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叶烦的神色太无语,严杨尴尬的笑笑说他去渡口看看船来了吗。
严杨转过身,叶烦就忍无可忍的翻个白眼。
菜市场职工正想说,严厂长怎么什么都不懂。看到叶烦的表情,愣了一下,接着忍俊不禁。
叶烦伴着职工的笑声到主任办公室。
主任问她喝不喝水。叶烦摇了摇头,给公社打个电话。主任等她放下电话就说:“那个严厂长,第一天到这里我就看出他是个假大空。”
叶烦心说,难怪每次他过来你都不露头。“怎么说?”
主任:“那天你不在,他说他是新厂长,我一想以后一起共事的自己人,就叫他进来坐坐。你猜他怎么着?背着手说我先到处看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面领导视察。虽然他是上面派下来的,可他能领导谁?”
叶烦指着自己。
主任嗤笑一声:“打今天起,你不管不问,只当你的会计,不出仨月他就得自己滚蛋。”
叶烦心说,不用仨月。要不是我把渔民按下去,今天他只能游过来。
“给市领导个面子。”叶烦笑着说,“我到渡口看看,人家初来乍到也不容易。”
主任心说,叶会计不愧是将军养大的,大气,讲究!
严杨这种人,叶烦上辈子见多了。
除了跟他臭味相投的领导,没人喜欢。不过跟他一个德行的领导到不了高位——没能力情商低。能上去的哪个不是靠真本事或高情商啊。
叶烦都没找人打听严杨什么来历,就是不信支持他的人有多厉害。
在渡口半个多小时,莲花大队队长来了,苏远航父亲也来了,苏父见着严杨就伸出手笑容满面的打招呼,跟没看见叶烦似的。叶烦冷笑一声,转身走人。
严杨下意识喊:“叶会计!”
“上厕所!”叶烦胡扯。
苏远航父亲脸色有点难看。
大概叶烦表现太好,严杨她的话深信不疑,问:“苏书记怎么来了?”
苏书记怕任性妄为的叶大小姐怠慢了上面派下来的人,可他又不希望别人知道叶烦瞧不上他,就说自己闲着无事过来帮帮忙。然后指挥莲花大队队长以及两个社员帮严杨搬东西。
大队长想把严杨的东西扔海里。可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给叶会计个面子,大队长和俩社员一起搬。
到五星大队,苏远航父亲又帮严杨布置房间。苏父发现没有锅灶,就说不用买,他家有炉子,有煤球,还有碗筷。
严杨说自己带了餐盒和锅,苏远航父亲叫大队长回他家拉炉子煤球等等。
大队长不太乐意,到苏家就搬弄是非,说老书记烂好心之类的。然而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两种人。苏母一听说严杨是上面派下来的,不光让大队长搬,还给拿米,又拿几斤儿媳妇捡的海鲜。苏远航妻子还很高兴。
大队长顿时什么都不想说。
可什么都不做,他心里憋得慌。伺候好上面来的这个“阎王”。大队长就给苏远航写信,他家要完!
苏远航收到信吓得不轻。冷静下来就意识到绝对是他爹干了什么,惹得大队长忍不住找他告状。真出大事会直接来找他。早上出发,下午就能到他学校,比电报还快,写什么信啊。
即便这样,苏远航还是查课表——下周六下午没课。他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去买车票,然后又给叶烦一封电报。
叶烦收到电报就叫山西大队队长开渔船接苏远航。
周六上午下了课,苏远航直奔火车站,下午到甬城,赶最后一班公交车到城郊,又走几里路,七点多才到码头。
九点钟,苏远航登岛。
苏远航见叶烦家亮着灯,叫大队长先回家。苏远航喊出“叶会计”才想到那盏灯可能不是叶烦卧室的,而是耿致勤的房间。
苏远航正想说“没事”,耿致勤打开房门。苏远航又想说“明天再来拜访叶会计”,耿致晔出来了。耿致晔招招手,苏远航解开篱笆门上的草绳进去:“耿团长,不好意思,我忘了您休息了。”
耿致晔:“还没睡。进来吧。刚下船?吃饭了吗?”
