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青云山脚的密林中,十鸢陡然勒马而停,她一袭暗色劲装,冽眸望向被?堵住的前?路。
戚十堰站在不远处,眸色沉沉地望着她。
十鸢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朝身后看了一眼?,果然,退路也被?彻底堵住。
宋翎泉领着十来人堵住她的路,不仅如此,他们?许是早有埋伏,十鸢敏锐地发现?四周树干也都站满了人。
分明被?围困的是十鸢,但她没有一点慌乱,她冷淡地勾唇:
“只?是拦我一人,爷何?必这么大的阵仗。”
戚十堰提听见她的话,脸色越发冷沉,他没有说话,宋翎泉的声音从?背后冷冷传来:“死到临头还花言巧语!”
宋翎泉知?道将军的性子,生怕将军又被?花言巧语所蛊惑。
十鸢不紧不慢地掀眸:
“死到临头?”
十鸢忽然轻笑,声色惊艳,她平静道:“只?凭这些人,爷恐怕还拦不住我。”
话音甫落,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蓦然寒光乍现?,朝四周肆溅而出,树干上有人闷哼一声,一瞬间?,立刻有三人毙命。
十鸢倏然后仰,腰肢仿佛被?折断一样紧贴在马背上,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剑刃,戚十堰的脸印入眼?帘,刀光翻转间?,十鸢和他四目相视,十鸢看不懂他的神情?,但她眸色一直冷静,没有一点波动。
下?一刻,她指尖从?腰肢处抹过。
“唰——”
女子腰间?的银色腰带倏然间?变成一柄软剑,剑身不过两指宽,极薄、极细、也极其锋利,泛着凛然的冷光,直冲戚十堰喉间?而去,于此同时,她猛地一蹬脚蹬,马匹不受控地往前?跑去,险之又险地躲过身后宋翎泉的短剑,剑光在她脸上反射出一道银色,愈衬得她眉眼?冷凝。
戚十堰一颗心?蓦然往下?沉了沉。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虎牙岭一别后,短短两个月内,她的武功居然又精进不少。
虎牙岭时,她和他正面对敌时还有些勉强,如今却在对抗他的同时,还有余力去躲开宋翎泉的招式。
即使是他有伤在身,她成长的速度也快得有些不同寻常。
她好像是真觉得他们?拦不住她。
意?识到这一点,戚十堰蓦然皱起眉头,她到底有什么底牌?
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戚十堰就见十鸢手指划过袖口,他心?底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而宋翎泉已?经又持剑而上,他心?脏些许一停,蓦然厉声道:
“退开——!”
可是已?经晚了。
宋翎泉听见这一声时,已?经来不及退开,见十鸢抛出一个竹筒,他以为又是暗器,下?意?识地挑开竹筒,下?一刻,血腥味溢出,有浓郁的殷红从?空中溅起,四周蓦然传无数声惨叫。
十鸢早在扔出竹筒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骑马离开。
听见惨叫声时,她才?回头看了一眼?,一群人脸上被?溅到了血,仿佛是有无数个虫子在他们?体内乱爬一样,几乎一瞬间?,他们?都倒在地上,惨叫声不绝于耳,骤然七窍出血,转眼?间?生机尽绝。
十鸢第一次看见养生蛊于寻常人的威力,她敛下?眼?眸,几个呼吸间?骑马消失在密林中。
所有人惊骇于眼?前?一幕,根本?不敢靠近,也没人敢再去拦她。
有人发现?了什么,骇然道:“将军,血里有虫!”
戚十堰当机立断:
“火!”
宋翎泉浑身僵硬,他眼?睁睁地看着手下?人气息断绝,目眦欲裂,悲愤至极:“程十鸢——!”
