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时情急,忘了那杯子好像我刚喝过来着……他没注意到吗。不过也无所谓吧。我抱着易拉罐,开都开了,便啜饮片刻。酒精入肚,身子也暖了点,我开口回道。
“我本来觉得是第二种。”我说,“然而现在看你的反应,我倾向第三种了。”
自从认识里包恩后接受能力不断提高的本人,曾经可是真的一度认为他属于异界矮人族精英,还说不定是出于任务才来异世界调查。但是,“你太自然了,不仅适应自己变大,甚至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整个人都闲适得让我这个刚在公司当完牛马的人很不爽。”
与其说信任自己的推理,不如说我相信里包恩在我身旁是相当放松的状态,因此表现出的情绪都不带任何表演的性质。
我怀着这份信任,忍不住信誓旦旦地扬起唇角,像终于抓住一个秘密不慎露出的马脚般,朝他一笑:
“而且,你知道自己这是正常的,是必然会发生的结果,而且你可能也期待很久了。所以当初在地铁,你一开始就没有否认我的疑惑。如果你觉得不会发生,就不会有这种反应。对吧?”
里包恩不吝夸奖地配合我:“不错。”
“另外,你没有让我远离你,也说明这在你预料中,不是危险且反常的情况。”
男孩哼笑一声,“这倒也是。”
“嗯!综上所述,你虽然并非这个世界的人,但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小婴儿。你在那个世界普通地长大过了,才因为某些缘故重返童年。”
总结完毕,我收起笑容,又板着脸仔细推测道,“如果和人体转变时间有关,你穿越到这里,应该也和那个缘故有所关系,毕竟时间和空间常常是一体的。而你出现在我面前时,就是一副专业的样子,不像有流浪过,因此你是准备充足了才来到这个世界。”
我再喝了两口酒,越说越心想有道理,于是干脆脑洞大开道:“从这一点来看,你变成婴儿也是做好准备后的必然发生的事,而且早就以这个形象过了很长时间了,但你其实并不喜欢这样。来到这个世界可能就意味着你能摆脱这个幼年状态,因此你不意外,并且等待着——
“唯一出乎你意料的是,你不知道在缓慢成长以外,还伴随着一次迅速长大,而需要承受的代价是无法被体温计捕捉的奇怪高烧。”
至此,我算是把我目前推测出的有关问题全部说完了,心底一阵舒畅,拿起啤酒罐,咕噜噜干掉了半瓶。再放下罐子之际,只见里包恩连鲷鱼烧都吃完了,水杯也是空的。
我还剩半个呢。这家伙吃东西是真快。
他捻了捻鬓角,似乎还挺满意:“比我预想得更准确,你果然很聪明。只不过没什么上进心,才在心甘情愿给麻烦的人当下属。”
我登时一噎。大家都知道,自嘲还好,被别人指出来就容易有种缺点被揭发的感觉,何况还是被里包恩说。我不由脸都有点热,迅速直起上身,奋起为自己辩解。
“……谢谢你还帮我骂了我上司啊!领导麻烦归麻烦,倒也没很坏,宠就宠着吧,反正我又没打算在里面干一辈子。”
说着,我忿忿地坐在地毯上,垂下眼睛不看他,捏着易拉罐放到嘴边,哼了哼。
“钱攒够了我就自立门户去了,现在都有你了不是么。我的上进心就是我开心就好。”
“我现在不能保证你会一直有我。”
平静的少年音色重新吸引了我的注意。喝下最后没几口啤酒,我抬眼看去,有点不解:“我知道你会回前单位。”
“能回的话当然会回,但实际上,我并不确定我有没有回去的可能。”里包恩说。我对上他的眼睛,瞬间明白他即将引出的话题,不由放下了啤酒。
男孩给自己倒了杯水,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为小婴儿的时候他也时常沉思般面无表情,但如今看着比以前严肃得多,不过仍然显得有些稚嫩的青涩感。他接着道,“起初跟你说暂时不会回,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其实不是会不会回,而是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
“没错,”他说,“你先前的推理很出色,但现有的信息量还是让你猜错了一部分。我的确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也确实是长大后才变成了这副样子,不过并不是准备过后的结果,也就是说,这不是我的选择。”
我喝着酒,静静听他揭露真相。
“那个世界与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被迫成为婴儿,如你所说的一样并不乐意,但花了很长时间选择了接受。因为归根结底,这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解开的诅咒,与其自甘堕落下去,还是面对它才能过得好受一点。”
“诅咒?”我稍微皱起眉。
里包恩瞥了我一眼,轻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还笑得出来,究竟是已经能把过去的经历当幽默讲了,还是觉得我为之苦恼的模样很好笑啊。我捏了捏空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喝得有点儿上头了,又忍不住开了一罐,“请长话短说。”
“你慢慢猜吧。”
“都提出来了还故意吊我胃口!你是抖S吗!”
