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些的用车系上绳子去拉,也可以清理开。
他在清理路面时,薛铃就在周围晃荡。
落满灰尘的荒芜世界,望去全是废弃的汽车和房屋,还有废弃的丧尸。
薛铃走的远了点,看到几个同类在附近徘徊。
这种野生的丧尸到处都是,她以前也是野生的,现在被抓了。抓她的人类没看到她,很快找了过来。
野生的同类闻到饭的味道,兴奋扑上去,被他用撬棍干掉。
“跑的太远,我都看不见你了。”他拎着血淋淋的撬棍,抓着她的胳膊,把她带回车边。
趁他再一次下车推车时,薛铃又找了个方向溜达。
她在路边看到个长满了野草的排水管口,弯腰缓缓把自己塞进去。
干涸的管道口很干净,除了一点灰什么都没有,薛铃静静躺在里面。
她之前为了躲避人类,睡过这种管道,还挺好的,安静又干净。就是有一次半夜下大雨,差点把她给淹了。
没多久,她听到闻九则的喊声。
“薛铃。”
“薛铃。”
“薛铃。”
他喊他的名字,声音时远时近。
没人回应他,他不再喊了。
对啊,丧尸又听不懂,喊名字有什么用。薛铃想,依旧一动不动。
风吹动管道口的野草,摇摇晃晃。
野草晃了很久,一只大而粗糙的手拨开野草丛,闻九则蹲在管道口探身下来,笑吟吟问:“跟我玩捉迷藏呢,躲得真严实。”
闻九则不厌其烦,再一次把她翻找出来带回去。
第七次试探性离开,失败。
被他带回去的路上,薛铃想,都说她脾气好,其实闻九则才是脾气最好的那个,她从来没看到过闻九则生气。
她有时候也挺好奇闻九则生气是什么样子的。
可像这样,她故意躲起来让他找半天,他也不生气。
闻九则是在有目的地前进,他对安溪市很熟悉,遇到实在拥堵无法清理,或者是已经塌陷无法通行的路面,总能很快另外找到一条路。
但也有些地方没法绕路。
在几条街开外,看到前方远处大楼上的“安溪文康医院”字样,开车的闻九则开口说:“快到了。”
他是要去医院吗?薛铃想。
可是众所周知,医院是丧尸最多的地方。
在丧尸出现初期,大部分出现症状的人都聚集在医院,导致医院内部甚至外面的街上都是人流拥堵,水泄不通。
哪怕是末世三年后的现在,各大医院里还有数不清的丧尸。
外面的丧尸可能会被各种动静引开,但被关在医院里面,各个病房的丧尸仍然数不胜数。
别说一个人能孤身进去,就是上百人的小队都不一定能安全进入又安全离开。
薛铃之前在其他地方看到过一个队伍闯进另一个医院,全员折在里面,一个都没跑出来。
闻九则要去医院做什么?
闻九则将车子停在距离医院一段距离的街角,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大箱子,手法熟练地组装着一样东西。
薛铃溜达过去瞧了几眼,那像是狙击枪,又更笨重一些。
闻九则组装好这个大家伙,又上了一个拳头大的特殊“子弹”。
接着他扛着这东西跳上车顶,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半跪着瞄准安溪文康医院附近的一个商场大楼。
咻的一声,被他瞄准的商场大楼一角坍塌了,并且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种声响薛铃听过,在和闻九则遇到的前一天,她也听到过,原来是这个动静。
闻九则只射出了一发子弹,站在车顶上用望远镜观察了一阵。
他跳下车,又迅速把枪拆开放回去,边对旁边转悠的薛铃说:“好了,我们走。”
医院左边那条街上的丧尸们被巨响吸引,陆陆续续往另一条街上挤。闻九则盯着这个空档,把车从那条街上开过去。
路上遇到还没走干净的零星丧尸,他直接用车撞倒,然后碾过去。
车轮压到坚硬不平的东西,颠簸极了,薛铃被两根安全带牢牢绑着,才没被抛起来。
闻九则一手撑着车顶,一手打方向盘,将自己钉在驾驶座上,迅速开过了这条街。
车子从安溪文康医院路过,顺着一条栽满悬铃木的街开远了。
原来不是要去医院,那他到底要去哪呢?薛铃好奇。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薛铃看到一片松柏。墨绿色的松柏之间一座座石头墓碑。
是墓园。
闻九则在附近停车,带上枪背了个包下车。
墓园里的丧尸很少,闻九则把被吸引而来的丧尸解决掉,才把薛铃放下车。
“来,跟着我,别乱跑。”
闻九则带着她走过那些整齐的墓碑,没像薛铃想象的那样停在任何一座墓碑前,反而来到墓园角落。
那里有一棵松树和一棵柏树长在一起,树冠相接,平整地面上落满松针和柏子。
有一只松鼠在树下听到他们的动静,飞快沿着树干跑了。
“就是这里。”闻九则在树下盘腿坐了下来,抬手扫了扫地面。
“我把我妈埋在这里,路过就顺便带你来看看。”
薛铃:“…………”
幸好我现在是个丧尸,不用做出什么反应。
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闻九则也没指望变成丧尸的薛铃给他什么安慰。
