念,她长呼出一口?气:“有小圣蛊在,勉强可以一试!”
十鸢从地上?爬起来,她当机立断:
“我们现在就走。”
乐媛也不敢耽误时间,她也偷听到今日少主要处外?族事情?,不得时间,才敢偷偷潜入山洞的。
但谁也不知道乐赋初什么时候就想起来要过来一趟。
乐媛想要上?前扶住十鸢,十鸢下意识地避开和她的接触,乐媛也想起自己的身份,知道寻常人对蛊师都是有所忌惮。
她默默地和十鸢拉开距离,在前面带路。
十鸢已经恢复五成力?气,她一言不发地跟上?乐媛,复杂的地形不能对她造成任何影响,体内的养生蛊和身边的小圣蛊让四周蛇虫不敢靠近她分毫,她身轻如燕,轻而易举地踩在树干上?前行。
乐媛看得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地问:“你们中原人都这么厉害么?”
十鸢含糊不清地回答:
“不是。”
十鸢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唇,这段时间受的折磨其实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她明显感觉到体内内劲增强,如今的她要是在和戚十堰正面对敌,不敌的那个人应该会变成戚十堰。
圣寨的地形复杂超过她的想象,如果没有乐媛带路,或许她在圣寨找上?三日三夜,也未必找得到圣池所在。
眼见乐媛脚步越来越慢下来,十鸢也停下脚步,乐媛转头看向她,十鸢也低头看向衣襟,须臾,一只殷红的蛊虫从十鸢衣襟处飞出来,十鸢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乐媛松了口?气,冲她招了招手。
十鸢停在她跟前。
乐媛摇头对她道:“我只能送你到这里,前面就是圣池。”
十鸢也没有为难她,小圣蛊又重?新钻入她衣襟中,乐媛看得如鲠在喉,眼不见心不烦地偏过头。
十鸢没有一点客气,她已经见识过小圣蛊的作?用,自然希望这一路会多个保障。
乐媛见她直接要走,一点都没怀疑她,不由得叫住了十鸢:
“喂,圣池内养着寨中毒性最强的蛊虫,能隔绝你体内蛊虫和蛊师感应的蛊虫叫清石蛊,浑身皆是碧色,你如果见到这种蛊虫,记得一定要随身携带!”
稍顿,她闷声道:
“一切小心,千万记得活着回来。”
十鸢转身深深地看了眼乐媛,片刻,她头也不回地往圣池走去,声音被微风飘来,她声音轻得让人听不清,却又格外?坚定:“我会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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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鸢和乐媛分别后,只走了一段路,她望着地上?的痕迹,立时意识到,定然有人经常出入圣池。
圣池被乐赋初列为禁地,不许别人进?出,那么能经常出入圣池的只有一人。
十鸢眸中有疑问,圣池内究竟藏着什么?
她越发警惕,如常地前进?,但落地的脚步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圣池也是在一处山洞中,十鸢踏入了山洞。
在看见圣池内的情?景时,十鸢呼吸骤然一停。
这幅情?景和十鸢之前经历的格外?相似,圣池内有一个女子,她紧闭着双眼,全身都浸泡在水潭中,却是头枕在双臂上?,她仿佛只是睡着了。
但在看见圣池中情?景时,没人会觉得她是真的睡着了。
池子中密密麻麻的全是蛊虫,十鸢隐隐在其中看见了毒蛇,数十条毒蛇穿梭在蛊虫中间,覆盖了女子的全身,除了脸上?,她浑身都是蛊虫,她根本?不是被浸泡了水潭中,而是被浸泡在蛊虫中。
眼前一幕要较比她之前经历的场景恐怖百倍。
或许是察觉到有人来了,女子渐渐睁开双眼,十鸢忍不住地握紧了双手。
她的双眸是白色,让人怀疑她是否能看得见,但她的一双白眸直勾勾地望着十鸢的方?向,她忽然出声,声音只有十岁左右稚嫩,她问:
“你是谁。”
十鸢隐约从女子窥探到些许熟悉,她脑海中倏然划过什么。
——圣主膝下有二子一女,那位小女儿体质似乎有些特殊,几年前就不曾再?有消息传来。
眼前女子的身份好像已经不言而喻。
