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豪赌之下,大部分正常的统治者,其实都不会那么喜欢发动战争,除了特殊情况,很多时候统治者发动战争的目的,都是为了给自己和利益团体争取更多的好处。
从这个角度来说,孙权发动战争,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打不赢,而且自己很大可能必死的战争,打它干嘛?!
分明就是老寿星上吊——
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而领头上司不想打,对周瑜来说也是件好事儿。
更容易劝啊!
“至尊忧虑并无过错。”
他点了点头,道:“此为天不助至尊,而非不战之罪,毕竟,人力何以胜天?”
说着,周瑜从带来的箱子中取出平板,继续说道:“至尊请看,这是后世的造物,能够留影,也就是将那‘**’试射的过程留存在这叫做平板的匣子里,您可以亲眼一观,此物绝非人力可敌。”
听周瑜这么说,孙权确定了他的立场,不过这也算是和他相和,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注意力也很快被那突然亮起来的黑色薄匣吸引过去。
人类能力会被约束,但想象力不会,更早之前,古人就已经幻想着鬼神能够做到千里传音,留影自然也不在话下,孙权自然也听说过这些。
信不信不重要,但有这些与周瑜的信打底,看黑匣子内那缩小了数倍,和真人一模一样,发丝分毫可见的人后,他也没被吓得当场失态,只是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极为镇定的往下看。
平板内留的影是在一处操场,看起来正处于中午,日头正晒,整个场内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但地上却不是杂草丛生,反而像是被无数车辆反复压过一样,到处都是压出来的车痕。
那发射‘**’的‘炮车’很快出现,对照着人比较,并不算大,只是比较长,大概有一丈多,比不上投石车,但一眼就能辨识出它是由钢铁铸成,周围的部件更不知道怎么连接在一起的。
这就足够可怕了。
大家的科技水平其实都差不多,木制的投石车有了模样,匠人就有能力仿造,但这么一条钢管,谁知道它怎么浇筑的?
连仿制都做不到,那可真是……
“方位确定——”
“校准——”
“发射!”
脑中思绪万千,耳边却传来清晰可闻的女声,伴随着一句铿锵有力的‘发射’与‘轰隆’声响,整个平板忽然白成了一片,又迅速回归正常,在这刹那,一道身影猛的从钢管冲出,以远超箭矢的速度,迅速朝远方飞去。
也不知道这影是怎么留下来的,画面一直追着这像箭却又不是箭的物什,直至它彻底击中目标。
那是应该是特地搭建起来的房屋,还很新,由土夯制,极为结实,即便是投石车,也顶多只是在墙上留下印子,又或者把屋顶砸穿了个窟窿,但这‘**’接触的瞬间就猛然炸开,伴随着窜天的烟云和火光,巨大气浪的将周围栅栏全部吹倒,瓦片碎石横飞……这可怕的景象让孙权立刻倒吸一口冷气。
此物与天雷何异!
烟尘逐渐散去,整个房屋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到处都是大火,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在**,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让孙权沉默良久,最后那点不甘与对周瑜的不满,也终于消失了。
他出言问道:
“刘备的条件是什么?”
打包卖掉这些主战的世族还真不算难,尤其是他们现在正如此积极的游说孙权发起战争,在有电台可以联系刘备,而这些世族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谋划更加不会有什么破绽。
通过电台与刘备敲定各自的条件以及过程,送走周瑜,孙权极为疲倦的坐在了席上。
如此大起大落,当真是梦幻啊!
周身飘飘,神情恍惚,不知今夕何昔的孙权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收拾好心情,他看着周瑜留下来的平板,忽然伸手,按照对方所说的操作,再次打开了它。
视频的界面已经退出,现在是一张海景图片,那波浪雪白雪白的,看起来极美,上方还有几个方形图案,底下有字,可惜他不认识,好在,周瑜还留了一份‘操作手册’。
这是刘琰特制的,图像版手册,有简隶字对照,还有具体的操作功能,对照着这些,孙权很快摸索出来了时间、计算器,定时,备忘录,拍照等功能。
研究着研究着,孙权看到了红黄黑三只鸟头。
“愤怒的小鸟?这是什么?”