而且他看上去很平静,似乎并不需要安慰。
他扭头看向远处,从这里还能看到安溪文康医院的住院部大楼。
那边有几十个病房的窗口,正对着这边的墓园。
这个医院是闻家出资建的,而他母亲在这个医院接受治疗,一住就是八年。
闻九则小时候和母亲两人住在隔壁的沽兰市,生活过得极为拮据。
母亲患有心脏病,不能劳累,什么工作都做不长久,又经常需要吃药,偶尔严重时躺在床上甚至无法起身。
从很小的时候,闻九则就知道给母亲拿药,烧水做饭。尽管他年纪很小,却一直是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十二岁被带回闻家后,他被改了名字,母亲则住进闻家这个医院,接受长期治疗。
医院的院长是堂哥闻煊的舅舅。
所以闻煊再如何挑衅他,故意欺负他,他都不能反抗。
闻煊洋洋得意地告诉他,如果他不听话,他妈就要吃苦头。
闻家控制着他的母亲,也间接控制他。
母亲总是哭着说自己的病连累了他,可他提起要带她离开,她又会拼命摇头不肯答应。
她觉得既然被认回闻家,他就要留在闻家才会有更好的未来,不然一个人带着她在外面会吃更多苦头。
她总是劝他,忍一忍,等他长大了,等他得到爷爷的认可就好了。
她不是没发现他身上经常出现的那些伤,可是他们母子从前在外面住时,闻九则也经常和街上的混混小孩打架,身上同样会有伤。
不管怎么样,闻家家大业大,当闻家的孩子,总比回去住在破楼里被人骂野孩子好。
闻九则有时候会觉得母亲一厢情愿的固执有些愚蠢,就像当初被闻家那个风流花心不负责任的贱男人哄骗怀了孕,还觉得那男人是真爱她的。
执意生下他为此连学业也没能完成,同样是个不聪明的决定。
如果不是因为生他伤了身体,她身体健康一些又长得好看,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可提起这事,母亲就会说:“你是我的孩子啊,我怎么会后悔生下你呢,我只是后悔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我这个病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只要能看到你以后有出息过得好,我就死也安心了。”
闻九则在闻家的日子,就像他母亲的病一样,苟延残喘。
他从愤怒不甘,到麻木地捱着日子,像蛰伏在冻土下的种子,等待着新生,或者,等待着母亲的死亡。
他的不在意与平静之下,埋着不知何时会爆发的火山。
“闻九则,假如,我是说假如啊,要是几年后我们还在一起的话,你会想和我结婚吗?”
——薛铃有一天假装不在意地问他。
她不知道,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期待。
闻九则觉得自己对她并不好,可她却仍然想要将他放进自己的未来。
他高兴,又不高兴。
“婚姻会给你带来什么?”他散漫一笑,“会给你带来一个糟糕的男人。”
脾气越来越大的薛铃眉头一竖,问他是不是又皮痒了,踢了他一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闻九则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不愿意再等了,他不愿意继续按照闻家的安排去走。
他从瑜市回到安溪市的闻家,他爷爷闻老爷子在那段时间“猝死”,闻家陷入混乱。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丧尸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末世突然来临,他果断放弃了闻家的布置,准备先趁乱将母亲转移走。
可丧尸爆发太快,首先沦陷的就是医院。
那简直是一个炼狱,第一时间就被封锁,没人敢进去。
他想尽办法进入安溪文康医院后,在母亲病房看到的是她的尸体。
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她并不是被丧尸病毒感染,而是死于心脏病。
她在医院的混乱中受到惊吓,突然病发,但没有医生顾得上来急救,于是她就这样安静死在了病房里。
他把母亲的尸体带走,守着烧成了灰块,最后把她埋在了这里。
因为以前他去探望她的时候,她就笑着指着这边的墓园,跟他说如果以后她死了,就埋在那里,离医院近,也方便。
那时候真的太混乱了,他来不及悲伤,埋葬了母亲又赶回瑜市去找薛铃。
飞机高铁停运,他是开车回去的,路上很危险,他耽搁了一段时间。
等他回到瑜市,却没能找到人。
后来他一直在瑜市周边寻找,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在安溪市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她为什么会在安溪市?