苏远航摇头:“大队长家做了,我去他家凑合一晚。”
耿致晔让妹妹回屋休息,给他倒杯水。
叶烦家有个暖瓶的水常年不冷不热,苏远航接过去一口喝完,才有心思问他爹又干嘛了。
叶烦穿戴齐整从卧室出来,先说严厂长要把渔船集中起来搞个船运厂,社员和大队长都不同意,他就找苏书记抱怨。
叶烦:“你爹这几天天天陪他四处游说社员。苏秦游说六国都没你父亲积极。不愧是苏家后代,青出于蓝胜于蓝。”
“扑哧!”耿致晔又给苏远航倒杯水,苏远航刚喝一口全喷出来。拿出手帕胡乱擦擦,苏远航就问,“他不知道一旦船运厂搞起来就要受上面领导?”
叶烦:“大概以为船运厂在岛上就是集体共有吧。要说这事,也好理解,你爹一辈子党员,不信上面会跟岛民抢船。”
苏远航:“哪里都有好人坏人。十年革命多少人公报私仇?他长不长脑子?要是上面说隔壁岛穷,把船拨过去一半,他——以他的性子,说不定觉着咱们有能力就应该帮助别人。”
叶烦笑道:“能帮一点是一点。”
苏远航点头:“就像八两帮助半斤?”
耿致晔被他阴阳怪气的话逗笑了。
耿致勤忍不住出来:“你们也太能挤兑人。苏远航,那是你父亲啊。”
叶烦:“你没听懂。以前半斤就是八两。苏远航的意思饥一顿饱一顿的帮助吃不饱的,然后两个岛手拉手吃不饱。”
耿致勤很尴尬,不敢再偷听几人谈话。后来认真做题,她连苏远航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翌日清晨,苏远航在山西大队队长家吃点东西,就骑叶烦的车子回家。到家他家才吃饭。看到苏远航回来,一家人吓傻了。
还是苏远航的两个孩子先反应过来,问爸爸从哪儿冒出来的。
苏父就问他是不是遇到事了。
苏远航中午就得离开,下午的车票,晚上能到火车站。晚上没有公交车,幸好火车站离学校七八里路,他能赶在熄灯关门前走到学校。
苏远航第一次离家这么久,想妻子和儿女,想跟他们独处一会,没时间跟父亲废话,就问他“船运厂怎么回事。”
苏父想也没想就问:“叶烦告诉你的?”
苏远航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父亲以为他是被叶烦弄来的:“叶会计的主意?”
苏父意识到自己误会,就当自己没问,很自然地说:“严厂长。这主意不好吗?”
苏远航知道劝不动,直接说:“我反对!不用解释,我不想听。”
苏父冷笑:“是呀。你现在是大学生,翅膀硬了——”
苏远航立刻起身,他父亲吓一跳。苏远航没理他,问儿女和妻子,“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去供销社。”
俩孩子跟大宝二宝年龄相仿,虽然怕长辈,但更贪吃爱玩,立刻扔下筷子往外跑。
苏远航妻子不敢忤逆公婆,可她第一次跟苏远航分开那么久,也想丈夫,所以小心翼翼往外移。
苏远航到学校学校就发补贴,他就用学校发的补贴给妻小买东西。在外面逛到十点多,苏远航回到家,骑车去苏多福家,请苏多福回头把车子还给叶烦,他坐莲花大队的渔船出海。
在船上,苏远航对大队长说他父亲再找社员,就说苏远航反对。
果然,苏书记再带着严厂长四处游说,遇到的回答都是远航不同意,远航同意我们没意见。
苏远航的父亲顿时觉着没脸见严杨。严杨一个人去生产队,没人理他——又不是市领导,也不是公社领导班子,一个食品厂厂长还想管他们,做梦!
严厂长跟叶烦抱怨:“穷,不是没有原因。”
叶烦问:“要不这样,你问问市里,叫市里给咱们弄两条船。咱们跑出来赚了钱再买。一条也行?”
严杨顿时觉着这个主意不错,说他明天就去上岸。
叶烦差点失态,她不过拿话敷衍他,怎么还当真了。
“要不再想想?船很贵,就算一条也要很多钱。”
严杨摇头:“我们赚了钱给国家,带人进来买岛上的东西,给渔民创收,利国利民的好事,上面不可能不支持。”
叶烦顿时想问他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有道理。”叶烦恭维,“还是严厂长有办法。像我就没想到这点。可能本来杂事多,还要照顾小姑子,没空想这些。幸好最近没什么事。”
严杨不禁说:“我正想跟你说这事。闲太久了。正月都快过完了。”
叶烦:“那就麻烦您问问供销社要不要咱们的东西?厂里有我盯着,您尽管忙。”
严杨想想许多天没回家:“那我明天过去?”
