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烦笑着点头:“就是这样。”
苏远航笑不出来:“可是——”
叶烦:“你爹不搭理你,叫你叔伯兄弟出面。对了,你爹的长辈,堂叔表姑还活着吧?”
苏远航如醍醐灌顶,兴奋地说:“我这就回家。”
叶烦叫住他:“等等。叫你堂爷爷穿着全是补丁的衣服住着拐杖,到他跟前就说生活艰难,最好掉几滴眼泪。”
苏远航忍不住同情他爹,但只同情一秒就笑嘻嘻开车走人。
刘桂花问:“这是他们大队的手扶拖拉机吧?”
叶烦点点头:“以前按次租,最近好像他们大队社员开会同意,只要是苏远航开,给点油钱就行。”顿了顿,“嫂子,这两天没啥事,要不你忙去吧。我一会儿接大宝放学。”
刘桂花刚才听苏远航说了,两天后出货,半车橘子和半车海味:“那我过几天过来。对了,大宝不是不叫你接吗?”
小屁孩心口不一。前些天叶烦忙没去接他,交代廖家大弟跟他一起回来。等她到家,小孩嘴巴能挂油壶,埋怨她骗人,说好不忙,天黑了还不回家。
叶烦笑着说:“小孩一天一个主意,不能全当真也不能不当真。”
刘桂花不懂,又觉着叶烦太宠孩子。可耿大宝未满五周岁就上一年级,这样的孩子宠点也无妨。
刘桂花冲二宝伸手:“姨姨抱你?”
姨姨没有妈妈身上香,二宝抓住妈妈的手往她妈身上爬。叶烦无奈地抱起她:“不能自己走吗?”
二宝屈膝伸手勾住自己的脚:“坏了。”
叶烦轻笑一声没理她。二宝自己觉着无趣老老实实坐好。
橘子不比缠成一把一把的海带,怎么扔都不会坏。出货那天叶烦叫苏远航盯着装车。
发车前,苏远航叮嘱两人这次辛苦一下,到大站停的时间长,他们下来打开车门透透气。
这样运到首都,压坏碰坏捂坏的寥寥无几。
桔子只比本地种的苹果梨贵一分钱,还可以放十天半月,以至于西城和海店的大爷大妈又跟东西不要钱似的,五斤十斤的往家搬。
苏运城又忍不住感叹:“首都人民有钱。”
正好一大妈从他跟前过,笑着说:“这就有钱了。”
苏运城:“十斤啊。”
大妈:“一人一天两个,几天就没了。”
苏运城下意识问:“吃几天啊?”
大妈奇怪:“不一次买够吃几天的,天天买啊?”
苏运城下意识点头。
大妈不禁说:“不嫌费事。”说出来想起什么,“我们这里不长桔子。卖完就没了。”又想起什么,摇了摇头,“以前也有,但是贵,一斤能买这样的三斤。”
不清楚南北差异多大,苏运城决定闭嘴。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太太骑车停在两人跟前,问他们是不是苏运城和苏多福。两人点头,老太太递给他们一个包裹和一封信,收信人叶烦。
苏多福见她长得像陈小慧,开口叫一声婶,然后问他还不是叶烦的妈。
陶春兰笑着问:“烦烦跟你们说过我啊?”
叶烦很少说娘家人。苏多福至今不知道叶父做什么工作,陶春兰退休前干嘛的。苏多福笑着点头转移话题:“婶,还有别的事吗?”
以前不知道江南什么样,陶春兰很担心。这些天经常能见到从南方来的人,陶春兰放心多了,摇了摇头:“没事。你们忙吧。”
苏运城等他走远就问:“上次叫陈小慧捎过来,这次怎么自己跑一趟?”
苏多福也不明白:“吵架了吧。就当不知道。信收好,东西先放主任办公室,这里人太多,别搞丢了。”
苏运城先看一下陈小慧,确定她没出来,就偷偷摸摸钻进主任办公室。
叶烦也觉着奇怪,她妈病了或者家里出什么事,陈小慧不说,耿致勤也会告诉苏运城。干嘛特意写信啊。
叶烦把卖橘子的钱发下去,下午没事了才拆信。
二宝抓住她的手勾头看。叶烦递给她:“认识吗?”
“妈妈看!”二宝还给叶烦。
叶烦把她抱到腿上,搂着二宝看信。
二宝好奇地问:“妈妈,姥姥想二宝?”
