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边把他掌中的戒指拿走。
挪一挪坐起身,试试尺寸,戴到食指上。
本来还有点宽,只是一戴上,戒指便自行伸缩,完美地契合了指节的宽度。
还挺方便。
但还没等我问某个专家要怎么使用,却见他屈着条腿,手肘搭在膝盖上,以一个誓要聊出点什么名堂的姿态转头看着我。
“为什么不想?”里包恩问,神情倒是平静。
我没想到真有一天我会和人探讨这个问题,盯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还感到一分紧张。但除此之外,我也难免认真起来。同时也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有点高兴。
因此,我只好把想法坦然托出:
“其实没什么复杂的理由,也不是不想。”我说,“我现在还不够稳定,无论是经济上、心理上,还是和你的联系上。
“如果要经营一个家庭,那就不单单是谈恋爱的事了:要考虑一起住在哪,家务怎么分工,理财,遇到家事分歧如何处理,要不要孩子,要的话又更麻烦。我本身就不想再搞个人出来到社会上受苦,也不想成为那种给不了好条件就乱养小孩的家长。而且,结婚在我看来是一个严肃的承诺,我得确保有对你负责的能力,否则再怎么谈都是空话。”
里包恩与往常听我讲过去的故事时一样,只是单纯侧耳倾听。
我转了转戒指,总结道:“起码得等都稳定了,跨世界的问题能解决再说吧。跨国恋到最后都会有个落脚点呢。就算能过去,万一你那个世界太危险,我可是不会选择在那里定居的。”
瞧一眼他的表情,应该是都了解了。
“你说的危险程度有参照的条件么。”里包恩提道。
我说:“我能自保是最基本的嘛。”
不过之前听他说什么平行世界都到被毁灭过的地步,我估摸还是不大可能。
但杀手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
“行啊。”他相当自然地开口,仿佛听到一件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有我在你还怕自己学不会自保能力吗?”
我镇定地注视了他一会儿。
接着毫不犹豫回绝:“不,我不会当你的学生的。”
里包恩:“现在教你怎么用戒指。”
我:“我不太想知道它的用途了。”火速脱下——等等,怎么突然脱不掉了,刚才还能转的!于是立刻转移战略,拿起手机,“好晚,明天要上班,又要见到同事和领导真是烦人啊。睡了。”
下一秒,手机被抽走没收。正拽着被褥躺下,人也被拎起来。
“快点,不要赖账。”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要学哪来的账啊!”我紧紧闭眼摸黑,一鼓作气抱住男人的腰,脸埋到他睡衣上闷声抗议,“我要上班糊口的,不是十几岁的热血国中生了。”
后领子总算没有拎扯的力道。
我发觉周遭安静两秒,可能里包恩善心发现放弃折腾一条可怜的社畜了。眼睛眯开一点,从他怀里抬头,一只手便轻轻捏到下巴,托起脸。
里包恩弯腰俯身,亲了亲我的唇角。随即保持着这个微妙的、暧昧而颇具压迫感的近距离,垂下眼睫,耐心地望进眼底。
“听话,用不着太久。”
“……”
我登时心情凝重不少。
今天能用上美男计,明天能用上什么?而我竟然真的很没骨气地想答应了。
毕竟月底总是最忙的时候。
兼职上任的家庭教师里包恩虽然说要好好训练我,恰好我和他的火焰属性一致, 对于晴的活性运用, 他自然上手得多。但实际上,我在当晚成功点燃戒指后, 他也没有把什么鬼畜的练习提上日程。
我对此颇感欣慰,他还是很懂我的:
那本死亡笔记本的内容让血气方刚的国中生来承受的话, 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是第一天就会豁出去摆烂, 要杀要剐随便。反正都在社会当奴隶,已经很给这个世界脸了, 就这么一条贱命谁爱要谁要吧。
