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没回过神,听那人?声音从前面懒洋洋地荡回来:“不过来带路,等我自己导航?”
别?枝顿了顿,“……哦。”
第22章
廖叶发过信息,说了她今晚不?回家的事?,所以别枝也不担心被撞见,直接打车回得老社区。
计程车在社区外停下。
下车后,别枝望了眼大门外亮晃晃的便利店,迟疑了下:“你要不?要……”
“什么。”庚野插袋停在她身旁。
“算了,”别枝改口,“你稍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嗯。”
庚野眼神?微晃,但?问也漫不?经心,“要我陪你一起么。”
“不?用。”别枝立刻拒绝。
像是生怕他会跟上来似的,女孩几?乎是一路小跑,朝着便利店过去了。
庚野站在路灯下,百无聊赖地撑着长?腿。
等的时间比想象中略久了些,中间有想上来搭讪的,但?也被他那副“莫挨老子”的冷漠给震了回去。
在庚野抬腕看表,几?乎要怀疑别枝是偷偷跑了的时候。
他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像是某种意料,庚野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便利店,才拿出手机,点开屏幕。
【木支】:你尺寸多少?
“……”庚野,“?”
十秒后。
尴尬地站在便利店店员小姐姐和一整排男士内裤货架前,别枝猝不?及防地接到了庚野的语音通话。
她连忙接起:“……喂?”
大概是今晚夜色像春水一样温吞,连渡过几?厘米的风里,从手机里传出的女孩的声音都听得人心口柔软。
但?这也掩盖不?了她的“罪恶”。
庚野抬手按了按微微抽跳的眼角,免自己心绪难平还让人察觉。
便利店里。
别枝从耳旁拿下手机:“是不?是拨错了……”她小声咕哝着,不?确定地戳了下屏幕的音量键,将它拉高。
下一秒,就听那道低哑慵懒的男声勾着嘲弄语气?,在寂静的便利店里响彻:
“你让我在外面等这么久,就为了进去挑避孕套?”
别枝:“……”
别枝:“?”
别枝:“?????????”
便利店里如风雪过境般死寂。
几?秒后。
售货员小姐姐扭过上身,默默抬手,捂住了嘴巴,然后背对别枝的肩膀开始抽动。
面红耳赤的女孩狠狠按下了挂断键。
庚野拎着手机,懒懒叠起长?腿,靠在路灯前。他正载着满肩昏黄灯火平复心绪时,手机就再次震动。
【木支】:我、是、问、腰、围、尺、寸!
庚野微怔了下。
像是从这一片标点符号间,窥得屏幕后女孩恼红欲滴的脸颊,他不?由失笑了声。
【Moon】:词不?达意,你怪谁。
【Moon】:104,73,92
收到信息,别枝难得有点手忙脚乱地扣下手机,把中间的腰围报给了售货员小姐姐。
对方?刚忍住笑,闻言有点意外:“一米八五的身高,腰围竟然才73公分?你男朋友一定很瘦吧?”
别枝想了想不?久前完全将她纳入怀里的某人的宽肩,摇头:“他只是腰比较瘦。”
“哇哦,公狗腰哦。”
售货员小姐姐调笑地蹲下去给她找货号。
大概是那句避孕套的威力不?减,别枝刚刚降温的脸颊,在这一句调侃之后,立刻有回升的迹象。
早知道……
早知道这样,她才不?会因为怕他花钱,而自己一个人跑进来买。
等挑好了型号,到了收银台,小姐姐眼神?暧昧地朝别枝示意了下柜台前那一排排五彩斑斓的罪恶小盒子们?。
“真?的不?顺便带一盒吗?”
