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罗场里狂飚演技by闫桔
闫桔  发于:2024年10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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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阅也觉得这事匪夷所思,让衙门里的捕役去了一趟自己家中。
而另一边的萧煜回到府里后,便倒头就睡。
甄氏和方安一直以为他昨晚宿在萧同晖那边,只有府里的一名家生子奴仆晓得他昨晚夜宿青楼。
那家奴拿了封口费,自不敢多嘴。
之后几天青楼那边都相安无事,这闹剧算是翻篇了。
每年汛期衙门都忙碌不已,这阵子吴阅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因着衙门事多,又到了三年一度的考课,王县令的脾气很是暴躁,不易伺候。
吴阅成日里窝火,又不好将坏情绪带回家中,整个人眼下泛青,没甚精神,清减许多。
沈映蓉瞧着心疼,知晓他的难处,却不好开口让他辞了衙门里的差事。
傍晚吴阅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家,刚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就见衙门的差役来寻。
于是一行人又匆匆离去了。
沈映蓉站在门口,无t奈地望着他们匆忙离去的背影,魏氏皱眉道:“这阵子郎君着实忙碌,脚不沾地的,人也清减许多。”
沈映蓉沉默了阵儿,才道:“也不知他能硬扛到几时。”
魏氏看向她道:“娘子该多劝劝才是,长此以往,把身子累垮了,就得不偿失。”
沈映蓉:“他就是太过固执,衙门里琐事繁多,王县令的脾气又怪,天天涎着脸去伺候,窝囊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魏氏叹了口气,“娘子先用晚膳罢,莫要把自己饿着了。”
沈映蓉点头,进了边厢。
夜幕降临时,忽然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
沈映蓉担心吴阅在外头淋了雨,不愿独自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外头的声响,她连忙到廊下看情形,原是吴阅回来了,一身稀泥巴,被淋成了落汤鸡。
沈映蓉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埋汰道:“郎君怎么折腾成了这般模样?”
吴阅应道:“路上摔了一跤,跌进了田里。”
庖厨备得有热水,沈映蓉当即差人备水供他沐浴梳洗,随即关切问道:“郎君可有摔伤?”
“皮肉伤,不碍事。”
“可曾用过晚饭?”
“用过了。”
沈映蓉怕他受寒,又吩咐青禾去备驱寒的姜汤。
吴阅去泡了个热水澡,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沈映蓉取干帕子给他绞头发。
青禾送来一碗姜汤,吴阅趁热服用。
待仆人出去后,沈映蓉发牢骚道:“你这差事,比朝廷政事堂的宰相们都还忙碌。”
吴阅失笑,解释道:“这阵子汛期,衙门自要忙碌着些。
“汛期关乎江玉县百姓的安危,一点都大意不得。惠娘你也知道,咱们县最容易遭水害。
“王县令怕今年的政绩考课出岔子,影响他的前程,故才这般折腾,待我熬过了这阵子,便会松快许多。”
沈映蓉边绞头发,边道:“我就是怕你扛不住。”
吴阅:“我无妨的。”
夫妻二人说了好一阵儿体己话。
吴阅仍旧坚持衙门的差事,沈映蓉也不好扫他的兴,只能做贤内助,在他需要的时候不拖后腿。
把头发弄干后,吴阅身上有擦伤,沈映蓉找来药膏,用鹅毛上药。
外头的雨时大时小。
这阵子雨水多,湿气重,也亏得他身体底子好,淋了场雨并未染上风寒。
沈映蓉稍稍放心,见他日夜劳累,吩咐庖厨变着花样做饮食,就怕他把身子累垮了。
这天下午,吴阅在白雁村办差时遇到陈乡绅,二人还是在萧府结识的。
当时陈乡绅从一村民家中出来,碰到他,便远远打招呼。
吴阅跟陈乡绅颇为投缘,二人有相似之处,因为陈乡绅也是落第士子。
不过他的运气比吴阅更差些,考中举人时已经四十出头了,之后会试屡次不中,便就此作罢。
两人寒暄了阵儿。
陈乡绅随口问了一嘴,吴阅提起汛期的河务繁杂,一脸无奈之色。
陈乡绅捋胡子,说道:“待熬过了明年,吴老弟便能继续进京会试,万一运气好高中,哪还需像今日这般受人差遣?”
