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梨便把调查到的情况告诉了何苒,虽然高芦远在钱塘,但这件事并不是秘密,早就传到京城了,难怪茅蕴珍会知道。
“高芦本就风流,他有两名侍妾都是出自秦淮河,他被大当家召见之后,名气比以前更大了,接连收了五名侍妾,其中一名是有些才名的清倌人,还有两名是扬州瘦马,另外两个则是良家子,是双胞胎,都是十一岁,他为此非常得意,特意写了一首诗,那诗里写的就是他的两名幼妾。
他现在名气大,他的诗文很快便传扬出来,京城中人便是从他的诗文里知道此事的。”
何苒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面沉似水:“良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梨说道:“据说有媒有娉,礼数齐全。”
何苒冷笑:“去查一下那两个幼妾的娘家,倒要看看是什么下作人家把这么小的女儿送去给人做妾!”
当初她和冯撷英历时一年修订新律,其中明确了女子初婚年纪最小为十五岁,无论娶纳,最低年龄都是十五岁,这也符合这个时代的民间约定俗成。
新律是今年正月开始在江南实施的,算算日期,高芦纳妾便是在正月之后。
没过几天,这件事便被查得清清楚楚,那对姐妹花真的是良家子,而且还是书香门第!
她们的父亲是个秀才,屡试不第,对高芦极为推崇,有一次请高芦来家中饮酒,高芦看到了他家的一对姐妹花,称赞了几句,这位父亲留了高芦在家中过夜,当晚便将两个女儿送到了高芦床上。
而高芦对这位便宜岳父的报答,便是在自己参与编撰的一本新书上加了他的名字。
并且还邀请他参加四大书院举办的文会,凭他的名气,原本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何苒大怒,写信给还在金陵的冯撷英,不要装死,这事都能传到京城,我就不信你会不知道。
管你是不是对这种事包容理解,违悖律法就该惩治!
冯撷英接到何苒的信后,一个头有两个大。
平心而论,他是不认同这种事的,但是他爱才,高芦确实有才,因此,在看到高芦那首新诗之后,他便本能地忽略了这首诗背后的故事。
何苒的这封信,令冯撷英无地自容,他想起多年前,他与何苒在晋阳那间简陋的书房里,对于新律争得面红耳赤。
当时他认为男十六女十四便可,要为民间增添家庭劳力,保证财产后继有人,传宗接代,而对于当权者而言,早婚早育可以增殖人口,多征赋算。
但是何苒却认为男十六女十四全都太小,不利于优生优育,战乱年间,十四至十六岁的少年,无论男女都存在多多少少的发育不良,为人父母尚未长成,又如何生出健康后代?搞不好还要一尸两命,何谈增殖人口?
为此,何苒还让人从城中找来三十名少年男女,请大夫把脉检查身体,最后证明何苒说的是对的。
于是在新律中,法定成亲年龄便定为男十七,女十五。
原本何苒还想定为男十八,女十六,但是他们走访时有很多百姓担心自己活不到儿女长大那一天,担心成亲太晚,若是自己死了,儿女无人照顾。
无奈之下,何苒便决定暂时定为男十七女十五,待到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国民生活水平有了显著提升之后,再改为男十八,女十六。
冯撷英越想越是惭愧,大当家鞭策得对,是他忘记了初衷。
不久之后,钱塘名士高芦被杖责四十,罚银百两,劳役三年的消息便传到了京城,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与这个消息一起传出来的,还有那位便宜岳父,这位除了杖责四十,罚银百两,劳役三年,还被摘去了秀才功名。
他家中的另外四个女儿以及一个儿子,全部送到族中,由族中教养。
而在江南,高芦被从家中带走的消息一经传出,整个江南文坛全都轰动了。
读书人自发地走上街头,为高芦鸣冤,更有阴谋论者,认为高芦是被陷害了,什么幼妾,这算什么事啊,不过就是借题发挥。
不仅是处理这件事的冯撷英,就连远在京城的何苒,也因这件事受到诸多指责。
何苒岿然不动。
非但没有息事宁人,反而让柏彦和何雅珉加大此事的宣传力度,将这件事炒得街知巷闻。
鬼箭女士茅蕴珍大喜过望,挥起笔杆子连写几篇文章,何苒见了,索性让柏彦在报纸上展开辩论,并且在京城和金陵两地发起投票。
金陵的投票出来后,可想而知,认为对高芦处置不当的占了多数,只有少部分认为高芦违法当惩。
但是出乎意料的却是,同样的投票,京城却与金陵完全相反。
八成投票认为高芦此举当严惩,只有两成的人,认为处置不当。
两地的晨报和晚报全都刊登了投票结果,并且还有街头采访。
说来有趣,采访一位读书人时,那位读书人义愤填膺,声嘶力歇声援高芦。
结果被问:请问你家中可有女儿?