“……”
耳尖都沁透了红的女孩:“不?用了、谢谢。”
结完账后,别枝绷着没表情的脸颊,抱着怀里的塑料袋,逃似的走出便利店,快步回到了庚野面前。
然后她举手,把袋子往那人胸膛前一推。
庚野下意识抬手,擦过她腕心,截住了女孩手一抖就差点掉下去的袋子。
他低头一看。
白色透明塑料袋里只有一只方?形盒子,不?过比他想象的东西要大了一大圈。
盒子上面还印了个只穿着男士平角内裤的外国裸'男。
庚野轻一挑眉,漆眸追向?前,别枝睖了他一眼后就没表情地绷着脸儿,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借着路灯的光,依稀得辨她微微泛红的耳垂。
“……”
庚野低头笑了声。
长?腿撑直,他从路灯前起身,懒洋洋地跟了上去。
盒子里的塑料袋摩擦着夜风,生出叫人心恼的窸窣响声,别枝努力走得很快,但?身旁那人腿长?优势也天?生过分,总是抄着口袋就能轻轻松松跟在她旁边。
直到到了单元楼,进到楼道内。
别枝走在前面。
第一个拐角时,两人目光撞上,别枝刚要挪开,没料想就被那人隔着老式金属栏杆,一把攥住了手腕。
她几?乎跌进他怀里——却又被栏杆恰到好处地,拦在了最危险的咫尺之距。
别枝扬眸,顾不?得再藏绯红的脸颊:“庚野!”
“凶什?么。”他懒声慢调地应。
楼道里四?下无人,老旧的感应灯又瓦数很低,灯火熹微,别枝终于?可以把憋了好久的话出口:“……售货员都听到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在便利店里有多丢人?”
“怪我么?”
“当然怪你。”女孩杏眼都睁得圆,脸上更是少见?的近乎艳丽的绯色。
庚野眼神?暗下,像釉染上墨意。
须臾后,他却笑了,左手拿着她,右手捏起盒子,似笑非笑地问:“那这个是什?么意思?”
“换洗用啊,”女孩微恼的字音几?乎要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说了我会负责的,总不?能让你进去花钱。”
“哦,原来是为了替我省钱。”庚野含笑,像是无意又轻易地戳破了她的小心思。
别枝微慌了下。
她怕他的自尊心会介意这种“照顾”。
然后就听那人嗓音复起:“要换洗,只买这一件?”
别枝不?解:“一条不?够吗?”
她下意识低头往下看。
难道他有穿两条的奇怪癖好?
庚野气?得低嗤了声笑,指骨松了她手腕,就势抵住了女孩的下颌,将她的脸扳平回来。
“往哪看呢。”
“……”别枝回神?也察觉不?妥,但?嘴硬,“谁让你先问奇怪问题的。”
“我的意思是,”
庚野停了停,声音低下去,倦懒里莫名缠上点色气?:“你是打算,让我在你家洗完以后,只穿这一件?”
别枝:“?”
她看了眼他手里的盒子。
盒子上的外国男模。
又看了眼庚野。
运转过于?迅速的大脑,下一秒就在她脑海里,把盒子图片上的裸'男换了男模。
还是104/73/92的“男模”。
别枝:“……”
一晚上的恼羞终于?成了怒,别枝啪地一声拍开了庚野捏托着她下颌的手,面无表情,扭头上楼。
庚野低眸笑了,抬腿跟上。
重归空落的手垂在裤旁,指腹无意识地轻摩挲过,像是要将上面还残留着的肌肤温度熨进每个毛孔。
直到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十分钟,别枝还在阳台上,对着那两套挂起的衣裤为难。
她有个习惯,无论是不?是立刻要穿,买回来的衣服都要先洗一遍——前天?她难得早下班,就把两套衣裤都洗了,放在阳台上挂了起来。
给他拿哪一套好呢。
别枝一会站在左边,一会站在右边,端详了半天?都没拿定主意。
她更喜欢深蓝色衬衫那套,是和庚野那天?去山海大学时几?乎一样的款式。
半开扣款的外衬衫,领口深V敞开,冷白锁骨下压着黑T内衬,衬衫尾摆会松垮堆叠到他紧瘦的腰腹处,又被皮带利落地束紧,然后从两边拓下修挺凌厉的裤线——
最衬他身上那种骀荡又松弛的性感。
可如果选了这一套,那她要拼上十分力才能藏住的,她对他的感情和情绪,不?就昭然若揭了吗?