吴阅连忙摆手,“陈兄莫要取笑我,你我皆上过京城,知道那会试是什么情形。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场,想要高中,谈何容易?”
陈乡绅:“吴老弟无需妄自菲薄,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怕前途险阻。
“你如今不过二十六岁,往后还有无限可能,我却老眼昏花了,忘性大,学不进东西,这一生就只能如此。
“吴老弟切莫沮丧,一次会试失利,就试第二次,总有那么一天,定能上榜。”
吴阅应道:“借陈兄吉言,不过我接连三次失利,确实缺时运。”
当即同他议起去年会试上的考题。
两人一番讨论,吴阅说起自己的答卷观点,得到陈乡绅的认可。
二人边走边闲谈。
陈乡绅见多识广,觉得他确实有几分才华,而今却委屈在王县令手里讨生活,实在不易,便随口给他出了个主意。
二人是在萧府结识的,陈乡绅觉得他可以尝试走萧家的门路。
听到这话,吴阅的心思顿时活络了。

第十四章 发妻是块敲门砖
陈乡绅背着手,说道:“这世道,若没有一点人脉,干什么事都艰难,更别提官场上了。”
吴阅点头,“陈兄所言甚是。”
陈乡绅拍了拍他的肩膀,“吴老弟太过老实,我若像牛马一般被人差使,指不定早就找门路了。”
吴阅没有吭声,知道他还有下文。
陈乡绅继续道:“虽说我朝甚少有举人做县令的惯例,但也不是没有,只要有门路,总有法子促成。”
吴阅故作为难道:“可是吴家小门小户……”
陈乡绅做手势打断,“所以才说吴老弟老实,有些机会啊,一旦没抓住,转瞬即逝。”
吴阅沉默。
陈乡绅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稍后二人分头离去,吴阅的心情变得微妙起来,因为方才陈乡绅的话他都听了进去。
在回衙门的路上吴阅一直心事重重,他已经忍耐王县令许久了。
亦或许陈乡绅说得对,倘若后年他再次落榜,岂不还得继续忍耐王县令?
想到这里,吴阅只觉得胸中郁闷得厉害。
先前他跟陈乡绅讨论会试考题,陈乡绅也称赞他的答卷观点,认为有可取之处。
偏偏他落第了。
更让人郁闷的是岳丈也觉得他的答卷观点是非常不错的,可是就是没有被选中。
以前吴阅不服气,接连三次失利后,不得不信时运不济。
倘若第四次又失利呢?
他不愿去想那种未来,更不愿去想继续面对王县令的窝囊日子。
傍晚吴阅下值回到家中,在边厢用饭时心不在焉。
沈映蓉给他盛开胃的酸萝卜老鸭汤,说道:“郎君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吴阅回过神儿,“没什么,许是近些日太过劳累的缘故,有些伤神儿。”
沈映蓉把碗盏放到他面前,又给他布菜,“有时候我恨不得自己是儿郎,能帮衬一把。”
吴阅失笑,连忙摆手道:“那可使不得,若是传出去我断袖,阿娘只怕得急死。”
沈映蓉娇嗔地拍了他一下,“瞎说什么。”
吴阅笑眯眯尝了尝汤,咸鲜十足,非常开胃,他赞道:“今日的汤甚好。”
沈映蓉:“酷暑难耐,郎君又日日忙于差事,都清减许多。阿娘说待到秋冬,得多补补才好。”
吴阅温和道:“家中二老有惠娘照料,我无需为他们费心,着实辛劳你了。”
沈映蓉:“今儿上午我同阿娘说起你的差事,我们都很担心你。”
吴阅:“无妨,我暂且还能扛住。”顿了顿,“若是受不了,自会请辞。”
沈映蓉道:“郎君心里头有数就好。”
夫妻二人难得的吃了一顿清闲饭,饭后吴阅去书房,沈映蓉以为他要温习功课,倒也没有多问。
桌案上的书籍吴阅是怎么都没心思翻阅的,他背着手来回踱步,思绪万千。
陈乡绅说走萧家的门路,他越想越觉得可行。
倘若能使法子打通萧家的人脉,谋得其他县城的县令职位,日后继续会试也多了几分底气。
那萧家在京中何其权贵,萧煜一母同胞的姐姐是贵妃,兄长又是吏部侍郎,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他们这群蝼蚁寻得出路。
吴阅左思右想,越琢磨就越是觉得这条路可行,可是要如何才能攀得萧家的门路呢?