只是没想到, 有朝一日我还能碰上玄幻世界的东西。
据专业人士说明, 那枚戒指只是异世界里最普通的一类, 除此之外还有更高阶的。我觉得类似于灵器。
搞不好升级升级还能装物件,搬家都省事。
而使用戒指火焰的战斗方式,还要再过几年才会流行(他说是去过未来才知道)。所以其实穿越到这里的时候,里包恩浑身上下是一个戒指也没有,只带着一只列恩和一把随身配枪。
这个普通小晴戒实则来自于史卡鲁。
出于通讯方式和手段的局限性, 科学家威尔帝(以里包恩所言)还算有良心地给他塞了分别能暗含六种属性波动的戒指,除了大空以外都有。
手表坏掉后, 第一次连上信号那天——史卡鲁本来想联系雷属性, 直接打给威尔帝汇报情况。
这倒是灵性点,可以自主选择已录入火焰信息的联系人。我不小心触发的那一下没有选择,因此才被随即匹配, 相当于手机误触。
结果当时史卡鲁用惯了云属性,不慎拨给远在天边的阿纲同学的云之守护者。
对方接起来一秒, 听史卡鲁说两句话后马上挂了。
我缄默片刻:“这孩子在那边的人缘是有多差。”明明他还会去舍身替被欺负的年轻暴走族挨打。只是毛躁吵闹了点,本质还是善良的家伙。
“总会有人愿意帮他的。”
里包恩只这么说,接着安静地品一口热腾腾的红茶,嘴角又上翘,“可惜碰到了云雀。”
我:“很硬茬啊。”
里包恩:“也还好吧,只是比你还懒得听废话而已。”
我:“我完全理解了。”
至于学点燃火焰,竟然与里包恩说的一样。没花多长时间。
彼时我盘坐在床单,低头盯着食指指根上那枚偏粗的深色戒指,心情略为复杂。
那是淡淡的质疑中饱含着难以言喻的些许羞耻。与隐约的小猫抓挠般的好奇、期待一同打翻在胸腔里,五味杂陈。
幸好不用喊什么我的心解锁,或者什么隐藏着黑暗力量的指环啊在我面前显示你真正的力量等等口号。
不然我觉得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太乐意尝试,除非工资给到位。
资深教师里包恩尽职道:“很简单。想象着火炎的形状,然后让决心变成火炎。”
我木着脸抬眼。男人却一副新手教程已结束客服很忙勿扰的模样,重新坐靠到床头,老神在在地自顾自翻杂志消遣。
“简单?”我无感情地复述。
摊开举起的杂志完全遮挡住了某人的脸。其封面赫然写着几行夸张大字“教育特刊——送给每个老师一个忠告”,紧排着小字“切忌抓太紧!让学生自由翱翔,探索新世界”。
哪买的杂志啊!我可不记得我有订这个刊!
里包恩的声音不紧不慢:“对你来说不会太难。”
我道:“太高看我了。这里的决心指的是什么?”先把抽象的概念搞具体。
“你可以稍作回顾一下,”他说,“开门看见家里被搞得一团糟,还要花时间做家务、修玻璃、换电视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思及过去的烂摊子,我自认很平静且幽默地使用夸张修辞:“想杀人啊。”
话音刚落,指节便倏地一热。
一团微弱的明黄色火焰遽然从指环里绽开。
我:“……”是声控的吗?
里包恩则把杂志放低几分,露出眉眼,投来一个不出所料的目光。
“你果然很适合当杀手。”
“我不是,我刚才什么都没想。”
即使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感到有点苍白无力。我慢吞吞地盯住那簇小小的晴焰,有种答案对了,过程其实是乱写的,但老师没看出来所以给了分的感觉。
难不成我真有这么耿耿于怀?不可能。我连梦都没梦到以前的那些事了。
近日关于过去的最难受的噩梦,顶多就是梦到里包恩还是小婴儿的时候,cos成一个两髻能变成触手的黄头发背带裤小女孩。用一条条灵活又柔韧的发丝跟鬼似的缠着我,在周末把我拖去公司加班。
我忖度一番,提问:“这也算决心的一种吗?”