读书人点头:小女刚满周岁。
问:等她十一岁时,你可愿将她送人为妾?
读书人:谁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和他拼了!
言必,大窘,以袖掩面仓惶离去。
这件事闹哄哄一个多月,最后收场还是因为一名村妇。
村妇的女儿被人拐走,找到时已是奄奄一息,没救过来,还是死了。
小姑娘被一个老光棍买走,活活蹂躏而死。
那村妇在衙门前击鼓鸣冤,以头触地,鲜血淋漓。
此事一出,次日的晨报上便有鬼箭的文章,将此事与高芦事件相提并论,这一次,那些高芦的支持者们一起变成了哑巴。
何苒问起那对姐妹花的近况,一问才知,这对姐妹差一点连命也没了。
尽管高芦被迫写了放弃书,可她们却无处可去,她们已经出嫁,娘家不能回了,而她们也不敢回族里,回去便是死路一条。
两人只能暂时留在高家,当然不再做妾,现在是丫鬟,常常被刁难,更是被高芦的原配和妾室们打得遍体鳞伤。
冯撷英无奈,只能求到秀姑那里,秀姑亲自去高家,将她们接了出来。
钱塘与金陵有五百多里,虽然此事传得人尽皆知,但是真正见过她们的人并不多,更何况见过的人也仅限钱塘。
秀姑把她们送到了仁义书院,交给纪书君,她们改了姓名,做了仁义书院的学生。
这就要说起仁义书院招生的事了。
虽然书院办起来了,但是招生的情况却很是让人头疼。
整整一个月,也只招到五名学生。
这五人都是出自官员之家,有从京城派到江南的新晋官员的妹妹或者女儿,也有当年南下官员家中的女眷。
没有一个来自民间,更没有出自江南世家的。
何苒听说之后,让各地官员加大宣传力度,并且着重宣传非官宦女眷入书院读书,免收束脩,且每年四身衣裳,包吃包住。
然而即使这样,也只多收了十个人,这十个人中有八个是商户女,另外两个也是父兄有功名的。
如今仁义书院里,加上那对姐妹花,共有十七名学生。
这也是仁义书院的第一届。
无论人数多少,何苒认为,这都值得载入史册。
回到京城的这些日子,何苒忙里偷闲,结合仁义书院办学遇到的种种问题,终于发现了问题的症结。
为何免费读书,那些普通百姓也不肯把女儿送过来?
是因为他们觉得女子读书没有用,送到书院读书就是浪费时间。
女子在娘家也只有十几年,真正能帮娘家干活也不过几年而已,这短短的几年,还要去读书,那谁来打猪草,谁来做饭洗衣带弟弟?
现在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当进士,当官?
开什么玩笑?
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泥腿子,你看我家祖坟上像是会冒青烟的吗?
与其浪费时间去读书,还不如学学绣花,说不定还能到绣坊里做工赚钱帮衬家里。
何苒眼睛亮了,她真是糊涂了。
学习有很多种。
读书考科举是学习,学手艺赚钱也是学习。
在回到京城的半个月后,何苒把董近真和李锦绣,以及陆畅全都叫了过来。
她要办一所职业学校!