十鸢心底的警惕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她没有说话,她直觉女子不是在看她这个人,而是在透过她看向什么。
女子站了起来,蛇虫不断缠绕着她,隐隐有血腥味传来,十鸢才发现她其实不止声音稚嫩,整个人也格外?稚嫩,仿佛只有十岁左右。
但十鸢知道,不对。
如果眼前女子真的是乐赋初的那位妹妹,她如今也该双十年龄了。
十鸢骤然想起乐赋初一副十六七岁的模样。
女子偏了偏头,白色瞳孔落在十鸢身上?,十鸢只感觉一阵心悸,她听见女子的声音:
“原来哥哥已经找到更适合的人选了。”
她像是在感叹,也在伤心,但在她的声音中没有一点情?绪。
眼前情?景诡异得让人忍不住地皱眉,十鸢让自己冷静,她问:“你是乐冉。”
是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乐冉忽然笑了,说不清是不是笑,她只是僵硬地勾起了唇角:
“居然还?有人记得我。”
十鸢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蛇虫缠身的女子一错不错地看着十鸢,她掀了掀眼,像是箴言笃定:
“哥哥来找你了。”
她没有一点情?绪起伏地说:“人蛊,杀了他。”
“否则你逃不掉的。”
每一个字,十鸢都听得?懂。
但十鸢忍不住觉得?很?古怪,这兄妹三人都是格外古怪,彼此的关系和情感都是让人看不懂。
而且,为什么乐冉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确认她和乐赋初有关?还笃定地称呼她为人蛊?
她现在究竟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她需要一面镜子。
但乐赋初所在之处都没有镜子。
十鸢来?不及去?想自己?有什么不对,她将思?绪拉回眼?前人身上,如果说乐冉和乐赋初是死敌,但乐冉提起哥哥二字时极其自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乐冉没有一点情绪的话?音中居然听出了浓烈的占有欲。
十鸢没有忽略乐冉说的乐赋初来
?找她了。
她谨慎地问:
“你怎么知道乐赋初会来??”
乐冉歪头,像是疑惑她的问题,少女?抬手捂住心口:“我能感觉到他?。”
十鸢心底咯噔了一声,眼?前女?子的模样不可能是天生,鬼知道乐赋初都对乐冉做了什么。
江见朷这么不怕惹事的人,至今都不敢跨入娆疆一步。
她视线在圣池内扫了一圈,即便对蛇虫没有惧怕之情,眼?前一幕也令人觉得?不适,恶寒席卷全身,她没和乐冉再说话?,不断地寻找乐媛说的清石蛊。
有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悄无声息,十鸢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在靠近,意识到这一点,十鸢心底不由得?越来?越凝重?。
苍白无色的手指上趴着一枚碧色蛊虫,十鸢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少女?的手指上,没有一点血色,白得?似纸一样,让人怀疑手的主人是否真的还活着。
少女?歪头问她:
“你是在找它么?”
十鸢戒备地望着乐冉,没时间给她犹豫,她快速地拿过清石蛊,再是竭力避让,两人指尖也有一刹间触碰。
十鸢和乐冉很?快拉开距离。
乐冉依旧在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那双白色瞳孔亮了些许,像是木偶被牵动唇角:
“你没事。”
她碰了她,但她没事。
哥哥又骗了她。
十鸢听出她的意思?,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指尖,她心底忍不住地骂人,这兄妹三人到底是什么变态,把自己?练得?别人不能触碰一下。
也不尽然,或许眼?前人的不对劲非是自愿。
十鸢记得?江见朷说过,公子中的是寻常蛊虫,目的只?是压制原本的毒药而已?。
这样的蛊虫,其实仅凭乐媛也能解蛊。
但她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莫名?,她觉得?眼?前少女?会帮她,一直没由来?的直觉:
“养生蛊如何解?”