火光在眼?前?燃起,尸体也葬身火海,众人瞬间?只?剩下?十来人,见此情?景,四周陡然陷入沉默。
许久,有人堪堪打破沉默:“这究竟是什么手段……”
戚十堰沉沉地看着这一幕,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娆疆蛊虫。
娆疆蛊师从?不出世,祁王何?时和娆疆也有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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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开戚十堰等?人后,十鸢没有一刻停留,路过燕云而不入,在三个月后,终于到了娆疆附近。
十鸢在距离娆疆最近的一座城池停下?。
十鸢没有从?据点拿消息,毕竟,她一旦去了据点,消息一定会传给公子。
娆疆一行凶险,或许九死一生。
十鸢承认,她刻意?隐瞒了公子,但她和公子身上的蛊虫是必须要根除的隐患。
十鸢闭了闭眼?,她没再去想燕云城,在秋霞城待了三日,确认休整好后,她才?开始考虑怎么潜入娆疆。
中原人去娆疆要说难,也不是特别难。
但娆疆人和中原人的区别一眼了然,她如果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前?往娆疆,必然会处处会受到瞩目,遑论潜入蛊师圣寨。
十鸢回想虞听晚和她说过的话——
“在娆疆,蛊师的地位超然,每年九月会有一场盛事,可以称之为蛊虫大赛,目的就是选出毒性最厉害的蛊虫。”
“和我们?不同的是,娆疆的当权者被?称之为圣主,其下?有七位寨主,不过当任圣主已?经有三年不曾传出过消息,他膝下?有两子一女,现?在管理整个娆疆的正是其长子,听闻这位少主能手段不菲,七位寨主都对他言听计从?。”
“我听说过那个小女儿?体质似有不凡,但娆疆的消息很少传出来,怎么个不凡法,我也不清楚,至于其二子,好像从?数年前?起就没再有过消息。”
虞听晚很认真地和她说:“你想要混入圣寨几乎没有可能,你或许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十鸢对着铜镜,细描黛眉,一炷香后,铜镜中照出来的脸陌生无比,黛眉依旧纤细,但整个脸庞都黯淡了许多,引人瞩目的是,她脸侧有一道极其明显的疤痕。
她的易容手法很浅显,这是那日她去戏楼和顾姐姐特意?请教的手段。
人们?总是记得最突出的地方。
不论是谁,现?在只?要看见她,第一眼?绝不是落在她眉眼?上,而是会聚焦于她脸上的疤痕。
就像是官府询问凶手线索时,路人常是只?能说出个大概来,如脸上有颗痣等?等?,十鸢也不过是取巧,等?日后她脸上疤痕一消,就会泯然于众人。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注定会引人注意?,与其让人记住她的模样,不如刻意?引导众人的记忆。
“九月盛事,圣寨会聚集整个娆疆的蛊师,你不可能装作蛊师混进去,但你体内有蛊虫,你可以伪装成试蛊人。”
十鸢那时问:“试蛊人?”
虞听晚讽刺勾唇:
“有人试药,有人试毒,如今有人试蛊,有何?稀奇的。”
十鸢的记忆回拢,她掀了掀眼?,确认了时间?,最终,她没再继续在秋霞城停留,而是准备赶往娆疆。
在踏入娆疆前?,有人风尘仆仆地赶来,在十里外拦住了她,江见朷望向她的情?绪不明,他忽然低声道:
“你真是不怕死。”
他没问十鸢的目的,她人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了,一些事情?早就不言而喻。
十鸢不意?外会看见了他。
江见朷深呼吸了一口气,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玉瓶和一个木牌扔给她,十鸢接过,垂眸望向那个木牌。
木牌上写着一个“圣”字,十鸢指腹擦过木牌,确认这木牌经过药水炮制。
十鸢蹙眉,问:“这是什么?”
江见朷没和她解释,只?告诉她:
“不重要,你拿着木牌去找一个叫乐向天的蛊师,他会带你前?往圣寨,至于其他的,他不会帮你,也没人帮得了你。”
“玉瓶中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怎么用,你比我清楚。”
十鸢朝江见朷看了一眼?,她没有犹豫地收下?了玉瓶和木牌,她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地说:
“去燕云城,在我回来前?,你要确保公子还活着。”
她知?道江见朷另有所求,所以,她不担心?江见朷会忽视她的话。
果然,江见朷沉默很久,他没有反驳十鸢的话,只?是在十鸢和他错身而过时,他蓦然拉住了十鸢的手腕。
十鸢稍稍偏头,不解地看向他。
江见朷抬头和她对视,他情?绪复杂得让人看不清楚,十鸢听见他低声说:
“程十鸢,不要忘记你的目的,也不要忘记来时的路。”
“——记得回来。”
十鸢眼?眸轻微一颤,莫名,她心?底生出一股情?绪,她居然有一种错觉——江见朷好像也不是那么希望她前?往娆疆。
但怎么会呢?
他明明找了她这个有缘人这么久,怎么可能放弃他的目标?