对,但是当然不能叫这个名字。
一座不仅教人读书识字的学校。
在让女孩子学手艺自力更生这方面,惊鸿楼早在几十年前便已经开始了。
尤其是晋地的惊鸿楼,一批又一批的女孩子出师,她们有的自立门户,有的留在惊鸿楼做工做师傅,教手艺。
那一年何苒从那个小山村里带出来的姑娘,除了张佳慧姐弟以外,其他人全都留在了惊鸿楼。
几年过去了,她们有的已为人母,有的还在惊鸿楼做工,但是全都在靠着手艺,为自己开启了崭新生活。
因此,最终何苒把办女校的事,交给了惊鸿楼。
李锦绣说道:“在这方面,小畅不行,左小艾更不用说了,那就是个搅家精,除了哭叽叽,她啥都不会!”
正在真定的左小艾:我可谢谢你啦,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晋王就是被我哭傻的。
李锦绣又道:“当然,我也不行。”
想了想,李锦绣叹了口气:“小葵最适合,不过,还是不要折腾她了,那也是个哭包,还是把这事交给桃姑和杏姑吧,她们这些年一直都在做这件事。”
何苒蹙眉:“不行,桃姑和杏姑被我派出去执行任务了,至少一个月内,她们腾不出手来。”
陆畅忍着笑,对李锦绣说道:“祖母,听到没,有本事的人都在忙,没本事的,比如咱们祖孙,是最闲的。”
李锦绣挥手打她,但还是说道:“我想起一个人来,杜惠,她也闲,让她来京城,我们三个臭皮匠,总能比得上半个诸葛亮吧。”
保定惊鸿楼已经重建了,仍由文秋任大掌柜,杜惠早就退休了,两个关门弟子何晴空和何暖阳已经做了军医,确实如李锦绣所说,杜惠正闲着。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李锦绣的信便送去了保定。
京城离保定很近,三天后,杜惠便到了京城。
果然,当她得知让她来京城的任务时,她冲口而出:“怎么不让桃姑和杏姑过来?她们是行家。”
而这个时候,桃姑和杏姑人在西安!
她们接到何苒的密令,让她们秘密前往西安,必要时可便意行事。
二人各带十人,全部乔装打扮。
可是她们刚到西安,便收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萍姑的外孙女冬儿丢了!
萍姑、桃姑和杏姑,都是小葵收养的孤女,她们是在小葵的无私关爱中长大的,她将这份爱传递下去。
萍姑的三个女儿全都是收养的,如今一个在军中,一个远嫁,陪在她身边的,便是三女儿晚晴。
晚晴性子软,身子弱,因此,萍姑便把她留在身边。
张莲生是晚晴自己看上的,小伙子眉清目秀,精明能干,萍姑很满意,便同意了两人的亲事。
成亲之后,张莲生尽心尽力协助萍姑母女打理惊鸿楼,表现可圈可点,桃姑和杏姑全都见过张莲生,对这个小伙子印象很不错。
没想到,她们还是走眼了。
据说,萍姑的身体一直不能痊愈,晚晴也病了,张莲生担心冬儿淘气影响萍姑和晚晴养病,便将冬儿带在身边,每天跟着他一起去惊鸿楼。
可是惊鸿楼人多眼杂,一个没看到,冬儿就不见了。
几乎把西安城挖地三尺,也没有发现冬儿的影踪。
这几天,西安城里到处都是寻人启事,几乎人人都知道,惊鸿楼大掌柜的外孙女丢了。
杏姑和桃姑不动声色,埋伏在惊鸿楼外面。
当天晚上,张莲生很晚才骑马离开惊鸿楼,但是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往城北,那里有他那位据说早就死了的老娘,和他养的外室。
张莲生的外室就是他的表妹,同时也是他的结发妻子。
当初他告诉晚晴,他是个童生,与寡母、妹妹,在战乱中走失,后来听一位同乡说,他的母亲和妹妹全都丧生在晋军的刀剑下。
他哭着抱住晚晴:“如今我一无所有,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嫌弃我。”
可其实他口中的妹妹其实是他的妻子,当然也是他的表妹。
他的确与她们失散,但是后来找到了她们,但那时他已经认识了晚晴。
晚晴背后是惊鸿楼。
娶了晚晴,他能得到的,不仅是惊鸿楼,甚至还能爬到更高处。
晚晴在他眼里,便是一道青云梯。
而他也安排得很好,成亲四年,女儿三岁,而他也得到了岳母和妻子的信任。
老娘和表妹一直住在咸阳,除了刚开始给了她们一笔钱,他便没有再和她们联系。
他甚至告诉老娘,让她给表妹寻门亲事嫁出去。
他的生活已经步入正轨,他不想让过去的人影响到他。
可是他没有想到,老娘和表妹越来越不甘心,凭什么他在西安大房大屋,却把咱们扔在咸阳?
