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里是里包恩的黑发、小鬓角与一小片侧脸。
翻下一页。
我嘞个,这个重要配角怎么死了?翻回上一页。
肩膀边上的某个脑袋轻哼一声,指点江山:“他能成为最后一个被害者,实际上也是他自己害的。”
我倒是不意外里包恩看过。塞在书架和各个柜子里的书籍报刊杂七杂八,他本来就闲,时不时都会扒拉一下看。
确认完确实是死了,翻回去接着读。
“你都看完了吗?”我顺口接话。
里包恩:“嗯。”
我:“当时看完怎么没说读后感。”
里包恩欣然道:“其实这个凶手的作案动机没有主角猜得那么复杂,单纯就是——”
我冷酷且迅速地捂他嘴:“没让你现在说。”
反正被这么打搅一下也看不进去了。我记了页码,单手合上书放一边,转过头。
轻捂在里包恩嘴前的手松开,继而又屈起手指,半扣住他下颌。像抓着只小孩要检查蛀牙那样,拇指抵在下巴正中心。
我垂下眼,仔细看了看保镖的嘴唇状态。
唇形还挺好看的,下唇稍厚一点,整体饱满,唇纹浅。没表情的时候嘴角总是沉沉地往下掉。
此人倒也是天生的臭脸综合征。只有小时候有小猫嘴,笑起来可爱。
是人就难免受季节天气影响,还是有些干涩泛白。
这种状态几天不管就该开裂了。
平时也没见他会花心思做皮肤管理。从游轮回来后,倒是有在卫生间发现了崭新的剃须膏和男士爽肤水。应该会剃剃胡茬,顶多洗干净脸,别的一律不在意。
显然作为一个有品位的黑手党杀手,里包恩没事也会挑点好闻的香水用。但一切的精致管理仅限于此。
能帅就再帅点,对我眼睛好。
男人被我捞着下巴看,目光落在我脸上,倒也没说话。黑黢黢的眼睛与往常一般沉着莫测。
我很快再松开,回身去哗啦啦翻床头柜的抽屉。
掏出一小盒唇膏。
第一次和里包恩逛超市时随手挑来,牌子没仔细看。无色无味型,用手指挖来抹的款式。被我用得只剩小四分之一。
我拨开盖子,用无名指指尖抹点膏,准备霍霍人。
一转头,原本还靠在身旁的室友已然躺在被窝。
里包恩严实地盖着被子。只留给我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我毫无表情:“别装睡。”
下一秒,几声萌萌的咻皮咻皮如天外来音般响起。我把被子掀开一角,发现床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之前在射击摊打到的小蓝牙音箱,兢兢业业地播放着里包恩小婴儿时期的吹鼻涕泡呼噜声。
我把它收起来关掉,吐槽欲直接盖过了生物钟的睡意,“这个音频从哪来的啊!装睡就算了拿自己小时候的声音当配音又是想干嘛!”
里包恩这才翻过身,平躺着,微微侧头望来。
“这是艺术形式,新奈。”他说,“你有时候周末也该出门走走了,成天蹲在家里只会连最后那点可怜的浪漫细胞都磨掉。”
我也吐槽累了,闻言便顺着话头,没什么力气道:
“是啊,过一周就出门。刚好铁朗说下周周日有空,没事就去打打球吃个饭。”
“……”
“虽然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放我鸽子。准备好了吗?靠过来点。”我抬起刚沾过唇膏的手,“这个还挺好用的,等过两天嘴巴干裂再后悔我可不会借你涂。”
里包恩盯着我,随后终于乖乖靠近,脑袋挪过来。
我把会垂到脸侧的长发捋到耳后,低下头,专心给他抹唇膏。刚沾的只有薄薄一层,在唇角擦一下就用完。便再从盒子里抹出一小块,用无名指小心地捻到男人唇瓣上。
指腹轻摁着柔软的触感,缓缓地,一点点沿着唇线擦均匀。
观察一眼,似乎有些绷着。
“嘴唇放轻松。张开。”我说。
最后再在指头抹一角膏泥,轻轻擦进唇内侧两寸,嘴角也刮一刮。顺着嘴唇细小的纹路,快快地点一点,用指尖拍匀。
下嘴唇附近一时没注意,涂出来了几分。
我伸出拇指,蹭掉。
“好了,可以抿一抿。”
我直起身,满意地看着他明显更添色泽、不那么干燥的嘴,心想果然无论哪个五官都是综合颜值的一部分,“平时我的护肤品你也可以随便拿去用。之后秋冬换季,不要得皮肤病了。”
