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环境吧?虽算得上不错,但长安城里?比这里?更豪华的酒楼食肆繁多?,甚至有几家里?面接待的小二都?是身材姣好,容貌出众的新罗婢和菩萨蛮。
再说酒楼,总是以酒水餐品为重。
吴生回想刚刚尝到的几道午食,忍不住摇了?摇头,脑海里?只浮出四个大字:名不符实。
平生掀开帘子,催了?一句:“吴兄?快上车罢。”
吴生应了?声,抬步往上走去。
待他坐稳,车夫驾驭着马车往府学而去。平生顺口道:“吴兄刚在下面想什么呢?”
“我在想,刚刚吃的午食……”
“这家西市酒楼实在有些……名不符实。”范郎闻言,随口回答道。
范郎出身于伯府。
虽不及那些世家大族般精细,但吃住用也都?是富贵非常。
在他看来?,西市酒楼之物皆是普通。
虽然所用之物皆是十足昂贵罕见,但做法普通,味道也只能说常见。
范郎随便想想,都?能在长安城内挑出数家口味不亚于西市酒楼的饭馆酒肆。他连连摇头:“就?这?还是名声传入长安,号称扬州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教我说就?是最后一道甜点,还不如——”
昨日?吃到的酥冰球呢!
范郎说到这里?,忽然不愿意往下说了?。
毕竟先前吴生想留在府学食堂吃的,还是他说要到西市酒楼用餐。
范郎想到这里?,忍不住瞥了?眼吴生。正?巧吴生也盯着他呢,对上范郎视线的时候还嘴巴开合:“猪脚饭啊……”
那猪脚饭有好吃到今日?也在念吗?
范郎腹诽一声,又想起价格昂贵又实在不算好吃的午食,一张脸黑如锅底。他没眼看吴生,板着脸道:“我就?不信扬州城里?挑不出好吃的铺子,明日?咱们再换一家。”
吴生忧愁一瞬,又对后头的日?子生出期盼。毕竟出来?用餐的花销都?是范郎一应承担的,自己这白吃白喝的就?别发表意见。
范郎四人一连三日?,日?日?早食午食都?是在外头用的。
还别说,他们也是寻到味道不错的。
比如尚食坊、百味居又或是华食酒楼都?不错,连早食都?寻到两家不错的。
“没想到小小的摊位,竟是有这等厨艺。”吴生咬了?口鸡蛋煎饼,赞不绝口。
绵软的外皮裹着里?面炸得酥脆的捻头,再配上咸香酸爽的萝卜丁,味道叫一个精彩。
要不是排队人众多?,他们险些就?要错过这般吃食。吴生品着手里?的鸡蛋煎饼,睨了?眼早食都?在府学里?用的其余学子,没忍住将赞许的话语放大了?些。
走进学室的学子目光落在吴生手里?的鸡蛋煎饼上,表情有点点古怪。
啊?啊?啊?救命!
回过神的几名学子险些憋不住笑,迅速挪开视线,同时还与身侧人说起中秋节放假的事来?。
转移话题,必须转移话题。
在吴生眼里?,就?是这帮学子压根不愿与他说话。他郁闷之余,还有点为手里?的鸡蛋煎饼抱不平:“真?的很好吃啊!”
周围学子内心憋笑憋得快要撅过去了?,面上还泰然自若,甚至瞧着神色更为冷淡了?。
平生看着学子的神色,撇了?撇嘴。
亏吴生还非说要与其余学子搞好关系,最简单就?是从吃食上,瞧瞧演了?这么大一出戏人家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直到吴生把整个饼子都?吃完,周遭都?没学子上前来?搭话,也让平生罢了?用吃食联络感情的想法。
吴生抹了?抹嘴,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搭理翻白眼的平生,而是凑到应生身边,悄声道:“咋样?”
