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纳连连点头,洗耳恭听。
叶烦:“其实就俩字, 创新!”
出纳噎了一下, 沉吟片刻,还是忍不住问:“能不能展开说话?”
叶烦点头?:“我不懂服装设计, 服装厂的情况也不了解,就打个比方?你看起来比我大几岁,还记得六零年前后的事吧?那个时候是不是想能吃一碗白米饭就是立刻去死也值?后来能吃上白米饭,是不是觉着再有几个小菜就完美了?现在吃得起小菜,是不是又想吃草头圈子?以后草头圈子,南翔小笼,生煎馒头吃够了,是不是又想菜能精致点就更好了?
“其实买羽绒服的客人也一样。就算以后也只有你们厂做羽绒服,要是一成不变,一样会慢慢失去客户。因为羽绒服不是非穿不可。可以穿好看的羊绒大衣,穿裙子,穿毛衣,或者旗袍。”
出纳:“款式创新吗?”
叶烦摇头:“还有工艺。比如不跑绒,轻便暖和。我在报纸上看过你们的羽绒服,送给我我也不穿。”
出纳要不知道叶烦家有钱,都忍不住说“买得起吗你?”就因为知道,她相信叶烦说的都是真的,“很丑吗?”
叶烦点头:“你让我说的啊。乍一看女款和男款没什么区别,而且太宽松,很丑!你想买得起羽绒服的都是些什么人?坐办公室的。不下工厂不下地,要那么宽松好干活干嘛?羽绒服还难清洗。我一想想那么重的衣服扔盆里就头疼。宁愿给孩子做毛衣做棉袄。”
“棉袄也要拆洗啊。”
叶烦家的棉袄不用拆洗,“我家孩子的不用。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下回再聊。”
出纳噎的一脸无语:“——你认真的?”
叶烦很认真,递给她两张报纸:“再等会儿吧。”
出纳放下报纸就喊姐。叶烦无语又想笑:“别乱喊,我没你这么大的妹妹。”
“您就是我亲姐!”
叶烦摇头:“这招我免疫了。还是看报吧。”
出纳见状确定只能等下次,忍不住腹诽——鸡贼!
一天后,出纳到厂里一说钱不够,领导就用怀疑的眼光打量她。出纳老实坦白,叶烦要撺掇甬城市搞羽绒服,还打算撺掇甬城市领导派人来他们厂学习。
厂长觉着好笑,甬城市又不是叶烦的。出纳说叶烦父亲大有来头,甬城市领导不敢把她说的话当放屁,接着又说叶烦还嫌她没危机意识,现在人没见过羽绒服,稀罕羽绒服,以后选择多了就不稀罕了。最后说叶烦儿女的棉袄居然不用拆开洗了再缝上。直觉告诉她,棉袄里头大有文章。
厂长怀疑叶烦故弄玄虚,可大小姐有必要骗他们吗。厂长叫出纳回去休息两天,再跟副厂长去横山岛。
副厂长看到岸边的客船,不禁问出纳:“不是说进出都需要乘坐渔船吗?”
出纳点头:“这艘船是食品厂找生产队借的。”
“我们是不是要付船费?”
出纳再次点头:“来回船费都要我们自己付。”
“我们第一次找她买羽绒,她也这么硬气?”
出纳摇头:“这次好像真有恃无恐。难道她真打算撺掇甬城市的服装厂做羽绒服?”
“有可能。”副厂长看到船员从船舱里出来,赶忙说:“来人了,回去再说。”
话音落下,开船的临时工出来:“你们是服装厂的吧?”
出纳不禁问:“你见过我们?”
“没见过。但知道你们这几天过来。”临时工见俩人疑惑不解,“你们不是还欠着我们的钱?进来吧。小心!”这个码头很多年了,走在上面晃晃悠悠,临时工伸手扶两人一下。
出纳听到“钱”忍不住问:“你们就不怕我们赖账啊?”