见操作手册上除了名字外,什么都没写,孙权不由得心生疑惑,伸手打开了它。
然后孙权就熬到了半夜。
“家主烦忧更重了,前些时日还招姐妹我们去解闷,现在竟一人独眠小半个月有余,实在是让人担心……”
“连往日颇受宠爱的桃夫人如今都不肯见……”
“我等皆是妇人,也无法替家主解忧……”
庭院中,孙权的妾室聚集在水池边,满面愁容的互相说着近日的情况。
带着几个持刀武婢策马归来的孙小妹脚步一顿,忽然对身后人说道:
“我要去见兄长,你们不必跟随。”
持刀武婢们微微垂头应下:“是。”
孙小妹独自一人快步从廊下走过,到达孙权书房门前,看守的仆人直接拦下了她:
“七娘,家主此刻不在书房。”
“喔?”
孙小妹微微皱眉,随即又很快放松下来:“那兄长现在去了哪里?”
仆人摇头:“是去前院见臣下,要等些时间才能回来。”
“那我在这里等他。”
书房会存不少重要的书信,别说外人,甚至非事件相关的人都不能看,孙小妹自然不会强行进去,知晓规矩的她在廊下站着等,而看守也没有阻拦。
只是了那么久的骑马,又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腿脚着实是有些酸疼,孙小妹难免有些焦躁,她左右踱步,忽然透过窗格的缝隙,看到了案几上平铺的黑亮‘席子’。
但那绝对不是席。
如此光泽又看不出实际用途的造物,只有可能出自荆州。
问题来了。
为什么兄长的书房里,会出现它?
顶着两个黑眼圈,孙权略有些尴尬的坐在席上,问道:“七娘过来寻我,是有何要事?”
孙小妹看向对方:“兄长不知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吗?”
“此事是我有意为之。”
提起来这些,孙权心里就烦,一点儿也不想多谈,下意识开始敷衍:
“唉,你尚在年幼,又是一妇人,不知政事,就莫要多说了。”
这话同样让听的人烦闷。
“兄长。”
不想跟兄长吵起来,孙小妹垂眸,尽量放缓语气说道:
“我与母亲都是妇道人家,不像男子那般能建功立业,可再怎么说,我终究也是孙家女,兄长荣,我也荣,兄长……我与母亲也好不到哪里去,若兄长有需要小妹的地方,还请直言。”
“咦?”
孙权挑了挑眉,收敛起敷衍的姿态,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小妹。
她年纪其实不小,十七岁了,以过往早婚的传统,甚至都可以做两个孩子的母亲,不过如今世道太乱,婚事也出了变故,以至于耽搁下来,至今还未许人。
但要说这个年龄够大,那也算不上,生理上的成年和能力上的成年完全是两回事儿,后者是要时间学,要人带着锻炼才能积累下来的,不然,过往为何要等男子二十岁左右才加冠,要三十岁才能‘立业’?
更不要说男女有别,两人还相差了近十岁,接触实在是少。
不过都是一家子人,男的靠武猛在乱世积累起步资金,又夺得这么大地盘,女的自然不可能养得柔柔弱弱,相反,个个同样是极为彪悍,不仅身边有武俾防身,自己也是善使刀剑的好手。
有种一言不合,就要暴起杀人的……美。
反正过往孙权看着挺顺眼的。
毕竟,这是孙氏一族在乱世中实践出来最有效的发家之路,很难不形成路径依赖。
可惜随着地位的提升,孙权发现,靠武力越来越行不通了。
必须有脑子,善容忍,才能坐稳江东,甚至是应对接下来的变局。
可偏偏自己儿子就没有能有好脑子的,甚至连起家的武勇都没了!
这就很糟心了。
倒是小妹虽然也善武猛,却不是暴躁易怒的性子,反而还能这么劝他……
“倒也不是没有。”
思量着天师与现在的荆州,以及孙家的未来,孙权慢慢开口道:
“七娘,你可愿去荆州,如男子般建功立业,博个封夫荫子,光宗耀祖?”
“嗯?!”