里包恩却不知在想什么。
他躺在枕头上,不动声色地注视我半晌,不辨喜怒。当我以为他根本没在听我讲话时,才又相当平常地接道:“嗯,我要睡了。”
我合上唇膏盖子。
“睡吧,晚安。”
扭过身,带着盖在腿上的被褥窸窣微响。我把小盒子放回抽屉,伸手抓来手机瞧一眼时间。不知不觉也十一点半了。
昨晚睡得早,此时也难免有困意上头。
我只好放弃了再玩一下的想法,伸手关灯。卧室登时重归深夜的怀抱。
眼睛逐渐适应一片昏蒙漆黑。我小幅地挪挪位置,往床沿坐一些。然后照旧拎起在后背靠得颇为瘪软的海豚抱枕,竖着塞到中间,划线。
无论如何,我觉得我还没和二三十岁的里包恩玩太熟。
抱抱小朋友是可以,但身边躺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人,还是喜欢的,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忍不住到处摸摸。也没法确保能控制摸完后的事情走向。
刚开始还是保持点距离感才合适。
我拉起被子盖上,舒舒服服躺进被窝,背对着毛绒海豚与另一侧。
夜里一时间静得针落有声。户外偶尔传来机车遥遥驶过的引擎声清晰可闻,但也沉闷,不妨碍瞌睡虫的迅速酝酿。
然而就在我觉得差不多快睡着之际,背后隐约有什么被突然抽走。紧随着一声跌落在地板的钝响。
我又困又疑惑地稍一翻身,刚意识到毛绒玩偶不翼而飞,腰上又是一道熟悉的拖拽力道。
“……里包恩!”他不是要睡了吗!
霎时猛地清醒,我眼疾手快,在迎头滚进保镖怀里前当即伸直手臂,用两手抵着他的胸膛。即使被掐着腰拖近也勉强隔开距离,艰难开口。
“都说了不准扒我了!影响我睡觉,你松手……唔!”
擦过护理膏的嘴唇冰冷、柔软而黏腻。我反应过来时,双腕已经好死不死被并攥在一只掌心里,强硬地拉高摁在头顶;几个连吮带咬的吻胡闹似的搅乱呼吸,比先前都更有情绪,也比夜色还要湿重。
手挣不脱,脚没踹两下也被膝盖死压着。
转过脸,里包恩的另一只手又往下颔捏来,于是硬是黏黏糊糊地亲得头晕。
唇膏白涂。
“我现在短时间内不想听见你说松手或者放开。”
他俯下头,声音烙在耳边,反而听起来沉稳又严厉,像一位教导期间从不徇私情的老师,“能做到吗?”
我浑身僵了僵。好不容易缓了口气,觉得说不行会完蛋,说可以心里又不是很乐意,只能想个办法拆解重点。
迟疑一秒,我侧过脑袋,对上他笼罩而来的目光。
“那我现在想抱抱你,”思忖片刻,诚实地轻声问,“也不可以么?”
杀手挑高了眉梢。
头顶手腕的桎梏被松开。我缩回手,一把抱住他,蹭蹭脖颈。嗅到泡泡浴芭温存的清香。
夜里的拥抱似乎连心跳声都能清晰地交换。
“睡觉吧,你很重。”
“你避重就轻的想法真是明显得可以。”
“老管我。有用不就行了,”我吐槽,“你不爽得不也是很明显。不带海豚就不带海豚,但是不能像刚才一样乱动我。”
里包恩:“哦,理由呢。”
我实话实说:“我们才刚认识几天,我不太好意思。”
里包恩:“……”
两秒后,捂着被捏得泛着丝丝疼的鼻子,我镇静地在心里腹诽。身侧的人慢条斯理地重新掀起被褥,躺回被窝。
再过一会儿,我面朝着他侧躺,轻轻牵住被窝下的手。
先这样吧。
不久,里包恩的手指动了动。手被反握在掌心。
我细数着体温传递的变化,不知不觉陷入深眠。
除了凌晨三点左右起夜上了个厕所, 我都没有再醒过。舒适安然地睡到自然醒。
由于白天的觉睡得充足,晚上更不算太累,这次也醒得比里包恩早。
窗外啁啾悠扬。
清早的光线缕缕浮游, 将窗帘勾勒出温室溏心蛋般的轮廓。我察觉到意识清醒, 没什么疲惫感,甚至可以直接起床。
睁开眼, 看见保镖浅浅低垂的眉,睡颜安静。
我想了想, 还是重新闭上眼。
埋头往他胸前挪一挪。蒙起被子再睡个回笼。
然而奈何太清醒, 最多再眯了十五分钟。
睡不着。
赖了三分钟床,我还是蹑手蹑脚地坐起身, 爬下床, 更衣洗漱。
路过客厅的榻榻米时习惯性地瞥一眼:凌乱的小被窝空空如也, 被子还呈现出小孩爬出来之际拱起的弧度。
不会一晚上都在外面特训吧?
