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的恭维话听听就够了,不适合太当真,毕竟这群人里论起真心实意想对她好,应该也没几个。
言欢不答腔,而是问:【你为什么要把蓝宝石送到远洋?】
赵泽:【是阿洲让我送到这里的啊。】
赵泽:【怎么了?】
言欢:【没怎么,来跟你道声谢。】
言欢:【宝石挺漂亮。】
赵泽惊讶:【我刚让人送去,你就见到了?】
赵泽:你现在在远洋?】
赵泽:【等会,这个点了,你和阿洲还待在一起?】
言欢先是为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径感到懊恼,手足无措一阵,想到赵泽那缺心眼的本性,未免会察觉到异样,于是有恃无恐道:【太晚了,我打算直接在三哥这睡下,你有意见?还是说你想更新四六开的记录?】
后半句话赵泽没听懂,但不妨碍他的回答是:【不敢不敢。】
对比起来,周泊予送筹码的效率并不高,红人盛典当天才将自己在九章的房产转到言欢名下。
那天一大早,珈和就来了公司,盛京的造型师资源算不上稀缺,但越早到可供的选择就越多,她在时尚方面怎么也追不上同赛道的其他网红,只能笨鸟先飞了。
珈和不是盛京的头部网
红,礼服只能由公司分配,分给她的是一条银鱼白挂脖裙,质感丝滑垂顺,极简款式,无半点多余点缀,却很挑身材,能把人穿得腰是腰臀是臀的,也能让人看上去像毫无曲线美感的水桶。
珈和对这样的分配心生不满,但凡在盛京工作了有些年头的人,都知道她喜的是珠光宝气,简洁朴素脱离她的审美,现在唯一让她有点欣慰的是,自己通过有一顿没下顿的节食方法维持的身材被勾勒了出来,碍于是乳腺型胸部,瘦了也不收胸。
做完妆造,她站在立体镜前顾影自怜了会,言欢推门进来,先看见一旁的化妆师佝着背,一手搭在扶手上,站没站形,“珈和姐,您要是满意了,我就去忙下一个了。”
都说这位过气网红难伺候,今天一见,名不虚传。
被鸡蛋里挑骨头了整整三小时,再好的脾气也被磨出了棱角,她的语气不耐烦到了极点,珈和自然听出来了,正高兴着,就没和她计较,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凹造型准备自拍的时候,意外和出现在镜子里的言欢对上了视线,西装搭配同色系西裤,看着是干练,可也仅仅只有干练这个优点。
“你好歹也是我的助理,今天这么大的场面,就穿这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你了。”
珈和一顿,突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该不会是担心盛装打扮会喧宾夺主,抢我风头吧?”
她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高。
平心而论,她在圈子里摸爬滚打三年,也见过不少女明星,外形条件比言欢还要优越的,寥寥无几。
就算素面朝天,单论一身的气质,清高矜贵,周围独一份。
珈和在有些事情上是拧巴,还有点傻,脑袋反应跟不上行动,但她没傻到这么多天过去还察觉不到言欢不同寻常的身份,不仅吃穿用度比自己还好,某些目中无人的骄纵做派明显是非富即贵家庭长期浸淫来的。
这些普通人难以模仿,被包养的金丝雀唯唯诺诺惯了也装不出来,那她就只可能是哪家豪门千金被家里人安排来体验一下不同阶层人士接地气的生活。
言欢没觉得自己身上这套有什么问题,反观她,同样的问题甩过去,“你就穿这身去?”
Vivienne Westwood的,款式是新,价值不高,配不上她对这场盛宴的重视程度。
珈和听出这话的意思,恍若一盆冷水浇下来,把她刚才所有的沾沾自喜浇了个透心凉,只剩下绵绵的悲凉。
“我有的选?”
接受了无数次不公正待遇后的口吻,怨念有,但不多,一口用来乞讨的破烂碗盛不下的是对现实的妥协。
言欢还从中琢磨出了珈和对她“何不食肉糜”语气的愤懑,偏偏这是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物质不对等而形成的观念差别,论起是非,谁都没有错,言欢就不打算和她道歉,倾斜的目光飘到茶几上价值不菲的铂金包,稍顿后问:“你自己的礼服呢?”