里包恩对我的控诉视若无睹,悠哉地喝水的样子像在品鉴一杯红茶,“另一方面,来到这个世界也一样是意外。”
既然他不说,我只好把诅咒的问题抛之脑后。
“发生了什么?”
总不会是科技已经发展到了能让人穿越世界的程度,而他不小心被送过来了吧?这个没根据的脑洞一闪而过,我自己都想笑,毕竟那也太玄幻了,甚至带着点喜剧色彩。
只听里包恩答道:“我认识一个人,他被称为世界最强的科学家。”
“……”竟然真的有关。
我顿感荒谬地木着脸,听他接着说:“……他研究出了能进行穿越世界十分钟的装置,但由于那时候听说平行世界基本都已经被毁灭,便改去研究其它的,这个技术闲置荒废了一段时间。”
“嗯。”
没什么会让我惊讶了。我面无表情,接受良好地接腔。
“前一阵诅咒刚解除,他非常高兴,就把以前闲置的技术都重新捡起来。本来想找跑腿的人做实验,但他更看不惯我,于是把我暗算了。”
我:“先不说你的人际关系问题了,他怎么暗算成功的啊。”
里包恩冷哼一声:“他就是这么麻烦又阴险的家伙,我很烦他。”
这个人又在答非所问!而且还顺势骂人!
我抿了一口啤酒,搭话道:“好吧,你都不喜欢的人我应该也不会喜欢。”
“为什么?”
里包恩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意外。
我是理所当然地顺嘴说的,因此被问了一下还有点卡壳,想了想才握着易拉罐说:“很奇怪吗?朋友讨厌的人我怎么可能喜欢呢。”
男孩没有接话。我望着他垂眼喝水的样子,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了一下,便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再开口补充。
“你们干这行的是不是不太好跟雇主当朋友?抱歉,我不了解这部分。”我尽量解释说,“我确实有把你当朋友,但不是道德绑架你,不会影响你到时候辞职的,你就当我是一个挺欣赏你的老板就好了。总之,和我喜欢的人讨厌谁我就会讨厌谁是一个道理。”
“这样喔。”他慢悠悠地放下水杯。
我点点头,正想请他继续说他的故事,转念一想又觉得刚才说得不对劲。
“等下,我指的喜欢可没有图谋不轨的意思,”我严正声明,“我真没有恋-童-癖。”
“……”
第14章
里包恩又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充气棒球棍敲我。这个暴力男!我摸着脑袋的包,跟他对视两秒,识趣地暂时逃去了洗手间。
我俩聊半天,都摄入了不少水分,免得他跟我抢厕所,我还是先上一次好了。
洗完手,我隔着衬衫布料摸了摸肚子。好像才感觉有点饿。
点外卖吧。
推开卫生间的门,里包恩又翘着脚在看报纸。我发现他打发时间的方式实在有点年代感,从没看过他沉迷玩手机,起码我顶多小时候上学要做手工,拿了家里的报纸才会看一看。更别说现在纸媒慢慢落寞,就连上一辈的人也有很多都开始刷短视频看新闻。
不过短视频消遣容易玩物丧志,摄取的东西还很碎片化,青黄不接,像他这种人估计也不爱看就是了。
从另一种角度想,他成长的年代应该算挺早的,所以才习惯了用纸媒吧。
听见开门声,男孩敛了敛报纸,朝我看过来。我干脆直接问道:“对了,论生长在人世的时间长度,你和我爸一个年纪吗?”