少女?唇角弯起一抹幅度,她说:“杀了他?,我会替你解蛊。”
十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如果虞听晚和乐媛没有骗她,她可以确认人蛊是不需要解蛊的,或者说,当她成为人蛊的那一刻,任何蛊虫都不该对她造成威胁。
乐冉一见到她就称呼她为人蛊。
让十鸢有一刹间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练成人蛊了。
现在十鸢心底已?经有了答案,没有。
眼?前少女?和乐赋初其实一样狡诈,她的语言过于?有误导性。
十鸢不敢轻易相信她。
山洞外传来?些许脚步声,十鸢转过身,其实她不意外乐赋初会找到她。
当初那张信纸上说她到了圣池,才能隔绝乐赋初对她的感知,或者说是控制。
乐赋初必然也清楚清石蛊的作?用。
所以,一旦乐赋初察觉不到她体内蛊虫的存在,就一定会猜到她来?了圣池。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十鸢余光瞥见乐冉重?新坐回了圣池,任由满池的蛇虫覆盖住她的身子,只?剩了一个人头在外面,十鸢觉得?眼?睛疼,立刻收回视线。
藤蔓挡住了些许视线,来?人拂开藤蔓,整个人暴露在十鸢的视线内,他?和昨日离开山洞时没有什么区别。
衣服好像都没有换,即使知道十鸢逃跑,他?也没有觉得?生气,乐赋初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哀怨地看向十鸢:
“姐姐怎么不乖乖等我。”
十鸢觉得?,她现在听见乖字就有点犯恶心。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杀了他?。
十鸢一怔,她偏头朝少女?看了一眼?,少女?安静地待在圣池在,只?在她转头时,白色瞳孔朝她看过来?一眼?。
乐赋初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少女说话?,十鸢瞳孔蓦然缩紧,她竭力保持着呼吸平静,不露出破绽。
乐冉刚才给她的,究竟是不是清石蛊?
她甚至有那么一刻怀疑,乐冉是真的没有能力逃出这所谓的圣池么?
——圣主的小女儿体质听说有些特殊。
虞听晚的话又在十鸢脑海中响起,她仅仅迟疑一刹,就不动声色地把清石蛊往衣袖中藏了藏,如果她不会被蛊虫控制,那么杀了乐赋初一事,其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十鸢后退了两步,和乐赋初拉开距离,她扫了眼?圣池,冷声道:
“你是一直这么变态么?”
乐赋初不担心她能跑掉,顺着十鸢的视线看向乐冉,听懂她在问什么,不由得?朝乐冉伸手:“妹妹,过来?。”
诡异少女?乖巧地起身走近乐赋初。
白蛇直起了身子,蛇信嘶嘶地吐出,乐赋初牵住了乐冉的手,就像是锁链捆住乐冉一样。
乐冉在乐赋初面前,满心满眼?地全是乐赋初,十鸢不由自主地想起提线木偶四个字。
但现在这个提线木偶想要杀了他?。
十鸢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她只?是在乐赋初跟前待了不到一个月,经受的痛苦都让她恨不得?杀了乐赋初。
遑论乐冉呢?
按着圣池的禁令,乐冉至少被乐赋初藏在了圣池五年。
五年,日日夜夜被蛇虫噬咬,是个正常人都要被逼疯了,况且,她还被乐赋初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容貌和身体都被定格在稚童时。
十鸢忍了忍,没忍住:“她是你的亲妹妹。”
乐赋初没反驳,他?笑着点头赞同?:
“你说得?没错,所以,她生来?该属于?我不是么。”
这句话?有些耳熟。
十鸢瞬间丧失了和乐赋初交流的欲望,她扫了眼?四周,四周都是蛊虫,她的武器都不在身上,在这里和乐赋初交手,对她很?不利。
某一刹间,她不着痕迹地和乐冉对视了一眼?,乐冉乖顺地站在乐赋初面前,在乐赋初看不见的地方却是冲她弯了弯唇角。
十鸢冷静下来?,和蛊师作?战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近身,否则被耗死的迟早是她。
十鸢朝洞口看了一眼?,下一刻,她如同?离弦之箭猛然射出,乐赋初挑眉:“想走?”
