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需要一个与过往不同,介于非婚与成婚之间的态度行为对待赵云,只是这到底如何,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摸索出来。
而这些东西,也不必让天师主动吩咐,悄悄的就能完成。
不仅是何悯如此,就连刘备与诸葛亮,以及其他少部分知情人,都是这么的……悄然。
知晓,有改变,但又能做到当它不存在似的。
而几位领头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其他人就更不必谈什么置喙了。
这很微妙,让人难以察觉,一切自然到刘琰过了小半个月才反应过来。
确定恋爱关系,从拉小手进步到能坐到一起腻歪的刘琰,边拿自己的手和赵云相比,忍不住道:
“大家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没有任何人质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儿啊,这种时候不应该有一群人指责我牝鸡司晨,你佞幸惑主的吗?还有你亲人,他们没有不满你日后没有后嗣了吗?”
实话说,赵云一点都不理解比手掌大小有什么好玩的。
但手指相碰间温润柔软的触感,却如同轻柔的羽毛抚过心尖,让人沉迷其中,怎么都舍不得收回来手。
如果他没听到刘琰所说的话。
可当赵云听到这些后,他瞬间惊收回来自己的手,惊愕中混杂着几分茫然的看向对方。
‘天师’的称谓看着高大,可对她来说,却是极大的削弱,且不论那些后世以电为动力的各类物品,仅仅是让荆州,现在还包括江东粮产大幅度提升的良种,就足够无数人拜她为稷神了,这样的存在,天下哪还有敢指责她牝鸡司晨的?
佞幸惑主更是无稽之谈了,他何时借此谋过私利?至于后嗣,兄长之子又不会缺他死后的一份血食!还有亲族……不,整个荆州,哪里会有这么不长眼的存在呢?主公也亲自同意的事情,传这些诽言,打的只是天师的脸吗?
那是连主公,军师,文臣武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脸一起打了啊!
这种离奇的想法,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怎么产生的,不过看看她那并无担忧不安,只是好奇与跃跃欲试的神情,赵云隐隐约约好像意识到原因在哪儿了。
后人怀古,怀出来东西着实有些……荒诞,比做梦还离谱。
其实刘琰也能意识到这些,不过那毕竟是她童年、乃至少年时期的快乐记忆,此刻自然想将这些有意思的东西拿出来与他分享,再欣赏对方从震惊到迷惑再到茫然的神情,然后从那里嘎嘎直乐。
就像一只进入无数瓜田的渣!
就是赵云着实饱受了一番精神污染。
他总算明白曦玉为何设立那么庞大的审核部门,后世积累的智慧多是真的多,可一份智慧背后,可能藏了十份、不,应该是百份、千份的糟粕与其实不应该归为糟粕,但对现在人来说无法欣赏的内容,必须筛选审核后才能分级拿出来阅读,乃至传播了!
不过,拿过来逗乐也是不错呢。
看着笑开心的刘琰,赵云眼中也满是笑意起来。
可惜欢乐的时光总是稀少的。
说起来这点,不只是外人态度一如既往,他们二人也没有让感情影响手头的事务。
赵云忙他的事情,而刘琰则将精力主要投入到了教育上。
汉时的教育更偏向于师徒传承,因材施教且传道受业解惑,从学识到待人接物再到做人与追求全都包圆,属于成材率极高,时间成本也高,普通百姓压根承担不起。
而现代采取的是标准化教育模式,又称应试教育。
做为亲身体会过应试教育的学生来说,刘琰对其中的缺陷也能说道几分,诸如唯分数论成败,重考试而不论实操,越往后期越卷,就连身体与心理健康都可以往后排,最后出来一群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脆皮大学生。
但这些问题依旧不能掩盖应试教育的优点。
它量大管饱,非常适合扫盲,而且可执行力强,能够大批量培养水准一致的基础人才,并尽可能筛选出天赋惊人学子,继续让他们深造。
至于应试教育的问题——
那也得等应试教育成体系推广开再说!