现在的薛铃已经无法给他答案,闻九则也不愿去想。
想她可能是来寻找他的那个答案。
两人见的最后一面并不愉快,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过来找他的?
她是在最混乱的那段时间过来的吗?没找到他,是不是很害怕?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丧尸?
他最想保护,最在乎的两个人,一个埋在他身下的泥土里,一个在他身旁,都已经死了。
闻九则突然想笑,无声骂了句脏话,这该死的生活,还真是会耍他。
他原本是坐在树下,但渐渐就躺下了,伸长着腿,毫不在乎地枕着那些松针,闭上眼睛。
薛铃假装在附近转悠,看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悄悄接近,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该不会是在装睡吧?薛铃凑近,对着他的脖子张大嘴巴,等了会儿,闻九则一动不动。
他呼吸均匀,熟睡的面容上没有表情。
真睡着了。
薛铃无语,他也太心大了吧,就这样睡着了,就在这睡?
她一个丧尸还在旁边呢,真不怕她给他嚼了。
而且这么幕天席地的,周围可还有其他丧尸呢!
薛铃想到这一扭头,看到有个丧尸闻着味就过来了。
薛铃回头瞪了熟睡的闻九则一眼,冲着那个丧尸走过去。
她一改在闻九则面前僵硬滞涩的模样,走路速度都变快了,动作比眼前的丧尸稍微流畅一些,一拳把那个晃过来的丧尸老兄脑袋打偏,又猛踹他的膝盖。
片刻后,薛铃心里骂骂咧咧的,把倒下的丧尸同类拖到墓碑后面,免得被闻九则发现了。
闻九则一觉醒来,他因为松树缝隙里落下的光眯了眯眼睛,抬手搭在额头上,心想,竟然没被咬。
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起身看到薛铃还在附近瞎转悠。
怎么不来咬他呢,难道是对不会动的食物没有食欲吗?
他睡了一觉,倒是觉得饿了。
闻九则走过去,坐在薛铃旁边的台阶上。
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肉罐头、橘子罐头、自热面还有一个包装简陋的面包。
他去过的地方太多了,那些大大小小的基地,首先保障的都是食物,不同的基地会生产不同的方便食物,用来交换物资。
最好保存的压缩饼干属于流通最广泛的,也更便宜一点,其他味道好的罐头面包之类就比较贵了。
闻九则拆开罐头,凑到薛铃面前:“要不要吃?”
薛铃不着痕迹地多闻了两下久违的食物香味。
好久没有吃过人类食物了,她的脑子在流口水,身体却对这种食物没有反应。
闻九则看她没反应,自己吃了。
拆开自热面,倒上水,等一会儿拌好,又递到薛铃面前让她闻了闻。
“香吗?想不想吃?”
薛铃:香,不想吃。
闻九则收回手,把这份面也吃了。
注意到薛铃那双无神的红眼睛放在面包上。
“难道想吃面包?”
他把面包硬塞进薛铃手里,看着她的反应。
拿着面包的薛铃:她不想吃面包,但是没记错的话,这家伙不是不能吃面包吗,会过敏长红疹。
都末世了,食物珍贵,还是别浪费了。
她纠结片刻,松开手,让面包摔回闻九则怀里。
“好吧,面包也不吃,我自己吃。”闻九则几口把面包解决了,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叹气。
“你怎么什么都不吃,难道不会饿吗?”
当然会饿,大概就像是饿了两顿的感觉,肚子里烧得慌,但这种程度还没办法让她失去理智吃人。
而且这么久了,饿着饿着就习惯了。
要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喜欢躺在一个地方不动弹,因为那样会感觉没那么饿。
当天晚上,他们就睡在墓园里。
一人一丧尸都是在车里睡的,把车里的座椅全部放平,可以组成不算大的一张床。
薛铃躺在里面还算舒服,但对于长手长脚的闻九则来说,就很不舒服了,他将无处安放的两条腿架在方向盘上,仰头看着车顶。
薛铃发现他一点措施都没做,就那么随便地躺在她旁边。
之前他好歹还会记得绑住她,以免被她咬到,现在可能是发现她没有真的咬他,变得更加嚣张了。
“薛铃。”闻九则忽然开口,“当初我和你说分手,是因为……”
薛铃竖起耳朵听。
可闻九则这狗东西说到一半,竟然不往下说了。
他随口起了个话题,又马上失去谈论的心情:“算了,反正你现在也听不懂了,没什么好说的。”
薛铃:“……”
有种很熟悉的,要开始生气发脾气的冲动。
车厢里回荡起丧尸的怒吼,闻九则无动于衷地把腿换了个姿势架起。
薛铃好想扑过去摇晃着他的脑袋,让他快说。
又听他说:“我有时候觉得你和其他丧尸不太一样,好像能听得懂我说话。”
车上的丧尸还在怒吼,甚至因为心虚吼得更大声了。
闻九则枕着自己的胳膊自言自语:“但是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会觉得你是特殊的。”
薛铃:“……嗷嗷嗷嗷嗷喔……咳嗷嗷嗷嗷哦!”