临时工想也没想就说:“不是给叶会计打欠条了吗?”
出纳想说,我们可以不认啊。忽然想到叶烦大有来头,她知道岛民肯定也清楚,顿时明白叶烦怎么不担心没拿到钱的那部分岛民跟她闹。
合着人家真有恃无恐!
出纳忍不住羡慕叶烦出身好,来到离家千里的横山岛也能“横行霸道”,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去年叶会计跟我说你们岛上产蜂蜜?我想买的话,是不是也要找叶会计?”
船员点头:“你们来巧了。我们的蜜一年割两次,一次这个时候,一次夏末。这个时候前天割的,昨天临时工去生产车间包装,说包装好就搁菜市场卖。你们下了船就过去,晚了可能就卖完了。”
副厂长不禁问:“这么好卖?”
船员:“一家可购五瓶。”
出纳惊呼:“这么多?我们那边每家每月只能买一瓶。对了,你们这里多少钱一瓶?”
船员想了想:“说一斤装三块,半斤装一块八。”
副厂长不禁问:“这么贵?我们那边最贵的两块钱一斤。”
船员笑着问:“那您二位还找我们买吗?”
副厂长笑不出来,因为贵也得买!
城里的蜂蜜限购还不常有。他家都断糖三个月了。让申城人断糖,比让他们断粮还难受。
副厂长其实也可以托关系弄糖,可是要担人情。他也可以去黑市买,可黑市的蜂蜜一瓶一斤四五块,还不清楚是不是纯蜜。
所以俩人一到岛上,副厂长就叫出纳带他去菜市场。菜市场就在办公室那边,然而依然先买蜂蜜,六瓶蜂蜜到手,俩人才去食品厂办公室,就怕跟叶烦多说几句话蜂蜜卖光了。
叶烦看他们手里提的蜂蜜:“买这么多?”
“我和副厂长两家的。”出纳到屋里把蜂蜜放办公桌上,就给她领导介绍:“这位就是食品厂的叶烦叶会计。”
来的路上出纳跟厂长说过叶烦个多高,长得如何。见到真人,副厂长还是惊了一下,因为叶烦坐着不显,一站起来气场惊人,可能跟她身高有关,副厂长顿时觉着像见到上级领导。副厂长不由得谦恭:“您好,叶会计,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叶烦笑着点头:“没想到您亲自过来。请坐。”紧接着就给两人倒杯水:“吃饭了吗?”
出纳:“转公交的时候吃了一点。叶会计,这是上次欠你们的钱。”从包里掏出一沓十元大钞。
叶烦接过去数三遍。
副厂长忍不住说:“肯定没问题。”
“都是岛民的血汗钱,我必须数清楚。”确定一分不少,叶烦把欠条还给出纳,然后把身后的衣服递给副厂长,“您亲自过来肯定不是来跟我谈价格的吧?”
副厂长接过去:“你突然一斤涨两块,不值得我亲自来一趟?”
叶烦摇头:“该说的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只为这事没必要再跑一趟。看看吧。”
副厂长打开明显是小男孩的棉袄,翻来覆去看一遍,没看出什么名堂。
叶烦叹了口气,把衣服拿过去,把里面一圈扣子解开,一件棉衣顿时变成一件外套和一件内胆。
副厂长和出纳面面相觑,衣服还可以这样做吗。
叶烦见状笑着问:“怎么,不行吗?”
是呀,怎么不行?就是费人工费布。可是节省了羽绒啊。羽绒远比布贵。再说了,买两件比买一件合算,因为天热拆下内胆,外衣可以当外套,肯定比现在热销。
叶烦问:“你们还可以把两条袖子拆下来,内胆变坎肩。”
两人眼前一亮。
叶烦不禁说:“跟我做生意值吧?”