应生蹙着眉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是说不上来?。
其余学子反应是挺平淡的,可眼神却是古古怪怪的,就?吴生吃饼子这片刻功夫,便有十数人往他那看去。
那眼神吧,怪异得很。
吴生见应生没回答自己的问题,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怎么样呢?”
应生回过神来?,答道:“……我也说不上来?。”,他觉得其余学子瞧着吴生的眼神吧特?别奇怪,像是充斥着同情怜悯?像是在看个憨憨傻子般。
应该是错觉吧?
应生没说出自己的怀疑,把疑问藏在心底。他面对吴生困惑的眼神,只含糊回答道:“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其余学子们正?聊着中秋节的安排。
要说刚刚是为了?转移话题,那随着聊天学子们也渐渐有了?主意。除去祭祀祭祖,与亲眷聚餐等常规事,还有相熟的学子开口约同窗一道去游山玩水,美其名曰寻觅灵感,纂写诗赋。
见多?识广,才能写出好诗词来?。
能在扬州府学读书的学子,都?是有意步入仕途了?。大家想法都?一样,都?想琢磨出点诗词歌赋,用来?展现?展现?自我,要是能提前拥有点名声什么的,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众人说得起劲,从一两人的聚会到后来?十几二十人的聚会,甚至不少学子更去隔壁学室呼朋唤友,愣是扩成百人出头的聚会。
范郎竖耳倾听,也有心参与。
只是他脸皮薄,心里?还介意那事,根本?豁不出脸面与学子说话。他与平生使着眼神,示意平生上前打?听打?听。
平生暗暗叫苦,又不得不起身上前。没等他开口,学室房门外响起敲门声,而后两名两名搬着筐子的杂役从外走了?进来?。
杂役把筐子搁在案上,脸上带着笑把一盒盒糕饼送到诸位学子桌上:“这些是简女厨做的中秋节糕饼,请诸位学子尝尝。”
“简小娘子做的糕饼?”
“好耶!我刚刚还想着后面三日?都?吃不到简娘子做的吃食了?。”
“上回还一个月没吃到呢。”
“那也是……不过那时候的吃食少啊。”
“就?是不知里?面是什么模样?”
“简小娘子做的糕饼,定然是顶顶好吃的!”
学子们开始疑惑,而后惊喜非常。他们欢欢喜喜地接过礼盒,只瞧着上面的包装心痒痒,恨不得能当即拆开看看。
范郎四人也得了?礼盒。
比起瞪着眼看的范郎和平生,吴生乐得合不拢嘴,准备直接把盒子拆开瞅瞅里?头。
应生瞪着眼:“吴生你?”
吴生手上动作不停,面上理直气壮的。他小心翼翼解开外头的麻绳,再把上面的纸张给?撕开:“我家里?人都?在长安城呐,总不能把糕饼寄回去?万一路上坏了?,岂不是浪费粮食?”
教他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藏进肚里?。
吴生拆开礼盒,双手用力?打?开盖子,露出里?头六枚造型迥异的糕饼来?。
刚刚不搭理吴生的学子们也忍不住了?,他们放下手上礼盒,纷纷凑上前来?,聚在一起围观那六枚糕点。
瞧!自己这不就?打?入群众了?吗?
吴生得意地瞥了?眼平生和应生,又低下头仔细打?量面前六枚糕点。
六枚糕点模样都?略有区别,最吸引人的要属摆在中间玉兔造型的糕饼。
“这是糯米团子……?”