里包恩一哂,“你的脑袋又痒了?”
我掏出手机,“晚饭想吃什么?我懒得自己煮了。”
虽说我出于礼貌征求了他的意见,但最后还是由我想吃什么来决定,因为我是一个强势的雇主,反正里包恩也不介意。站着点好了外卖,我活动活动筋骨,才接着盘腿窝到茶几前。一边检查商家接单进度,一边开口。
“我还有想问的,”我重新提起话题,一本正经道,“你说的那个装置不是有十分钟的限制么,难道是故障?”他都在我家住多久了。
“不知道。”
这个问题里包恩倒是回答得很真诚,“我所知的确实是十分钟,但也不能排除威尔帝做了什么手脚。除了寻找这里有没有穿越世界的方法以外,我能做的只有等。”
看来威尔帝就是那个科学家的名字。
我抱着啤酒罐,小口小口地浅饮,思索片刻。
“那发烧的原因呢,”我疑惑道,“也是与那个诅咒有关吗?”
里包恩答:“不。诅咒解除后是没有副作用的,因为有一个人已经成功地变回受诅咒前的模样。我们应当是会依照普通的成长速度,从婴儿慢慢长大。”
我问:“受诅咒的人除了你和威尔帝,还有别人?”
里包恩说:“嗯,有很多。”
我问:“为什么只有一个人早早变回原样?”
里包恩说:“她只受了一半的诅咒。”
我陷入沉思。
易拉罐铝制的触感在掌心转了个圈,我换了没被捂热的一面握。角落的风扇呜呜地吹着,几口啤酒淌入胃中,在舌根留下干涩的酒精的苦味。我盯着前方显示屏损坏的电视,消化着信息量,不经意间一侧头,才发现男孩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只不过似乎也在思忖着什么。
我觉得他这副模样有点可爱,不由想调侃一下,便歪了歪脑袋,把差不多喝光的啤酒罐贴在脸颊,朝他眯起眼眸笑了笑。
“想喝啊,等你真的长大再找我要吧。”
里包恩像是被我打断了思路,瞧见我故意找欠的样子,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而只是面无表情地定定看了我一眼。我倒没感觉背后发凉,另一只手托着下巴,接着猜测道:“那么,既然排除了诅咒,唯一的变动是不是就是穿越了世界?”
小保镖这回露出了点微笑,“没错。”
猜对了!
没等我摆出得意的神情,紧接着,他说道:“发烧确实与你说的一样,是我没有意料到的事,但在突然发作倒下的时候,我大概昏迷了三四秒,做了一个梦。”
“梦?”
“是那个施下诅咒的罪魁祸首。”里包恩不紧不慢地解释。明明说出来的字眼都让我心里一惊,但他轻松稳重的态度自然而然会让人平静下来,“他还能通过梦联系得到我,也说明我和原来的世界的关联并没有完全斩断。而那个男人趁此向我说明了高烧的原因。”
我再次接受了这个玄幻设定,平淡地接话道:“原因是什么?”
“排异反应。”
“……”我一愣,旋即便基本从字面意思理解了个大概,“因为你的情况违背了我的世界的客观规律之类的东西,于是产生了排异反应?相当于被催着长大了一样么。”
里包恩:“正是如此。”
我:“还真是啊……”
这时,门铃响起,外卖正好到了。我起身去开门,顺手把空易拉罐丢进垃圾桶。
换在以前,我独居在家等外卖,基本是让人放在门口,我过一会儿确认外面没人了才会开门拿。现在家里有了个小保镖就是方便。
我从配送员手里接过食品袋,道了声谢便关上门。不久,茶几上摆了几盒热腾腾的饭菜,是我点的牛丼饭和一些饭后甜点。我率先掰开一次性筷子:“总而言之,没什么大事就好啦。你知道你早上把我吓惨了吗!”