里老师说:“当然了。人的心里怀揣着不同的情感,就有不同的决心。想要保护某人、守护某个地方是决心,想要杀死谁也是。”
说着翻一页杂志,语气平稳地接着道,“只要一个人的内心还会感到伤心,愤怒,愉悦……便都会产生欲望,欲望产生非做成某些事不可的冲动,这其实就是决心的样子。不过有的人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搞不清楚,点燃火焰自然就是一件难事。”
话毕,他放下薄薄的刊物。
“至少我就见过有人用愤怒作为觉悟,把指环的力量运用到极致。”经验老道的杀手看向我和我指间的戒指,“不过——”
我边听边思考,差不多理解。也就是说,只要正确地认识自己的情感与欲望,并找到那一股不管不顾、不做不行的冲劲,决心的形状就已经有个轮廓了。
“不过?”我望回去。
“这次火太小了,”里包恩严格地指出,“随时可能会熄灭。你的杀气还远远不够。”
我看了眼指环上弱弱摇动的火苗,疲乏得像加班的我。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点的。
“那些事过了那么久,还能支棱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辩护。
里包恩:“不及格,重新来。”
我:“我倒是有死也不想上班的决心。”
然而心想着不上班不上班,小火苗也还是呆头呆脑地跳动着。
有黑幕。
我感到骇然:“凭什么我如此真挚的觉悟比不过当初想给前任送终的冲动!”
“因为你心里知道现在还是不得不上,懒虫。”
保镖抱着两臂,好整以暇道:“比起这些,你不如想想,支撑你走到现在的动力是什么。”
我与他四目相对一眼。
归根结底,在慢慢与自己和解的一路上,我自觉已经把内心剖析得干净。但轮到一定要想出个答案的时候反而拿捏不定。
人的动力总是具有阶段性。
小时候,期待明天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本能般的心情;等到了青春期,疯长的欲望多样而复杂,根植于幻想力与虚荣心。那时的动力可能不持久,但总是带着不可言喻的心气极高的势头,想着第二天就能改掉缺点,当爽文主角。
想要分数考得比讨厌的人高,想要在社团比赛拿奖,带领班级在校运动会拿下第一名。想要守住童年时被夸“真聪明”、“简直是神童”的天赋,证明自己无所不能。
然后再大一点,发现外面的天才竟然那样多。那些人能轻易做到的事,自己好像再赔进去多少精力、多少时间也做不到。
于是心想算了算了,跟人家比什么呢。目光又从太过遥远的地方放到近处。
单纯地以明天吃什么为原点出发。
明天有喜欢的老师的课,食堂有爱吃的菜,下周喜欢的歌手有巡演;就快到樱花盛开的季节,多少得再看一眼新一年的落樱。幸福变得很小,但是每一件都能好好落实。
因此即使心有不甘,慢慢也能释怀。对本人能做好一切的误会得以解开,也更认得清自己一些。
后来更大几岁,身边开始确切地经历死亡。
有老人的故去,有意外离世。不似小时候懵懵懂懂地参加葬礼,有的还要学着亲手操办。
以前生死离别不过是文艺作品里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种再也不见的分离从来不是故事的悲剧结局,而是生活的插曲。
人走来走去,带到世上来的东西带不走。天赋是,执念也是。
到这时候,动力只不过是想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被旁人影响。这也是我目前唯一想走的路。看起来很窄,自私,小气极了,但我很喜欢。
再然后,我想。如果这也算是源自守护欲的决心,那我现在还有别的欲望。
家人顺遂,朋友平安,有做事业的发发财,遇遇伯乐。某些人缘不好的到最后都能得到一臂之力。有时间就聚一聚,没有也没事。
还有,想继续看见里包恩的笑容。
他其实经常笑,有时很可爱,有时又令人背后发寒。但好像从来都很难开怀。我见过的他最为放松的笑脸,还是在轮船的旅行里:我用蹩脚的魔术的借口,送了他一朵小玫瑰。
这家伙老是习惯把很多事都压在心里,又容易觉得害臊,跟谁也不肯直接讲。但我还是从闲聊中的蛛丝马迹里知道他有过不太好的生活——这个仿佛刀枪不入的人,也曾一蹶不振地逃避过一切,连过去的名字也情愿不要。
我只好看着那枚从异界而来、与这个人息息相关的指环,想道。如果陪伴也是决心,我希望他心事重重的时候有人能倾诉,受到挫折的时候有人能拥抱。如果这也是一种保护欲,我希望他健康。
好不容易走向新人生,就干脆顺顺利利地过完后半辈子。
晴属性的火焰不知不觉蓦地高涨,令我险些以为要被烫到。
“……好突然。”
我嘀咕一声,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定睛一瞧,原来它真正精神起来的颜色很好看,明亮、活跃而畅快,志气高昂又骄傲地在指间燃烧。