“瞧着有点像,又感觉不像。”
头回见到冰皮月饼的学子们瞪大双眼,议论声更是此起彼伏。
摆在玉兔斜上方的圆滚滚,宛如一轮圆月的酥皮饼子,另一边是形状要扁平一些,上面印着花卉图案的酥皮饼子,而另外外皮又是不同,或是福袋模样,或是螃蟹模样,又或是金锭子模样。
瞧着便是寓意满满,吉利富贵。
别说是吴生与学子惊叹,就?是范郎也是头回见到这般精巧的中秋节糕饼,忍不住投去好几眼看看。
“不知道哎……我得?带回去。”
“啊啊啊啊我已忍不住好奇了!”甚至有学子抱着脑袋,只?觉得?痛不欲生。
礼盒犹如摆在眼前的潘多拉魔盒。
明明知道不能打?开,面对的人却像是只?在猎人陷阱前转悠的胆大猫猫,只?想?把爪子探进去尝试一二。
诸人看着吴生面前的礼盒,眼热非常。
有几人不愿再看,怏怏不乐地?挤出人群。他们坐在位置上,托着脸还在琢磨糕饼的模样和?味道,忽然他们听?到有人道:“你们说简女厨那会不会有单独的糕饼卖?”
“单独卖的糕饼?”
“比如说多做出来的?”
随着这名?学子的猜测,其余人也纷纷意动起来。更有人连连点头:“对对对,很有可能哎?”
“要是有卖就?好了。”
“我还在担心这礼盒拿回去要如何分。”有名?学子一扫面上忧色,难掩兴奋道:“上回我带了馄饨和?羊肉烧麦回去,眨眼的功夫就?被我叔伯姑母抢了一空,我自己连一口?汤都没捞上。”
就?这六颗,自己怕是连尝都没得?尝。
这名?学子都有种?不如自己一个人干了,也免得?家里人争糕饼。
当然他也就?想?了想?。
毕竟他家就?在扬州城,若是家里人知道简女厨发了糕饼于他,结果他没带回去而是自己私吞了……哈。
这名?学子闭了闭眼,不敢再往下想?。
学子们兴奋非常,不少人都说待会儿午时的时候要去问问。
范郎看着精美的糕饼,听?着学子们的议论,表情?越发古怪。
精巧归精巧,也就?几个糕饼罢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往年在长安城时,每逢中?秋节时不但圣人会赏赐糕饼,而且各家各户也会送来糕饼、螃蟹等?物作为节礼,就?是自家府上厨子也会做各种?口?味的糕饼招待宾客。
不过?那些糕饼蔗浆蜂蜜细糖放得?多,味道甜腻得?厉害,范郎素来不爱吃,顶多陪同长辈说话时才捡上两块尝尝。
在他看来,眼前的糕饼也应当如此。
范郎兴趣缺缺,平生也觉得?学子们莫名?其妙。他见着众人越聊越是兴奋,没忍住嘀咕一声:“不过?是糕饼罢了,回头去铺子里多买几种?不就?得?了?”
不过?,是糕饼,罢了?
几乎平生话音落下,应生便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眼角余光瞥向其余学子,只?见学子们笑容一敛,齐刷刷不满地?看向平生。
和?乐融融的气氛瞬间凝固。
不乐意的还有吴生,他头也不抬,直接反驳道:“那怎么一样?这礼盒可是女厨的心意!”
自打?上回猪脚饭和?酥冰球后?,他都没吃到过?食堂的吃食,又不能厚着脸皮去长史府上蹭饭。
平生不稀罕,他稀罕得?很!
平生瞧着吴生贪吃的架势,本想?嘲笑两句,结果一抬眸便对上双眼喷火的应生。
他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来,眼角余光瞥见周遭学子的冷脸。平生惊出一头冷汗,忙接下话茬:“是我糊涂,也是,这可是简女厨的心思,与外头买来的不同。”
勉强把先前的话给圆了过?去。
只?是平生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不认同的。
西市酒楼做的吃食也就?那等?程度,府学食堂里的糕饼能好吃到哪里去?也就?冠了府学灶房的名?头而显得?格外贵重,带回去给亲朋好友,瞧着也长脸。
至于味道,那自然次之。
平生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教应生看得?清清楚楚。应生一颗心都凉了半截,尤其见范郎也是这副态度后?更是心灰意冷,琢磨着自己要不也学吴生摆烂得?了。
自己是想?借伯府的势,不是想?在自己当官以前就?把未来同僚全得?罪光!