她奢侈品不少,多半也会在家里囤几件礼服。
事实上,珈和愿意花上百万买一个爱马仕铂金包,却不舍得在衣服上砸太多钱,衣柜里最贵的裙子是去年耗费十几万买的Prada春季限定款,酒会上穿过一次,在年度盛典这种重要场合循环利用不合适。
“还不如身上这件,”她没好气地说,“至少是新的。”
言欢想了想,“我有没穿过的礼服,你要不要?”
珈和狐疑地眯起眼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言欢不屑回她一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淡淡补充:“虽然没穿过,但也是过季了的衣服,我从不穿过季的衣服。”
没穿过,未来也不打算穿是真的,过了季这形容是假的——前几天刚送到远洋的衣服,新到不能再新。
语气并非施舍般的,给人的感觉却是,珈和差点气笑了,敢情就她财大气粗啊?她昨天晚上还扔了个鳄鱼皮手提包呢,虽然是因为包身破了块皮,看着膈应才给扔的。
言欢无视她的不满,“我这有照片看不看?”
珈和还真想看看什么样的礼服才会这么遭她嫌弃,四指并拢,弯了弯,隔着一段距离示意她把手机递过来。
言欢一步都懒得动,而是把手机给了路过的珰珰,由她转交到珈和手上。
烟粉色无袖连衣裙,下摆抵在膝盖处,特别的地方在于裙身都被软纱萦绕,整体设计仙了不少。
珈和看得心痒痒,碍于拉不下脸,唇角肌肉都抽搐了,也没发出一个音,珰珰在这时递去一节台阶:“珈和姐,既然是言欢的好意,那咱就收下吧。”
她这才装作不情不愿地来了句:“那行吧,谢谢哈。”
后三个字像有人逼她说的,语调别扭至极。
言欢没搭理她的装腔作势,一通电话打到远洋,让人把衣服送来。
珈和试穿得很小心,生怕自己的指甲划到软纱抽了丝,导致过了足足十分钟,她才从更衣室出来,还没来得及照镜子,腹部传来绞痛。
她最近胃病犯的频率越来越高,本来预约了这周二上午的检查,临时接到一饭局耽误了。
疼得一抽一抽的,到渝利酒店门口,突然又好了,她猜测是是止痛药起了效果。
一辆保姆车上坐着三个网红,其中珈和咖位最大,最晚下车,她整理好裙摆,余光瞅见言欢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你不是也能进去?不和我一起下车?”
“我又不走红毯,”言欢下巴十点钟方向抬了抬,“换条路进。”
那是专门给主办方留的VIP通道,金边门厅搭配金色香槟彰显奢华,只因事先和媒体打过招呼,没人将镜头聚焦过去,稀碎的关注反倒显得那处更加冷冷清清。
珈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轻轻嗤了声,真正的有钱人就喜欢搞低调浮华那套,装的一手好逼。
等珈和迎着令人头晕目眩的闪光灯踩上数十米长的红毯后,言欢才下的车,穿得还是上午那套。
这次盛宴,言柠也会到场,好巧不巧,言欢在入口遇到了她,跟在她身后进的门。
距离颁奖典礼开始还有段时间,两人先去了休息室,在八楼,乘坐的电梯也是VIP专用,只是还没走到电梯那,言柠先接到一通电话,不知对面说了什么,紧皱着眉头挂断的。
她对言欢说:“我得回趟星耀,你先上去,房间号是03C。”
言欢微微点头,目送她离开,抬脚进了电梯,那会就她一个人,可就在电梯门快要关上时,一只手不要命似的伸了进来,眼皮尚未抬起,冷不丁听见这人殷勤到了谄媚的声音:“梁总,您先请。”
言欢下意识敛起从身体里散发出的无精打采,倏地看去,高挺的身型,平直的肩膀,瘦长的腿,只看皮肉,冷白色的一层,薄唇不浓不淡,他今天换了个发型,刘海不再搭在额前,而是用发胶竖了上去,浓密的眉眼无遮无拦,更显深邃,也显出了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忧郁气质和偶尔泄露出的刀光剑影般的肃杀寒意,总之,是温良与凌厉夹杂的一双眼。
他平静地望过去,正要说什么,负责接待这人眉毛一横,盛气凌人的姿态和刚才判若两人,音色粗了不少,“你是哪家媒体?赶紧出去,这电梯不是你能乘的。”
梁沂洲冷冷开口打断,“说够了没有?”