叶烦看到“陈小慧”三个字,自动换成耿二宝:“是的。姥姥很想二宝,叫咱们回去过春节。”
陶春兰的这封信是问叶烦什么时候回首都。但是不是因为耿致晔春节期间值班,叶烦留在岛上也是娘仨单过,陶春兰心疼。
陶春兰最近没空心疼叶烦,她被陈小慧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海店供销社生意好奖金多,陈小慧拿到奖金就去旧货市场。叶家房子是标准的四合院。因为人少南边几间空着,现在被陈小慧塞满各种家具。
陶春兰每天一看到房门开着,或者买菜出大门看到两边屋里堆满破烂她就头疼。
陈小慧不学盲流抽烟喝酒,也不乱花钱,也没听说她往申城寄钱,陶春兰劝自己该知足。可惜叶烦这几年太听话,陶春兰忍不住拿陈小慧跟她比。
叶烦也提醒过陶春兰,陈小慧脑子不行不怪她,怪陈宽仁和赵茹萍。可人的耐心有限,陶春兰不敢数落陈小慧,儿媳妇又不在家,她只能写信给叶烦。
叶烦看完她妈的信,很想把陈小慧抓过来控控她脑子里的水。
如果喜欢旧物件,旧怀表,旧玉佩,什么不能买。买到手装兜里,被人看见大做文章,可以随手扔下水道或老鼠洞里。弄那么多旧家具回去怎么藏啊。
叶烦叹气。
二宝抱住妈妈的脸:“妈妈,不难过。二宝疼妈妈。”
叶烦哭笑不得:“妈妈不难过。我们看看哥哥放学了吗。”
抱着二宝到路口,听到下课铃声,叶烦等几分钟,大宝跟廖大弟和廖小妹过来,一旁还有牛副团长俩孩子。
廖小妹大概说一句“大宝,你妈来接你了。”
大宝飞快跑过来。
叶烦伸手:“累了吧?妈妈帮你拿。”
大宝把书包递过去,冲妹妹伸手:“下来自己走。”
二宝下来拉住哥哥的手:“哥哥,我们去姥姥家。”
大宝回头问:“姥姥来了?”
叶烦:“姥姥来信了。我们腊月二十去姥姥家。正月初十回来。不过爸爸还不知道,还得跟爸爸商量。”
耿致晔不同意,叫她过了南方小年再回去。
叶烦说北方小年前走一批货,她跟车的话苏运城和苏多福就不用去了。
耿致晔问:“你不在他们怎么算账分钱?”
叶烦:“苏远航高中毕业还算不清账?再说了,早点送过去,说不定年底还能再走一次货。”
耿致晔点头:“初六回来。”没等叶烦拒绝,“北方冷,出去玩受罪。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大宝二宝想想。”
叶烦点头:“那就二十。我回头叫苏远航帮我问问火车票。”
大宝忍不住说:“妈妈,还有很多天呢。”
叶烦:“我把时间定下来好给姥姥回信啊。”
叶烦没跟耿致晔提陈小慧,否则他得抱怨,“陈小慧又不是你闺女,叫我丈母娘自己烦去。谁叫她给你取名叶烦。活该!”
做晚饭的时候叶烦趁耿致晔不注意把信烧了。
翌日把信写好,叶烦交给苏运城,等苏运城往首都送桔子的时候给陈小慧,由她转交。
叶烦信里没提陈小慧,就说自己北方小年前能到首都。母女俩多年来的默契让陶春兰看到这句话就知道叶烦言外之意,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大宝认为还有很多天,其实一点也不禁过。
山上的桔子卖光,还走半车新鲜莲藕,算好账钱发下去,腊八了。
叶烦叫苏远航给十个大队开会,年前准备三车货。
苏远航忍不住说:“没那么多。”
叶烦摇头:“你放心去,一定有。”
苏远航心说我前些天刚统计过。可叶烦太笃定,苏远航只能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翌日借用供销社的办公室给队长们开会,一问才知道到年底能出三车。苏远航震惊:“你们不睡觉吗?晚上都出海捕鱼?”