应生冷着脸,心下恼火得?厉害。
正当他有意开口?说两句,缓和?缓和?气氛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吴生的惊叹声:“呜哇……好吃?!”
诸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吴生。
吴生压根没空搭理平生,也压根没注意周遭尴尬的气氛。
他垂涎三尺,毫不犹豫地?捡起放在中?间的玉兔糕饼,先是被那略带弹性的手感惊了一跳,等?一口?咬下去,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外皮……也太神奇了!”
“虽然和?酥冰球般都是糯叽叽的,但又不一样?好吃!唔?这里面的馅料是什么?”
吴生满眼都是惊叹,兴奋得?不能自我。
他不断赞叹,同时更是仔细查看直往外涌的馅料——那是主体为乳白?色的,掺杂着玫粉色细碎点缀的,似酥非酥,又不像上回吃到的酥冰球的奇异存在。
吴生凑近嗅闻,甜甜的乳香和?馥郁的玫瑰花香瞬间涌入鼻尖:“唔……玫瑰花酱?还有个是什么?好浓的奶香,又不是酥,也不是酪……”
玫瑰花酱与奶油奶酪的结合,对于初次品味的吴生来说是犹如电击般强烈的刺激。
“哇哦……哇哦!”
一时,吴生不知道应该如何评价才好。
他压根没时间注意范郎和?应生三人,捧着糕饼又来上一口?。
外皮比糯米团儿要略微硬一些,软糯中?还带着弹性,要比糯米团儿更有嚼劲,口?感很是独特。
冰冰凉凉,软软糯糯的。
还有里头酪不像酪,酥不像酥,也不像是冰酥球的馅料更是让吴生直呼不可思议,以至于对于里面浓浓的玫瑰花酱都有些反应不出来了。
浓浓的奶香味,自带淡淡的酸味,再配上香味馥郁,酸甜可口?的玫瑰花酱。
层次丰富的味道翻滚而上,在口?腔内散开,又从鼻腔一路冲上天灵盖。
吴生闭上双眼,细细品味。
他浑身上下都是玫瑰的花香所笼罩,睁开眼仿佛落入玫瑰花海的世界,香到醉人。
吴生最后?又是哇哦一声。
接连不断的感叹让诸人侧目,学子们也没时间讥讽应生,而是紧紧盯着吴生:“怎么样?味道如何?”
吴生果断:“好吃!好吃!”
他想?了想?,果断给出个结论:“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中?秋节糕饼……不!是我吃过?所有糕饼里最好吃的。”
吴生说完,又重重点头,仿佛是在认同自己刚刚说的话。
要不,自己也打?开尝尝?
学子们听?得?直咽口?水,转而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面前的礼盒。
只?是他们一想?里头一共摆着六枚糕点,少掉那一颗都会看着很是奇怪,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心中?念想?。
恰好,授课博士推门而入。
他抬眸往下面看了眼,很是淡定地?吩咐学子把礼盒收起来,准备开始授课。
府学没有什么课间休息时间,开始上课便要持续上到午时前。
下课时间一到,学子们蜂拥而出。
眨眼的功夫,学室里又只?剩下四人。应生淡淡扫了眼范郎和?满脸巴结的平生,冲着吴生微微一笑:“你刚才的反应不错,多亏你解围才没让事情?闹大来。”
又拿起一块糕饼的吴生:“啊?”
他一脸懵地?瞥了眼应生和?平生,搔了搔头:“啥反应很快?”
应生怔愣一瞬,又把先前的事情?提了一遍。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吴生反应平平,甚至连连摇头:“没有的事……”
他嗷呜一口?咬在糕饼上,被蛋黄酥的味道惊了一跳,半响才往下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这糕饼……我愿称它?为天下第一!”
“天下第一?”