他细细回忆当时萧府设宴遇到的那些人。
那萧煜才来宜州不到两月,与他走得近的自是萧家子弟。
他与萧同晖等人并不熟识,若靠冯云朝牵线搭桥……还是罢了,他拉不下那个脸。
吴阅摸下巴沉思,总归觉得这事不大体面,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黄乡绅身上。
黄乡绅是致仕官员,萧煜到这儿,他曾在春晖园设宴款待。
此人没甚官架子,人也亲和好说话,处事特别圆融,对他们这些士子也很好。
吴阅思虑再三,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决定先走黄乡绅的门路。
拿定主意后,他回到寝卧,问起沈映蓉,打算动用库房里的那支长白山人参。
沈映蓉颇觉诧异,问道:“郎君是哪里不舒服吗?”
吴阅摇头,说道:“我在外头办事,总免不了打点一二,明日你把它取来,跟爹打声招呼便是。”
沈映蓉轻轻的“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那支人参还是公爹吴安雄的朋友送他的,如今动用,自要跟他说一声。
翌日沈映蓉差人把库房里的人参取来交给吴阅,他携了礼盒便出门去了。
沈映蓉把这事同二老说了说,吴安雄很是诧异,却也没有多问。
因为吴阅行事素来稳重,如今他已经接过了家业,担起了吴家前程,作为长辈,自要鼎力支持。
当时他们都以为他拿去送给了王县令,不曾想接手的人是黄乡绅。
今日休沐,吴阅得空去了一趟黄家。
哪晓得t黄乡绅没在祖宅,家奴说他去河边钓鱼了,于是吴阅又去了一趟河边。
致仕的老儿日子过得清闲,又有朝廷的俸禄养着,别提有多快活。
黄乡绅身子骨硬朗,酷爱钓鱼消遣,河边蠓虫多得很,他却不怕叮咬。
吴阅寻来时,黄乡绅今日运气好,得手好几尾河鱼。
家奴在远处守着,吴阅说明来意,家奴忙上前通报。
黄乡绅扭头,吴阅行揖礼。
二人虽没怎么打过交道,相互却认识。
黄乡绅温和道:“这阵子河务繁杂,吴县丞怎么得空来找我这老头子了?”
听到这话,吴阅五味杂陈。
他规规矩矩走上前,再次拜礼道:“不瞒黄公,吴某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黄乡绅同家奴做了个手势,家奴毕恭毕敬退下。
河边一时变得清净,远处时不时传来蝉鸣,黄乡绅指了指旁边的矮凳,道:“坐。”
吴阅依言坐下。
黄乡绅盯着平静的河面,说道:“咱们江玉县地势不好,最易被水淹。
“每年到汛期的时候,便是衙门上下最为紧张的时候。
“千家万户的性命都系在当官的身上,可大意不得。”
吴阅点头,“黄公所言甚是。”
黄乡绅看向他道:“这阵子你们衙门上下辛苦了,老百姓有你们护着,也安心。”
吴阅忙道:“此乃分内之事,不敢邀功。”
黄乡绅摆手,“朝廷三年一考课,若想往上升迁,政绩出不得任何岔子,想来王县令的压力也不小。”
吴阅点头道:“这些日王县令确实承受着莫大的压力。”
黄乡绅捋胡子,这才想起他方才说有求于他,问道:“今日吴县丞来寻,所为何事?”
吴阅连忙起身,再次朝他拜礼,“吴某心有困惑,想请黄公解难。”
黄乡绅扶他起身,“你且说来我听听。”
吴阅再次坐到矮凳上,斟酌了许久,才道:“吴某的事迹想来黄公都清楚一二,实不相瞒,接连会试失利,吴某已无心再战。”
此话一出,黄乡绅不禁笑了起来,指了指他道:“到底太年轻,经不起折腾。
“想当年我入仕的时候都已经四十七岁了,参加过六次会试。你小子也不过三次失利,且还年轻,就气馁了吗?”
吴阅汗颜道:“让黄公笑话了。”
黄乡绅到底混过二十几年的官场,心下已有几分猜测,说道:“你今日来寻,只怕不是来吐苦水的。”
吴阅沉默了阵儿,才咬牙说明来意。
黄乡绅许久都没有吭声,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意味深长道:“你想走萧家的门路,也不是不行,不过萧四郎打小众星拱月,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想要说动他替你办事,可不容易。”
吴阅忙道:“还请黄公指条明路。”
黄乡绅看了他一眼,说道:“上回萧府设宴,吴县丞已经见识过国公府的家底了,你觉得凡俗之物能打动他吗?”