别枝握住了自己伸过去的手,终于?还是转向?了另一套。
与此同?时,浴室里。
淋浴花洒被关停,浴室玻璃门推开,氤氲的水雾争相涌出,一具冷白清拔的身体从中踏出。雾气?凝作水珠,从他湿漉漉的黑发汇下,成滴,划过了流畅又起伏分明的薄肌。
他停在门后。
腿前搁着一只小小的木方?凳。
从上到下,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大浴巾,毛巾,还有那个刚买来的方?形盒子。
庚野拿起那条厚重的浴巾,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水痕,就将它系在了腰腹下,打了个结扣。
庚野拿起毛巾擦头发的工夫,听见?别枝的声音从门外隐约传回来。
“吹风机在镜子后面。”
“……”
湿漉漉的碎发被修长?指骨随手拨开了,露出清厉的额头,庚野抬眸,观察了一圈面前离墙不?远的镜子,抵住镜子边沿,往外施力。
镜子还真?是能打开的,像个柜门一样。
难怪洗手池台面如此干净,只有一瓶洗手液在,原来是将所有洗护用品都收纳在了镜子后。
庚野一眼瞥见?中间的吹风机,刚要去拿,他擦头发的手掌兀地一停。
伸出去的那只手也僵在了半空。
几?秒后,它缓缓垂下。
从牙刷到漱口杯,完完整整的两套牙具,并排坐落在收纳柜里。
庚野攥着毛巾,垂手,眼神?沉涩滞讷地在整个洗手间里转过,最后落在了门后的墙角。
毛巾架上。
一粉,一灰,两条毛巾亲密地挨在一起。
“——”
浴室里蒸腾的水汽,仿佛一刹那就降温到冰点。
庚野缓缓扣上了镜子门。
模糊不?清的镜面里,青年一点点压低身,扣住了洗手台的边沿。湿潮的碎发拂落,遮了他眉眼。
低折起的指骨用力到苍白,死寂无声地压着,仿佛要扣陷进大理?石台面中。根根指骨垂连,从手背到手臂,冷白脉管与青筋凌厉蜿蜒地绽起。
像将倾的堤坝在截一场势若天?崩的山洪。
它们?本该被他压下的。
如果不?是那突然响起的叩门声。
“笃,笃笃。”
洗手间外。
别枝挽着另一套棉麻质地的森系休闲款,开口:“我拿了一套洗干净的衣裤给你,是放在门外,还是你接一下?”
“……”
浴室里死寂。
别枝微怔,不?解地看了眼门上那条细窄的磨砂玻璃。
就在她以为庚野大概是没听见?,准备在门外把手上挂起衣裤,忽然,面前的浴室门从里面拉开了。
几?公分的一条缝隙,带着沐浴乳清香的水雾便扑面而出。
是种玫瑰的味道。
和市面上那些不?同?,这款沐浴乳,别枝从第一次闻见?时就非常喜欢,将它打起的泡沫捧在手心,轻轻嗅闻时,就像是捧了一大束新鲜欲滴的玫瑰。
只是,她自己用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样蛊得人心跳都加速。
别枝微绷起脸,正要开口。
“……谁的。”
“啊?”
别枝怔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刚洗完澡,那人的声音在浴室被水雾蒸蔚过,是一种沙哑又磁性的低沉,沉到饱坠,堕底,和他平日里的情绪都完全不?同?,倒是有点像……她和他重逢的那一面。
没来由地,别枝心里泛起一点不?安。
她下意识要退离:“我把衣服挂在门外,你等下可以自己取——”
变故在她将挂衣架探向?门把手的那一刹那。
原本只开了一条缝隙的浴室门,忽然洞开。
门后从水雾里探出一条修长?有力的臂膀,将她猛地拖入了氤氲的浴室。
“……!!”
别枝猝不?及防,眼眸都睁大了。
浴室门带着狠厉的风在她脸旁刮过,然后一声巨响,合上,下一秒她就被攥着腰,死死抵在了还震颤不?已的门后。
“庚……野?”
别枝有些懵了。
近在咫尺,冷白眼睑被血色沁斥得薄红,是别枝从未见?过的骇然。
而眉下那双漆眸如墨炬。
他眼底的火像就要烧进这水雾淋漓的浴室里,灼上她发丝衣裙,将她焚烧成灰。
别枝从未见?过这样的庚野,陌生到让她顾不?得对方?此刻半身湿裸的状态:“你怎么突然——”
“既然已经和你男朋友谈婚论嫁,甚至,同?居……”
那人喉结颤栗,吐出的最后两字像沁着血腥气?:
“那为什?么还要带我来。”
“……”
别枝下意识望了一眼镜子后。
她想起来了,那里放着她和廖叶两个人的东西。
这一刻,在庚野的情绪爆发面前,本能毫无悬念地胜过了理?智,她想都没想就摇头:“我没——”
庚野却在这一瞬狠狠捏住了她手腕,逼她将手里的衣裤拎起,他冷漠低眸:“这又是谁的衣服?不?像你男朋友的风格,还是哪个跟我一样被你带回来的前男友?”