别?看范郎一直在与平生闲聊,实际上一直注意着应生和?吴生的对话。
他听?到这里,脸色古怪得?厉害,嗤笑着又重复一遍:“天下第一?”
他扬起眉梢,走上前来。
范郎随意从吴生的礼盒里捻起一枚,顺势放入口?中?:“难不成能比宫里做的……”
范郎的声音渐渐变轻。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堪称是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咀嚼着,酥香油润的味道在舌尖,在口?腔,在喉咙,在肠胃,四溢而开,最后?汇聚到脑海里。
是真的……很好吃啊。
范郎沉默,范郎窒息,范郎对上吴生幽怨的目光。
平生和?应生看着范郎的反应,齐齐怔愣一瞬。他们垂首看向案上的点心,脑海里迅速划过?一道不可思议的念头。
真的假的?
吴生说的是实话?
这糕饼……真有这么好吃!?
平生和?应生交换视线,齐齐下手捞了个。没等?吴生发出惨叫,两人已是放入口?中?。
平生吃到的是莲蓉蛋黄,应生吃到的是金沙奶黄。无论哪一种?味道都是他们初次接触到的,虽然陌生但美味,同时像是无数下击打?在他们面庞上的拳头,只?让人脸上烧到耳朵根。
吴生,说的是真的。
吴生,他说的是真的!
吴生,他说的居然是真的!
顷刻间,平生、应生和?范郎齐齐沉默。
学室内空无一人,安静得?只?剩下四人的呼吸声。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同样一个问题来:眼前的糕饼如此好吃,那他说好吃的那日午食又是什么滋味?
会不会也……这么好吃?
应该,应该不太可能吧?
光是做这等?糕饼的手艺,放在长安城里也能成为大户人家专做点心小食的灶头娘子。
要是连其他菜品都这么好吃的话……
三人想?到这里,忍不住看向吴生。吴生正把剩下的糕饼捧在手心里,泪眼汪汪的。
自己的糕饼啊,就?剩下最后?个了。
他伤心欲绝,抬眸对上几人的视线时还没回过?神。待回过?神的瞬间,吴生登时支棱起来:“还我的糕饼啊啊啊!”
应生假装没听?见,自顾自问道:“吴兄,你上回说在食堂,额,吃到的,午食也很好吃?那比起这两天吃到的……”
“那我更喜欢猪脚饭。”
直白?的答案让三人又一次沉默。
应生看了眼范郎和?平生,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这伯府的船,是真难拉啊。
三日以来心里焦躁不安,担心范郎与学子关系不好的好似只?有他!
应生又扫了眼摆烂的吴生,憋着气开口?道:“今日个时间有些迟了,据说下午还要提前下课?出去有些浪费时间,不如今日,我们的午食就?在食堂里用吧?”
范郎细细品着口?中?味道,稍稍有些心动,又豁不出脸面去。
那日道歉的时候,在场学子如此多。
要是自己现在过?去,那岂不是让人想?起前两日的事?应生看出他的心思,冷着脸翻个白?眼道:“你不去,他们也记得?前三日的事,说不定以后?入了仕途,他们也会说起这件事,还会说你是个胆小鬼,为了这点事就?走不出去——那你到时候是不是要因为太过?羞耻直接不去上朝啊?”
应生越想?越气,心态直接崩了:“你们不去就?不去!那我与吴生一道去!”
被突然点名?的吴生:“……啊?”
应生怒目而视:“去不去?”
吴生老老实实地?站起身:“去去去!”
走出学室以后?应生才觉得?神清气爽,他拉着吴生一路走到食堂,又一次见到人山人海的壮观景象。
对于两人的到来,不少学子投来诧异的目光。侯生瞅了一眼吴生和?应生,撇撇嘴,悄声与身边同窗道:“之前不是很牛嘛?怎么,今日又到食堂来了?”