铃铛声响起,山洞处瞬间爬满了毒蛇,勾起身子仿佛在等女?子自投罗网,却见女?子腰腹狠狠用力,在空中猛然扭转方向,直冲他?而来?。
乐赋初蓦然眯起眼?眸。
乐冉此时挡在乐赋初跟前,十鸢皱眉要拉开乐冉,然而下一刻就见乐赋初身上的白蛇不知何时滑到乐冉头顶,它蓦然出现,直直地冲十鸢探出身子,蛇信发?出嘶嘶的声音,十鸢不得?不倒退。
乐冉蓦然浑身僵硬,白色瞳孔空洞下来?,直直地望向十鸢。
这一刻,她不像是个人,而像是变成了乐赋初手中的蛊虫。
十鸢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乐赋初站在山洞洞口处,他?拦住了出路,慢条斯理道:
“你太心软了。”
“在看见她走向我后,你就不该救她,而是该杀了她。”
在乐冉被控制的一瞬间,圣池内的蛇虫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点点地爬出圣池,前仆后继,渐渐地四周居然形成了包围圈。
唯一置身事外的就是乐赋初,他?浑身干干净净,眼?底也透彻,少年脸上含笑,眉眼?秾艳,在这一刻美得?惊人,也格外风轻云淡,他?不疾不徐地说:
“当年父亲说妹妹是天生的蛊师,但我觉得?,她才是最适合当蛊虫的人,你看,如今我只?要控制了她,一切事情就都变得?简单了。”
他?目光缱绻地看向十鸢,尤其是十鸢额间的红点,他?笑着说:
“人蛊也是如此。”
人蛊能叫天下蛊虫臣服,一旦他?控制了人蛊,自也是控制了天下蛊虫。
十鸢脸色极其的冷,对乐赋初的话?只?觉得?作?呕:“疯子!”
她和乐赋初的距离其实不远,但四周蛇虫的存在让这短短的距离如同?相隔天堑。
十鸢唯一的武器就是绑住发?丝的一根银簪,她不断挥开扑上前的毒蛇,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她眸色在这一刻明亮得?刺眼?,暗色的衣裳被套在她身上,也没有掩盖她一点颜色,乐赋初暗了暗眼?眸,他?低声呢喃:
“姐姐为什么不能像妹妹一样乖呢。”
十鸢骂他?都怕浪费口水,毒蛇好杀,细小的蛊虫却是防不胜防,小圣蛊不知何时出现她跟前,不断地挥舞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四周蛊虫略微停顿,乐冉口中发?出低低的哨声。
刻间,所有蛇虫都汹涌而上。
十鸢心底蓦然一悸,蛇虫太多,多得?可以把十鸢淹没,她在被淹没的缝隙中看见乐赋初走近了乐冉。
她的手脚被毒蛇缠住,有蛊虫钻入她鼻孔,呼吸被堵住,窒息感渐渐袭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过了很?久,乐赋初才走近蛊虫堆,随着他?的靠近,蛊虫渐渐散开,露出里面昏迷不醒的女?子,乐赋初轻叹了口气:
“把她放进圣池。”
乐赋初没再看,他?转身离开,倏然,脚踝处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力道仿佛要捏断他?的脚踝。
不是错觉。
乐赋初脸色终于?微变,他?低头看向十鸢,女?子睁着一双眼?眸冷冷地看着他?,乐赋初脚踝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意,下一刻,脚踝处传来?一阵拉力,乐赋初不可阻挡地跌倒在地,皮肉被指尖刺入,她满手鲜血在这一刻不断渗入他?体内。
“你还醒着?”
瞬间,他?想到了什么,不等他?转过头,脖颈忽然传来?一阵疼意,有人抱住了他?,少女?亲昵地抱住乐赋初,她白色瞳孔灼亮地咬上他?的脖颈。
乐赋初没有挣扎,他?眼?神情绪不明,他?甚至依旧笑着看向十鸢:
“姐姐快跑吧。”
“在我醒来?前,千万不要落入别人的手中。”
十鸢有种错觉,就像是,他?真的只?是和她偶然相识,一路相伴的少年。
此时也真的在担忧她一样。
乐赋初在陷入黑暗前,听见他?那乖巧妹妹的欢喜声:
“哥哥是我的了。”
十鸢瞬间远离这兄妹二人。
趴在乐赋初身上的少女?,忽然抬起头看向她,那双眸子依旧是彻底的白色,少女?直直地望向她,十鸢忽然感觉到心底涌上一阵凉意。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乐赋初的话?,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在少女?回过神前,她蓦然转身,快速地从洞口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