出纳见她一副“你们赚大了”的样子,忍不住嘴硬:“我们只是没想到。”
叶烦点头:“这又不是高端技术,谁都能想到。不过什么时候想到可不好说。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甚至三十年——”
“您还不如说我下辈子呢。”出纳不禁打断。
叶烦深以为然的颔首:“有可能。”
出纳噎住。
副厂长失笑,明知说不过她还说,图什么啊。“叶会计,可以让我再看一下吗?”
叶烦把大宝的衣服递过去。
副厂长仔细看看:“确实是个好办法。我们这边的天说热没羊城热,冬天必须穿厚衣服。说冷又没有首都冷,衣服也不需要太厚。这样的刚刚好。早晚冷把内胆安上,中午热把袖子放下,就像穿坎肩。在单位穿棉坎肩不像话,正好我们的羽绒服有外套,可以遮住坎肩。到了开春,内胆晒晒收起来,外套可以继续穿。简直一件衣服穿半年。”
叶烦:“要是周末在家,穿个内胆就行。都省得买坎肩了。”
副厂长不禁点头:“叶会计,您有没有想过去申城发展?”
叶烦愣住。
出纳赶紧咳嗽一声:“你忘了叶会计因为什么来横山岛?”
副厂长想说不是调到这边的吗。忽然想到她随军到此,顿时有点尴尬,“叶会计,我给您留个电话和地址吧。您爱人不可能一直守岛吧?万一有机会调到申城,我们热烈欢迎。”
叶烦接过去塞兜里:“这就回去?”
副厂长点头:“晚上十点还有一班车,正好明天早上下车。”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渔民这几天天天来问,估计等急了。”叶烦看一下桌上的钱。
副厂长以为渔民就这点额外收入,点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渔民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们相信叶会计。不过钱不到自己手里,始终有点不踏实,所以听开船的临时工说服装厂来人了,社员们就相互通知。
等副厂长和出纳上船,上次没拿到钱渔民都已到办公室。
叶烦提醒他们排队,而她话音落下,社员们就站齐。
头一个拿到钱的社员忍不住问:“叶会计,下次也是这个价吗?”
叶烦不能保证,因为市场时刻在变:“不好说。最近上面又有新情况,明年什么样,甭说我,我父亲也不清楚。”
说到政策,渔民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轰轰烈烈的大革命结束。谁都无法预料明天什么情况,渔民不再纠结:“那就还跟以前一样,杀了鸭子鹅先存着,能卖就卖,不能卖烧火?”
叶烦:“收着吧。今年没人要不等于明年没人要。几斤羽绒又不占地方。”
社员们想想,此话很有道理——说不定明年没人要,后年高价收呢。
叶烦把钱发下去就找卖蜂蜜的菜市场职工。职工把钱给她就说:“没想到这么好卖。”
“物以稀为贵。以后糖不限购,市场上各种糖果种类繁多,谁还喝蜂蜜啊。”叶烦接过钱数数。
职工问:“那还能卖几年?”
叶烦失笑:“我哪知道啊。不过等你不稀罕甜食的时候就可以减产了。或者随便养养,留着走亲戚,或者给老人补身子。毕竟有的蜜蜂产蜂王浆,那可是好东西。”
“山西大队养的蜂不产吗?”
叶烦没仔细了解过:“不清楚。没听蜂农提过,应该不产。就是有也只够蜂王吃的。好了,你忙吧。我也该——”
“叶会计,蜂蜜没了?”
叶烦转过身差点撞到人身上,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庄秋月,“你,买蜂蜜?”
庄秋月点头:“说这里卖。”朝菜市场职工看去,对方面前只有菜,“怎么卖这么快?”