原本还镇定的孙小妹瞬间睁大双眼。
人总是要积极求变的。
其实小妹不是多合适的人选,她太年轻,过往又从未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如何担当起家族起兴的重任?
但投资未来,总要先打钱给了投资再说,这就像种子种下去才有可能收获,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族中蹦出来能人,那就是做白日梦了。
虽然孙权的决定有些突兀,但孙小妹对这个安排接受极为良好,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就是她有些想不通,为何兄长忽然给她起字为‘尚香’?
这字也太奇怪了,跟她完全不符啊。
“公瑾与天师聊琐事时,听她说孙权有个妹妹,名曰‘孙尚香’。”
孙权解释道:
“天师对青史留名之人颇有好感,那蔡夫人不过是父母具丧的孤女,因善文赋留名史书,就被她从曹操手中请过来,加以厚待,并托付要务,公瑾虽不知‘孙尚香’如何留名,不过看其态度,也是颇有好感,你用此字前往,极有可能被天师多看一眼。”
上位者垂青的机会向来少的可怜,尤其是七娘还不像蔡文姬那般博学多才,擅文乐书赋,只有武勇可称道一番,可武勇——
这东西在如今的世道太过泛滥,她要去竞争,那对手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单纯的武勇在新的世道中,也已经没有多少容身之地。
只靠这点武勇,未来是走不了多远的,想爬得更高,得靠智。
而智,不好意思,七娘现在缺的就是它。
简体字她都没认全呢!
追上这些需要时间,但前期很有可能被埋没,有个被天师记住的名字,那就增加了大量被发现的可能与机会,哪怕只有一次,只要能抓住,就能扶摇直上。
思索过后,孙小妹,不,孙尚香点了点头:“明白了,以后我就是‘孙尚香’。”
一切商议完毕,孙权开始想办法将孙尚香悄悄送去荆州。
如今又不是明清,女子养在家中无人知晓,相反,过往孙尚香极其喜欢带着武婢和女伴去打猎,突然无理由的少了个大活人,那周围肯定起疑,保不齐就有老狐狸看出些端倪。
在这方面,孙尚香接连否定称病访友等颇有漏洞理由,直接敲定了‘私奔’的方案,连数百武婢也不带,就卷着身边十来个亲信与大量财物,以及兄长身边一个年龄略大,不起眼的‘情郎’,直接消失不见了。
“孙权之妹孙尚香?孙夫人?”
襄阳城,州府。
看着新发来的电报,速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颇有些一言难尽。
孙权怎么把她给送来了!
倒不是有什么旖旎的心思,而是他看过与自己有关的史载,这位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
才捷刚猛,有诸兄之风,能让他下车见时心常凛凛的妇人,怕也就这么一个了。
不过是下属的话,倒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刘备很快收拾好心情。
这个年龄,能力肯定不是很足,需要历练,暂时不适合在他手下做事,但也不能安排的太低,不然有怠慢之嫌,嗯……或许曦玉会感兴趣?
将电报装进信封里密封,刘备招来新换的,年龄三十出头,续了胡子的文吏,让他将这封信连同其他公文送去天师府。
他身边实在不适宜有少年人,前些日子都快斗成斗鸡了!
天师府中的刘琰犯了和曹操一样的毛病。
她觉着自己最近有点不正常。
或许是孕妇效应的缘故,在前些日子发觉赵云很帅后,她经常从日常相处中觉着对方很好看,很有魅力,而且很喜欢看对方的感觉,看一整天也不累。
好吧,大数据洗礼的现代人就别自欺欺人了,她就是被他触动,产生了好感,而且还是男女之间的好感。
这好感不多,不少,没多到她打破自身原则的地步,也没少到让她放弃的程度,想让它就这么淡淡的过去,却又涌出几分无法得到的不甘。
而当刘琰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好感时,赵云的那些小动作也无处隐藏,她可以确定,他对自己也是有好感和喜欢的。
只不过,他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刘琰就不知道了。
这就卡的人不上不下的了。
好想痛快一点,无耻一点,谈一场注定要分手的恋爱啊!
不婚不育的情人关系也行……可这也太考验赵云的接受程度了!