吴阅摇头。
黄乡绅继续道:“那样的权贵门楣,什么东西没见过?”
吴阅犯难道:“吴家小门小户,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黄乡绅笑了笑,想起萧煜才来江玉县,他在春晖园设宴款待的情形,意味深长地指了指吴阅的脑袋。
“倘若你真想走萧家的门路,倒是有法子的。”
吴阅:“???”
黄乡绅:“多动动你的脑子。”
他不愿意点穿,吴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临走时那支长白山人参留作见面礼,黄乡绅不愿收,吴阅说了许多好话,黄乡绅才勉为其难收下了。
老儿今天收获了不少河鱼,给了几条与吴阅,他倒没有推拒。
离开河边,坐骡马车回去的路上,吴阅绞尽脑汁回忆黄乡绅遮遮掩掩的话语。
他说萧煜含着金汤匙出生,不缺凡俗之物,又说自己若真想走萧家的门路,肯定是有法子的。
至于什么法子,却未明说。
吴阅左思右想,家中算不得富贵,只怕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支长白山人参了。
国公府那样的家业,还缺几支参吗?
可是为何黄乡绅却说他有法子走萧家的门路呢?
吴阅百思不得其解。
回到家中,仆人告知沈映蓉去了铺子,吴阅自顾进了书房。
心中想着事,他坐到桌案前,拉开抽屉寻物什时,不经意间瞧见饰盒。
吴阅的脸色一时变得古怪,他若有所思拿起饰盒,打开它,里头的珠花令他的眼皮子狂跳起来。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

那珠花最寻常不过,几乎每家卖女郎头饰的铺子里都有。
它明明轻盈,吴阅却觉沉重,甚至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
先前他已经把这事揭过了,现在后知后觉面对,心中不是滋味。
仔细回忆夫妻与萧煜接触的过往,清溪潭投壶,萧府设宴,还有他不清楚的岩山寺情形。
吴阅阴沉着脸坐到椅子上,他自是信任妻子的,可是萧煜……
那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他声名狼藉,聚众招妓且闹出人命案,传得沸沸扬扬。
而妻子有才有貌,若是萧煜动歪心思……吴阅坐立难安,隐隐意识到黄乡绅为何不明说了。
他吴家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沈氏,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极其出挑的。
吴阅的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白,他直勾勾盯着饰盒里的珠花,仿佛要把它盯出血来。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些疑心一旦滋生,便再难回到从前。
想起萧家的富贵,吴阅既艳羡又自卑,虽然那小子不靠谱,可若他真的有意引诱妻子,她是否能抵抗得了那种诱惑?
春雨园展出的那些画,随便一幅就能保人衣食无忧,偏偏妻子又在绘画上小有才华,很难不受吸引。
吴阅胡思乱想,愈发心神不宁。
他对萧煜起疑,总忍不住把他的动机往沈映蓉身上靠,越想越觉得春雨园的那些画展就是故意引诱妻子的行为。
还有归还珠花的事,明明是一件小事,却非要当面提及,让他犯嘀咕。
萧煜为什么知道那珠花是妻子的呢,如果知道,为何不在岩山寺就归还?
吴阅越想越觉得毛躁,心里头不痛快,随手拿起砚台把珠花砸了个粉碎。
正午时分沈映蓉回来,听到魏氏说吴阅躺在榻上,疑似病了。
沈映蓉进寝卧看情形。
那厮像条死狗一样,病恹恹的,没甚精神。
她坐到榻沿,伸手摸他的额头,并未发热。
吴阅捉住她的手,不大痛快道:“惠娘去哪儿了?”
沈映蓉应道:“去文昌巷的铺子看了看。”
吴阅细细打量她,许是日日相处,看习惯了,今儿细看,愈发觉得妻子被他养得娇美。
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沈映蓉困惑道:“郎君怎么了?”
吴阅:“我家夫人当真生得俊。”
沈映蓉愣住,失笑道:“郎君今日是不是吃错药了?”