叶烦:“总共不到六十斤啊。服装厂的人刚才过来还钱,一下就买了六瓶。桂花嫂一个人买五瓶,万大姐三瓶,还有专门买来走亲戚的——”
“你说刘桂花买多少?”庄秋月忍不住打断。
叶烦:“五瓶。牛团长不爱吃蜂蜜。她娘仨三瓶,两瓶留着走亲戚。我也买了五瓶。一瓶我们自己吃,四瓶回头带回老家,我妈两瓶,我婆婆两瓶。”
“首都没卖的?”庄秋月不信。
叶烦点头:“有啊。谁知道干不干净,里面有没有掺糖水啊。还是自己亲眼看着蜜蜂采的蜜安全。”突然想到今早庄秋月来她家压水,她跟庄秋月提过菜市场有蜂蜜,“你怎么来这么晚?”
庄秋月以为外面蜂蜜一两块一瓶,叶烦卖三块,买的人不多,所以慢慢悠悠把屋里屋外收拾干净才过来。
没想到一个个平时那么节省,遇到好东西跟过了今天没明天似的疯抢。
庄秋月问:“最近还有吗?”
“再过一两个月可能有。莲花大队荷花开了,几箱蜂吃撑可以取出来一部分。山西大队这边没了成片成片的油菜花,下次可能要到立秋前后。”
庄秋月皱眉:“这么久?”
“秋后这边还有花期,蜜蜂还可以采蜜,要是在北方,农历九月就下雪,花期极短,一年只能取一次。”
庄秋月听出她言外之意,忍不住懊恼没早点过来。可她又觉着也不能怪自己,因为她不知道蜂蜜这么难的,“刘桂花买那么多干嘛?我找她去。”
叶烦想说刘桂花打算过几天去杭城,还没说出口,她走远了。
“这人!”叶烦无奈地叹了口气,到家把蜂农的钱数出来,剩下的钱放提包里,提包塞柜子里锁好,叶烦就去生产队。
叶烦到山西生产队路口,在路口闲聊的人就问:“找队长吗?”
“给蜂农送钱。”叶烦说。
社员忙问:“听说您一块一斤收的?”
叶烦怕他们眼红使坏:“也想养蜂啊?”
“我怕那东西。蜇人特疼。”
叶烦感觉他不敢靠近蜂箱,放心不少:“是呀。我以为家养的不蜇他。没想到疯起来谁都蜇。”
几个社员一起点头。其中一个忍不住问卖了多少钱。
叶烦:“五十来块钱。没法跟你们比,鸭绒鹅绒卖了几十块钱,还可以卖鸭肉鹅肉鸭蛋鹅蛋。”
几个社员忍不住笑了。接着一个社员说:“也多亏叶会计。我们都听苏多福说了,说服装厂一开始还是按照去年的价收,您跟他们谈很久,他们才松口一斤涨两块。”
叶烦:“以后不太可能涨。因为知道鸭绒鹅绒赚钱的人多了,大家都存,价格自然就低了。”
几个社员虽然一时没想到“物以稀为贵”,也想到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多了就不值钱。
“叶会计说得对。我们现在就是能卖多少卖多少。”
叶烦点头,有这个想法很好,以后赚不了大钱,也不至于赔的倾家荡产,“我过去了。”
“叶会计,他不在家。刚才好像往烈士林去了。”社员提醒。
叶烦到烈士林找到养蜂人,把钱给他,他很不好意思,脑子一抽,要给叶烦辛苦费。叶烦无奈又好笑:“我要你的钱干嘛?好好收着吧。我家该做饭了。”
今天很难得,耿致晔中午回来了。叶烦到家看到他在院里洗菜,不禁抬头看天:“耿团长,今儿什么日子?”
“平常日子。”耿致晔道,“今天训练任务轻。”紧接着又补一句,“天天拉练身体吃不消。听小勤说你这几天很忙?”
叶烦蹲下:“告一段落。下次是端午前。”看到他身边还有樱桃,“我没买啊?”
耿致晔:“后面生产队社员给的。可能因为这次羽绒价格高,你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味道挺好,尝尝?”
叶烦捏一个尝尝,酸甜可口,往他嘴里塞一个:“大宝二宝吃了吗?”