再想想自己当初信誓旦旦的说对男人没兴趣,刘琰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人无法为未来的自己做决定这句名言,她应该背下来的!
在男女关系上毫无经验,又不想召唤皇叔和军师两位大佬把这件事情弄得更加复杂,刘琰暗搓搓从身边人取起来经。
彼时刘佑正在忙碌新一轮的培训安排,听刘琰询问她的婚事,也没生出疑惑和羞涩,头也不抬回道:
“没想过,到时候看父亲安排就是了,肯定是按我喜好来的,或许会是个能做贤内助的有为青年?”
额,这个没有参考性,换一个。
被询问的何悯好像早就发现了什么,眼中多了几分了然,又迅速收了回去,先是若无其事,又迅速转移话题道:
“天师,您反应也太慢了,我与沈熙已经好事相近了啊!”
啊?啊!
刘琰愣了一下:“沈熙是谁?”
“您在天师府站岗的亲兵啊,虽说本事平庸,但好歹老实忠厚,家世清白,又合我眼缘,便招了做赘婿。”
何悯捂着嘴笑道:
“何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总不能从我这里绝后,不然,哪还有人祭拜我父母与兄弟姊妹呢?”
实用性这么强的吗?
刘琰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来奇怪,她犹豫片刻,问道:“额,这样就可以在一起,然后成婚了?不需要点别的吗?”
“从古至今,从上至下,我们都是这样的。”
看过后世那些书,何悯也明白刘琰的疑惑在哪里,她主动解释道:
“那些个贫贱的男女在一起,也就是为了生活上能互相支撑着过下去,富贵家的,又哪里轮得到年轻男女自己做决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反正不管怎么样,都能凑合着过下去嘛。”
这个回答,只能说挺古代的。
刘琰忍不住撇了撇嘴,觉着何悯也提供不了什么参考,正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时,她却画风一转:
“不过这也是明面上的,一样米都能养百样人,何况这么多夫妻呢,真论起来,什么悍妇妒妇,偷情的扒灰的,军中照顾阵亡兄弟妻子照顾成自己妻子的,还有三月三时,乡间少男少女去踏青,看对眼的,有的之后提亲,有的直接就,总之和天师所想还是不太一样的,您要是想听详细的,我也可以——”
“不用了。”
听何悯这么说,刘琰脑海中瞬间刷过老一辈人思想保守,行为开放,从前车马很慢,炸裂的都传不出去的话,以及各种八卦内容。
想来这些放在如今,或许同样不会‘过时’。
这么说的话,赵云说不定比她还要见多识广,只是不婚育的话……他很有可能答应?
反倒是她,在这儿思想开放,行为保守!
一个连问都不敢问的菜狗!
要不直接问?
算了,她还是做菜狗吧。
逃避可耻,但有用。
刘琰空闲时间并不多,拖字诀上身,用不了多久就得开始忙碌,情感上的琐事好像也不重要起来。
要是她空闲时不想的话就更好了。
可惜她会想。
那就只能再找到事情让自己忙了。
刘琰拆起来刘备送来的公文,只能说,每一份内容都是一如既拗口难懂,看起来特别消磨时间。
这份看不下去,换下一个。
拆着拆着,她忽然看到一份极为简短的内容。
“嗯?孙尚香要来?!”
刘琰很快就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她当时只提到了孙权之妹是孙尚香,并没有说其它方面的事情,自己知道‘孙尚香’这名完全是后人杜撰,但周瑜不清楚,他很有可能认为这是孙权之妹嫁人后,自己或者由丈夫起的字,而且因为某些事情在史书上留了名。
现在‘提前起了’,无非就是想吸引她的注意力。
这鱼钓的,也太钩直饵咸了!
更糟心的是,她上钩了。
名字不真,但人很有可能是那个人,历史上能以武勇留名的极少,这个有诸兄之风的孙夫人,实在是忍不住想见一见啊。
而且这个名字……
反正没什么坏影响,那就见呗。
如果连这都要畏前畏后的,那这天师做的还有什么意思呢?