江见朷已?经松开了她。
十鸢没再说话,她转身和江见朷背道而驰,她的脚步没有一点迟疑,衣抉被?风吹起飘扬在空中,整个人仿佛被?风沙卷入密林。
十鸢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到一刻钟时间?,有人也出现?在了这里。
顾婉余少有的狼狈,她气喘吁吁地看向江见朷,没好气道:
“追了你一个月,今日终于逮到你了。”
江见朷看向迟了一步的顾婉余,他眸色稍深,垂首看向一直背着的卦旗,低声呢喃:
“果然天命不可违么。”
他明明已?经放过她两次了。
第一次是她受伤昏迷时,他难得有了点良心?,没有趁机在她身上种蛊。
第二次是在衢州城,她说他那时是故意?在她面前?透露胥衍忱中蛊一事,但是她忘了,在最开始解毒时,他明明提醒过她离开。
是她不信他,不肯出去。
即使他没有刻意?地策划这一切,她还是去了娆疆。
顾婉余以为这次江见朷还要跑,时刻警惕着,但没想到江见朷冲她笑了笑:
“走吧,答应了某人,要替她守住她主子的命。”
顾婉余是知?道周时誉被?他戏耍过数次的事情?的,勾唇嘲弄道:“江神医也会在意?言而无信?”
江见朷满不在意?地认下?:
“我的确不在乎。”
顾婉余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江见朷对她的态度和昨日判若两人。
她只?是跟丢了半日时间?,这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细细想来,江见朷好像是刻意?地在往南边逃跑。
……某人?
顾婉余不知?为何?,心?底有种不安的预感,她环视四周,在发现?地上的脚印时,她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快步上前?拉住江见朷的衣襟:
“刚才?是谁过去了?!”
顾婉余知?道再往南是什么地方,所以她的脸色一刹间?变得格外难看。
江见朷停顿了一下?,他没否认,垂眸淡淡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顾婉余呼吸稍轻,许久,她才?咬牙出声:
“疯子!你到底让她去做什么了?!”
十鸢为什么会去娆疆?
究竟是什么条件,才?能叫他答应去守住主子的性命?!
第74章
初入娆疆时,和在中原仿佛没什么区别,但越深入,就会越觉得差异,各个寨子挺拔而立,四周茂盛的草木颜色也要浓郁得多。
如今九月,四周众人都意识地往一个方向涌动,十鸢也顺着这个方向往前走,她越接近,越能感觉到越来越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像是在不?断打量她。
十鸢指尖稍微一动,或许是四周蛊师众多,她总觉得她血液中流动的蛊虫在蠢蠢欲动。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倏然,密密麻麻的痒意和微不?可察的疼意一闪而过,十鸢低头,眼尖地看见足尖有一只蛊虫在不?断徘徊,却是不?敢靠近她。
十鸢朝某处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一个娆疆打扮的人面有失色,他手中握着一个铃铛,隐约有铃铛声响,那个蛊虫立时消失不?见,紧随其后的是,四周不?再有打量她的视线。
或许说,这些打量的视线在经过这一变故后,被视线主人强行地刻意收敛。
十鸢堪堪垂下眼眸。
只是一个照面,十鸢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蛊师中也是有阶级地位的,
她体内的养生蛊显然要厉害得多,也因此,那些蛊师纵是觉得她是个生面孔,为?了防止得罪她背后的那位蛊师,也不?会再打她的主意。
十鸢眸中闪过些许若有所思,如果娆疆蛊师真的如传闻一样,和外界与世隔绝,公子和青山城就不?会出现蛊虫。
她脑海中闪过虞听晚的话,心?底有一种直觉,三年前,一定是个极其重要的时间?点。
蛊虫的存在很好地掩盖了她的内劲,她混在一众人中,蓦然在一处停了下来。
十鸢眼中不?易察觉地闪过错愕,眼前被瘴气笼罩,瘴气浓郁化雾,让人根本看不?清前路,这一路上,她其实?已经知晓圣寨就在前面。
她轻微地蹙眉。
她不?由?得想起青云山,眼前的瘴气迷雾比青云山要更甚,怪不?得江见朷曾提起过青云山的瘴气相较于?娆疆,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这是一道?天?然而成的屏障。
众人一个个地踏入瘴气中,根本不?怕中毒,十鸢抿了抿唇,她眸色一冽,也跟着一起踏入迷雾中。
她能感觉到她吸入了瘴气,如果是平常,她只怕根本坚持不?到一刻钟,就会中毒昏过去。
但现在,她好像没事人一样。
她莫名地想起青山城内的清瘴丸,养生蛊的作用或许和她想象中的不?同,毕竟,蛊师给蛊虫起名时也必然有一定根据,能被称作养生蛊,定有其妙处。
蓦然,有人搭上她的肩膀,十鸢下意识地要擒住来人手腕,脑海中闪过自己?如今的身份,她按住心?底的冲动,转头皱眉看向来人。
来人好生自来熟,好不?避讳揽住她的肩膀,好奇地围着她转了一圈:
“你一个试蛊人,怎么一个人来圣寨?”