叶烦:“让渔民送你。五星大队北边生产队里也有渔船。到莲花大队坐船也行。莲花大队离岸近,要是风平浪静,兴许半小时就到了。”
闻言严杨决定麻烦苏书记。
叶烦“祸水东引”没有一丝羞愧。可苏远航走之前告诉他妻子,严杨再去他家找父亲就写信告诉他。他妻子因为他考上重点大学很崇拜他,所以把严杨跟苏书记谈话内容一字不差写下来。
苏远航妻子是他初中同学,没上过高中,但写信完全没问题。苏远航看到信里“叶会计说从莲花大队离岸近”,眼前一黑,叶会计想累死他父亲吗。
苏远航给叶烦去一封特快信。严杨还没从岸上回来,这封信就到叶烦手上。
叶烦看到苏远航在信里求她放过他父亲,忍着笑回一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苏远航收到信沉默了。
他收到信这天,严杨从岛外回来。叶烦算着时间也该来了,这天就老老实实去办公室看报纸。
严杨红光满面的,叶烦挑眉,难不成叫他干成了。
叶烦起身给他倒杯水:“成了?”
严杨点头:“成了!”
“签合同了?”
严杨摇头:“不清楚咱们一次能出多少货。所以回来问问你。叶会计,你知道吧?”
“不清楚。不过可以找生产队大队长统计。”叶烦拿出账本:“多少钱一斤?”
严杨很是得意的先说出海鲜价格,然后说出干货价,说完就问:“不低吧?”
“渔民自己卖买不了这么高。”叶烦合适账本,“不过也没有很高。无论活的还是晒干的都只是成本价。”
严杨不禁问:“不是渔民卖不了这么高的价?怎么还是成本?”
叶烦:“船来回需要加油吧?从岸上到火车上需要租汽车吧?用火车运货需要租车皮吧?要不要两个人跟车?一个人在车上睡着钱被偷算谁的?两个人下午到杭城,晚上回不来是不是要住宿吃饭?售价定死了,我们又想赚钱,只能压榨渔民。比如以前八毛收渔民的东西,现在六毛或五毛。渔民乐意?要不是我丈夫在这里,他手里有人有枪,渔民不把咱俩赶出岛,我跟你姓!”
严杨傻了。
叶烦又说:“五六毛可以卖给收购站,而且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何必找我们?还要配合我们的时间?”
严杨懊恼:“我忘了问你收购价。要不我再去说说?”
“您去抬价?”叶烦耐心告罄,“您买过东西吗?您要不要出去问问菜市场职工,看人家怎么说?”
遇到脾气不好的得给他两巴掌——异想天开!
严杨忍不住骂:“他们真不知道为贫苦百姓着想。”
叶烦懒得听他废话:“船运厂的事怎么样?”
严杨着急把这事办成,把船运厂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很是不好意思说:“我明天去问问。”
“歇两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叶烦心说,今天来明天走,你不烦接送你的渔民都烦,“这次别那么大意。记得多说咱们岛上有多少物资,出不去可惜了。”
严杨很是诚恳的向叶烦表示感谢。
凭严杨没被彪悍的渔民打出去,叶烦也受之无愧。
春暖花开三月天,严杨再一次出岛。
这次不出意外,他很快回来,灰溜溜回来。叶烦隔着山山水水都能想象到,上面领导拍桌子瞪眼,可能把地图砸严杨脸上,让他看清楚甬城市辖区内有多少个岛屿,问他那些岛是不想搞船运厂吗。市里为什么不给每个岛弄配几艘船。
叶烦之所以只知道灰溜溜,因为严杨到食品厂说一句“这事还要再等等”就走了,去工厂了。
菜市场主任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很是好奇地出来问:“叶会计,严厂长怎么了?”
“挨骂了吧。”叶烦幸灾乐祸。
主任不客气地说:“活该!天天正事不干,上蹿下跳,显着他了!对了,叶会计,是不是快收货了?”
叶烦点头:“就这几天收货。二十号左右运过去。下个月清明,儿女给长辈上坟,城里人回乡祭祖,都不能空着手。”
主任:“那是在这边包装还是去车间?”