我以为我的觉悟毫无热血的斗志可言,它却好像率先认可了。
再抬头,坐在一旁的里包恩也专心地注视火焰燃起的一刻。
随后杀手抓住我的目光。我朝他嘿嘿一笑,换来后者唇边轻松的弧度。
“想到了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称得上温和。
“不告诉你。”我说。隐约领悟到诀窍,收放自如地敛起炎火,“但我趁机向它许了很多个愿望。”
当天很晚了,零点就那么毫不拖泥带水地过去。里包恩显然也不至于让我熬夜学别的东西。他的确是个优秀的老师,知道有效休息的重要性。
我很快关了灯,钻回被窝。
接着稍微拉着他的睡衣袖子,摸黑挪挪靠近,抬手拢在嘴边。我在里包恩顺势也侧来的耳边小声道:
“比如说,关于你的故事我都很想听。”我说,“所以在之后的日子里,多跟我讲讲吧。”
黑夜静悄悄。
回应我的是几秒钟的一言不发,以及一个慢慢落在额头的晚安吻。
第70章
我并没有一直戴着那枚小晴戒, 在学会运用后隔天就归还给了史卡鲁。后者还跟我偷偷抱怨里包恩前辈抢他指环的独裁手段,喂了杯布丁才勉强消气。
不过就算嘴上说着不服气的话,这小鬼在这个家里仍然融入得很好。
玩游戏也很努力。
我多买了两个新手柄, 这几天偶尔晚上下班有空, 跟他坐在地垫上,在电视打打胡闹厨房。史卡鲁虽然经常跑太急掉下河、掉船、掉车、被车撞死, 但胜在听话,指哪打哪, 叫他去切鱼就不会去煮饭。
里包恩一开始不想参与, 和一个无趣的中年男人没两样地泡他心爱的咖啡。
后来不知道是看我手柄都快搓出火了,还是刚好打到番茄意面, 引起了这位意大利人的乡愁。他也坐到了我身旁。
于是一只粉蝾螈厨师呆呆地降临在热气球。
我操控着坐轮椅的小猫头鹰, 仿佛瘸子的耀武扬威, 绕着他转了两圈当欢迎。紧接着拖着轮子漂移, 冲向食材区,光速掏出一捆意面往回扔到地上备用,自己再拿了一捆冲回去煮。
保镖上手得迅速,丝毫没被意面掉地上的贴脸开大影响,没多久也学会了扔食材。
因此余下的游戏时间, 基本以我拉着里包恩配合为主,史卡鲁像吉祥物一样看似很忙实则乱窜。
我:“差个肉。”
切好的肉秒丢进平底锅。
我:“上菜。”
一道淡粉色的身影抄起配好的菜盘稳稳冲去传菜口。
我:“我要两个虾一个鱼。”
凶狠的老鹰(史卡鲁版)扑到食材区, 没对准, 拿起随手乱放在旁边的灭火器。
刚掏出一只鲜虾,粉蝾螈便如风卷残云般路过,撞了他一下, 速度飞快地把另一只虾和一条鱼扔过来,然后脚步生风地闪现切菜。
老鹰吭哧吭哧把虾送过来。
我瞥一眼, 接来切了炒,“谢谢。”顺手把差点煮糊的意面连锅扔地上。
史卡鲁十分不爽:“里包恩前辈刚才撞我!”
里包恩:“你挡在那里碍事。”
史卡鲁:“你说什么?!我可是第一个赶到的!”
老鹰气势汹汹地抓起两把意面丢向粉蝾螈,没扔到。
真热闹。
我端盘子按菜单配好,踩着点送掉最后一单。
看看时间也不早,便提出结束:“先打到这吧。你俩先去洗澡,我过会儿。”
里包恩放下手柄。倒是小鬼觉得没玩尽兴,顶着烟熏妆,鼓着包子脸,试图尝试一人操控两个角色单机玩厨房。
我刚拿起搁在腿边的手机,低头,肩膀就被稍微搂过。
脸颊传来柔软的触感。
杀手继而站起身,收拾收拾晃进浴室。
我已经有点习惯了,依旧平静地划开锁屏翻消息,但过了几秒,又忽然意识到这个关系的变化没有跟史卡鲁说过。
刚才非但不是贴一贴就完事,甚至连结结实实亲了一口的轻响都能听清。
“……”不会吓到他吧。
我做好心理准备,扭头一瞧,却并没有迎来预期中的惊慌失措、不可置信的跳蚤。
只见紫发小孩嘟嘟囔囔地抓着手柄,仍然目不转睛地抬头盯着电视屏幕。似乎是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我不由严肃起来。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和两个室友住在一起,那二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谈起恋爱,我多少也会感到麻烦和苦恼。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总会有地方需要避嫌。
要是自己全然不知情,突然有一天当电灯泡冒犯到谁了导致矛盾,只会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告都不告一声。
因此在一番郑重考虑后,我打算直接跟他说。
没想到史卡鲁已经发现我的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率先疑惑地挑着眉毛,回头看来:“怎、怎么了?本大爷脸上沾东西了吗?”