耿致晔点头:“在小勤屋里跟苗苗一起吃。对了,我刚才看到庄秋月着急忙慌往后面去,出什么事了?”
叶烦不想吐槽,可她还是忍不住说几句,说庄秋月到菜市场最后一瓶蜂蜜都快到对岸了。
耿致晔摇头:“从这点就能看出她眼光不行。”
叶烦:“不说她。刚才我跟山西大队社员聊几句,突然想到一件事,部队吃鹅和鸭吗?”
“偶尔一次。需要拔毛,炊事班忙不过来。怎么了?”
叶烦:“鸭毛鹅毛怎么处理?”
耿致晔:“下次买鸭蛋或鸭鹅的时候把毛还回去,我们再找他们买东西,他们给我们打折。”
叶烦很意外:“挺知道变通啊。”
“也不看看我媳妇是谁。近朱者赤啊!”耿致晔抬抬下巴,叶烦笑着撑着他的肩起来压水。
今天叶烦就发点钱,不是很忙,到厨房就叫耿致晔坐下烧火,她切菜做饭。
饭后,叶烦也没闲着,她知道今儿苏多福在家,因为厂里没什么事,就到菜市场主任办公室给公社打个电话,叫苏多福来一趟。
苏多福人来了,莲花大队大队长也来了,车里也有一小盆樱桃。
叶烦哭笑不得:“我家有这东西。山西大队送的。”
大队长放办公桌上:“你小姑子复习辛苦,给她吃。”
苏多福点头:“这么点东西不好拿去卖,吃多了饿,不摘又都便宜鸟。”
叶烦:“仅此一次啊。”
大队长点头应下。可叶烦总觉着还有下次,“我找多福正要说这事。”指着樱桃,“送出去卖不够来回油费。可是我们可以叫人家上岛买啊。多福,回头找阿公阿婆,再找几个跟你年龄相仿的男同志和女同志去市区公园,手里拎着即食鱼干,或拿着樱桃,别人问在哪儿买的,就说咱们这里有客船。虽然要船费,可是很多东西不限购。”
大队长顿时觉着这个主意不错。
苏多福抢先说:“岛上有驻军啊。他们要是好奇偷偷过去出了事怎么办?”
叶烦:“我想过,回头在家属区那边弄个篱笆门。山西大队往部队去的那边设个路障。让岛上大人小孩机灵点,一旦发现鬼鬼祟祟的人先告诉船员别开船。这事你安排下去。对了,告诉阿公阿婆,出去溜达一圈算一天工资。”
苏多福还有一个问题:“价格呢?菜市场没有统一定价啊。”
“你先打听打听价格。”叶烦不希望给岛民留下祸患, 又补一句,“比外面便宜一点就行, 太便宜的话都来咱们这边买容易出事。”
大队长不明白:“能出什么事?”
苏多福:“市中心菜市场生意不好不要收购站的东西,收购站不要隔壁岛或岸边生产队的东西,隔壁岛肯定上告咱们恶意竞价,岸边生产队可能把对岸的码头拆了,让咱们的船靠不了岸。”
大队长脱口而出:“这么坏?”
叶烦:“断人财路犹如弑人父母。”
苏多福点头:“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叶烦也是这意思:“比如我们下了车遇到大雨,就可以到村里避避雨。船员也反映码头破损厉害,我打算等厂里有点钱就买水泥木头修一下。到时候也得去岸边生产队找人吧?”