凭什么他另娶娇妻,却要让我另嫁?
这对婆媳兼姑侄一商量,便瞒着张莲生悄悄来到西安。
老娘要求和儿子儿媳一起过,她要当一回富家老太太,使奴唤婢。
表妹则苦苦哀求:“表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宁可做妾。”
张莲生想把她们送回咸阳,两人寻死觅活,张莲生担心她们留在西安会被萍姑知晓,他想来想去,便决定让萍姑暂时休息。
于是便有了萍姑坠马,而张莲生在各方面的表现,都让萍姑放心地让他代管惊鸿楼日常事务。
张莲生初时只是想创造时间,让自己处理老娘和发妻这两个大麻烦,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贪念。
不用做小仗低,不用仰人鼻息,可以发号施令,可以受人尊敬,这种感觉陌生而美好。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张莲生才知道原来惊鸿楼做的不仅仅是生意。
他不想开这个位子,于是便有了萍姑的身体每况愈下。
晚晴常常对他指手划脚,他便让晚晴也“病”倒了。
萍姑的几位亲信,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全都离开了西安。
西安惊鸿楼成了他的一言堂。
没有眼睛盯着他了,老娘和表妹不想去咸阳,那就由着她们吧,这些日子,张莲生便把她们安置在城北的外宅里,表面上风平浪静,他甚至还和表妹重温了几次夫妻之情,当然,他是不会留在那里过夜的,他是一个好女婿、好丈夫、好父亲。
今天晚上,张莲生之所以会来,是因为他收到消息,就在冬儿失踪那天,老娘曾在惊鸿楼附近出现。
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张莲生非常谨慎,他没带随从,在离外宅一条街的地方便下马,将马拴在一家小酒馆门前,自己步行过去。
他敲门,小丫鬟过来开门,张莲生闪身进去。
可是下一刻,他便听到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怎么回事?
张莲生的武功是认识晚晴之后才学的,勉强可以强身健体,御敌却是不行。
但,他很警觉。
他立刻扑过来试图把门打开,可是只能听到锁头与大门的撞击声。
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张莲生慌了。
恰在此时,表妹没有看到他进屋,便迎了出来。
“表哥,你来了,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
话音未落,表妹便看到了张莲生的脸。
惨淡的月光下,表妹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
她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她怀孕了,婆婆说了,这胎肯定是个儿子。
表哥娶的那个狐狸精有钱有势,哪怕现在病着,表哥也不敢接她进府,哪怕做妾都不行。
可是她怀孕了啊,她怀的是张家的金孙!
她听表哥说了,那个女人身体弱,以后都不能再生了。
所以她和婆婆商量后,便瞒着表哥,收买了一个在惊鸿楼做打扫的粗使婆子,把那个赔钱货偷了出来。
没有了那个赔钱货,那女人又不能生了,到时哪怕自己不能进门,也能以亲戚的名义,让表哥把儿子过继到名下。
那女人家大业大又如何,还不都是她儿子的?
可是表哥为何用这样可怕的眼神看着她,表哥是又嫌弃她了吗?
“表哥,你……”
她有很多话想要对表哥说,可是刚刚张口,脸上便挨了重重一记。
她被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张莲生看都没有看她,便朝着后门跑去。
还好当初置办这处宅子时,他开了一道后门,那道后门很是隐蔽,但愿还没有被发现。
外面是什么人,张莲生不用想也能猜到。
是岳母派来的人!
她不是已经病得快要死掉了吗?
他找的那名大夫已经说了,顶多再有三副药,岳母便完了,现在岳母身边的两个丫鬟已经都是他的人了。
可是为何还会有人跟踪而至,还会有人在外面锁门?