山西大队大队长低头说:“前几天,我丈母娘送来一包海带,叫我们帮着卖。”尴尬地咳嗽一声,“叫叶会计看见了。叶会计没说什么,我觉着可以,就,就让我小舅子又送一筐过来。”见苏远航变脸,慌忙解释,“不是我一家,之前就有社员这么干。我问他们怎么回事,就说他们家亲戚吃不完。这,我能说什么。”
苏远航叹气:“三车,最多三车。要是因为你们的东西太多,别人——”
山西大队大队长:“我说了,先一家十斤。凑不够车再用亲戚的。”
苏远航:“这还差不多。我估计也就半年好时候。”
莲花大队大队长说:“听说靠海边的几个大队也准备搞食品厂。”
苏远航:“既然都清楚,那散会。那边来电报我再通知大家。”
海店供销社账上的钱能吃下一车货,主任又想着冬天冷,鲜鱼都能放到年底,就叫苏远航早早把货送过来,以防年底下大雪路上不好走。
腊月十五,苏运城和苏多福跑一次首都。腊月二十,叶烦和大宝二宝跟车。苏远航和苏运城以及苏多福送娘仨上车。
下了车陶春兰和于文桃把俩孩子接走,叶烦跟着货去供销社。
供销社门口早已排起长龙,等着买便宜的海鲜。
主任笑着抱怨:“也看看鲍鱼啊。”
大爷大妈们摆摆手就拉着叶烦嘘寒问暖。有人说怎么黑了,这江南也不养人啊。有人说是不是水土不服,怎么还瘦了。
大爷大妈太热情,在岛上清净半年叶烦很不习惯,就说找陈小慧有点事。
陈小慧和叶烦俩人的事,闲着没事瞎打听的大爷大妈都知道,不好掺和,就放叶烦进去。
叶烦先问陈小慧习不习惯。
陈小慧点头。
叶烦又问:“快过年了,米面油都备齐了吧?要不要买几斤鲍鱼,做鲍鱼炖红烧肉。”陈小慧说买了,吃过一次。家里还有几斤肉票,等大宝二宝回来再做。
叶烦沉吟片刻问有没有买新衣服。
饶是陈小慧迟钝也看出叶烦有事,叫她去后院说。
在院里说话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可是陈小慧不是她闺女,叶烦不好直接数落她脑子有坑,又问:“申城那边,你怎么想的?”
“妈让你问的?”陈小慧恍然大悟:“我,我打算给他们寄二十块钱。”
叶烦再也忍不住翻个白眼。
陈小慧习惯性想出口伤人,可她以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叶烦对事不对人,并非瞧不起她:“我知道,不该给他们钱。可是,你不了解他们。我就觉着,给钱省事。”
陈小慧可能只听说过钱能搞定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忘了财帛动人心。
叶烦叹了口气:“现在给钱以后呢?”
陈小慧想也没想就说:“先这样。”
叶烦想挠她的头:“今年你刚到这边, 过年给二十块钱,陈宽仁和赵茹萍可以理解。明年端午或中秋, 赵茹萍叫你回去过节,你说没空,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陈小慧:“我不会给太多,让他们以为我人傻钱多。”
叶烦心说您还不傻呢。
叶烦深吸一口气,又问:“你吃住都在家里对吧?又没结婚。一个月十五块钱也能剩十块。你说没钱赵茹萍信吗?”
陈小慧:“可是,我总得自己留点吧。”
叶烦点头:“那我问你,你又用不着钱。你怎么回答?”
“怎么用不着了?”陈小慧皱眉。
叶烦:“买衣服鞋子百雀羚,牙刷牙膏喝可乐?以赵茹萍的性子会不会说你不会过日子?会不会认为你学坏了?然后坐车来找你。”
“我——”陈小慧想说他们没空。两口子都退休了, 就算有孙女孙子要照顾,陈宽仁也能顶两天。从申城到首都坐特快, 今天出发明天能到。
以叶烦的性子一分不给,惹怒那俩老东西, 趁机跟他们断了。可这是陈小慧的事, 她不说断谁敢替她做主。叶烦沉吟片刻:“你想孝敬他们就买衣服鞋子吧。钱是一分都不能给。”
陈小慧眉头微蹙:“好的衣服鞋子也不便宜。”
叶烦无语:“……你没钱买什么好的?赵茹萍要问钱呢, 就买衣服了。赵茹萍要说找人问过, 衣服才多少多少钱。你就说爸妈偏心不给你一分钱, 你吃穿用都是花自己的, 还不如回申城。”
陈小慧瞪大双目,她说什么呢。
叶烦耐心告罄,不禁皱眉:“听我说, 你到申城没工作对吧?一顿一碗米汤也得赵茹萍和陈宽仁花钱买?他们肯定不乐意你回去。你回去谁给他们买衣服?”