他穿着和她截然不?同的服装,颜色艳丽,叫他眉眼也秾丽异常,让十鸢不?自觉想起红尾蛇,那是一种极其色彩多泽的毒蛇,只一滴毒液就能让人瞬间?气息尽绝,来人问她:“你的蛊师呢?”
他着实?是个漂亮的少年。
没错,是少年。
十鸢觉得他顶多不?过是十六七的模样,容貌五官当得上她见过最漂亮的人,不?论是顾姐姐还是公子,在她心?底都是一等一的好颜色。
尤其是公子,在她心?底最是温润如玉。
但十鸢也必须得坦然承认,若只论容貌,顾姐姐和公子或许都是比不?上眼前人的。
他一点也不?顾忌男女有别,分明动作过分,第一次见面就揽女子肩膀,却叫人觉得这种举止由?他做来也不?过尔尔,一颦一笑都是声色惊艳时,再做出过分的事,旁人也很难责怪他。
再是平易近人,十鸢也很难放弃警惕,她心?底戒备,面上也冷淡:“和你无关。”
像是被她刺到,又或许是少有人这么和他说话,少年稍稍睁大?了一双眼眸,他有点委屈,小?声嘀咕:
“不?说就不?说,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少年笑着介绍自己?:“用你们中原话来说,我叫乐赋初,姐姐呢?”
十鸢的脸和打扮不?会叫人认错她的来历,她和众人其实?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微妙,十鸢也不?意外少年会一眼看出她是中原人。
但她对来人的称呼有点不?适应。
她是春琼楼中年龄最小?的姑娘,一贯都是她叫人姐姐的。
这还是十鸢第一次被人叫姐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十鸢垂眸,声音闷闷道?:
“你见谁都是这么自来熟么?”
十鸢没有忽视乐赋初的自我介绍,乐?
他和乐向天会有关系么?
乐赋初一顿,意识到她的意思,忙不?迭地替自己?解释:“才不是!我是见姐姐漂亮,才会来和姐姐说话的。”
十鸢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痕,指尖细微的颤抖,让人察觉到她的情绪些许汹涌,她自嘲道?:
“你是眼盲?”
乐赋初被她的刻薄语言刺得倒抽了一口气,半晌,他才低声不?解地问:“姐姐本来就很漂亮,只是一道?疤而已,和姐姐漂亮有什么冲突。”
他目光格外认真,显然当真是这样认为?。
十鸢心?想,如果她真的是受脸上疤痕困扰,或许此时很难不?对眼前人生出好感。
十鸢低垂了垂眼眸,她闭上嘴,不?再说话,但浑身的尖刺好像也就此罢休,任由?少年跟着自己?,再没有驱逐他。
经过这一打岔,乐赋初也不?曾留意到十鸢一直没有透露过关于?她的蛊师的消息。
一路上,乐赋初的嘴就没停下过,十鸢也从中得知了很多关于?蛊虫大?赛的事情,例如,如果没有蛊师,她一个试蛊人是没办法进入寨子的。
听到这里,十鸢极快地拧了一下黛眉,很快松开,她终于?透露关于?自己?蛊师的消息,她低声道?:
“他让我来等他。”
乐赋初看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他说:“原来如此。”
十鸢的这番说话其实?也什么大?问题,被种下蛊虫的试蛊人其实?很难逃离蛊师,所以,蛊师也不?会时刻看着试蛊人。
十鸢望着眼前人,她也问出她的第一个问题:
“你是谁?”
乐赋初很自然道?:“我来自第三寨,寨主是乐浮云,和我们少寨主乐向天?一起圣寨长见识的!”