张莲生无暇深思,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马上离开这个事非之地。
他冲到后门,但是和前门一样,后门也从外面被锁住了。
爬墙,只能爬墙了。
但是已经晚了。
墙头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杏姑在这处宅子后面的林子里挖出了冬儿的尸首,不到三岁的孩子,是被亲祖母活活闷死的。
萍姑中毒已深,时日无多,已无回天之力。
所幸晚晴体内的毒素尚浅,拔毒后假以时日便能恢复。
杏姑和桃姑当着萍姑和晚晴的面,杀了张老娘和那个表妹。
至于张莲生,杏姑和桃姑在审问时意外得知一个消息。
原来张莲生的所作所为还有帮手,或者说,他是全靠那人的指导才能做下这些事,就连那位大夫,也是那人给他找来的。
可惜,他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是个女子。
他与那人在缓云居的雅间里会面,总共三次,每次都是隔着屏风,他只能从声音里知道,那是一个年轻女子。
他也曾试图走到屏风后面去,但还看到屏风后面的人,便有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审问张莲生时,晚晴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听着,张莲生召供之后,晚晴抬起头来,对杏姑和桃姑说道:“姨,还有要问他的吗?”
两人摇头,表示没有。
晚晴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朝着张莲生刺了过去。
整整四十八刀,将张莲生刺成了筛子。
晚晴一身是血,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血人。
她对杏姑和桃姑说道:“姨,劳烦你们把这三个畜生拿去喂野狗。”
软弱的晚晴,从始至终一滴眼泪也没掉。
她报仇了,痛快淋漓。
但是她知道,她的母亲和女儿全都回不来了,她的恋爱脑,害了她最亲爱的人。
杏姑连夜追捕那名大夫,可惜人找到,却已经死了。
一封来自西安的密信送到何苒面前,惊鸿楼事情已了,但是那个在背后操控的女人却还逍遥法外。
何苒怔怔一刻,她重生之后还没有见过萍姑呢。
她心中难过,久久无法释怀。
何淑婷,好,很好!
她下令,西安惊鸿楼、榆林惊鸿楼,暂时停业,所有人从地上转入地下,对外宣称撤离
三日后,何大力率五万大军拔营,于十日后到达运城。
与此同时,符燕升军队向榆林挺进。
与此同时,武东明收到了何苒的亲笔书信。
何苒在信中对武东明说,武骥夫妇撕毁盟约,意图操控惊鸿楼,害死惊鸿楼大当家,此恨难掩,唯有兵戈相见!
武东明大吃一惊,这是出了什么事,何苒要和他撕破脸了?
他连忙叫来武驹:“你知不知道你大哥做了什么?”
武骥远在西安,武驹一直都在榆林,对此事自是不知。
但他想起一件事来:“对了,父亲,前两天我从惊鸿楼前经过,发现惊鸿楼在转让,当时我还觉奇怪,开得好好的,为何不做了,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
武东明气得捂住胸口,指着武驹大吼:“你你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武驹一脸委屈:“何大当家现在哪还有闲心去管惊鸿楼啊,我以为”
“你以为个屁!榆林惊鸿楼是第一座惊鸿楼,你以为会随随便便就转让吗?你快去查,查查你大哥在西安都做了些什么?”
自从武骥带着十万大军出走之后,便和武东明断了来往,武夫人几次三番派人去西安,想要说服武骥回来,可是却连武骥的面都没有见到。
第388章 情比金坚
派去的人见不到武骥,便千方百计打听到一些消息,回到榆林,把这些消息如实相告。
武夫人这才知道,老武家一门武将,竟然出了一个情种。
在武夫人看来,她这个长子开窍晚,不近女色,不解风情,以前还在榆林时,有很多大家闺秀千方百计想要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无奈全都扫兴而归。
后来武东明属意何苒,武夫人虽然不想要个野心勃勃的儿媳妇,但是她知道如果娶了何苒,无疑是给武氏增加了强大助力,哪怕心里不满意,武夫人也没有意见。
可惜未能如愿。
他们不知道何苒是否看上武骥,反正武骥对这位相貌权势俱佳的何大当家没有动心。
那时,武夫人还暗暗松了口气,没有哪个当婆婆的想要何苒那样的儿媳妇吧。
除了何苒和那些大家闺秀,府里的丫鬟们也有胆大且跃跃欲试的,但是这些事还只是刚有苗头,就被武夫人按压下去,她的儿子品德高尚,无论是纳妾还是抬通房,都要等到正室生下嫡长子之后。
可是现在,武夫人后悔得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如果她像那些夫人们一样,早早地就往儿子屋里塞人,让他早点经历男欢女爱,再或者,叫来媒人,找上十几二十个大家闺秀让儿子相看,那么儿子是不是眼光就能高一点,耳朵根子就能硬一点,遇到何淑婷时,不会轻而易举就被拿捏?