“我还以为会多熬上一段时间呢。”
“其中?一个……啊,就?是那个吴生。”与两人在一个学室的学子悄声道,“今儿个拿着鸡蛋煎饼夸好吃呢。”
话音落下,其余几人齐齐睁大眼。
他们面面相觑,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与那名?学子同行的另一人笑道:“上回尝了吃食的好像也是这个吴生吧?总比其他三个试都不试的家伙顺眼多了。”
“啊……说不定是尝了糕饼来的吧?”
“啧啧啧啧啧,可惜没看到他们吃糕饼的样。”
“这吴生还挺好的,吃了一直夸。”
“不好的应当是另外个……他们怎么就?来了两个?难道是闹掰了?”
学子们偷偷瞅着应生和?吴生,边八卦边往嘴里塞索饼。只?是吃了一口?,他们就?没心思关注吴生两人了:“哇……这索饼绝了!”
刚进食堂,吴生便闻到了浓浓的香味。他直奔先头拿菜的地?方,途中?还遇见几名?刚拿了吃食的学子。
吴生没忍住,望他们托盘上瞧了眼。
只?见那白?瓷碗里盘着索饼,上面浇着金灿灿的酱汁,光是擦肩而过?闻到的香味,就?直让人口?水泛滥,香得?脑瓜子都嗡嗡嗡的。
眼前这金灿灿的浇头到底是何物?
应生也瞧见了,同样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他急忙抬头望旁边的招牌,喃喃着把上头的字念了出来:“蟹黄……索饼!?”
秋风起,菊花黄,蟹正肥。
简雨晴眼瞅着中秋节放假将至,时下又恰好是吃蟹的好时节,她决定在放假前夕给学子们来?个惊喜。
比如放假之前?,吃一碗蟹粉索饼。
她说干就干,提前?两日便以府学名义向商贩购置螃蟹。
如今正是最适合品味螃蟹的季节,好蟹可谓是供不应求,更何况还是声名在外的扬州蟹。
是的,时下最有名的除去?沧州外,便是江陵、扬州和宣城所产的螃蟹。
这些地方的螃蟹会挑出最顶级的部分,作为时鲜贡品送往长安,剩余的则会被扬州城本地大户人家购置,最后?剩余的才会被商贩抢购,第一时间制作为藏蟹,再运往别处以高价售卖。
藏蟹,乃是时下最流行的吃法。
据说是把螃蟹清洗干净,而后?放上特?制的盐蓼汁中,与后?世?醉蟹有些相仿。
另外因着本朝人喜爱甜食,还有做成甜蟹的,或是剁碎家酱料烹煮而食,或是制成蟹酱而食,或是裹了面糊煎食,或是把特?制酱汁浇于螃蟹之上,再经烤制而食,另外或是各种复杂的操作,光是范厨知晓的便有十余种做法。
简雨晴见着各种牛鬼蛇神的做法,唯有一个念头:秋日这么肥的蟹,都给我清蒸吃啊!
当然,还是有很多人选择清蒸螃蟹。
就是比起上头那?些花里胡哨的吃法,清蒸蟹夹在中间,着实有些清纯而不做作——简而言之,太普通,实在太普通了!
蒸蟹普通,那?就从蘸酱上找办法。
时下吃螃蟹,最常见的调味是橙齑、米醋和姜丝,另外还有茱萸、山萮、芥菜籽乃至梅酱等蘸酱。因此吃个清蒸螃蟹,旁边放数碟蘸酱都是正常。
且不说吃法繁多,简雨晴现在最庆幸的是自己背靠府学,同?时要的数量又大,这才成功虎口夺食,从商贩手里购得这批长得壮硕肥美,活力?十足的螃蟹。
要是她开的是食肆,恐怕只能买到闲散农户抓到的螃蟹,那?个头差异,肥美程度可就天差地别了。
等昨日下午螃蟹送到府学食堂,简雨晴便立刻使人把螃蟹们刷洗得干干净净,再放入蒸笼,洒上酒水与葱姜片一起蒸熟。
光是掀开蒸笼盖子?,那?扑面而来?的蟹香味都让人眼前?一亮。
别说旁人,就是简雨晴也没?忍住。
她一边招呼诸人尝尝螃蟹,一边伸手捡起一只,颠了颠那?沉甸甸的份量:“这螃蟹可真肥!”