小孩赶忙放下手柄,掏出一面镜子反复检查妆容。
眼影在,口紫在,左眼下画的紫色泪滴也在。
遂丢掉镜子,转眼着急道:“没有啊!”
我只好表示我没有质疑他的化妆技巧,并且斟酌了片刻,把和里包恩的情况简单讲了讲。
“总而言之,现在是这样。”我说,再画个饼,“可能会有不方便的地方,你觉得哪里尴尬或者不舒服就跟我说。我最近也在找带客房、条件好一些的新房子,有分房间住的话应该会好一些。”
说完,等待答复。
史卡鲁果然一脸震惊。然而他震惊的重点却是:“你们竟然才好上?”
我面无表情。
这小子还在发力。
“不是,搞什么啊,你和里包恩前辈不一开始就是情侣吗!谁没事天天睡一起啊!”他大叫。
我一顿,实在绷不住吐槽反驳:“那时他才多大啊?!我又没有恋-童-癖!这和临时借宿的弟弟睡一块有什么区别。”
史卡鲁:“啊?!”
我:“你这表情最好不是在说‘你真没有吗’。反正你有知情就好,我去工作。”
史卡鲁使劲追问:“那里包恩前辈为什么不和我一样睡榻榻米?”
“他来这个世界后睡吊床都会经常失眠,”我从垫子上爬起来,回沙发抬起笔电,“所以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我就把床分一半给他了。”
自打穿越来后一天能睡十二个小时的小孩霎时噎住。
“不对,那家伙怎么可能会失眠!”史卡鲁猛地腾身站起,睁大眼,握紧拳头嚷道,“肯定是装的!老板他骗你——噗呃!”
被平白无故出现在半空的绿色大石头狠狠砸扁。
我的目光越过电脑,看着石头缓缓变形成一条小蜥蜴,抽了抽嘴角。
你说你惹他干嘛。
列恩趴在脸着地的一片史卡鲁背上,歪歪脑袋,溜达下来。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里。不久,又从我左手边窜上沙发,慢悠悠地爬到我放在键盘的手背。
我抬起手背,让它看屏幕里的材料。
变色龙盯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扭头就溜,顺着手臂趴到我肩膀。
月底忙完,再过一阵,路边的银杏树便被秋风吹上一抹粲粲然的金黄,枫叶火红,交相辉映。正是与落叶一同出行的时节。
我把里包恩带上街。
先是定了一套新西服,接着在某人迈开腿准备往另一家高定西装店里走之际,把他牵到休闲风的服装店。
试试黑色的当季高领毛衣和长款风衣。
我候在琳琅满目的衣架边,认真地看向从试衣间里出来的男朋友。
本来就身形颀长、肩宽腰细的男人几乎是个行走的衣架子。对着全身镜捋了捋领子,他随即大方地侧过身,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朝我弯弯唇角。
“怎么样?”
“好看。”我被电到,不吝夸奖,阔绰地大手一挥,“买了。”
再试一套棕色的西部皮夹克,搭皮靴。
等里包恩换衣服期间,店员与我搭话,语气热切而温柔道:“您先生穿什么都很合适呢。二位真是相配。”
我闻言一怔。
虽说先前有谈过一段,但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正式的代称——还是指代着一个前不久还是小孩模样,曾经顶多被称为“你家孩子”、“你那小鬼”的家伙。我不免感到几分微妙的赧然。
就像真的玩了把养成似的。
“……是啊。”我努力定了定神,自然地接话攀谈,“他自己也挺喜欢玩cosplay,什么奇怪的衣服都穿过。”
店员惊讶地捧场:“诶,居然是位coser么,好厉害!”