刘琰愉快的敲定了日程安排。
孙尚香的到来还需要等待个几天,不过公文刘琰是真看不下去了,无聊的她最后又出现在了何悯面前,听起了八卦。
果然还是这个更劲爆,直接硬控了她三个小时!
只能说,上至豪族,下至百姓,什么叫保守?三个人的燃冬在这些面前都弱爆了,她听的时候叫停了好几次思考,才能把混乱的伦理辈分理清楚。
只是听着听着,刘琰忽然意识到,这事儿不能当做八卦看。
复杂的关系必然会催生出大量的矛盾,一旦处理不好,便会回归暴力解决的手段,甚至还有可能闹出人命,各种意义上的人命,比如无力抚养的婴儿和情杀,这对社会健康运转来说,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尤其是现在兴建工厂,各地也有施工,人员流动更多,那潜藏的危险——
想到这里,刘琰倒吸一口冷气。
犹豫了一会儿,她决定去问问诸葛亮对这方面有没有预防什么的?
办公室的诸葛亮正在看书。
各项事务提向正轨,他的事务就少了许多,还能抽出来时间继续看看后世书籍。
习惯横向阅读,知识储备量上来之后,看书也不像之前那样吃力,反而颇为有意思,可以作为不错的消遣。
见刘琰过来,诸葛亮将书放下,等听完她的举例和疑惑后,也没有露出没有多少惊讶。
这反而让刘琰不解起来。
“唉?军师,你听这些怎么不吃惊啊?”
诸葛亮欲言又止,他委婉的提醒道:“我曾于南阳躬耕,而且……你可知有些无法定论的狱断,也是要送到我这边的?”
成人的世界太过于精彩,相关专业汇集的那就更多了,以刘琰的年岁与刑事案件毫不接触的状态,说的这么委婉,她还是无法理解。
这么想着,诸葛亮起身从身后的书柜中取出文件夹,抽了张不算那么炸裂的案件出来,递了过去。
“你看看这个。”
“奥。”
刘琰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乐城县县令送来的一份县情。
因为去年曹操征战之故,乐城县不少男子被抓去运粮,而普通百姓家里不仅少了壮年劳动力,还得交征战的粮食,这怎么让留下来的妇人孩子活下去?
为了求活,她们不是咬牙自卖,就是迅速改嫁,招赘。
等战乱结束后,陆陆续续返回的征夫,就要面对自己老婆成别人家老婆的现状。
面对这种无法抗拒的人祸,大多征夫也不奢求其它,只想着老婆孩子回来,一家人继续过就行了。
但女子改嫁的后夫就很不同意。
他成了婚,给了聘礼,连妻子带前夫孩子养这么久,凭什么前夫回来,老婆就要成别人的了?
这方面争执就非常多,有的牵扯不多的,最后用钱解决,有些实在是解决不了的,譬如和后夫有了孩子而且快生了的……女子的前夫后夫合成一家了。
乐城县令对这种违逆人伦的事情就很头疼,但他也无法处理,于是就把情况上报,上报的郡守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出现在了诸葛亮这里。
看完的刘琰有些沉默。
她拧着眉,头疼的反问道:“这要怎么处理?”
“不强行处理,只让那些女子确定好谁是她的丈夫即可。”
诸葛亮开口道:
“人伦本质上不过是一个时段,最适应社会正常运转的制度罢了,而最基本的,是让人生活下去,此后才能再讲道德与作风,他们现在无碍,那我等总不能为了夫妻人伦害了那已经出生的婴儿,或者再引出血案。”
刘琰又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其实这么说的话,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涉及家产和孩子的话,大多只是与道德有关,只是过往所遵循的‘道德’,是儒家伦理最完美的状态,实际上社会各界并不能达到,于是对上形同虚设,对下重拳出击,乐城县令与南阳郡守还好,没有直接处理,若是按‘儒律’所为,肯定要出不少血案。”
“是这样。”
诸葛亮颔首:“不过,不同人之间,还是要有不同的道德约束,而律法,虽然现在以法治理,但法律只是调整它应该,并适合它调整的社会运转,它是维护社会秩序底线,也是道德的底线,不能将它看的太过万能。”
刘琰脑海中隐隐约约又有了灵感,她点了点头,又道:
“这倒也是,这么说起来的话,对于不同人群道德规范也需要建立起来,相应的约束手段与宣传,嗯,这方面我也可以出出力,军师有没有我要做的?”