毕竟,如今勉强能称为学校的,也就襄阳城内的那一所,甚至就这一所,课程也马马虎虎的。
而在军营,襄阳城内外的工厂,以及一些离得近的村庄都已经开始进行教育,但也仅限于拼音识字和基础的数算,更多的完全不敢想,甚至可以说,要不是打印能跟上,让这些‘老师’人手一本常用字字典,那民间分分钟要多出一堆自创的新体字出来!
问题还是很多,但最终无外乎两个,教上,缺教材与老师,受教上,大量学生家庭无法让学生脱产学习。
后者是军师需要操心的问题,前者就是刘琰的需要努力的范畴了。
整个暑假,她都在这方面使劲儿。
推动教材的撰写,审核。再将这段时间的正式老师与非正式老师的教育经验总结起来,结合筛选整理过的现代教育技巧,编写教师培养手册,同时大批量招人,对学识和教育技能进行培训,去乡下组织试课……
忙碌中,时间总过的很快,好像一眨眼,两个月的暑假就过去了。
部分培训出来的老师们背着行囊,带着满马车的课本,与诸葛亮选出来的人才一起,或是忐忑,或是期待的踏上了前往荆州各县的道路。
他们将肩负起来各县少年孩童,或它地新建工厂的工人扫盲重任。
而随着吏员与老师的离去,放纵了一整个暑假的学生们,也即将迎来开学。
与此同时,一种名为‘开学综合症’的病症,也开始在学生中蔓延起来。
“哪位兄弟暑假作业写完了,借我抄一下,必有重谢啊!”
“完了完了,开学是要测验的,我一点儿都没复习!”
“老师说的调整分班不会是真的吧?还是混龄分班,考不好要和稚童一个班?”
“真的,我阿母说,那些稚童也懂礼节,不用担心上课哭闹影响教课,那分班就是搬下课桌的事儿,一起教也没什么,跟不上再送回去也不碍事。”
“什么?”
“完了完了,我期末考试就因为他们挨了一顿揍,要是分到蒙童多的班里,岂不是又要挨一顿揍!”
“啊!为什么要开学!”
简家别院,甲班的几个学渣少年聚集在一起,发出了各种哀嚎。
有一身绿衣的少年看着得意满满的简翎,很是不满的问道:“简翎,我们几个都这么惨了,你在这儿笑什么啊?”
“乃公两个月都没出门,做了整整五本练习册!就等着开学考试呢!”
简翎昂起来头,像只翘起来尾巴炫耀的小公鸡,得意极了:
“这次我不仅能继续留在甲班,还能拿满分给你们看!”
这模样太欠揍了。
不止询问出声的少年拳头痒痒的,其他人同样也是,有反应快的,立刻意识到简翎过来的目的,狞笑着伸手搭上他的脖颈。
“所以你小子就过来看我们热闹?”
有人开始起哄。
“把这小子抓起来,施以挠痒极刑!”
“没错,叫他过来看我们热闹!”
“哎哎哎别动手!”
张绍上前拦人:“我们过来可是救你们一命的!”
说着,他拿出了两份暑假作业。
“我和简翎都写完了,今天好心拿过来,要是再这样,我们两个可就走了!”
绿衣少年眼神一亮,立刻叫道:“真兄弟!快把暑假作业给我抄一抄!”
“快,快给我一本!”
“我就写了三页,先给我抄!”
刹那间,准备向简翎施加‘极刑’的少年全都跑张绍面前,争抢起来那份两份作业。
可张绍却没有递过去,反而拿着作业往后连退数步,同样狞笑起来:
“说好的这个假期一起去河里游泳的呢!你们这群混蛋甩了我两个去耍水就算了,还跑回来看我们怎么被关家里的——”
“叫义父!不叫别想抄作业!”