这态度挺耐人寻味,负责人止住话茬,眼观鼻鼻观心,梁沂洲上前两步,自然地站到言欢身侧,“刚到?”
“嗯,姑姑让我先去休息室。”
“姑姑人呢?”
“回星耀了。”
“一会儿去我休息室吧。”
负责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说了得罪人的话,笑脸刚端上来,梁沂洲直截了当地抛出去一句:“你进来做什么?”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
负责人心有不满,也只能继续赔笑,在电梯门快要合上前,点头哈腰道:“那梁总您先好好休息。”
电梯四面都是银色金属壁,言欢能看见每个人的倒影,不过不够清晰,表情映不出来
是好事,至少不会被人察觉到自己唇角勾起的笑。
梁沂洲的休息室也在八楼,铺的进口羊绒地毯,厚实,一点脚步声也听不见,过道也没其他人,空气静到可怕。
一进门,声控灯亮起,梁沂洲问:“吃过没有?”
“没有。”忙了一天,没那时间。
梁沂洲不知道从哪给她变出了一盒进口巧克力,用藏青蓝丝带束着,“先吃块,垫垫肚子,等结束了,再带你去吃别的。”
“好。”言欢解开丝带,挑了块贝壳形状的塞进嘴里,小幅度咀嚼起来。
她没说味道怎么样,梁沂洲从她唇角细微的神态变化看,她是喜欢的。
她真情流露时的笑容极具感染力,他也没忍住,跟着笑起来,“一会儿坐我旁边?”
“会被拍到吗?”
“坐二楼楼座,私密性好,不会被拍到。”
“那好呀。”
刚应下,言欢就想改口了,“我没带其他衣服来。”
梁沂洲看了眼时间,“我让林锐送套过来,来得及。”
今晚这块区域交通拥堵,开车自然没法准时到,直升机可以,到时候停在酒店顶楼,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敢打包票的事,可信度极高,言欢毫不怀疑,半小时后,有人敲门,连着人形衣架一起进来。
一条花卉礼服裙,拼接材质,上身由半透明黑色丝绸欧根纱制成,腰部收束,连接着数十条裁剪精细的褶边,其中一条从内裙延伸而来,形成加宽的荷叶边,裙摆上的花卉都是水工缝制而成,用了胭脂粉、暗黄、薰衣草紫三种颜色,不单一,也不俗气。
言欢进了卧室,出来时后背拉链还有一截没拉上,她把头发揽到一边,寻求梁沂洲的帮助,“三哥。”
软软糯糯的,只叫了这么一声。
梁沂洲快步走过去,站到她身后,先看见的是那莹润白皙的皮肤,还有凸起的肩胛骨,形状漂亮,惜像栖着两只蝴蝶。
他动作向来迅速,不拖泥不带水,可不知怎么,现在慢得过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阻拦。
片刻他恍惚意识到,这双不听使唤的手不过是欲的化身。
第16章 15
四十分钟后,秘书发来消息提醒梁沂洲颁奖仪式快要开始,他没回复,不疾不徐的,还坐在沙发上,没有要出门的打算。
——他原本也只打算露个面,至于什么时候露面,全凭他的心情。
言欢的手机也陆陆续续进来数条消息,全是珈和发来的,问她进来没,现在在哪儿。
见她一直不回复,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被什么不识好歹的人拦在外头,或者觉得这场合过于无聊不辞而别了。
言欢被震烦了,回了句:【在休息室。】
轮到珈和没有回复。
她刚收起手机,一个抬眼,发现梁沂洲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边穿西服边向她走来,打好的领带有些歪扭,他轻轻摆弄了下。
近距离抬手的动作,让言欢注意到他今天佩戴的袖扣,她送给他的,Tateossian的鸢尾十字款,花芯处用一颗紫钻点缀,被灯光照拂时,会发出璀璨又细碎的光亮。
她差点没忍住伸出手,下意识的反应却被梁沂洲误会她是想搭自己的臂弯,坦然将手臂曲起。
言欢愣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
两人抵达楼座时,主持人正在台上侃侃而谈,顶灯排灯交替闪现,底下镜头一扫,虚假客套的笑轮番上演,将提前标价好的笑容送到荧幕,心甘情愿地沦为未来替资本筑台的泥沙,一时风光,风光之下,白骨丛生。
走红毯用的直播,颁奖现场不是,存在着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差。
这一小时时间,明面上说是中场休息,实际上被用来等待星耀集团总裁言柠女士的到场。
言柠是这次年度新锐网红的颁奖嘉宾,至于年度新锐网红是今年这场盛宴含金量最高的奖项之一,花落谁家并无悬念,逃不开盛京那几位头部网红。
梁沂洲没离开渝利,但也和言欢分开了,和广电局干部在会客室应酬,言欢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座位上刷了半个多小时的手机,又收到珈和的消息。
珈和:【无聊死了,你在哪?我去找你聊会天。】
言欢第一反应是纳闷,她们什么时候变成了可以闲聊的关系?