“比我们抓到的要肥好多!”
简岚也抓起一只,光是瞅一眼螃蟹那?高高隆起的蟹斗和侧边的厚度,她就判断出这螃蟹一定很肥。
简岚满眼期待,用力?掰开肚脐,一口吮掉涌出的蟹膏:“唔,好肥!好好吃!”
蟹膏的鲜味在她的舌尖瞬间散开,直刺入天灵盖。简岚双眼放光,二话不说用力?掰开蟹腿,再来?一大口蟹黄!
她吃得满嘴流油,幸福地眯上双眼。
比起吃成小花猫的简岚,简雨晴的动作便要文雅得多。她先去?洗了洗手,又准备了一碟子?米醋,照旧切了点嫩姜丝放在里头,推到简岚跟前?。
紧接着简雨晴撩起袖子?,用绑带把袖口扎紧,准备正式开始拆螃蟹。
时下秋季食蟹已是常事,只是蟹八件尚未见踪迹。为了拆蟹工程,简雨晴到杂货铺里买了点锤、刀和钳子?,准备分发给杂役帮工用来?拆蟹。
拧开蟹脚,掰掉肚脐。
打开蟹斗,去?除内脏。
挤出蟹膏,舀出蟹黄。
剪开蟹身,取出蟹肉。
简雨晴的动作行云流水,几乎眨眼的功夫胖胖的螃蟹就被分开成两堆。
顶着简岚等人震撼的目光,她慢悠悠地舀起一勺蟹膏和蟹黄放入嘴里。
鲜美,鲜美,鲜美!
世?上怎么能有如此鲜美之物??教她说,哪里需要再过多修饰,光是如此吃就是极品了。
简雨晴甚至冒出一种做什么蟹黄面,不如就清蒸吃了的冲动,只是想?了想?才忍住心头的悸动,先放慢动作来?品一品蟹肉。
蟹黄之后?,是蟹肉。
清蒸后?的蟹肉细嫩鲜美,入口即化,还带着淡淡的回甘,一口下去?甚至很难用言语来?形容那?浓郁的味道。
对了对了,别忘了还有蘸酱。
简雨晴蘸了点醋汁,美滋滋地再来?上一口。
配上醋汁,在酸味的刺激下蟹肉的甘甜被激发到极致,鲜味与甜味,甜味与酸味在口腔内争先跳动,完全让人无法升起抗拒的念头。
“好好吃~”
“不愧是时下的螃蟹,味道真真是不错。”范厨眯着眼睛,也忍不住附和道。
片刻的享受过后?,就是最麻烦的拆蟹环节。待几筐子?的螃蟹变成高高堆起的蟹肉和蟹膏,时间也来?到黄昏时分。
余晖给本就诱人的蟹肉渲染上一层金灿灿的外衣,看起来?越发肥美动人。
简雨晴抬眸看了眼天空,角落里已冒出个提前?上班的弦月。
唔,得抓紧时间了。
简雨晴使人把几盆子?蟹肉端进灶房,另一边吩咐简云起去?把油锅架上。
范厨揉了揉胳膊,好奇道:“说起拆蟹之事,难不成晴姐儿要做的是蟹毕罗?”
蟹毕罗乃是岭南广州之地的名菜,据说是把螃蟹拆散,剥出蟹钳、蟹腿内的肉以及蟹壳内的黄膏白脂与半熟的米饭一道填入蟹斗内,再浇入精心搭配的调料汁,在外层盖上一层酥皮,洒上芝麻烤制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