里包恩跟我一起在茶几旁盘腿坐下,那小嘴角翘翘的,让我看了颇为不爽。
“知道,除了昏迷的几秒钟外我都有意识。”
“你还好意思笑……也罢,想想你都那么难受了。”我说了声开动了,便端起饭盒,趁热香喷喷地塞了两口饭,“那之后如果没能回原世界,就还可能会突然发烧,直到变回受诅咒前的样子喽。”
小孩也吃着饭,含糊地嗯了一声。
“玄幻的世界真厉害啊。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万一他临时回去,我岂不是看不到了。
我慢吞吞咀嚼着咸香的饭粒,一边设想里包恩被诅咒前的模样。
小朋友的形象看久了,有点想象不太出来啊。难不成是兄贵一样的肌肉猛男?《荒野大镖客2》亚瑟那样的大胡子?《杀手》47那样的光头?这个应该最有可能,但总觉得里包恩不会轻易放弃他的卷卷小鬓角。
想到这里,身旁传来男孩青涩的声线,语气如常:“我以前可是很帅的哦。”
“哦,反正你自吹自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嗷!吃饭还敲我头!你的老板噎住了你就等着扣工资吧!”
里包恩手里的长手杖又变回列恩,咕叽咕叽地趴回他肩上,小孩则稍阖着眼喝了口汤,随即毫不留情地回堵我:“你吃饭别说话就不会噎着。”
我哼哼一声,不听,“你不也在说话。对了,排异反应是随机发生的吗?”
“是喔。”
“那岂不是总会打个措手不及。”我微微蹙起眉,一边扒饭,一边想了想,还是保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战略态度,“再说吧,至少有我在。”
里包恩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口气不小嘛。”
我:“我好歹也有经验啊。喂,别抢我豆腐!”
这可是最后一块!强盗!
每次吃饭都是里包恩先行解决,这回也不例外。我吃得七分饱,就越吃越慢,而他已经擦擦嘴,一言不合开始大阵仗地做咖啡了。
蒸汽咖啡机发出喷气的蒸鸣,咕噜噜地煮着咖啡,香味逐渐飘向四周。里包恩的手法很是熟练,因此相当赏心悦目,我没事也挺喜欢看他煮咖啡的,还有种眼睛学会了的自信感。
等他收工,将浓缩咖啡倒进精致的杯子里,我也刚好吃饱,着手收拾外卖盒。正要把垃圾袋拿去门口放着,只听男孩忽地开口道。
“那你呢。”
“嗯?”
我刚站起来,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拿着手机翻看邮箱,闻言扭过头。里包恩没有看我,只在他的咖啡里加了一点方糖调味,端着杯耳,颇有闲情雅致地抿了一口。
“听完这些事后,没什么想说的么。”他像是随口一问。
我发出沉思的声音,但其实没什么好思考的,把垃圾放到门口后便回到沙发窝着,一面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腿上,随时准备打开。
提早下班的代价就是我居家加班的时间又要延长了。
“你这么一问,还真没什么。”我捏着下巴,斟酌着回答,“我本来就是接受能力挺高的人,更何况还遇到了你。
“听到关于异世界的问题,我是有一瞬间心想,有生之年竟然能在我平淡的社畜生活里听见那么神奇的事,不过究其根本,我认为最神奇的还是你主动出现在我眼前,而我不觉得你的到来有哪里不好,所以你说的事我也没感觉哪里不好。相反,我很感谢你在关键时刻出现了,还愿意告诉我这些。”
这么推心置腹,我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便先推起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把注意力放在即将处理的工作上。
“即使你可能觉得告诉我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是个普通人,而且作为雇主的话确实有权利知道员工身体状况的真相。但我还是能察觉到我有被你信任,因此,比起震惊,我更多还是开心吧。
“谢谢你,里包恩。在你回去之前,接下来还请多指教。”
我话音一落,抽空抬眼向他看去,竟然对上了视线。我不由摸摸后脑勺,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不过,又是诅咒成婴儿,又是什么超强科学家,又是毁灭平行世界,还可以自由托梦,你那个世界也太精彩了吧!听起来不仅有魔法侧的东西,科技树点得也很诡异!”