言欢:【你没朋友?】
珈和不避不让:【你有?】
言欢没答,握着主动权说:【不用过来,我去找你。】
能少走几步路,珈和自然喜闻乐见,奈何她是个路痴,辨不清东南西北,只能逮着身边比较醒目的标识形容一番。
言欢勉强从她乱七八糟的话里提取出一些关键信息,然后凭着感觉找去,不期然在路上听到一段对珈和评头论足般的对话。
“她这衣服我在VOGUE开年刊看到过,好像是Prada今年的春夏限定系列。”
柠檬味往外散了一阵,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嗤笑,“我看是假的吧。”
几个脑袋齐刷刷看过去,“就她平时穿的那些TB网红风,哪家高奢会乐意把礼服借给她,不怕拉低了品牌档次?”
补充上的这句话大大增加了说服力,很快有人往下接:“我记得上次红毯,她还穿了fake货,这么掉价的行为,估计早就被各大品牌打进黑名单了,今天这件应该就是假的。”
言欢不愿意参与到他们乐此不疲的嚼舌根行径中去,可就是见没人阻拦,才越说越有兴致,还越离谱,甚至扯到了一些不堪入目的风花雪月情事上,完成了对珈和人格上彻头彻尾的一次侮辱,结束后也不忘相视一笑。
这闲事,言欢最后还是管了。
“她那一身要是假的,你这一身又真到哪去?”
挺陌生的音色,几人转过去一看,这脸更陌生。
网红圈就这么大,眼前的人辨识度也高,他们没理由认不出来,除非不是圈子里的人,或者即将进入这圈子、还没来得及露脸的人。
刚才那句,是在替珈和说话?
她跟珈和什么关系?
言欢停在原地,隔着近两米的距离,将最先泼出脏水那人上上下下审视了遍,“二手婚纱店的礼裙,你倒是好意思穿到这种场合来,怎么,是把渝利门口的红毯,当成你结婚的糙毯子了?”
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带迂回地戳穿,Clara涨得脸红脖子粗也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事实总叫人气虚。
这声过后,聚集在言欢身上的目光有一半转移到Clara那,虽然没有明说,眼神里的猜疑和嘲弄却做不了假。
难堪就像一把火,丢到Clara脚边,火星蹿上她裙摆,让她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要烧起来,烫到近乎失去理智,若非有人装模作样地拦了把,她那暴脾气已经支配她冲上前抽了言欢一巴掌。
动手不行,只能努力拣回些嘴皮子功夫。
“你又是哪来的?穿着这么一身西贝货就敢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言欢被她贼喊捉贼的话术逗笑,“我哪有您泼脏水厉害,刚才说了珈和这么多床上隐秘,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她床底落户了。”
不知是谁带头笑了声,压抑的笑像病毒传播一般,很快蔓延开。
大概又是觉得他们得同仇敌忾,一起对付眼前这位陌生的外来者,笑过后,若无其事地开始帮腔,“Clara的身价怎么可能把二手婚纱当作礼服穿,瞎说也得要点凭据,我看你身上这件就挺假的,哪来的杂牌,也敢往这种场合穿?”
“可别是家里的妈妈一针一线缝合上的,简称妈妈牌。”
言欢身上这件是Prada新一季尚未对外公开的定制款,突破了品牌原有的设计风格,大胆创新一回,会被误会成杂牌估计连设计师本人都未曾想到。
Clara不在乎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愿意帮她造势总归是好的,她脚尖往前探了一小步,伸出手指要去拨言欢礼服上的刺绣花纹,被
言欢躲开。
就这样扑了个空,空气短暂地僵持住了。
珈和等了快五分钟也不见人来,一急,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找,还真被她找到了,就是画面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一时脑热,没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风风火火地冲上前,“有意思吗?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你们的脸皮快比你们脸上这层粉来得厚了吧?”