我:“我也觉得厉害。”
店员:“看您很支持伴侣的爱好呢!说实话,在我迄今为止从业的经历里,能做到这一点的都很难得哦。不少人陪伴侣逛街买衣服,都经常只是抱着手机玩,什么也不管。”
“那也太扫兴了点吧?是我的话,肯定不会跟这个人再出来第二次。”
“没错没错。”健谈的店员笑道,“顺带一提,平时您先生都有什么样的cos作品呢?”
我抱着臂,微微抬头回想片刻。
“蜈蚣、鲶鱼、青蛙或者公司里谢顶的小胡子上司。”我负责任地答道,“还有鬼、酒店服务生、电工之类的吧。”
身旁沉默一秒。
“啊,是说有《鬼灭之刃》里面的角色对吧?”店员福至心灵地一拍手,笑容灿烂,“不得不说,这部作品里的反派也很有趣,您先生确实很适合cos其中一些男性的鬼角色呢。”
我顺着想象了一下,忍不住轻笑:“说起来,有个角色是叫无惨对吗?”
“是的!”仿佛终于和现充对上电波,她轻快道,“也是一样穿着西装喔。”
我:“只不过这家伙长得更凶一点,得在妆面多下功夫了。”
店员:“二位感情真好呀!”
谈天间,试衣间的帘子被拉开。
里包恩只把夹克拉链拉上一半,露出白衬衫与黑领带。往下,是铅灰色的长裤包裹着的腿,脚蹬靴子,一边单手整领带,一边松开帘子走出来。
我安静地多看两眼,迟来地在某些方面懂了三藤小姐一点。
“这种风格也很搭你啊。”我感慨。
里包恩却说:“我以前有段时间也经常这么穿。”
“真的?有照片吗?”
“骗你的。”
我毫不犹豫地看向笑眯眯的店员,“这套也包起来。”
或许是我刷卡的样子太利落,前台柜员的微笑纵使无懈可击,眼神也隐约透露出“难不成是大富婆和她的小白脸”的信号。
购置新衣暂且结束,我再逛了逛,没看到合心意的饰品,便打算下次再说。
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忘记欠了黑尾一顿饭的约定。
只是前两次是他临时没空,这回是我太忙,因此约好的时间一延再延,到他快要着手组织新比赛的时候才找到两方都闲的一天。
周六当晚,史卡鲁出去找手下不在家。我换了身衣服,从卧室走到客厅,又从客厅钻进卫生间。随手盘了个头发,洗把脸,又赶回卧室拿东西。
背起小挎包出来之际,坐在真皮沙发上翘脚看报的里包恩哗啦一声折下报纸。
“去哪?”他问。
“嗯?我是忘了跟你说吗。”距约好的时间有些快来不及,我把桌上的钥匙塞进包里,匆忙道,“之前说要请铁朗吃个饭,定在今晚。你饿了记得自己找点吃的。”
里包恩哦了一声,重新掀起报纸,语气如常。
“你钱包在电视柜上。”
“谢谢。”
我把找了半天没找到的钱包也塞进挎包里,正要去玄关换鞋,想了想,又倒折回去。
两三步飞快赶回,屈起一只膝盖半跪在沙发边。
杀手正抬起头,似乎下意识地伸手,温热的掌心贴合着扶住我的腿侧。我顺势倾身低头,就这么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摁在沙发上亲了亲。
“马上就回来,宝贝。”我说。随后起身,调头就走。
“哟, 新奈。”黑尾招手道,“这里啦。”
小木屋般的烤肉店窄而热闹,以暖黄为主色调的装修犹如烟熏味的温室。布局像是从客厅改建而来。墙柜上或正或斜地贴满泛黄的海报、宣传单与色彩斑斓的小广告, 一边放着台电视, 声势浩大地播放着足球直播。
选在这,也是因为这位老朋友的推荐, 加上我确实也挺想吃一顿烤肉。
只一进门,便能嗅到熏烤过的肉香与孜然等香料味。店内围着电视坐满半边的顾客, 生意不错, 虽说迎头显得闷热,在凉秋的季节倒是暖得恰到好处。
伴随着店员恭而可亲的欢迎声, 我一眼就瞟见抬起手的黑尾铁朗。后者坐在偏中间的位置, 面朝店门口, 正露出一个抱怨又颇为打趣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