年轻真好, 还有精神通宵。
今天称得上真正的周末,主要是因为工作邮件难得基本没响起过。我和里包恩吃完早饭,蹲在家里闲扯了一会儿,给花瓶换水,接着便一起出了门。
到超市买点囤粮和折扣食材, 再采购一波换季日用品。
以免有所疏漏,我提前写了一张清单, 边逛边看。正低头清点, 我一面思忖着道:“今天傍晚有低价鸡蛋甩卖,那其实可以先买点别的。我们去冷冻区看看——”
说着一扭头,本来推着购物车走在身旁的那么大一个保镖没了。
我料到什么般板着脸转过身。
穿着西装、长款风衣、戴圆帽的男人停在后头, 从酒区货架上拿下一瓶起泡酒,然后看向我。
“……”我平静开口, “行,上一排靠左边的啤酒帮我再拿两罐。”
一成年真是哪里都管不动。
结账,获得一个活动抽奖机会。
我摩拳擦掌,在工作人员的营业微笑中一丝不苟地从抓阄箱里选出一张。展开一看,不好不坏的三等奖,领了一打纸巾,牌子还不错。
里包恩已经拎了占大头的购物袋。我把纸巾提在一手,另一手在参与抽奖的顾客名单上签名。
“下次还是你抽好了。”我放下笔。
“一等奖我不是很想要。”
“你这种‘本人去抽一定只会是头奖’的语气让我有点不爽啊,罚你再陪我去一趟面包店。”
如今天气还好,算不上明媚,抬头却也是蓝天白云。
走进以前来过几次的烘焙小屋,空气里隐隐是松软甜腻的香。这里过道窄,里包恩还拎着大包小包,我就只让他在店外等一等。
而刚拿起一包吐司,身旁便传来一声迟疑不定的轻唤:
“诶,难不成是友寄前辈?”
我闻声看去,竟然是大学时社团的学妹。不由惊讶地稍微睁大了眼。
见我能认出她,原本还小心翼翼的女生当即有点激动。我于是也好奇地与她寒暄片刻,聊个三言两语,也就得知对方今年大四,快要毕业了,趁有空和朋友来东京玩一圈。
后辈说道:“听说友寄前辈来东京工作的时候我还很震惊!因为好多人都留在福冈了嘛,过了大学四年,我也切实感觉到交际圈就这么固定了下来。能勇敢地迈出舒适圈真的非常令人佩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我回道:“其实尝试了就会发现没那么难。累也是真的,但这个世界上做什么都会累,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做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学妹又说:“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实施起来还是很困难。”她似乎正面临类似的抉择时期,脸上客气而热情的微笑显得有几分苦恼。
我很理解。
“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因人而异。”
我用闲聊的语气道,“我也听过很多不同的大道理,但到头来也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你会问,说明心里也是有倾向的吧?”
女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笑得腼腆。
随即,她兜里的手机振动几声。拿出来看了一眼,学妹连忙惊呼“差点忘了”、“得赶紧”,一边拎着面包篮子朝我鞠了个躬。
我回礼,她抬头,最后问道:“那前辈当时的方法是什么呢?”