男孩收回目光,颔首喝咖啡,年轻的声音夹杂几分笑意:“是很精彩,你想去看看么。”
我眼神一木:“不了,就算真的能去,我在本世界依旧还有遗愿没有完成。”并且就算我和家里人关系很差,也不是没有感情,再说,从法律上讲我依然要努力赡养二老才行。
“你和我的学生应该很合得来哦。”
“那位国中生?不行,我都从学校毕业多久了,有代沟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里包恩倒是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我把垂落在肩上的长发随手一盘,托着下半张脸,便盘腿坐在沙发上,集中精神开始查阅麻烦领导又发来的临时文件。一干又消磨了不少时间,偶尔才揉揉颈肩,舒展一两下僵硬的后背。
蓦地,我按照顺序点开一封未读通知,白屏黑字的邮件便在电脑泛散出的荧光里,冷酷地闪烁于眼前。我本还发着轻微饭晕而垂下的眼睛都睁大了些。
……搞毛线啊!为什么要我去,我又不是商务!谁安排的啊!
我一时气急攻心,非要找个人倾诉不可,脑袋一抬就叫:“里包恩。”
在我工作期间,这个爱干净的小孩就与平时一样自发去洗澡了,明明这家伙前不久才冲过澡。
空荡荡的客厅只有摇头晃脑的风扇回应我的破防。我于是转头面向紧闭的浴室门,对着毫无动静、应该在舒舒服服享受泡澡时光的闲散人员叽叽歪歪:“里包恩!”
下一秒,浴室门刷拉一下被猛地拉开。男孩只穿着条及膝的短裤,身上还挂着水汽,一脸“要是没有急事你就慢慢等我收拾你”似的,挑高了眉毛看着我。
我早已习惯,一点也没被唬到,何况他那小学生的样貌能吓得住谁。非要说的话,他直接在浴室里应我就好了,自己跑出来怎么能怪我。而且我可没乱喊。
我把腿上的电脑转了个向,屏幕朝向他。
“公司让我下周一跟团去冲绳出差。”
瞧见里包恩的脸,我忽然冷静了一些,但仍然很不乐意地说,“应该得待个三天三夜。”
里包恩顿了顿,“几个人?”
我把电脑转回来,仔细一看:“就五六个人吧,我应该是作为机动人员被安排进去的。”说着,我不断吐槽,“真不想去啊,上次出差就巨累,说着可以顺便旅游,其实工作就是工作,还要陪客户吃饭……不过也没办法了。”
竹田的案子也快开庭了,我有预感我会身心俱疲。
见我脸上仿佛有个大写的烦,小保镖反而心情不错,凉凉地锐评:“别抱怨了,懒虫新奈。趁这个机会好好锻炼锻炼你从公司跑回家都要扶着门喘半天的身体。”
我:“不准给老板取绰号!还有这个跑动路程正常人都会累的好不好!”
里包恩:“是吗?我不会。”
我:“你已经超出正常人范围了。”有什么可比性。
里包恩:“我倒认为我还在不断学习当中,不像某些人。”
我:“少影射我!我也在学习的,只是术业有专攻,我又不当杀手。”
以防这家伙又回嘴,我抱着电脑,相当有气势地瞪了他一眼,“因为有你在身边,所以我才能安心懒着啊。”
虽然听起来有点任性,但这就是雇佣关系的本质,如果我又勤奋锻炼又有实力,哪还用得着找他贴身护卫。
里包恩估计也埋汰我埋汰够了。浴室门重新被合上,在这之前,他好像有低笑了一下。不过总算没再霍霍我,我就继续跟堆积的工作战斗。
等等,我忽然又想起来,我忘记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了。
冲绳可是能看海的呢。
里包恩套上他的睡衣一走出来,我就诚挚地发出了邀请。
如果要去的话,我会另外给他买机票、订酒店,这点发放员工福利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虽然是以随身保护的明面理由叫他跟我去,但实际上,我的安全需求如今没有很大,里包恩可以自己去玩。
要是领导肯放人,我也能溜出来和他一起。
至于非带他去不可的理由,也十分充分:
首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目前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于竹田京助动向的消息,因此依然不能太过于松懈;
其次,排异反应不确定会在什么时候再发作。即使里包恩表示他自己能熬过去,我也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我想带他玩。
自从这小家伙入住我家,各取所需,互帮互助,打打闹闹,不知不觉之间,我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现在更像养了一只猫了。