“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当父亲。”
被吵的头疼的简麟起身,将窗户全部关了起来。
不止少男们会聚在一起,开始学业的少女们,也忽然也有了大量的空闲时间与自由,能够自主的进行聚会了。
只是即便婚龄有所调整,但它推行的时间终究太短,汉时早婚的旧俗依旧在各方面显露出来,就像是学校,女学生的年龄很少有十四五岁的,而是从十二三开始往下,男女比例才逐渐平衡。
这使得在十五至十岁之间的学生,普遍以兄妹居多。
而相较于野性未消,喜欢到处撒野的兄长们,这些少女们则文静多了。
她们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懵懵懂懂的被父母推到学校,从封闭的家中进入到另一个半封闭的象牙塔。
幸运的是,过往那些让人柔顺的教育,让她们在新环境中适应的很不错,大量的少女都能拿着高分回家,享受父母的夸赞。
这似乎很好,但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足。
相较于男性,女性成长的总是更快更早一些,尤其是学校开阔了少女们的视野,不少人或懂或不懂的,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从老师讲的那些故事中,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未来与应该关注的方向。
“听母亲说,我们学校接下来有个特殊的学生要入学呢。”
回到座位上,简麟和小姐们分享起来自己的消息:“他叫曹冲!”
有少女惊讶的问道:“是我想的那个曹家子?”
“就是他,而且还不止他一个,据说许昌还有好多人要将自家子侄过来上学!”
“这,这不就是质子了吗?”
“肯定是了!”
“好奇怪,怎么忽然送这么多人过来?”
“那以后到底是打仗还是不打仗啊?”
“怎么都是子侄?就没有女娘吗?他们送人也不诚心,一点都不把天师放在眼里!”
“你们先等等,我好像听父亲说过这个。”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人头疼,有少女忍不住拿笔杆敲起来案几,等她们停下,这才开口道:
“据说曹操要卸任,请使君去许昌为相还是什么,然后使君不同意,然后皇帝也要禅让,主公也没接受……最后就是,就是签了个什么停战协议,不打仗了,让许昌的人过来学我们怎么建工厂的!”
这话让少女们全都懵了。
不是,怎么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就都听不懂了呢?
这的确不是一群十二三岁少年人能听懂的内容。
毕竟在这场拉锯战中,一群平均年岁接近五十,从豪杰到智者用毕生功力,集结了夏商周至今的各项典故,整整阴阳了数月,不配个中文翻译,压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鬼话。
反正刘琰不想听。
好在最后的结果非常喜人。
曹操接受了刘备的条件,推行部分新政,当然,对一众臣子理由是‘师其长技以制其’,明面上是合作,暗地里还是不服,时刻准备再给对方重重一击——
如果没有第三层的话。
至少曹操很清楚,这只是给对方做嫁衣而已,等刘备修养生息结束,收复江东蜀地,势必要向北方进发的。
那毕竟是刘家子孙,自始皇一统天下之后,何曾有过偏安一隅之人!
不过,谁又能说,他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呢?
人总是需要一点点幻想的,对吧。
心里到底如何想的,连曹操自己都已经说不清楚,但他的确已经开始改革,而这也不是件易事。
权力终究要对权力的来源负责,大多数时候,统治者都只是自己利益集团的代言人,他无法违逆自己的利益集团,否则必然会迎来失败的下场。
幸运的是,曹操虽然与世家有所合作,但他的力量更多来源于手中的军队,而这些人不仅不介意改革,反而愿意给予更多的支持。
至于世家与朝中官吏,这倒是有不少反对的,可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明面上反对实际上思考怎么投降,如何带路的,消极抵抗和摆烂的,看透这就是一场py交易输定的,和做梦觉着说不定能成的混杂在一起。
这么多人,战斗力不能说没有,但如此散兵对抗上曹操,着实有些不够看。
总之,在曹操和臣属的努力下,朝堂相府上下忽然都相信起来,他们可以通过窃取对方的力量来充实自己,并积极的派来了大量士人学子与官中匠人进学。
至于来的学子们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那就不好说了。
不过,他们看起来倒是极为热衷学习。
而有些人的学习方向也很有意思。
襄阳城内的一处闾里,身穿蓝袍,头扎纶巾的吴仲总算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他快步上前,大声询问道:
“宜之!今日不是要去棉纺厂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字宜之,真名于立的青年似乎有些木讷,听到有人呼唤自己,还是慢悠悠的转头看过去,确定来人后,才认真的回道:
“不是还有一个时辰才去吗?我先过来看看这处闾里,真的好多不同!”