我说:“不妥协。”
学妹眨眨眼,用力点了点头。
她火速结完账,好像犹豫了一下,又回头迈着小碎步凑来。
“对了,前辈认识站在外面的外国人么?”热心的学妹压低了声音,“我注意到他有转头看你,看起来还在等什么……最近新宿那边不是有外国男骚扰事件嘛,我有点担心……”
这个新闻我倒是还没刷到。
我跟着扭头看了一眼透明橱窗外候着的男人。后者如有所觉,很快侧首,平静地接住我的视线。
“谢谢你,不过这个没有关系。”
我收回目光,朝女生弯弯嘴角,“他是我男朋友。”
“……诶?!”学妹霎时捂住嘴。
“抱歉,是我让他在外面当门神的,因为要是进来跟着就有点挤。”
“不不不,没事没事……诶?!”
“很可怕吗?”
“倒、倒也不会很可怕,”学妹稍稍放下手,仿佛听到一个劲爆大八卦似的,脸都有点红,“不如说这么一看,二位很般配呀!就是那个学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跳脚吧。哈哈哈……”
我纳闷,“谁?”
她说了个名字,我在记忆里检索半天也没想起来有这号人。
学妹再次掩住嘴,笑得不行。
“就是之前校庆活动和前辈分到一组的学长啊,”她解释,“后来他不是追了前辈一阵,结果突然有一天在论坛上发文说再也不会爱了,还特别小心眼地说要诅咒前辈这辈子都碰不上他那么专情的优质日本男人吗?”
我面无表情地听完,真诚摇头,“我没有任何印象。和我一组的男成员还有很多个,每个我都没说过几句话。”
学妹:“耶?那他为什么一副为情所困得很痛苦的样子呢?”
我:“我不在意。”
这种莫名其妙又爱造谣的男人多如牛毛,反正和我没关系。
学妹找我合了个自拍,便有事赶着离开。我挑完面包,买单出门,看见等在外头的里包恩,忽然觉得怎么能这么顺眼。
心情很好,迎着徐徐清风,三两下快步上前。
里包恩把拎在右手的袋子转而提到左边,大方地微微屈起臂弯。我挽住,与他并肩返程。
“太慢了。”他说。
“刚好偶遇了大学的后辈,多聊了两句。”我简单带过,“说起来,我还一直没确认。现在就是你咒解后的样子了吗?”
里包恩:“是啊。”
我:“不会再突然一夜之间缩水成老头子?”
里包恩:“这方面你就放心好了。”
那好办。我抬起头,颇有兴致地邀请:“那回头跟我一起去挑两身新衣服吧。之前老是惦记你可能会突然长高,一直没买。”
男人垂眼瞥来。我看见他轻轻翘起的唇角,觉得天空边淡薄稀疏的云也舒卷得柔软。
“可以。”他忽地提到,“你也一起买?”
“嗯?我就不用了。现在的衣服也够穿。”
本来就没把自己算进去。不过我转念一想,顺便看一看也没差。如果有合眼缘的成对的饰品,倒是也能挑几个。
之前在冲绳抽到的小挂饰,里包恩还有挂在手机上。
虽然他好像除了联系我以及偶尔查询新闻时才会拿出手机,在此之外都是纸媒的忠实拥趸,但发现了这个细节,我也不免忍不住考虑再送点什么。
第一反应是戒指。但这种过于具有特殊含义的饰品,还是放到后面再说。
“到时候一起看看也行。”我沉思着补充。
里包恩:“那现在就去。”
我立刻否决:“不要,你提这么多东西不嫌重啊,改天。”
里包恩:“懒虫的改天是几天。”
我:“我会说到做到的好不好,下周末。”
杀手轻哼一声。
“你要让我这周都没衣服换吗?”
“这种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啊!”我说,“不许跟以前一样装无辜,你没衣服换那衣柜里那些都给我穿好了!”
“你穿不了,太大了。”
“我是在吐槽不是在说真的要穿!”