叶烦朝北看去:“去车间。去年定做的包装袋没用完。品相好的单独包装能卖上价。”
主任不禁说:“严厂长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海鲜搞的普通人买不起呢。”
“他会说华而不实,欺骗消费者。”
主任翻个白眼:“自家吃跟走亲戚能一样?什么脑子。”烦的摆摆手回屋喝茶看报。
要说叶烦也是闲的。
三天后通知山西大队队长,两天后不下雨就去五星大队那边的车间送货,然后让他通知隔壁,再让隔壁通知隔壁生产队,依次传过去。
雨大概等着清明出现,所以最近天气很好。
五天后,叶烦骑车去工厂。
叶烦打开库房门把包装箱拿出来,然后又把包装箱里面的小箱子小包装袋分下去,让临时工称重分装。
严杨看到箱子上印着横山岛轮廓图,岛上方还有鱼鳖虾蟹等物,眉头紧皱:“山上怎么能长鱼鳖虾蟹?”
临时工装聋。
来卖海味的渔民烦他也装听不见,他就问叶烦。
叶烦敷衍道:“抽象派,能让人眼前一亮。”
莲花大队队长故意说:“叶会计随便设计的。因为纸盒上干干净净太素了不好看。小纸袋上也是横山岛和鱼鳖虾蟹以及海带。严厂长要是有更好的,就用严厂长的。”
严杨不会画画,抽象画也不会,干脆闭嘴。可是大家都忙,就他一人闲着他可能觉着显不着他,又问叶烦:“这些都运往首都啊?”
叶烦点头:“从去年年底到现在,渔民攒了这么久的东西全运过去。”
严杨后知后觉:“其实没必要运往杭城和申城?”
叶烦摇头:“现在几乎都是上午或者下午出海。有时候天气需要,类似鱼回游,会选择特定时间撒网,比如晚上,回家睡一夜早上去收网。要是这两个城市有需要,渔民可以在船上吃午饭,或者在船上过夜,半夜起来拉一次网。”
严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叶烦问:“严厂长打算去申城看看?”
严厂长最近不打算出去,几十块钱工资快被他糟蹋没了。这次等登岛前回家住一晚,还因此跟妻子吵一架。
叶烦见他终于消停下来:“严厂长,你来记账?不用给钱。东西卖出去再付钱。我回家有点事。”
严杨看一下手表,还没到十一点。
叶烦顿时想一脚把他踹山上去,大老爷们怎么这么小心眼。
来卖东西的渔民也看不下去:“叶师傅是不是回去给二宝打防疫针?”
叶烦点头。
严杨慌忙把手背到身后:“那你快去吧。”
叶烦到家歇过乏就洗菜做饭。下午大宝二宝放学回来,叶烦抓着二宝去山西大队——近几天卫生院的来这边打防疫针,方便渔民找到他们,就选择在生产队办公室等着。
大宝看着二宝蹦蹦跳跳跑回来,很是诧异:“二宝,防疫针不疼吗?”
二宝摇头:“不疼,还给甜豆吃呢。”
大宝和二宝差几岁,防疫针不一样。第二天下午大宝回来,叶烦问:“打防疫针?”
“妈妈和我一起?”
叶烦拉着他的手,叫二宝乖乖在屋里玩,不许影响小姑看书。
“妈妈,走啦。”大宝拉着叶烦跑。
到生产队办公室,看到细长的针,大宝扭头就走。
叶烦抓住他:“二宝都不怕。”
“二宝傻大胆!”
叶烦揪住他的耳朵:“给我过来。别逼我找你爸。”
大宝硬着头皮过去,然后用妈妈的手捂住眼睛。叶烦哭笑不得,没想到耿大宝跟去年一样,针刚碰到他的手臂就哇哇大哭,吓得小护士差点没拿稳针。
打好了他还哭。
医生护士哭笑不得。
叶烦嫌他丢人,抱起大宝就走。
到外面,看到好多人,大宝又气哭了:“谁允许你抱我啊?我不要面子吗?”
叶烦放手:“讲不讲理?谁在里面哭着不走?”
大宝抹掉眼泪:“你不可以把我拉出来吗?”
叶烦好奇地问:“手臂疼吗?”
不说大宝都忘了。大宝碰一下,好疼,瘪嘴又哭。
叶烦:“你同学来了!”
大宝慌忙把眼泪憋回去。
叶烦被儿子逗乐了, 他未免太搞笑了吧。
大宝前后左右一看没有他同学,抬头问妈妈, 同学呢?妈妈满眼笑意,大宝又要气哭了:“不许笑!”