陈小慧顿时如梦初醒,还可以这样吗。
叶烦:“陈宽仁和赵茹萍撺掇你跟爸妈闹, 你就说叶烦厉害, 你不敢。再说临时工工资低干着没意思,叫他们给你找个工资高的, 你回申城。”
“可是他们会怎么看你?”陈小慧很是疑惑,叶烦难道不知道一旦她这样说,陈宽仁和赵茹萍得天天扎小人诅咒她吗。
叶烦点头:“那又如何?他们现在就不骂了吗?他们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吗?我是他们生的,他们骂我我听不见,他们能听见,是骂我还是骂他们自己?我是瘪犊子兔崽子,他们是什么?”
陈小慧想说什么,竟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叶烦:“你是不是怕他们来找你啊?他们也怕你这个时候回去。过十年二十年,他们需要人床前伺候,你不回去他们都得一天三个电报催你。十年二十年后你还不结婚生子吗?到时候说钱养孩子了,孩子小离不开人,他们能奈何你?”停顿一下,补一句,“敢去你家闹,你公公婆婆是好欺负的?除非你拦着不让,人家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他俩一般见识。可他俩只会蹬鼻子上脸。”
陈小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可是她怎么知道用婆家人对付娘家人:“你,叶家和耿家好像,就你婆婆厉害点,是不是——”
叶烦打断:“不是,我婆婆只是刀子嘴。我公公比大宝爸爸工资高,她有退休金,小勤偶尔还给她几块钱,人比我们有钱。人带着大宝二宝或耿致晔的侄子侄女去友谊商店从不问价。”
“那你怎么会懂这么多?”
叶烦心说我二十五,不是十五岁,更想说我又不是你:“欲壑难填!你高中混毕业的?”
陈小慧脸色难看:“你你——”
“我说话难听。”叶烦打断,“赵茹萍写信问你在这边咋样,你就这样说。不用担心传到爸妈耳朵里。就算赵茹萍在供销社门口赌咒发誓也没人信她。因为她品行不端!”
陈小慧:“她要是撞墙上吊呢?”
“她敢?”叶烦冷笑,“不是我瞧不起她,陈宽仁敢她都不敢。陈宽仁敢死也不是因为他有种,而是他没脑子,冲动行事。”越说越不能理解,“这样的人,你怕什么?”
陈小慧想说,我又不是你。可她人在叶家,怎么就不能像叶烦一样。陈小慧烦躁,朝自己脑袋上一巴掌。
“你干嘛?!”
惊呼声响起,陈小慧吓一跳,回头看清来人是耿致勤,她松了口气,问:“你怎么不在前面?”
耿致勤拉着叶烦后退:“大白天发什么疯?”
陈小慧赶忙解释:“不是,我,我气我自己。”
耿致勤看叶烦,真的吗。
叶烦点头,应该是。
耿致勤无法理解:“气自己也不能朝自己脑门上打。你有个好歹,我嫂子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陈小慧下意识说:“不——算了,别管我,让我一人静静。”
耿致勤拉着叶烦就走,怕她又自残,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嫂子逼的:“你不介意的话说出来,我们帮你一块想办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叶烦朝小丫头头上敲一下。
耿致勤忙说:“我臭皮匠,您诸葛亮。”
叶烦:“陈小慧,记住你才来半年,还没转正,没钱。一人一身衣服,面料不用太好,普通工人穿的就行。”
陈小慧一看她要走,忙问:“鞋呢?”
叶烦又想翻白眼,需要她说几遍:“你没钱!”
陈小慧下意识点头。
耿致勤到前面店里就忍不住问:“她的钱呢?虽然还没转正,可我们这个几月——”
叶烦:“她要给申城钱,问我给多少,我叫她装没钱。”
耿致勤脱口道:“她真有病啊?”
叶烦想笑:“有点,看样子还有救。”
耿致勤不禁回头,陈小慧已经从刚才的站着变成蹲下,双手抱膝,跟没人要的小可怜似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叶烦:“陈宽仁和赵茹萍造孽。对了,生意好吗?”
耿致勤点头:“我说这是年前最后一车,等着特价处理的大爷大妈也不敢等了。嫂子,是最后一车吧?”
叶烦:“还有一车。”看到买东西的人停下,“西城和东城供销社的货,不往这里运。”
耿致勤:“两家一车?”
叶烦点头:“岛上只有这么多。”
话音落下,叶烦身侧的客人顾不上挑三拣四,随便抓一把糖付了钱就往外走。
叶烦见状轻笑一声。
耿致勤奇怪:“嫂子笑什么?”