一路瞎聊回家。
收拾一下购物战利品,吃过饭,我选择继续用宅家的方式享受周末最后半天。
史卡鲁直到晚餐时间才堂堂返场。说是手下小红训练时不小心扭到腰,组合技特训不得不中止。
他在外面闲晃又很容易出意外:要么被当作无家可归的小孩,遭到热情家庭的强制收养;要么走在路边被野狗吠;要么莫名其妙路过网球场,差点被导弹一样网球打晕。
因此思来想去,还是忍辱负重地回来了。进屋后一直贴墙走,死活不肯靠近坐沙发上喝咖啡的里包恩一点。
但等一吃饱,游戏打上头,又很快放松下来,回到松弛的节奏里。
晚上,我开了罐啤酒和里包恩小酌一杯。
史卡鲁想偷喝,被我毫不留情地制止。于是一晚上他都没管通讯手表,闹闹着抱怨凭什么里包恩长大这么快,为什么自己连一厘米都没动弹,这是异世界的不公平。
“我记得里包恩也是在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才突然长大。”
我洗完澡坐回沙发,把盘起的头发放下理了理,顺便安慰安慰小孩,“不知道你到时候会不会也突然发烧,但要是哪里不舒服了,直接跟我说。”
史卡鲁这才平复了忿忿情绪,干巴巴地夹嗓子:“那、那就没办法了。哼。”
他伸着小短腿坐在地上,电视放着有名的搞笑综艺。不出片刻我就听到小鬼不带遮掩的嘎嘎笑。
然后被杀手嫌吵,一秒静音。
我不管他俩,准备先回卧室清净地玩会儿手机。站起身,余光却瞥到沙发的脚边有隐约闪烁的光。
走去探头一看,竟然是被丢在一边的通讯手表。
像运动手表那样方形的小屏幕没有显示任何文字与图形,只是一晃一晃地闪着纯色的蓝光。
捡起来,我迅速转头:“史卡鲁,你的手表有反应了。”
“噗哈哈哈哈!”紫发小鬼抱着头盔,指着电视里搞怪的艺人狂笑,“这个人真的是莫名其妙啊!”
倒是里包恩从报纸里抬起眼,看向我。
我正要再提醒史卡鲁一声,并且直接塞给他。然而还没绕出茶几,就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我明明只是拿着而已),手表发出一声“嘀”。
里面响起一道冰冷死板的电子音。
“检测到晴属性波动,正在匹配联系人。”
什么属性?
它匹配飞快。我只来得及在头上打出一个问号,几束放射形的蓝光便从屏幕里窜出、成型,变成一块半透明的悬浮通讯面板。
像飞天平板。
紧接着,面板加载出影像。打视频似的出现一个贴着镜头的年轻的大脸。
【啊?这是什么东西啊?】
鼻梁上贴着条创口贴的男生瞪大了眼。他极为飞速地伸手戳了两下屏幕,似乎是戳不到,又猛猛出了两拳。
旋即百思不得其解地抱着头,一脸认真地苦恼,热血大喊:
【极限地搞不懂啊。为什么空中会突然出现一个视频?里面的姐姐我也根本不认识啊!可乐尼洛师父——!】
他扭头嚷没几句,通讯又突然断联。
蓝光顿时萎靡,艰难地缩回小屏幕里跳动两下,灰了。
我:“……”
第68章
史卡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错过, 跳起来夺走我手里的手表。发现又没信号后抓狂地变成一个富有弹性的跳蚤。
“可恶,可恶!”他伸着小手指狂摁开机键,“你为什么不叫我!这次错过下次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我面色一冷, “我没叫你?”
小鬼霎时僵硬并噤声。或许是听出我因为这声没大没小的指责而真的有点烦, 迅速丢下手表,朝我直挺挺地站了个军姿, 找补道:
“叫了,是我没听见, 对不起老板。”
“没事了。自己的事情自己重视, ”我从沙发上捡起自己的手机,“也不用叫我老板, 我没给你什么工作。”
史卡鲁:“好好好的老板!”
我:“早点睡。”
懒得过问任何事, 我拿着手机回房间。
由于没关门, 还能清楚地听到客厅传来史卡鲁紧张的小孩音。
“怎、怎么办啊里包恩前辈, ”他颇为焦虑道,“友寄老板肯定是生气了。”
“她生气会直说,不是让你在这瞎猜。”
“这就是你不懂了!女人连晚安都不说意思就是在生气啊!”