大队长挠头:“我就想着赚钱了。”
叶烦:“有本事赚钱没错。但是不能只看眼前。”
苏多福不禁说:“做事太绝的名声传出去, 以后你孙子只能在岛上找对象。”
大队长迟疑片刻:“可是没有直达码头的公交车,只便宜一点的话, 来两次就该不来了。咱们岛上有的市区几乎都有。”
这倒是个问题。叶烦想到一个办法:“不能直接标低价,那我们就送。”
“送?”二人疑惑不解。
叶烦点头:“买一条海鲈鱼送俩大螃蟹。买一条大黄鱼送一斤香螺。像现在这个时节蛏子肥, 就送一斤或半斤蛏子。要是买两条海鲈鱼, 就送一斤虾。”
两人又惊又喜, 这个办法好啊。就算隔壁岛上告他们恶意压价, 他们可以说蛏子、香螺都是赶海捡的, 吃不完又不送人, 只能砸了喂鸡喂鸭。
这叫什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大队长和苏多福相视一眼,决定就这么办。
翌日, 莲花大队大队长找其他生产队队长讨论此事,结果便是大家都认为这个主意不错, 然后一起找菜市场主任, 请主任腾出一个摊位,卖高价山珍海味。
他们仔细考虑过, 突然提价家属区军嫂肯定不满。要是卖岛民五毛,卖外人八毛,外人以后肯定就不来了。不如单独搞个摊位,军嫂觉着买鲈鱼送大虾划算也可以买。外人想买便宜的,菜市场职工也可以说那些是给自己人的福利,每天限量供应,不对外销售,外人只能买特殊摊位上的东西。
菜市场有很多空位,腾出来一个没问题。几个大队长又承诺以前多少钱收他们的东西,以后菜市场还按多少钱收。这话的意思赚的钱全是菜市场的,主任也不介意拨出一个人管摊位。
此事谈妥,菜市场负责人就问几个大队长是不是叶会计的主意。
十人笑了笑,啥也没说,各回各家。
翌日,主任把摊位腾出来,苏多福带八个人进城。八人一听在外面转半天就有一块钱,特别愿意干,而且上了年龄的渔民以前都有过挑货走街串巷的经历,根本不怕跟市民扯闲篇。
苏多福本人上午去市中心菜市场,下午去第二菜市场,了解清楚行情,回到岛上就找菜市场主任。翌日清晨,菜市场多出一个高价摊位。
刘桂花拎着一条大黄鱼和两个螃蟹直奔叶烦家,看到叶烦在院里刷牙洗脸,也不管她方不方便,到跟前就说:“叶会计,菜市场搞个摊位,买一送二,我觉着比单买划算。你家人多,买两条鲈鱼送一斤大虾,虾我看过,最小的虾身也有我中指这么长。”
五月下旬收货,五月底送往首都,因为离收货时间还有一周,最近几天叶烦就没去办公室,没想到他们这么迅速:“合算吗?”
刘桂花:“合算啊。像我们家老牛不在家,买一条鱼够我和小草吃的,可是想尝尝别的,买多了吃不完,买少了,柳晴那娘们又得挤兑我‘大学生的娘真会过日子’。现在这样刚好。”
叶烦:“还是便宜的合算吧?”
刘桂花摇头:“我算过,就比单买多两分钱。我不要螃蟹还可以换蛏子,多给我几个蛏子两分钱出来了。还不用被人议论。”
叶烦问:“也就是说你觉着现在这样挺好?”
刘桂花点点头,意识到什么,惊呼一声。叶烦吓了一跳。刘桂花见状慌忙压低声音:“你叫菜市场这么卖的?嗐,叶会计,真会为我着想。”
叶会计心说你想多了,“苗苗妈前几天去你家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吧?”
话题转移太快,刘桂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早几天,蜂蜜?”
叶烦点头:“她去晚了,最后几瓶被服装厂的出纳买走了。”
刘桂花:“叫我匀给她一瓶,我说供销社便宜,让她去供销社。”
叶烦擦擦脸,“她怎么说?”
“不想去,说谁知道供销社的蜂蜜是蜜还是糖水。”刘桂花小声说,“你看我天天跟她有说有笑?其实我心里记着呢。平时聊天没事,想要我的东西做梦!她说天热容易招蚂蚁,买那么多喝不完,我等苗苗上大学的时候给苗苗都不卖给她!”