吴仲挑了挑眉,环顾起来周围。
如今的襄阳城很缺人,到处都缺,那些工厂如同吞噬人的怪物,将人全部吸引进去,闾里的丁口与老人都跑去做工,于是除工厂外,到处都静悄悄的,即便是闾里也见不到个人影。
但于立面前的这里不是。
这里不仅有人,还有一家小店。
闾里,用现代人的理解方式来说,其实就是‘居民小区’。
不过和现代居民楼下必有小卖部,百米之内必有超市,数公里内就能找到大型商超的居民小区不同,闾里只有一户一户的居民,没有任何售卖货品的店铺,这应该集中在市坊里,便于管理,也便于收税。
战乱让吴仲走了不少地方,他见识够多,无论南北,无论大城小城,闾里都是这个样子。
可襄阳城不是。
他略有些疑惑的打量着这家‘官允自营百货店’。
说是百货,实际上只有一间普通木房,占地极小,旁边有锅炉在烧着热水,木房里面也只堆着米面粮油,酱醋盐,针线碎布之类百姓日常所需的商品,门前有用数算符号标注的价格,和市坊没什么区别。
方便民生的小店而已,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吴仲不解的问道:
“只是家杂货小店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不一样,伯良。”
于立摇了摇头,他指着这看起来不到二十个平方,逼仄到只能容纳一两个人在里面转身的的商铺,眼神放光,手舞足蹈的开口:
“你看那些货物,旁的不说,仅仅是粮——磨了壳的糙米,臼了两道的精米,粉好的麦粉,还有豆粟……这哪里是一处地就能供应上的?就算是供,又岂会看得上这么家小店?更不要说那些油酱针线了,这一家店,背后是有上万人在的啊!”
“哎?”
这话有些绕口,不过吴仲也不是不通庶务之人,他很快意识到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原本视作寻常的眼神,也变的惊诧起来了。
是了,就算是粮食是大户供应,但油呢?酱醋和盐呢?这至少要与四家人相商讨,还得算好闾里各户的吃用数量,才能在保证不浪费的前提下压价,赚取一点微薄的利润。
而这店里的商品,又何止需要与四家相谈?至少是二三十家!
倘若全由一人为之,那这人统计与谈事的能力,做个三百石的官吏也够了!
这样的人才,能屈身为一小贾商?
可若不是个人为之,那要如何组织,才能让这些卖粮,卖油酱醋杂物的大小商家汇集一处,让闾里的‘百货’店能够有这么多平价的商品可以售卖呢?
吴仲只要想想,就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他惊愕的看着这不起眼的小店片刻,目光逐渐转移到了于立身上。
此人不善言辞,更不善交际,自己和他交往,互相以友相称,主要是因为两人是皆是寒门子弟,又是同乡,能互相照应。
而能被选过来进学的,总有些不同寻常的能力,吴仲擅逢迎,于立则颇为擅长数算,之前为军中文吏,给斩获造册的时候,更是从未有过中饱私囊的行径,当然,也因此被旁人讥笑为木头,并颇受排挤,倒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居然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荆州有高人在此啊。”
即便难以想象这背后是怎样的光景,吴仲仍能感受到做到这点有多难,而这样的组织力,放在它地又多么可怕,他忍不住叹息一声,道:
“可惜,竟将大好官力置于这等琐事之上!”
“琐事?”
于立默然的看了他一眼,重复道:“你视这些为琐事?”
吴仲反问:“难道不是吗?”
“愚夫!”
这个被吴仲视为不擅言辞交际的人激烈的斥责起来。
“你如那些浊如泥的寒素那般,眼中只剩下那些工厂了吗?”
“从这闾里走到市里,往来采买一次,至少需要两个时辰,半日的时光就没了,而采买三四日就得去上一趟,一家中就得拖累一人不得出门,可有这家小店,那些上工回来的小民,顺手就能将家中所需买回去,那剩下的人也能出门上工,不知省了多少人力!”