手腕上的痛意被她的痛觉神?经放大,别枝一瞬就疼得哑了话声。
理?智也在剧痛里清醒回笼。
她咬住了唇角。
……不?能说。
不?要靠近。不?能在一起。
他会知道她的病,他会同?情她,怜悯她,兴许还会因为可怜她而跟她结婚。然后像父亲和母亲那样,相见?两厌,厌极生恨,最后回忆起那个在病中形容枯槁、精神?崩溃,最终却还是可怜地死掉了的女人,他只会有泛起厌恶的眼神?。
他会像别广平那样,以最快的速度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然后用别的女人和孩子的存在,抹消掉她留下的一切痕迹。
他会恨不?得从来没有遇见?过她。
那是和死亡一样,最叫她惧怕和绝望的结局。
“……至少,衣服不?是别人的。”
别枝压平呼吸,抬眸:“衣服是挂在阳台防贼的,没人穿过。我今晚带你回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解决我给你带来的麻烦和后果。”
她的轻声像是将浴室的水汽压作了雾滴,沉重而令人窒息。
在那片死寂里,庚野忽地笑了。
“哦,没有别的意思?”
漆眸从额前碎发间撩起。
他哑声重复着,冷漠,又刻薄至极:
“那你何必还要发个求助帖子,昭告天?下——说你想包养我?”
“……那个帖子,我明明早就删了。”
从不亚于五雷轰顶的惊愕里,别枝一点?点?回过神?,涩声问:“你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重要么。”
庚野声线沙哑。
像冰水浇洒过烧得通红的烙铁,冷漠在他字里行间凝结,又在他眼底炬火似的滚烫漆黑里蒸挥作烟。
别枝终于还是扛不过那个眼神的拷问。
她颤了下眼睫,别开脸:“那是别人的答案,不是我?说的。”
“有什?么区别?”庚野放低了声,像嘲弄又刻骨,“你多聪明,多了解人心,你出去留学整整七年不回,学的不就是这个?在发出那个问题前,你没想到?过最可能的回复?”
“……”
别枝望见洗手?台上方,水雾模糊的镜面上影绰着?两人氤氲交叠的身影,像无比亲密,又像远隔天?堑。
她阖了阖眼。
没什?么可解释,也不该解释。
这就是报应吧。
借着?“朋友”的名号,她情不自禁又自欺欺人地亲近他,大概是命运都觉得她厚颜无耻,才跟她开起个荒诞玩笑,叫她从沉沦里清醒,叫她找回自知之明。
所?以说人的一切痛苦,都来源于贪恋和觊觎无法得到?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不可能属于她。
就潇洒一点?放手?吧。最后一次,彻底点?,推开他。
别枝想着?,轻笑了下,她转回来,仰眸望着?庚野:“我?是没有想过包养。”
庚野捏着?她手?腕的指骨一颤。
近在咫尺,女?孩声音冰凉,唇角浅勾的笑也一样。让他觉得熟悉,要将他拉回到?七年前那场冰冷的夜雨里。
庚野喉结沉滚,眼尾抽跳:“……闭嘴。”
像某种默契的意料。
但拦不住她,他听见她平静地继续,声线干净利落得比过凌迟他的刀:
“包养是长期关?系,我?不想要。”
“——”
庚野松开钳制她的指骨,将她拉近自己,她身后让出了足以拉开门的空隙,然后他握上门把手?,压下。
下一秒就会把她推出去。
可还是没来得及。
暧昧迷离的水雾里,裸'着?半身的青年忽然僵在了那儿。
死寂过后,庚野低眸看向腰腹前。
“我?不喜欢长期,”女?孩纤细葱白的手?指不知何?时轻搭上他浴巾结扣,“不如一次一结怎么样?”
她贴近他,微微仰起细弱的颈。
全?然不在意她的长发和薄衬衫被他身上水滴沾染,又洇开暧昧至极的半透明水痕。
像是不知死活就敢接近庞然巨物的幼小的兽类,气息轻得可以忽略,可每一下拂落在他没有任何?衣服遮蔽的上身,都像滚烫灼人的烙铁。
“反正你过得也不好……我?给你钱,你给我?睡。我?们各取所?需啊。”
她轻飘飘地说着?。
搭在他腰腹前的浴巾扣上,她指尖小蛇一样游过,像下一秒就要将它勾开。
那人脉管与青筋绽起的手?骤然抬起,就在这一刻死死捏住了她的:“别、枝。”
痛觉铺天?盖地,一瞬就剌红了别枝的眼眶。
但她咬牙忍下了。
“……原来你不喜欢这样,是太快了吗?那先从接吻开始,好不好?”