里包恩听起来悠闲到显得有几分幸灾乐祸。
“说话不过脑子当然得付出代价,你真是活该。”
“什么?!”史卡鲁说着又逞面子,声音微微颤抖却故作老成, “又不是本大爷的错。明明我就是真的没听见。”
“但她没有任何义务要提醒你。”
紧接着一声枪上膛的脆响与史卡鲁的吱哇叫。里包恩语气比我还冷,又道:
“我也没有义务和耐心听你抱怨。给你三秒钟再去楼下买个宵夜回来道歉赔礼, 否则我的子弹不长眼。”
我把手机充上电, 顶着死鱼眼回到卧室门口一探头。
“我听得到好吗。虽然确实烦了一下,但也不至于真的生气。”对差点准备泪奔下楼的史卡鲁说完,再转头吐槽杀手, “还有不要趁乱使唤人家跑腿了啊,这都几点了。”
小孩立刻感动:“老板!”
里包恩却没有退让:“这也是帮他尽快长大的修行里的一部分。还不给我快去?”
史卡鲁悲催地跑去买了两杯关东煮。我不吃, 全进了保镖的肚子。
我觉得他食量那么大,人却长得瘦也是挺玄幻的。
平时也没见这家伙有积极地健身锻炼。结果手臂的肌肉很结实,之前反抗时碰到胸膛,没有仔细摸却也能感觉到厚度。难不成单纯是天赋?
有点想直观地摸摸看,不过还是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不然显得我像什么很好色的人。但我只是好奇。
纵使我并不是很想知道,加上明天要上班,而且被史卡鲁打断一下也没太多富余的心情——到了睡前,里包恩还是主动向我介绍了刚才视频里的男孩。
“他是笹川了平,阿纲的晴守护者。”
男人掀开被子一角,坐到床上,一边专业讲解:“威尔帝发明的那个手表是从火焰属性里提取了能量,作为搭建信号的桥梁。只要能检测到相关属性的波动,就可以与另一个同属性的人产生联系。”
我本来平躺着,半举着小说进行懒人伤眼睛式读书。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兴致,将书本遮住下半张脸,侧目接话。
“火焰属性是什么?”异世界的玄幻设定?
“你可以理解为查克拉,属于人体内的能量波动,通常分为大空、晴、雨、云、雾、岚和雷。”
“我记得我NARUTO的漫画已经压得很下面了才对,你什么时候翻出来看的。”
“刚住进来的第三天。”
“好早啊!你最喜欢哪个角色?”
杀手坐靠在床头,抽了本杂志,“奈良鹿丸吧。”
我眨眨眼,不是很意外,但依旧采访道:“因为智力最高吗?”
里包恩:“如果家族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凡事都会轻松很多。”
我:“这个彭格列HR又在开动他的脑筋了。”
里包恩没管我配的画外音,“而且我觉得他各方面和你很像。”
“我都要分不清你是又在招揽我还是单纯这么感觉了。”我把书本拉下一些,让声音不那么闷,“哪里像,怕麻烦么。”
里包恩答:“懒。”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举起书再读几行。
想了想,又放下,提回聊跑偏的话题:“你们那里的属性都是天空里的,那没有关于地上的吗?”
杀手气定神闲地翻了页杂志。
“有。不过目前只有一个家族比较特殊,拥有大地属性。”
“听起来像隐居已久后会突然跳出来给主角新挑战然后成功化敌为友的特殊阵营。”
“和你说得差不多。”
“还真是啊。”我说,“那刚才听手表说检测到了晴属性,是因为你和史卡鲁是晴吗?”
里包恩解答:“我是。那家伙是云。”
“哦。”没别的问题,继续看书。
然而身旁的人却接着道:“但我能确定不是我激活的手表。”
“那不就只有我了。”我漫不经心地回道,翻到小说下一页,“可我不是你那个世界的原住民,怎么想都不太可能吧。”
里包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
“这个世界并不算彻头彻尾的异界,还是和那边有所联系。”
他说:“你想试试看么?”
“嗯?”
我诧异地把书搭放在被子上,转过脸。只见男人已经合上杂志,伸来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很普通,深色,嵌着凸起的圆形水晶面。
脑子当即飞快运转,结合上下文分析语境,我迅速反应过来:“……你们世界引发火焰的武器真是独具特色啊,差点把我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保镖闻言一顿。
“你吓什么。”
他乌黑的眼睛盯过来,口吻平常,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低沉沉的不满意,“先不说这不可能是我求婚的风格,就算真的是,你还能拒绝不成?”
我听了简直吐槽无能:“还真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了啊!我当然有拒绝的权利好不好,这种强取豪夺的台词你从哪里学的?才在一起没多久,我会吓到也是理所当然,何况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