叶烦忍着笑问:“不要妈妈抱啊?”
大宝装聋,闷头往外走。
叶烦跟上去:“也不让妈妈背吗?回头人家看见你眼睛通红,问大宝怎么哭了。妈妈怎么回答?”
“不可以不回答啊?”大宝停下问。
叶烦点头:“可以啊。可是不理别人很没有礼貌啊。”
大宝想象一下,别人跟他说话,他一声不吭——好像很没礼貌,“你,你蹲下一点。”
叶烦转身背对着他蹲下, 大宝趴妈妈背上,小脸埋她肩上, 小声叮嘱:“有人问我怎么了,你就说我睡着了啊。”
“知道。不哭了啊。”叶烦趁机跟儿子商量。
大宝小声嘀咕:“我又不是爱哭鬼。”
然而是个爱面子的小鬼。
半道上遇到庄秋月领着比大宝大一岁的廖小妹去打防疫针, 庄秋月随口问大宝怎么了, 大宝十分紧张, 一动不敢动。叶烦隔着几层衣服都能感觉到儿子身体紧绷。叶烦提出背儿子也是担心别人看大宝哭过, 忍不住调侃几句, 又把他气得嗷嗷哭。
叶烦笑着说:“调皮扭到脚了。”
大宝气得想下来跑回家, 妈妈怎么可以乱讲啊。
庄秋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去医院了吗?”
叶烦笑道:“没扭到筋骨,就是一时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呢。”
庄秋月了然地笑笑:“那快回家吧。”
叶烦背着大宝到自家院门口,大宝就要下来, 下来就埋怨:“你怎么可以骗人?”
“我说你打防疫针打睡着了,谁信?”叶烦朝儿子脑门上戳一下, “撒谎不带脑子。小笨蛋耿大宝。”
大宝要气死:“谁让你把我养这么笨的?你还怪我?不讲理!”
叶烦挑眉, 儿子真不好糊弄啊。
“怪我了?”
大宝反问:“我还是个小孩,啥也不懂, 怪我喽?”
叶烦忍不住笑了。
大宝不理解,妈妈傻了吧?难怪说他是个小笨蛋。
有其母必有其子啊。
大宝哼一声:“没话说了吧?”
叶烦摇头:“这样很好。以后别人说耿大宝,你是不是笨啊,这么简单的题都不懂。你就说,你懂你怎么没考满分?这么多题遇到一个会的,看把你能耐的。”
大宝愈发不理解:“妈妈不怪我啊?”
叶烦:“咱娘俩聊天,没有必要上纲上线啊。”
大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要是同学考了满分,所有题目都会呢?”
叶烦思索片刻:“天才也有不擅长的。他说你笨,你说他不擅长的呗。遇到全才,你就不要反驳,让他教你,虚心求教,等你学成全才再跟他比。不是有句话吗,叫君子反击,十年不晚!”
大宝一脸佩服的样子:“妈妈,你好厉害啊。”
“你没想到?因为你是小孩子,没有妈妈懂得多啊。妈妈教你,你认真听,不就知道了吗?”
大宝拉着妈妈的手:“以后不要笑我,多教教我啊。”
叶烦:“手臂还疼吗?”
大宝气得甩开妈妈的手:“就不能再当一会儿好妈妈啊?不要和我说话!”说完就往屋里跑。
叶烦笑着去厨房拉开炉子,然后拿着菜盆去院里薅一把菜。菜洗干净,炉火还没上来,叶烦叫大宝烧火,她用地锅煎几个鸡蛋。
鸡蛋香味飘到客房,专注做题二人组陡然回到现实世界。廖苗苗合上练习本,“小勤姑,我该回家了。”
耿致勤:“晚上别看太晚。离高考还有四个月呢。天天睡眠不足,到时候可能在考场上睡着。”
廖苗苗点点头,把错题本和书放书包里就开门出去。
大宝和二宝在客厅写作业,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廖苗苗,大宝问:“苗苗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啊?”