等不到?庚野的其他反应,别枝将心一横。
她踮起脚尖,凑过去亲他。
那人太高,如今又一点?都不会弯下腰迁就她了,就直挺挺站在那儿,她连他下颌都够不着?,只能微咬着?牙,心一横就闭上眼去亲他的脖颈。
看不到?,大概失了准头。
她亲在了他凌厉凸起的喉结上。
甚至算不上亲,最多是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点?,就被猝然爆发的庚野扣回门前——
“你、想、死、吗?”
压到?近在咫尺的脖颈上青筋暴起。
字字切齿又刻骨,鼻息间都像是野兽似的滚烫又叫人窒息的血腥气。
别枝却顾不得,她挣扎,憋得微红的脸颊被迫仰起,根根分明的睫下尽是湿漉欲沾的泪。
“咳——”
她又疼又呛,忍不住拿指尖去掐他攥在她颌下到?颈部的铁箍似的手?掌。
其实在她掐上去之前,在庚野望见女?孩翕张的唇间的舌尖,痛苦得溢上泪迹的眼睫,琥珀色眸子里的惊惶与哀求——早在那一刹那,他就已经本能地松开了指骨。
“咳咳咳……”
别枝没察觉,只觉得获救,蹲下去就扶着?颈咳起来,顺便将方才疼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泄了洪,肆无忌惮地叫它们顺着?打湿的睫羽坠下。
她又气又恼,她不知道庚野会这么大的反应,如果早知道,她怎么也不会这样激怒他来自讨苦吃。
对别人也只是一句“脏”,到?她这儿,竟然直接就是想要她死了。
她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庚野这个狗!
别枝一边疼着?咳,咳着?哭,一边在心底委屈地把人骂了一千遍。
兴许是将入初秋,在这样的深夜里,浴室内的水气都跟着?凉下来。之前几滴弄湿了别枝衣衫的水痕依旧贴在肌肤上,叫她微微发冷。
不知道过去多久,咳声和眼泪终于平息。
别枝蹲得腿都麻了,而身旁站着?的青年好像也就当她死了一样,不管不顾,漠不关?心。
她难受得这样厉害,他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看来是彻底厌恶她了。
别枝想着?,蔫耷着?眼,双手?擦掉眼泪,扶着?膝盖一点?点?把自己沿着?墙根前顺起来。
她压低不想和那人对视的视线,就掠过了他浴巾下修长的腿,直到?——
别枝的眼皮忽跳了下。
她不太确定,余光往回扫了扫。
浴室里灯光明亮、炽眼,浴巾也雪白,于是折角下的阴影就会特别明显。
连厚重的浴巾都压不下的的,那处骇人的反应。
别枝有点?吓住了。除了哭得沁红的眼圈和微翘的鼻尖,她脸颊都褪了血色,唇尖也抿得发白。
庚野似乎察觉什?么,漆眸懒懒挑来。
她哭了太久,久到?足以那些暴风雨似的情绪悉数压进了深不见底的海面下,久到?他站在那儿,骤然松弛下来的情绪都跟着?漠然,厌倦。
可是这么久,却还是没能让他将欲'望也平息下来。
庚野冷睨着?让他压枪无果的罪魁祸首,她惊慌的眼神?装得似真似假,难以分辨。扎起长发而完全?'裸'露的细白的颈上,烙着?他指骨分明留下的红痕。
而他的视网膜里,好像也还残留着?刚刚她蹲在他腿前,哭得纤细颈子跟着?在宽松衬衣领口内一抽一抽的画面。
‘……操。’
庚野阖了阖眼,无声而狼狈地骂了一句。
别枝突然觉得那块阴影又加了一圈,吓得她本能抬起视线,想要从他身前逃离。
只是紧跟着?,她再?一次停住了。
女?孩眼眸忽颤了下,指尖探向庚野腰腹。在系起的浴巾上方,他紧瘦而肌块清晰的腰腹前,有一道很长的,没入浴巾下的疤痕。
七年前她离开时还没有的,他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疤,它会很深吗?