就算我知道他未来会成长,可能真实年龄甚至比我爸或我爷还大,但那副可爱的外表摆在眼前,总会有种不真实感,因此不如干脆只把他当小孩。更何况排异反应只会随机发生,我能不能看到里包恩彻底长大的样子,还是个未知数呢。
至于里包恩,在听到我的邀约后,则表示既然我都这么说了,他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我的直觉告诉我,假如我没主动叫他去,而是把人留着看家,他估计也会在我抵达冲绳后的某个时刻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然后说声ciao。
我腹诽着。今日份的工作解决完,收拾收拾起来洗澡回房。
里包恩已经躺在床上靠门的一侧呼呼大睡了。我关了客厅的灯,来到卧室,突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再是小婴儿:以前和我睡的时候,明明是小小的、像豌豆似的一团拱在被窝里,如今竟然手脚都变得修长了不少,进化成了个椭圆形的茧(而且都不会吹鼻涕泡了)。
算了,反正他也还是瘦瘦小小的,不占多大面积。
当初还是我提出的让他不用睡吊床来着……我认命地关了灯,摸黑爬上床的另一边。
柔软的薄被盖在身上,我睁眼注视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忽然想起里包恩先前提到的一句话。
也就是,“我现在不能保证你会一直有我。”
我当初乍一听,以为他的意思是再强调了一遍他迟早会离开,因此回答的是我知道他会走。但结合他之后坦白的真相,我倏地意识到其中似乎还有别的含义。
难道说,它的重点不是“不能保证”,而是“现在”?
思路停滞于此,我迟疑地侧过脸,瞄了眼背对着我睡的小孩的后脑勺。但没过多久便不再多想了。
毕竟怎么解释都有道理,如果重点是“现在”,我反而觉得不应该。平心而论,他有这种到哪都吃香的身手,总不会甘愿给我打一辈子工。
目前在我的设想里,最合适的发展,就是到时候各回各家,能联系是最好,当一个异世界朋友兼前合作伙伴;不能联系也没关系,当一次人生奇遇。
做人嘛,要是想要什么都留在身边,那过得才难受呢。
一整天的疲惫逐渐席卷而来,我随之也安然入睡。
“……小新奈,一副随时要大开杀戒的样子,好可怕。”
“是吗?”
办公室陆陆续续响起早上问安的招呼声。我把包放到工位上,闻言微调了一下表情管理,才微笑着看向同事。然而后者非但没松一口气,反而更是一脸冷汗直冒的模样,还吐槽我:“完全是啦!从进门开始就像一个背负血海深仇准备死了也要把仇人带走的复仇者!”
我于是干脆放弃笑容,面无表情道:“可能真是吧。宇○波○助看到我都得夸我是行家。”
同事无语:“喂喂。”
她看起来本想继续说些什么,结果目光偶然间瞥到我背后,登时睁大了眼,“新、小新奈!”
这家伙今天一大早上班还很精神啊,刚看见我就震惊,现在又震惊一次。
我疑惑地挑了挑眉,正坐下,还没顺着她的视线扭头,却见斜上方忽地伸来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提着一个简约而印着可爱印花的小礼品袋,将其放到我面前的桌上。
抬头看去,隔壁部门的小领导野末前辈就站在我身旁,一手插着西裤口袋,一手正好收回。
他不愧是本公司有名的年长帅哥,头发打理得整齐,干净而线条柔软的下颌不见一点胡茬,整个人显得白白净净的,眉眼和善,气质也稳重儒雅。一出现,我的同事们就像突然得到偶像饭撒似的,如同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悄然沸腾的水,在办公室各个旮旯压抑地兴奋起来。
“早上好,友寄。”野末对我笑了笑,好像带着几分歉疚,“昨晚你应该有收到通知吧?”
“野末前辈早。”
我先是礼貌性地回应了一下。大清早的,我尚且没从即将加班的怨念里抽身,因此他的问话在脑海里过滤几秒,再看了看桌上的礼品袋,我才反应过来:“收到了。不会是……?”
野末不好意思地说:“嗯。我那边人手不够,需要多带一个人,高木就直接把你安排过来了,抱歉。”
高木就是我领导。这个麻烦鬼。
我在心里气得牙痒痒,但面上只能尽量保持着营业礼仪,“没关系,是和前辈一起出差的话任谁都会很高兴的,能帮上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