廖苗苗笑着摇头。到家往厨房看一眼,她弟烧火,她妈做饭,她小妹坐在她弟旁边玩,廖苗苗就回屋继续写题。
廖苗苗没上过高中,不会高中数学,而她初中老师不是很懂高中数学,岛上也没有高中老师,以前她就听叶烦的话,撇开高中数学。
现在不一样。
陈小慧给耿致勤讲过高中数学题,耿致勤的二哥二嫂和她二哥丈母娘也给耿致勤讲过高中数学,虽然耿致勤没法跟天才比,但教廖苗苗绰绰有余。
两人最近上午学语文历史和政治,午睡醒来记地理知识点,四点以后直到晚上都学数学。要是中间看疲惫了就看报纸,因为耿致晔和叶烦都说过,这两年一段时间一个政策,死看书跟不上政治考题变化。
大概有耿致晔和叶烦指点,耿致勤倾囊相授,廖苗苗对七月份的高考很有信心,状态比之前好多了。看到她妈不会再心生烦躁,在家里也能静下心来看书做题。不过还是不想跟她妈搭腔。
廖苗苗以前很听话,现在长时间不理她妈就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很过分。廖苗苗把她的担忧告诉耿致勤,耿致勤很坚定地告诉她,你心软你妈会认为你妥协,你怕她,她还敢偷偷改你的志愿。
廖苗苗顿时不纠结了。
可她越坦然,庄秋月越不高兴,觉着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天天做饭洗衣服,吃力不讨好。
晚上廖政委回来,庄秋月就跟他抱怨,苗苗越大越不懂事。
廖政委关门前特意看一下,女儿房里的灯亮着。廖政委不希望她听到什么分心,就不能跟庄秋月争吵。于是他便对庄秋月说忍一忍就过去了,不就还有四个月吗。
庄秋月想到最多半年,死丫头就滚了,心里舒服多了。
叶烦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廖家现在是这种情况。
虽然叶烦不知道庄秋月心里怎么想的,但她知道庄秋月在家里强势这么多年,叫她向女儿低头,不可能。
改个坏习惯都很难,何况改变本性。不然也没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今天耿致晔也回来了。
睡前,叶烦调侃耿大宝天不怕地不怕,敢跟她和耿致晔顶嘴叫板,居然还怕打针。
耿致晔:“是不是以前遇到过不专业的护士把他扎疼了?”
人和人的痛感不一样,就是遇到过不专业的护士,叶烦也不清楚究竟多疼,因为又没扎她身上:“可能吧。”
“哭多久?”
叶烦摇头:“一会儿。我把他抱到外面就不好意思哭了。小不点,还天天叫着长大了。打针的时候又说自己是小孩子,不该承受那种痛。”
耿致晔失笑:“总是有理。对了,姓严的最近没给你添堵吧?”
叶烦:“就是个喜欢说屁话的蠢货,影响不了我。”
耿致晔笑出声。
叶烦拍拍他的手臂:“小声点。小勤在对面做题呢。”
耿致晔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九点了:“她写到几点?”
叶烦不清楚:“跟她说过,困就睡。天天硬撑着状态不好,事倍功半。”
耿致晔:“房里有吃的吗?”
叶烦:“我封炉子的时候在钢筋锅里放一个菜包和一个鸡蛋。
菜包和鸡蛋都是熟的。叶烦封炉子的时候打算放烧水壶,后来决定放钢筋锅,在锅里放箅子,包子和鸡蛋放箅子上,等耿致勤饿了,锅里的水也该热了,热气正好给包子和鸡蛋加热。
耿致晔不禁说:“我倒洗脚水关院门的时候往隔壁看一眼,老廖和庄秋月都睡了。老廖是不是也把我说的话当放屁?”
叶烦拉住他的手:“别想太多。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同床共枕的妻子,廖政委也难办。以前不知道苗苗能考上,廖政委听庄秋月的。苗苗证明自己行,廖政委肯定不会让她放弃考高。可是庄秋月不认为自己有错,廖政委又不能硬掰。现在这样最好。”
耿致晔实在无法理解:“孩子有出息不好吗。”
叶烦也无法理解。
叶烦前世父母有很多糟点,比如她想买房让她自己拼,家里存款给她弟。但她父母很注重教育。叶烦学生时代考的好有奖,她弟没考好挨罚。在这方面她父母一碗水端平。有时候她弟比她挨的狠,用她父母的话说你一个男孩子没出息,以后我们死了,你怎么养活老婆孩子。
高考填志愿也很尊重叶烦。即便不看好叶烦选的专业,也不会偷偷改志愿或者逼她改志愿,而是说你不后悔就行。
有时候也会说,女孩子不用太辛苦,随便选个专业毕业后能养活自己就行。这话有点不顺耳,但是至少为叶烦考虑了,而不是说不用努力,指望男人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