别枝越想眼神?越颤得厉害:“这是什?么,你什?么时候——”
刚伸出去的手?腕,再?一次被那人冷白指骨一把捏握住了。
“别枝,你真觉着?你还有资格碰我?么。”
耳边那人声音低哑,性感,却又透着?刺骨的冷意与嘲讽。
“我?只是担心……”别枝打了个磕绊,又忙改口,“毕竟,我?,我?花钱。”
庚野冷冰冰地嗤了声,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她的手?腕甩开:“想跟我?当炮友,让我?做你随时能领回家里消遣,听见你男朋友或者老公?回来,就要躲起来的见不得光的情人?他一出差,我?就要被你召到?这儿私会?”
别枝哽住。
反正他又不会做,也不用挑得这么直白。
“这种要求你也有脸提,怎么,你以为我?还是当初可以被你随意玩弄的一条狗吗?”
庚野说着?,将上身压下来,最后一句附在她耳边,冰冷地嘲讽:
“你做梦。”
别枝听得有些懵了。
她当初什?么时候把他当——
掉在女?孩脚边的衣裤被庚野弯腰,捡起,他拉开她身旁的门,把人推了出去。
“砰。”
门在身后重重甩上,像厌恶至极。
空气里蔓延着?那人冷漠又刻薄的语气:“被你弄脏了,我?还要再?洗一回。”
别枝僵在洗手?间外,站得腿都麻了,身后浴室里的水声还是没停。
她只能挪去客厅,靠在桌前坐下,心绪昏乱又抵不住地犯困。
漫长的水声像催眠曲。
别枝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臂弯睡了过去。
直到?洗手?间的门再?次拉开。
“……!”
浅眠的女?孩骤然惊醒,绷直了单薄的脊背,琥珀色的眸子紧张地盯着?拐角后。
直到?那人湿潮着?漆黑的发,懒眉耷眼地从浴室里出来。
身上是她买的那套新?衣裤。
由他穿着?,比她想象里的还要好看很多。
只是和她想象中的骀荡不羁的笑不同,此刻那人从发丝间滴下的水痕里,都透着?种懒恹又躁意难纾似的沉郁。
松散的棉麻薄款外套敞着?,露出大片凌厉的锁骨线,像青山隽秀绵延,又被两条黑色绳线斜穿——之前不知被他搁在了哪儿的绳坠如今又挂回了脖颈下,黑绳拉曳着?水痕,透出一种肖似主人的性感。
别枝就那样出神?地看着?,直到?庚野走?到?她面前的桌旁。
他抬眼望她,本就深的眉骨眼窝,此刻更叫从他头顶打下的灯光,釉上一层难辨的翳影。
眼底情绪看不分明,像是冷漠,又像还深埋着?什?么。
他看了她许久。
久到?别枝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她张口,想要说话。
却被那人提前察觉。
庚野懒恹地垂下了眼:“别枝。”
“从今天?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妄图像勾引其他人那样、再?来招惹我?。”
“……”
并非意料之外的回答。
但即便早想过,别枝还是下意识地屏起呼吸,胸口微微窒闷。
作戏要到?底。
她勉强自己牵起个笑,像个尽职尽责的提线木偶,滑下高脚凳,绕过桌角,走?近他:“可是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真的不试——”
庚野没有给她说完的机会。
像是最后一点?耐性都被厌恶消耗殆尽,他不留情面地拔起长腿,在她近身前就绕过,擦肩。
那人头也不回地走?向玄关?。
别枝的笑停在了唇角。
然后像枯萎的花瓣,一点?点?耷下去。
她听见玄关?的防盗门被拉开。
“这种情况再?敢有一次,”
夜色贯穿门窗,带着?初秋的冷意呼啸而过,将那人最后一句低哑沉冷的声音吞没:
“你会被我?‘弄’死。”
绿茉莉餐厅,午市。
“我靠——咳咳咳……真让他、让他看见那帖子了啊?”于雪涵连呛带咳,满脸通红都顾不上,震惊地抬头。
对面女孩没精打采地托着腮,眼?睫蔫蔫耷着,闻声拿两根指尖抽出一张纸巾,轻飘飘递给了于雪涵。
“嗯。”
空了的手?回来,把吸管往上拔了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