十鸢眸色稍凝。
乐向天??
十鸢不?知道?这第三寨是怎么分的,也不?清楚眼前人的身份是真是假,但乐向天?是第三寨少寨主的身份应该不?会作假,毕竟这个消息一问便?知。
如果乐向天?是少寨主,那江见朷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叫这样的人物将她带入圣寨?
须臾,她不?着痕迹地问:“那你怎么没跟着你少寨主一起?”
乐赋初停顿了一下,他压低了声音,道?:
“咳,他太慢了,非要在瘴林中给他的小?宠物找吃的,就让我先行一步。”
十鸢从中提取到她想要的消息——乐向天?还没有进圣寨。
十鸢掩住眸中情绪,没有再问下去,免得引起眼前人的怀疑,叫自己?露出破绽。
三日后,十鸢一行人终于?到了圣寨前,圣寨前有人严守,非蛊师不?可入,试蛊人必须由?蛊师带入。
圣寨不?排斥试蛊人的进入,毕竟,某种程度上,试蛊人也就相当于?蛊虫。
十鸢和乐赋初告别:“我要在这里等蛊师。”
乐赋初脸上有失望,眉眼恹恹地耷拉下来,浑身写?满了不?舍,他的情绪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热烈而外放,他忽然小?声提议:
“不?然,我偷偷带你进去?”
不?得不?说,十鸢有那么一刻是心?动的,但很快,她冷淡摇头拒绝,重复道?:“蛊师让我在这里等他。”
试蛊人不?可能不?听蛊师的命令。
她之前就说过蛊师让她在外等待,现在如果和乐赋初一起进去了,岂不?是自打自脸?
而且……
十鸢不?动声色地朝乐赋初看了一眼。
她并不?信任乐赋初。
他出现得恰到好处,一路为?她答疑解惑,现在居然还想着带着她进圣寨。
十鸢听虞听晚提起过,圣寨在蛊师之中的地位超然,绝不?许带外人入寨,仅仅是一路相伴,乐赋初就能违背圣令带她进寨?
被拒绝后,乐赋初有点垂头丧气,秾艳漂亮的眉眼都耷拉着:
“好吧,那姐姐早点进来,记得来找我啊!”
他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圣寨。
十鸢站在一旁,无视众人偶尔飘过来的视线,在等了半日后,十鸢才终于?见到那位疑似乐向天?的人,他生得俊朗,宽肩窄腰,和旁边人说着话,低声道?:“总算是到了。”
前往圣寨不?能有载具,只能靠步行,一走就是数日,谁受得了?
身边人摇头:“少寨主,圣寨就在眼前,不?要乱说话。”
乐向天?撇了撇嘴,忽然,眼前出现一个女子,他吓得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才看见女子模样,她眉眼姣姣,唯独脸色有些黯然,还有脸上的一
道?疤痕,美玉存瑕,让人不?由?得生出惋惜。
乐向天?没觉得惋惜,他只觉得手中被塞入了什么东西,他下意识地握紧,意识到那是什么时,他脸色倏然一变,笑呵呵的神情没有了,他紧紧盯着十鸢,许久,他压着声音说:
“他在哪儿?”
十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垂眸道?:“他说,你会带我进入圣寨。”
乐向天?有点被噎住,他心?底暗骂给他找事的那个人,外人进圣寨?
被少主和他爹知道?,他得被扒掉一层皮!
在四周人要看过来时,乐向天?陡然挑眉道?:“怎么来得这么早,快和我一起进去。”
他是蛊师,自然能感觉到她体内有蛊虫,瞬间?也明白了她是以什么身份混进来的。
乐向天?和人并肩而行,声音压得极低:“如今圣寨早就和往日不?同,少主的手段也非常人可想,我只能带你进去,别的事情帮不?了你,不?论你要做什么,别牵扯到第三寨。”
不?等十鸢回话,他又沉默下来,片刻后,才说:
“他还好么?”
十鸢看了他一眼,不?确认他想得到什么答案,但江见朷能跑能跳,应该是好的。
所以,她说:“很能惹事。”
乐向天?闻言,没忍住笑了一下:“果然是他。”
十鸢没再接话,乐向天?也没让她接话,他只是很久没得到那个人的消息,半晌他,他低声道?:
“也许他不?回来才是对的。”
七位寨主早就向少主投诚,即使他回来,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十鸢垂眸,直到现在,其实?她已经确认了江见朷的身份,除了那位消失已久的二少主,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十鸢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身边可有一位叫乐赋初的下属?”