她的突然出现,话里话外的打抱不平,让几人确定了一个事实:她俩真的认识。
珈和见他们被堵到变成了哑巴,不免有些得意,气势更强了些,嘲讽人的话都没有在脑袋里打过草稿,就一句接着一句蹦出。
她这护短的架势,稍稍看愣了言欢,至于感动,是一点没有,毕竟她看到了她脸上那晃眼的几个字:打狗还得看主人。
一短发女人借机问:“珈和,这位到底是谁?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介绍?”
珈和压根不遂她的意,“她是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家住海边的呢,管得倒是宽。”
众人没了发挥的余地,自觉没趣,做鸟兽状散开,只剩下Clara一人没动,维持着忿忿的神情。
珈和冷笑,“还不走,等着我用手机拍下你身上这套礼服,把来历扒个底朝天呢?”
等人真的灰溜溜离开,珈和瞬间切换成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
以前只有她被人嘲笑是时尚绝缘体的份,哪有今天这么辉煌的事迹?真想把刚才那些画面录制下来,留作闲暇之余的消遣。
笑过后,才将注意力落到自她出现起就默不作声的言欢身上,“我不在那么一会工夫,你就被人给欺负了,平时冲着我的那股嚣张劲跑哪去了?”
言欢睨她,“抽她们巴掌我嫌手疼,至于动嘴,你要是再来晚点,刚才那人估计能捂着脸逃到外场。”
见她一脸气定神闲,珈和信了,忽然注意到另一件事,“你怎么还换衣服了?”
不是空着手上车的吗,她哪来的衣服?
言欢说:“我先生给我的。”
两个圈子的人,交叉的利害关系太浅,实话实说对自己无利无害。
仿佛平地一声惊雷,珈和收不住表情了,“这先生是我想的那个先生?你到结婚年纪了?什么时候结的婚?”
言欢没必要跟她交代太清楚,随口胡诌了句将人支走,说好的闲聊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她转过身,打算原路折返,攒动的人影里,有所预感地扭头,投射而去的目光追寻到的只是一个背影,披星戴月一般,一尘不染的清贵。
考虑到接下来他可能还会有公事要谈,言欢就没跟上去,一个人回到休息室。
言欢被围攻的画面,梁沂洲目睹了三分之一,一回楼座,他问:“还剩下几个奖没颁?”
“只剩下两项,男女各两人。”
梁沂洲伸出手,林秘书眼疾手快地把平板递过去,屏幕里有获奖人的身份信息,其中一人看着眼熟,“太太照顾的那人叫什么?”
他换了个好听的“照顾”,而不是用“跟”,这字有歧义,放在言欢身上,太跌份。
林秘书对这些讯息了如指掌,没有多想就说:“珈和,三年前签的盛京,火过一短时间,从去年初开始,流量有下滑趋势,已经不再是盛京的主捧人选。”
说到这份上,他多补充了句,“Clara也是盛京签约的网红,也是珈和同期,因为存在着同赛道的竞争关系,两人并不对付。”
梁沂洲专注时的眼神,沉沉的,望不见底,透着原始的野性,林秘书揣摩他沉默的含义,一时半会没揣摩出,视线随着他瘦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跑,隐约有个敲击的动作,光线太暗,他确定不了,只能斟酌着问:“需要把Clara换成珈和吗?”
这种颁奖形式大于内容,临时改个人选不算什么稀奇事,哪怕改成一个明眼人都觉得是名不副实的水货,当下哄闹过,隔天又是风平浪静的景象。
休息室有投屏,投的正好是颁奖现场的画面,言欢事先从言柠那打听到了这次获奖的都有谁,少了悬念,本就稀薄的兴致这会更是一点儿都提不起来,半捂着嘴打了个哈切,耳朵里就扑进来浑厚的一声:“2024年度新锐网红——珈和。”
她大脑产生一霎的空白,怀疑是不是主持人拿错了台本。
稀稀拉拉的掌声后,珈和顶着灿烂到夸张的笑容上台,紧接着一身利落装扮的言柠也出现了,将奖杯递到珈和手边。
切的近景,言欢没有错过言柠意味不明的神情,心里的狐疑更重了。
珈和对自己这次获奖完全不抱希望,出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提前背好了致谢词,全部都是她写的,洋洋洒洒数百字,语句偶有不通,胜在情感充沛,只是这样演讲般的致谢,被底下与奖项失之交臂的人当成了哗众取宠的笑料。
Clara第一时间冲她的经纪人发火:“你不是说这奖是给我的?怎么变成了那个贱人?”