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武骥和何淑婷虽然成亲了,可是在武夫人看来,他们就是无媒苟合。
武夫人不承认这门亲事。
她的儿子,含玉匙而生,苦心栽培二十多年,文武双全,惊世之才。
他的婚姻,要么是与何苒那样的女子强强联手,创下不世之功。
要么就娶一个出身名门的贤良淑女,相夫教子,外能在贵妇圈里左右逢源,内能主持中馈,为丈夫免去后顾之忧。
可是何淑媛,什么都不是,甚至连一个能拿出手的出身都没有。
何苒的妹妹?
何苒承认吗?
派出去的人在西安打听到的消息,武骥对妻子极为宠爱,且,惧内!
没错,西安城里已经有了武大公子惧内的传闻,据说有人给武大公子送了两名扬州瘦马,当天晚上,武大公子便把那两个女子“完璧归赵”,据那两个女子所说,何少夫人病了,不肯见武大公子,武大公子心痛不已,便连夜把她们送了回来。
武夫人气得捂住胸口:“她病了?她用生病来要挟夫君?你们听听,哪个正室夫人会这样做?这分明是小妾姨娘的作派!”
现在武东明把何苒要开战的消息告诉了武夫人,武夫人差点晕倒。
和武东明一样,武夫人也让人去查,看看武骥与何淑婷究竟做了什么事,令何苒这般愤怒。
两边的消息很快便送了过来,惊鸿楼没有被仇人隐瞒的爱好,武东明和武夫人派出去的人,刚到西安便听说了惊鸿楼的事。
惊鸿楼那位行善积德的老掌柜被人害死了,不到三岁的外孙女被活活掐死,惊鸿楼也因此停业关门,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竟然是武骥夫妻!
消息传到榆林,武东明吐出一口鲜血。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就敢去招惹何苒?
武东明让人扶他来到书房里,他呆呆地看着那张硕大的书案,似乎看到有个小姑娘笑嘻嘻地把一颗人头放到书案上。
武东明闭上眼睛,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从那次重伤之后,身体便大不如前,不能在纵横沙场,武骥沉稳有余,冲劲不足,次子无论武功还是计谋还比不上长子。
可是这些年来,他们武家却仍然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偏安一隅,西北百姓也得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
这一切全都得益于他与何苒的结盟。
年景不好的时候,何苒给他送过粮食,鞑子犯境的时候,何苒给他送过武器,这样说吧,如果没有何苒,他的日子绝没有这么好过。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要被打破了,何苒,不再是他的盟友。
武夫人想得比较简单,她对武东明说道:“何苒与继母关系不睦,想来对继母生的儿女也是恨之入骨。
依我看,她就是生气咱们娶了何淑婷这个儿媳妇,惊鸿楼再受重视,也不过就是个生意。
她现在已经得了大半个天下了,对惊鸿楼又能有多重视?死的那个也只是个掌柜,她不过就是找个借口而已。
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亲自去西安,把何淑婷绑了交给何苒,再说,这件事上何淑婷脱不了干系,让她一人承担责任,她也并不冤枉。”
武东明摇头:“胡闹,两国交兵,岂是交出何淑婷就能化解的?你太小看何苒了。”
武夫人不以为然,男人不了解女人。
她都是要当祖母的年纪了,对于小时候在继母手下吃过的那些苦仍然念念不忘,每当想起来就恨不能把继母从坟里挖出来鞭尸。
而她与继母生的妹妹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何苒想来也是如此,如果她能原谅继母,当年何淑婷在晋阳时,就不会住在善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