“你只看那些工厂一日所制胜过往数月之功,却不想这些都是要人来做的,丁男不够,丁女也不够,还得加上老人,才能将上下运转起来,可这些家事若无人处置,如何令这些人安心上工?难道要强征劳役不成?”
“此等商纣之行,也不怕百姓揭竿而起!”
“不提这些,只说工厂齐聚之处,远胜军营,而军中极易生疫,襄阳城内外如今人数比过往多了一倍不止,却仍旧无碍,可不是天师一抬手驱散了疫鬼,而是那店边的热水房,脚下这不见半点污秽的土地之功。”
“无这些一点一滴的利民小事,哪能支撑的起那么多工厂运转?可恨我不是荆州之士,不能仰诸葛军师风采,若——”
“于宜之你闭嘴!”
于立斥责声烈,如此斥责背后的含义更让吴仲心惊,尤其是后面的话,他甚至想直接上手去捂住对方的嘴,可不知为何,手上却莫名的停了下来,而是颤抖着开口:
“小民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贱如草荠,那些茂才怎么会把他们视之为人?丞相也只是想要那些工厂而已!我等只要能带着出师的匠人做出个样子就够了!想想你我妻儿老小还在许昌,就把这些东西忘了吧!”
“我不想忘。”
于立直视着对方:“自桓帝以来,天下纷乱不休,至今已有三十年矣,若我不见这些,只知天下太平,必要痛哭流涕,感上苍恩德,可我见的不只是天下太平,还有民无饥馑!民可为人!此等千年未有之盛世,你让我如何相忘?”
吴仲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春秋战国之时,就有先贤描绘出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之景,只是所学的儒生皆知它只是幻想,不可能为真,故而闭口不谈。
但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从不会停止,当这些摆在面前,正在一步步实现之时,又有谁能抗拒的了它?
哪怕不说为民请命,只是惠及家乡,让他们吃饱穿暖,不受胥吏盘剥呢!
可是,可是——
“只有我们两人,做不到此事啊!”
“不会只有我们两个。”
于立道:“而且,我们还可以去求刘使君。”
吴仲眼中忽然有了亮色。
正如于立所言,‘叛变’的学子很多。
原因也简单。
越是乱世,越是孤苦,理想的光辉越是诱人,刘备匡扶汉室的理想都能招来那么多人,何况这是真的以天下为公,选贤任良,这是儒生的此生所梦啊!
有大量的人无法放弃名利,也有大量的人会被此吸引,尤其是曹操准备推行部分新政,那送过来的人肯定也不会是坚定的守旧派,相反,过来的都是支持改革的,只是改革程度,目的各不相同,但既然要改革,那肯定是冲着日子过的更好去的。
都想变好了,那为什么不能更好一点?
反正学子们投刘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的。
这是还是汉家天下,他们投刘使君能有什么错?何况曹丞相不也是要推行‘新政’嘛!
第79章 时间
虽然在军阀纷争的乱世,汉帝刘协很多时候都没有多少存在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就是还存在着,并象征着汉国至今还未灭亡。
对大部分百姓来说,这么一个虚影的存在好像也没什么作用,皇帝的旨意没有曹操许可,连大门都出不了,各军阀还是谁拳头大谁占着地盘,洲牧郡守说自领就自领,说打仗就打仗啊!
不过,名与实可以分开存在,即便天子无力掌握掌握他的权柄,他所占据的名分,哪怕无法像有权时那么明显,却也会不断影响着周围乃至天下。
有人称帝,天子可以召人共伐不必多说,曹操至今在名义上还是汉相,这使得他就算手握大权,大军准备出征的时候,主帅还得由自己来担任,且一次都不能放松。
毕竟曹操能靠军功积累起来自己的势力,‘新主帅’为什么不能呢?而当这位主帅打了打胜仗,有自己的利益集团后,他会就惊喜的发现,大家都是汉臣,他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的用清君侧的大义去清理对方,获得更大的权柄!
你要说曹操能不能将这位新主帅拉拢到自己身边——
自己都有不臣之心怎么信任这主帅就忠心耿耿?
谁愿意久居人下啊!