叶烦笑了。
“你不是也留五瓶?她没找你啊?”
叶烦:“我家五口人啊。你家只有仨,牛团长还不爱喝。”
“对啊。”刘桂花点点头,“对了,从这边往菜市场去的路口上放了一道竹门是要干嘛?把咱们圈起来啊。”
叶烦心说,太快了吧。“什么竹门?”
“就是在人家院子旁边弄两个竹子,一根上绑着一个竹片做的门把路拦起来。虽然没用锁,可是出来进去都要开一下门,谁的主意啊?也不嫌麻烦。”
叶烦:“以免外人从咱们这里直奔部队驻地吧。”
“防特务吗?”刘桂花自问自答,“应该的。”手里的螃蟹动一下,刘桂花突然想到该回家做饭了,“叶会计,我先做饭,回头再聊。”
叶烦点点头回屋涂美加净。
收拾利落,用电饭锅把粥煮上,叶烦到儿女房中,看到大宝趴在上铺背书:“主动学习啊?”
“我要像你一样聪明。”大宝问,“找我干嘛?”
叶烦:“问你去不去菜市场。既然看书,那妈妈自己去。”
大宝拍拍床,下铺的二宝睁开眼朝上面踹一脚。大宝吓一跳,叶烦想笑:“一大早就闹。耿二宝,跟我去菜市场?”
“不要!”二宝摇摇头,爬起来拿起书桌上的连环画,“妈妈,我也要看书。”
叶烦:“我总感觉你俩还要闹?要不跟妈妈练一遍太极?”
大宝二宝很久没跟妈妈一起锻炼,闻言下床穿鞋,然后到客厅,兄妹俩叫叶烦站他们身后。叶烦师傅变徒弟,大宝二宝露出满意的笑容,叶烦很无语,小孩子真幼稚。
五月的岛上还有点凉意,娘仨练完没出汗,但是练精神了,大宝二宝要跟叶烦去菜市场。
到菜市场,大宝见有个摊位前很多人,他仗着自己个头矮往里挤,片刻,又挤出来。叶烦明知故问:“卖什么的?”
大宝:“也是鱼鳖虾蟹。可是卖的贵。妈妈,我算了,不合算,我们去里边吧。”
叶烦买两条鱼,十个螃蟹,两斤大虾,“大宝二宝,这些够了吗?”
天天吃海鲜吃腻了,大宝懒得看,“妈妈,有猪肉啊。”
叶烦摇头。
大宝叹气:“又没票啊?”
杀猪卖肉的职工耳尖听到这话说脊骨不要票。
大宝跑过去一看脊骨上的肉只够塞牙缝的,很是嫌弃:“不要!”
叶烦过去要两斤,又买一只鸡。
二宝看到鸡很高兴。大宝犯愁:“妈妈,这么多吃得完吗?”
“你爸晚上回来。”叶烦此言一出,大宝抱着鸡,二宝拎着螃蟹往外跑。
到家,叶烦让大宝二宝看书,她用炉子煮咸鸭蛋,热几个菜包和馒头,然后准备葱姜,烧火煮虾。红彤彤的虾捞出来,叶烦顺手把锅刷干净,然后把炉子上的馒头拿下来,封上炉子,倒一钢筋锅水放上去,等大宝二宝放学回来水热了正好他俩洗头发。
耿致勤听到大宝拉桌子便知道可以吃饭了。
早饭有大虾有鸭蛋有菜包,还有馒头和粥,耿致勤不禁说:“嫂子,天天这么吃等我回到首都肯定不习惯。”
大宝脱口道:“不习惯再回来呗。”
耿致勤下意识看叶烦,就差没直接问,可以吗。
叶烦:“寒暑假过来。”
大宝点头:“我们暑假不去姥姥和奶奶家。”
叶烦笑着说:“今年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