吴阅严肃道:“吾妻甚美,不仅有貌,且还有才华,只怕整个宜州都寻不出几位来。”
沈映蓉戳他的脑门,只觉得奇怪,“是不是吃醉酒了,尽说些奇怪的话语。”
吴阅摇头道:“我没吃酒。”顿了顿,试探道,“我打算设宴。”
沈映蓉:“???”
吴阅:“你看我们夫妻二人在清溪潭得萧同晖款待,后来萧四郎也设宴请我们,总不能一直让别人破费。
“我想了想,什么时候设宴请云朝夫妇和萧家的子弟,算是还情,惠娘以为如何?”
说完这话,他目不转睛盯着沈映蓉,试图从她的表情里抓到蛛丝马迹。
遗憾的是沈映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道:“郎君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吴阅压下心中的窥探,问道:“如此说来,惠娘是没有异议的?”
沈映蓉:“郎君在外走动,客往人情之事我自不会插手。”
吴阅沉默了阵儿,才道:“那就这么定了,让我想想设宴场所。”
沈映蓉点头,有些口渴,起身去倒水喝。
吴阅盯着她的背影,心中一番盘算,他打算试探萧煜,就用自己的妻子去试探。
而背对着他的沈映蓉心中有些不快。
上次在萧府,萧煜借甄氏的名义私下里寻她见面,藏着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如今吴阅要设宴请他,她又要如何才能避嫌躲过去呢?
这是一道难题。
夫妻二人各怀心思,头一次默契地选择了隐瞒对方。
宴请的日子很快就定了下来,在五月二十五,东味居。
东味居的名气并没有春晖园大,只是一个民宅院子,主营私房菜。
夫妻二人曾去过几次,都觉得那里的菜品上佳,再加之私密性好,环境也小有情致,体验还算不错。
吴阅亲自写请帖,沈映蓉则负责与东味居那边订宴席制订菜品等事宜。
当吴家的请帖送至萧府时,萧煜颇为欢喜,反复地看了好几遍。
自那日荒唐爬吴家墙头失败后,他规矩老实不少。
那女郎养在后宅,甚少独行,他极难寻到机会与她相处,如t今吴家宴请,他自是欢天喜地。
待到五月二十五那天,沈映蓉有心回避,撒谎说自己要来癸水肚腹隐痛,极不舒服,想让吴阅独自主持这场宴请。
吴阅忙关切问道:“惠娘要不要用药缓解疼痛?”
沈映蓉捂住小腹道:“想来卧床能缓解一些。”
吴阅自责道:“这阵子我光忙着差事,对你甚少过问,真是该死。”
“郎君无需自责,我每每要来癸水前都会隐痛,只需卧床就好。”
“唉,惠娘若不去,我只怕会应付得手忙脚乱,你是知道我的,没有你这个当家主母在场,我多半会出岔子。”
沈映蓉沉默。
吴阅露出为难的表情,卖乖讨好道:“惠娘可否多忍忍,你若实在难受,坐在那儿都行,我只要有你在场,心里头就会踏实许多。”
沈映蓉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夫妻你装我演,吴阅一门心思想把她哄过去,甚没出息道:“你看我都被你惯养成废物了,家中离不开你,外头也离不开。”
沈映蓉被这话气笑了,嗔怪道:“我又不是你阿娘。”
吴阅讨好道:“你是我吴致远的主心骨,不仅是贤妻,还亦师亦友。”
他好一番劝哄,最终沈映蓉架不住他死缠烂打,只得应承下来。
夫妻乘坐骡马车去东味居,它就在隔壁坊,离得不远。
路上两人心情复杂,吴阅既害怕萧煜对妻子生出心思,又隐隐藏着期待,因为只要萧煜有非分之想,则意味着他有筹码走萧家的门路。
同时也矛盾害怕,倘若萧煜有不轨心思,那吴家是护不住沈映蓉的。
那般强势的权贵之家,只怕宜州刺史来了,都得许几分颜面。
若说对方是个要脸的还好,偏偏是个无耻纨绔,能干出聚众招妓闹出人命的东西,能有几分好心肠?