更何况,占据名分的天子能放弃这个机会?
那些不满他一手遮天、对汉室忠心的臣子就不会转而拱卫新主帅吗?
为了避免出现这尴尬的情况,曹操只能自己去抗大旗,完全不假手他人了。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也不外乎如此。
而天子,或者说汉国的存在,显然不会只在这一件事情上有所影响。
刘协无明君之相,但刘备可真的是天命所归了,有光武故事在,无非就是商议一番小宗怎么入大宗,也就是对方那新政变动太大,有大量被触动利益的人无法接受,才想再争一争,但这些人都还是汉臣呐!
既是汉臣,一国人,又有多少人敢直说‘师其长技以制其’,学着荆州的技术,拿着天师的援助,再等时机反打刘备?
这得是多卑劣无德的小人,才能做出来这样的事!
大家要脸,那自然不能放在明面上说,只在利益受损的世族中私下流传的广泛,并有付诸行动的打算。
而这些人偏偏掌握着大量的权柄,又想损公肥私,这就让寒门学子乃至不少开智的匠人很不满了。
以前世事黑暗,无人能行正道,大家忍着就算了,现在公正占据上风,我等何必再忍!
当然,被送过来的学子都是挨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也没太激进,就是跟一同到来的大族子弟打了几架,将对方送进了医院,又一起联名上书,请刘备登基为帝而已。
暑时的酷热逐步远去,天气也开始变的让人舒爽起来,不会外出一走就出身热汗,就连心里好像也随着天气的转变,开始变的心平气和起来。
不过刘备好像还停留在酷暑,非常的燥怒。
带着两个文档管理员,刘琰从州府内的廊下穿过,刚一到达正堂,就听到刘备的怒斥。
“这群学子,过来是让他们好好学习的,怎能当街互殴?还把人腿给打骨折了,必须严惩!那打人的拘留半月,伤者的医药费也得由此人全出!”
听到这里,刘琰脚步微停,差点没笑出声来。
教育系统是她的范畴,北地学子间互殴之事一出来,她那边就收到了完整的前因后果。
自入荆州学习之后,北地学子大致分成了两派,一派以世家大族与功勋子弟居多,另一派为寒门,匠人与少量的军功爵主,前者多是后者上级,平日里颐指气使,甚至还会打骂羞辱。
若是没来荆州,寒门子弟与匠人也就忍了,可有荆州状况做对比,这些人心中的怨怼便越发难以克制,两方矛盾也越演越烈,尤其是前者越发觉着匠人不可控制,为了确定自身权威,加重了逼迫羞辱,最后忍无可忍的匠人和学子一起,将这些人狠狠的揍了一顿。
只是打的是很痛快,打完之后就很麻烦起来。
这场互殴——姑且算是互殴吧,受伤最重,断了腿的‘苦主’是公卿子弟,身上有爵还有官职,匠人则算民。
而汉律不认互殴,只认民殴官,而民殴官为重罪,要罚为奴隶,终生苦役。
如今诸葛亮有修改法律,民殴执行公务的公职人员的罪责也进行了减轻,但还是要按情况进行刑事判罚,而非执行公务期间的互殴,则以受伤情况进行民事处罚或者刑事处罚。
所以刘备看似愤怒的斥责,实际上是将此事定性成了‘学生’互殴,将程度减轻了无数倍,就连那医药费,都不一定是匠人学子出呢!
这明晃晃的偏袒,人只要不傻,自然能看出来,过来理论的使臣颇为不满的开口:
“使君!这如何算得上学子互殴,那打人的郑二乃高校尉臣属,如此以下犯上作乱之举,怎能——”
话还未说完,刘琰就给门口的警卫一个眼神。
此人很机灵的高声喊道:“天师来访!”
此话一出,正堂内还在与刘备争执的大鸿胪顿时停下,看向屋外。
为首的女娘年纪轻轻,面色平静,身后跟着一男一女,衣着相同,各提着一个相同的箱子。
那箱子与如今雕花的箱笼不同,不大,只有两尺见方,没有多余的装饰,但大鸿胪完全不敢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