叶烦摇了摇头:“没什么。夜里几乎没合眼,你开车送我回去。”
耿致勤扭头看她的神色,她嫂子不是晒黑了,是一夜没睡脸色蜡黄:“怎么不早说?快,上车。对了,围巾帽子戴好。”
叶烦到家就睡,一觉到傍晚陈小慧下班。叶烦醒醒困出去,陈小慧在院里洗菜,陶春兰在厨房擀面条:“大宝二宝呢?”
陶春兰忍不住抱怨:“你婆婆接走了。”
叶烦挑眉:“她要接您就叫她接啊?”
陈小慧不禁朝厨房看,因为她刚才也想这样问。
陶春兰:“她说你公公想二宝,二宝不回去也行,她把你公公送过来。她什么意思?你公公身体不好,再病了,别人怎么看我?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陈小慧点头,于文桃故意的。
叶烦笑:“衣服鞋子啥也没拿?”
陶春兰诧异:“你忘了?我问你大宝二宝的衣服在哪儿,你说包里。”
叶烦完全没印象:“可能太困了。”
陶春兰:“回去的时候我送你。”
叶烦赶忙拒绝:“您病了别人怎么看我?你这么想带孩子,这半个月你带,我正好清静清静。”
陶春兰又一次被拒绝很不高兴:“我明儿就去耿家!”
叶烦点头:“您去。住下也行。我和耿致晔的房间空着,正好——”
陶春兰打断:“一边儿去!别在这里烦我!”
陈小慧吓得刚刚捞起的菜掉盆里,急忙看叶烦,叶烦转身离开,淡定从容仿佛事不关己。陈小慧想问你都不生气吗。叶烦从她眼前飘去正屋拿暖瓶,倒水洗脸刷牙。
陈小慧纳闷,她心咋那么宽啊。
就算她不认陈宽仁和赵茹萍,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陶春兰生的。怎么没有一丝介怀啊。
因为叶烦早已不是叶烦,为她张罗亲事,照顾孩子和她的一直是陶春兰,出钱的是叶父。无论发生什么,在叶烦心里都只有一对父母。
除非叶家不要她。
陶春兰朝陈小慧走来:“菜好了吗?”
陈小慧收回视线:“好,好了。”
陶春兰好奇:“看什么呢?”正屋没人啊。
陈小慧莫名心虚,就说:“二宝那么小不会闹吗?”
陶春兰诧异:“这啊?不会。二宝知道烦烦在这里。想她了过来就能见到烦烦。”
不愧是叶烦的闺女,小小年纪跟她一样心大。陈小慧服:“二宝真乖。”
陶春兰点头:“回屋等着吧。”
陈小慧跟她去厨房拿三副碗筷,陶春兰端锅。
叶烦把毛巾洗脸盆放好:“妈,嫂子晚上不回来了吧?”
李明月娘家离单位近,平时不想住单位就回娘家,天气好又赶上星期天会回来。前些天听说叶烦最近回来,李明月想大宝二宝,要周末回来。天寒地冻的,陶春兰担心她骑车冻着,叫她过年再回来。
陶春兰知道叶烦为什么这么问:“锁门吧。我明儿就去耿家。”
叶烦无奈:“去去,谁拦着不让你去。要我陪你吗?”
陶春兰给她盛一碗面:“你不去。你去的话你也得被留下。”
叶烦好笑:“耿致晔是我丈夫——”
陈小慧忍不住打断:“妈说得对!”
陶春兰得意地笑:“听见了吧?听小慧的。”
叶烦心说陈小慧跟你不一样,她认为耿致晔心里有人,早晚跟我离婚。
就这事,叶烦没问过耿致晔,但仔细观察过,耿致晔心里绝对没人。再说,以耿致晔宁缺毋滥的性子,真有那么一位,他不可能跟自己结婚。除非他父亲时日无多逼他结婚。
可是她和耿致晔相亲时,耿致晔二十六岁,搁军人里头不算晚婚。耿父只是不能劳心费神,离阎王殿还远着呢。
陈小慧看起来也固执,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跟她解释恐怕是徒废唇舌。何况过日子冷暖自知,没必要向别人交代。叶烦就笑笑:“听你们的。”
陶春兰露出笑意。可她一扭脸看到陈小慧,笑容凝固。
翌日上午,陈小慧前脚出门上班,后脚陶春兰拽着叶烦打开南边两个房门:“你看看,烦烦,咱家都成废品收购站了。”
叶烦走进去,浓浓的怪味扑面而来,不怪老太太气得跳脚。老太太当年住窑洞都比这干净。
叶烦拍拍她的手臂:“您先出去,我看看都有什么。”
陶春兰在门口抱怨:“不是桌椅就是柜子。还有首饰盒。说什么古董。就算都是古董,金银瓷器都不值钱,破家具卖给谁。再说了,你看那个长几,桌子腿那么细,能放什么?”