旁边的沈映蓉同样矛盾,她不想跟萧煜有任何接触,给对方可乘之机,但又架不住丈夫的依靠。
更要命的是,她不敢坦白萧煜对她的异心,一来对方没有实质性的举动,二来会破坏夫妻感情生出嫌隙。
再三思虑之下,便把这份不安隐藏下来。
二人前脚抵达东味居,后脚冯云朝夫妇便来了,双方寒暄,气氛热络。
东味居是一所两进院子,闹中取静,里头的景观布局别有情趣。
他家有个规矩,每次接待都只接待一家主客,特别注重宾客们的隐私。
因着这样的缘故,不少公家请客都喜欢在这里,一来清净,二来庖厨手艺不错。
吴阅跟东味居的主人算是熟识,双方唠了阵儿,送上许多甜瓜。
时值酷暑,桌上备下不少解暑的饮子,有酸梅饮,菊花饮,还有葡萄和新鲜的莲子供客人享用。
不一会儿萧同晖等人的马车到了,吴阅前去接迎。
赴宴来的有萧同晖夫妇,萧三郎夫妇,萧五郎和萧六郎等。
他们要么带了妻室,要么带了子女,共计九人。
大家都认识,双方没那么客套,相互寒暄,热络笑谈。
众人聚到前厅吃茶。
莫约到了巳时四刻,萧煜才过来。
小子穿了一袭黛色圆领袍,低调沉稳,不像以前那般花枝招展。
仆人领着他进入院子,萧煜摇着折扇,好奇打量周边环境,布置得还挺讲究。
吴阅携沈映蓉迎了出来,双方相互致礼,沈映蓉眼观鼻鼻观心,绝不乱瞟。
萧煜则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表现得坦然。
萧六郎走到廊下,亲热唤道:“四郎!”
萧煜:“六叔。”
沈映蓉有心避嫌,说去庖厨那边看看,萧煜用余光瞥了一眼。
啧,合着是怕他?
前厅里的萧家子弟们唠着家常话,萧煜性情活泼,跟他们打成一片。
萧三郎还回味那场精彩纷呈的赛马,提起无不激动,吴阅也夸赞一番。
而庖厨那边的沈映蓉听着前厅的笑谈,压根就不想过来,她同东味居女主人唠了许久。
吴阅过来喊她,沈映蓉去到前厅非常拘谨,只陪萧家的女眷们。
萧煜漫不经心摇折扇,故意作死道:“听说前阵子吴县丞家遭了贼,可当真?”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吴阅身上。
提起这茬儿,吴阅也很郁闷,当即同他们说起遭贼那晚的情形。
冯云朝诧异道:“哪个挨刀的这般大胆,竟然偷到公家衙门去了?”
萧六郎:“这实在荒唐。”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开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时他们的视线都落到夫妻二人身上,萧煜理所当然盯着两人看。
也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其他,沈映蓉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某人的视线灼人。
旁边的吴阅一边同他们唠嗑,一边不动声色观察萧煜。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头顶要泛绿了。

十八岁正处于叛逆的青春年纪,少年郎的仰慕来得炽热,缺乏遮掩。
因着没有经历过情爱,不懂得含蓄,眼里只有最纯粹的小欢喜。
那种小欢喜压不住嘴角,总会在不经意间显露出来。
那时萧煜的眼里仿佛藏着光,是真心实意感到高兴。
对面的沈映蓉垂首回避他的视线。
旁边的吴阅心情复杂,因为他也曾像萧煜那般对一个女人动过心。
与沈映蓉的这段姻缘,全仰仗他主动。
最初的时候他也像那毛头小子一般,看到佳人会心情飞扬,嘴角情不自禁挂着笑,眼睛也会变得明亮。
只不过成婚三年,对方已经成为了生活里的习惯。
那种迫不及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老夫老妻的平和安宁。
而今天,他在萧煜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吴阅心中五味杂陈,他庆幸的是妻子没有回应对方的热情,是忠诚于他的。
可是又纠结,因为萧煜的表现让他意识到有机会走萧家的门路——送上沈氏讨其欢心即可。
三人各怀心思,沈映蓉回避,吴阅静观,萧煜进攻,其中的微妙只有各人自知。
好是在苏二娘有悄悄话要同沈映蓉说,把她叫到厢房那边,总算能松口气。
待到正午时分,庖厨备好菜肴,陆续传菜,用的是流水席。
人们去偏厅净手入坐。
今日吴阅夫妇做东,自然坐到主位,其余则按身份两侧依次落座。
传菜从主位开始,婢女送来五份头菜,有腌渍藕带、苞、糟蟹、脆琅玕和柳叶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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