经纪人也被蒙在鼓里,“我的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吧,这里全是耳朵,被人听到回头就得抨击你没素质了。”
“你要我怎么小点声?是不是那贱人和主办方睡了?凭什么把我的奖颁给她?言总呢?我要去见她!”
出人意料的结果不仅给了Clara当头一棒,也在网红堆里炸开巨大的水花,有质疑珈和根本配不上这奖项的,也有不少平时就看Clara不舒服却又不敢当面同人作对的,趁这机会好好讽了把。
颁奖环节结束后,顶楼另举办了一场晚宴,言欢到那儿就听见一耳朵的是是非非。
“Clara不是挺狂的?这下好了,有段时间没法见人了。”
“公布获奖人前一秒,我还看见她整理了下裙摆,那架势摆明了准备上台。”
“你们说她今晚这身真的是二手婚纱店里租来的?她背后不是有金主吗,怎么,金主还送这么掉价的衣服呀?”
评头论足的这批人和言欢之前遇到的是两批人,说得正起劲,谁也没注意到她。
言欢拿了块小蛋糕,离她最近那女人红唇微挑,笑得不怀好意:“一会我拉个女表子进来。”
没人问是谁,是谁都不重要,草台班子已经搭建好,他们随时随地都能开演。
言欢听得兴致阑珊,离开前她无意识瞥了眼刚才说话的女人,低垂着脸,耳后一绺碎发滑至面前,悠悠然在半空飘荡,玻璃倒映着她妆感过重的脸,手机屏幕也模模糊糊地映了上去。
一眨眼工夫,消息成堆叠加,言欢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起初她没怎么在意,直到她站回到珈和身侧,听她沾沾自喜道:“这群看碟下菜的人,看到我拿奖了,一个个都贴了上来,还非要把我拉到他们的塑料姐妹群里,这么热情,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言欢极快地皱了下眉,习惯性地用下命令的口吻要求道:“手机给我。”
珈和不满她的态度,正要扭头回击,见她脸色阴沉的能滴水,什么话也没了,将手机递了过去。
最早一条消息发生在言欢离开香槟台前的时候:【欢迎我们的年度新锐人物/鼓掌/鼓掌/鼓掌】
跟风似的一串后,这人又说:【姐妹,我好想你,刚才在台下没机会说上话,一会结束了我们去兰园聊聊天?】
言欢还了手机,不紧不慢地说:“把你拉进来群前,我听到她们说——”
她没有拱火的意思,只是在叙述一个珈和被排挤了的客观事实,好敲点她多长一个心眼,别听风就是雨的。
比起那些见谁红就往谁身上蹭的墙头草,珈和更相信言欢的说辞,她的眼神越来越凉,若不是盖着一层浓妆,这会脸色也一定像
打了颜料盘,一块白一块红一块青,异常丰富。
言欢拽住她手腕,截下她。
被那漆黑晶亮的一双眸盯着,珈和的冲动消散一半,站在原地咬牙愤愤道:“果然是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这是把我当成猴耍呢,看我一会儿怎么跟他们在群里算账。”
这算在表明自己不会在晚宴上出口恶气的态度。
言欢到嘴边的话被微信提示音拦截,是梁沂洲发来的,约她在一楼碰面。
“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
“我先生要带我去吃夜宵了。”口吻里的骄矜不容忽视。
珈和啧了声,忽然想起过去穷苦时同何麒窝在十几平米的地下出租屋里互相喂食泡面的情景,神色冷了下来。
出神得厉害,连言欢的背影什么时候消失在视线里的都不知道。
言柠结束攀谈,远远看见梁沂洲站在距离电梯不远的地方,像在等人。
她正要上前,电梯门打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视线聚焦处,正是梁沂洲,不一会,就踩着轻快的步伐停到他身侧,对视间,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