话落,十鸢就见乐向天?陡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十鸢看着他的神情,心?底骤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乐向天?浑身僵直,额头都溢出了冷汗,十鸢呼吸一顿,她拉住了他:
“他是谁?!”
乐向天?艰难地扯开唇角:“七寨寨主都是姓乐,包括圣主,如今整个圣寨包括七大?寨,叫乐赋初的只有一人。”
十鸢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乐向天?望向她的眼神复杂,他咬了咬牙,骤然低声:
“快走吧!”
“否则,你就再也走不?掉了。”
十鸢信乐向天?这时候的话,但她来圣寨有她必须要完成的目的,她不?可能现在离开。
她低声道?:“今日一事多谢。”
她转身混入人群中。
百米之外,房间?内,有人弯着眸眼,勾唇笑:
“哇,被姐姐发?现了。”
暖阳从楹窗照进来,落在少年脸上,正?是和十鸢相伴一路的乐赋初,他慢条斯理地垂眸,望着手中的铃铛。
他抬手轻轻一拨。
远在百米外的十鸢脚步骤然一顿,她浑身难言的疼,让她根本没办法动弹。
乐赋初低声,仿若情人间?的呢喃:
“姐姐,我才是你的蛊师。”
第75章
身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控制她的四肢,十鸢如同提线木偶一样被钉在原处,她挣扎着想动,但稍有这?个念头,浑身就仿佛有虫子往骨头钻一样的疼。
十鸢脸上的血色在一刹间褪得一干二净,汗如雨下。
四周众人好像对此早就习以?为?常,脸色各异地往周围散开,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靠近十鸢。
乐向天也是如此,他站在不远处,在看见十鸢忽然停下时,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体内的蛊虫是少主种下的?
乐向天神情复杂,如果真是如此,她根本没有必要挣扎,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逃过少主的掌控。
乐赋初走了出来。
十鸢若有所感地艰难转过头,彼此四目相?视的那一刹间,乐赋初陡然冲她笑?得艳丽,他三两步就走近了她,亲昵地贴在她脖颈处:“姐姐不是说好入了圣寨要来找我的么。”
“姐姐不来找我,只好我来找姐姐了。”
十鸢冷眼望向乐赋初,浑身密密麻麻的疼意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乐赋初望着她,眼睛越来越亮,他说:“我越来越喜欢姐姐了。”
乐赋初甚至顾不得蛊虫大赛,现在就想把姐姐带回寨子。
没想到很久前送出去的蛊虫还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十鸢从未这?么清楚地感受到体内有蛊虫的存在,她无意识中咬破舌尖,有血腥味溢在喉间,十鸢下意识地拧眉,经戚十堰一行人,她早知道养生蛊的危害,但下一刻,她呼吸一轻。
她没在这?个血腥中感觉到蛊虫的存在——乐赋初能控制蛊虫不顺着鲜血流出。
乐赋初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他笑?着牵住她的手?,他的手?指很白也很细腻,根本不像是一个蛊师的手?,十鸢听见他叹气?道:
“我早就说过,我能带姐姐入寨,姐姐偏要等别的蛊师。”
乐向天在远处,听到这?一句话,脸色都?白了。
众人早在乐赋初出来时,就让出了一片空间,直到这?时,众人才敢看向十鸢,彼此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
居然有人敢给少主做试蛊人?
对蛊师而?言,试蛊人就像是中原人的奴才,命如草芥,即便是死了也没人在乎。
顶多是惋惜一下被浪费掉的蛊虫。
少主和其余人不同的是,他的蛊虫连寻常蛊师都?不敢靠近半步,试蛊人更?是一碰即死。
少主许多年?都?不曾有过试蛊人了。
在她被乐赋初牵住的时候,体内的养生蛊瞬间安静下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十鸢也终于?能控制住身体。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甩开乐赋初的手?,她轻轻垂下头,掩住眸中情绪,乌发落了一缕遮住了她脸上的疤痕。
十鸢一言不发,仿若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竭尽全力?地收集信息。
有人偏头朝她看了一眼,眸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一闪而?过的秾艳之色,让人忍不住地轻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