闻言,诸葛亮抬头扫了刘琰一眼。
行政涉及的方面极为广泛,就算是他,也很难做到兼顾,而刘琰就更不可能了,手头的几件要务加起来的工作时长并不比文吏低,甚至有时候还要多一些,就像为了组装调试后世电子产品,甚至能忙到夜里十一二点,只是她自己觉得那是‘玩乐’,不觉辛苦而已。
人的精力有限,忙这些,其它事务自然来不及忙碌,所以宣传这方面,除了吏报的最终审稿,别的都交给了蔡文姬处理。
无缘无故的,为何她忽然又给自己揽一项宣传事务?
诸葛亮若有所思。
“也好。”
他没有想太久,而是直接应了下来,又随口问道:
“对了,曦玉今天怎么想起来要与我谈论此事了?”
被问的刘琰感觉就像是上课走神,忽然被老师点名似的,心里猛的惊了一下。
她很快镇定了下来,用轻松的语气回答道:
“啊,何悯突然要成婚,我挺惊讶的,就与她聊了聊,然后感觉三观都被刷新了,真的,自我会上网后,还没见过这么多炸裂的事儿呢!”
“这么说,还是你们年轻人聊得起来。”
诸葛亮好像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似的,听到这个解答后,也就不再多问,而是继续说起来正事:
“宣传上的事,要配合律法来,此事由文宾负责,得过两天才能有个章程,曦玉得等他写完再送过去了。”
“好嘞,那我就等初稿了。”
收到答复的刘琰也不再多待,她笑嘻嘻的道了个别,转身就溜了。
看她远去的背影,诸葛亮沉吟了片刻。
大抵,要多留意一下了。
时间过得很快。
虽然算是第一次出远门,但孙尚香并没有多少心慌,反而极为兴奋。
可惜河两岸的景色太过于重复,着实没有什么好看的,她不过半日就无聊起来,于是迅速收了心,跟着兄长专门扔过来的亲信士人,恶补各方面的知识。
这些知识包括如今天下更为详细的局势,各方势力的知名人物,算是出任仕途需要掌握的基本技巧,现在学起来不仅有些晚,而且也不一定能够适应荆州现在的情况,但现在学一学,终究也没什么坏处,就当打发时间算了。
毕竟也没学几天。
顺流而上虽然没有顺流而下一日千里来的快,而且船在水上也会摇晃,但终究比骑马快,也更舒适些,人也没有那么疲倦,好像一眨眼,就到了襄阳城外的码头。
孙尚香精神不错的站在船头,眺望着偌大的码头。
还未停泊时,她们的船周围就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商船,而在这里,船与人更是上了一层楼,数量之多,犹如集结驻扎的军队。
而岸上的这些人也的确和军队差不了多少。
相较于那些个‘仙物’,最先吸引到孙尚香的却是人。
远处有安营扎寨,近处的商队行走有矩,各类货物来往之间颇为流畅,看起来井然有序。
而维持这些的,是大量的吏目。
他们穿着相同的衣裳,离得近的,还能看到他们腰间坠着印绶,这说明他们不是临时招来的,不计在官册上的辅吏,而是正式的百石吏,甚至还有可能更高。
而在这些官吏中,有大量的女子。
她们并不显眼。
因为没有人为这些为吏的女子吃惊驻足,站那里围观,将人围的水泄不通,什么事儿也办不成的模样。
相反,所有人都在忙碌自己的事情,商人听从这些女吏的指挥乃至呵斥,男女吏之间传递着文书,又或者一同催促着大的商队赶紧带着货物离开,从不远处招着力夫……
除了极少量的人在惊讶的不断回头张望外,这景色正常的简直不像话!
那可是女吏!从小到大,孙尚香就没有听过,见到过女子为吏的事儿来,而其他人也应该如此,怎么就没有人觉得反常呢?!
一切都这么自然,没有任何人觉着稀奇,也没有人觉得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