叶烦顺着老太太的手看过去,像古人练字的长几,可以放文房四宝。可是她也说不准,仅仅上辈子住国风民宿时见过:“摆着看的吧。”
陶春兰抱怨:“吃都吃不饱,谁有心情看这些?”
叶烦:“图书馆还开着吧?”
陶春兰摇头:“不清楚。你干啥?”
叶烦:“那我去旧货市场看看有没有介绍这些家具的书。你就是扔了,劈开烧火,也得她心甘情愿。比如你说她被骗了,总要拿出证据吧?”
陶春兰去推车子:“你先去还是先洗澡?”
叶烦:“先去吧。下午再洗。”
旧货市场离叶家挺远,叶烦累得身上冒汗才到。旧货市场看起来破败,里头也尽是破烂。有的东西堆在院里,有的东西堆在屋里。只有一个人照看。叶烦进去的时候她正在理货,看到叶烦瞥一眼就说:“买什么自己挑。”
叶烦:“就你一个?”
女同志点头:“其他人出去了。”
叶烦:“我找几本书。怎么卖?”
女同志:“论斤称。”
叶烦指着屋里屋外的东西:“都按斤称啊?”
女同志点头。
叶烦终于明白陈小慧怎么天天往家弄东西,就算是假的,劈了烧柴也不亏。
整个旧货市场翻个遍,叶烦灰头土脸也没找到专门介绍古代家具的书。叶烦只能挑一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书,希望里头有提过古代家具特点,或者配图里头有家具。
“三分钱。”女同志称一下递给叶烦。
叶烦诧异:“可是我——”没敢带太多钱,可惜面值最小的是一毛。
中年女同志不耐烦进屋找零:“你再挑几样?”看一下叶烦穿着,军绿色裤子和外套,脖子上围着红围巾,带着厚厚的棉帽子,手不像干过重活,“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画,还有什么诗词。那边,那几个箱子里都是。”
叶烦:“箱子里还有东西?”
女同志点头:“还有什么摆件。前些天收的。好像家里等着用钱。我不想买,领导知道了还得数落我们乱收东西。你要的话原价给你。”
叶烦心说不会叫我遇到真古董了吧。
叶烦把屋檐下靠墙的几个箱子打开,说是香炉不是香炉,说是古代的樽也不像。叶烦挑一个掂量掂量,像铁的。这东西买回去老太太又得急。
叶烦朝中年女同志看去,女同志连连点头,一脸殷切。看女同志的样子没什么文化,不知托了多少层关系才弄到这份工作。叶烦叹了口气:“大姐,帮我找个袋子吧。”
女同志高兴地应一声就回屋找麻袋。
叶烦瞳孔地震,老太太要气炸啊。
“不,不用这么大。”
女同志拨开叶烦的手:“不值钱。像这些,看完了可以点煤球。”说着话往袋子里塞几样卷轴,看起来里头像画。叶烦看她手指头开裂,手背上还有冻疮,别过脸无奈地说:“放吧,放吧。”
女同志一见她看别的,趁机往里头塞一把零零散散,不好回收再加工只能当柴烧的东西。最后放几捆书。不等叶烦看清几本,女同志就把袋子系上。
女同志放磅上:“同志,你这里头有铜,我按铁的价格给你?”
叶烦点头:“行吧。”
女同志看清楚多少斤,不禁露出笑意:“五块六,算你五块五。”
叶烦真想告诉她我是会计,海店供销社前会计叶烦,天天跟秤磅打交道,明明没到五块四。叶烦给她五块五:“你帮我捆一下。”
“好嘞。”女同志早已准备好绳子。
叶烦心说把我当肥羊了啊。
但愿老太太找大宝二宝去了。
叶烦到家门口累得满头大汗腿脚发软,一看门锁上了,顿时不累了。拿出钥匙打开房门,把东西推进去,叶烦就把麻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看到里头零零散散的东西,叶烦顿时想骂人,这女同志可真是,说她不好,她看人艰难什么都收。说她好人,逮住自己坑。
叶烦把书挑出来,其他东西分类摆齐。放到以后兴许值钱,可现在很容易成为祸端。叶烦犹豫片刻朝南看,要不塞陈小慧的家具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