丧尸的吼声卡壳了一下又马上续上。
她没想到闻九则会突然说喜欢她。这算表白吗?
当男女朋友的时候,他那嘴是一句表白的话不肯说,比嘴上缝了拉链还严实。
嘲讽拱火倒是一分钟想出十个花样,嘴淬了毒一样。
让你以前不说,现在说迟了!迟了知道吗?现在他们物种都不一样了!
闻九则翻个身,笑着看她在那嗷嗷叫,又突发奇想:
“明天我去找个结实一点的手铐,万一以后我也变成丧尸,把我们铐在一起,去哪都有个伴,你觉得怎么样?”
薛铃觉得怎么样?薛铃觉得不行,他跑起来像野狗一样,变成丧尸估计也不差,她可跟不上。
万一闻九则闻到人味兴奋了,他是在前面跑得快了,她不就得被他拽得在地上拖。
绝对不行!
他是忘了以前玩两人三足,他们两个被摔得那个熊样了。
但闻九则好像真的有点心动,第二天他开车离开墓园,嘴里念叨着哪里有手铐,说要不要去局子里看看。
他说去就去,在街边找到个派出所,就停车下去了。
他刚消失在门口,坐在车里的薛铃就看到街角拐过来一辆改装过的电动车,一个戴着面罩的男人过来了。
难道又是劫道的?以前她一个丧尸的时候,想见到个活人那么难,现在跟闻九则一路,人一波接一波送上门。
来来来,来撬门吧,撬开就蹦出去给他一口。
嘿,开盖有喜!
薛铃在车里摆好了姿势。
不过这次她没有用武之地,骑着电动车的男人来到附近,闻九则就从门里出来了,手里拎着两个银色手铐。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来人,手摸到腰间的枪。
开电动车的男人看到他,明显地愣住,脚往两边一撑停在原地。
“则哥?”男人拉下脸上的面罩,露出一张年轻带着惊讶的脸。
“方显文?”闻九则也认出了他。
“靠,真是你啊则哥,你怎么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是要回丘庄吗?”方显文过来,惊奇地上下打量他。
安溪市是闻家的地盘,丘庄就是闻家的大本营,那边十户人家有七户姓闻,彼此之间沾亲带故,在末世之前仍然维持着宗族习俗。
方显文不姓闻,但也是丘庄人,他管闻煊的妈妈叫表姨,管闻煊叫表哥。
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在,方显文从小就是闻煊的小弟跟班。
闻九则被接进闻家后,闻煊看他不顺眼,有时候自己懒得动手,就会支使方显文去为难闻九则。
一开始方显文也确实试图对闻九则动手,可后来被闻九则打怕了,反过来喊他则哥,还帮着他在闻煊那边蒙混过关。
为了给闻九则找不痛快,闻煊私底下改了他的志愿学校和专业,让他去了自己同一所学校。
方显文作为闻煊名义上的小弟,是主动去的同一所学校,他比闻九则小几个月,和他是同一届,还和闻九则当过大学室友。
比起闻煊,大学期间方显文和闻九则的关系反而更好一些。
三年前,闻九则离开丘庄,方显文就再也没见过他,现在突然遇到,他有些惊喜。
只是想起丘庄如今的情况,又有些为他担忧。
闻九则一眼看出他在想什么,说:“路过,这就走了,不准备去丘庄。”
在没找到薛铃之前,他确实有去丘庄一趟的打算,现在就算了,没必要。
方显文闻言,也放松了些:“那就好,最近丘庄比较乱,你要是现在去了估计更麻烦。”
丘庄现在是安溪市仅存的一个基地,人还挺多的,以闻家以前的威望,现在基地里管事的人之一,就是闻九则的二叔,闻煊他爸。
“比较乱?”闻九则问。
“就这几天,安溪市来了个其他基地的车队,在工厂区那一块搬东西,丘庄里有人知道了报上去,表姨夫就派人去拦他们。”
工厂区……那不就是戴英他们那个车队。
末世里荒废无主的那些东西,大家都默认谁拿到归谁,像安溪市郊那片工厂区里的机器,之前放在那没人要,现在怎么闹起来了?
“现在怎么样,双方打起来了?”
“听说是火拼了一场,双方都有人受伤,但没死人,外来的车队没能带走什么东西,被赶走了。”
方显文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说:“这不,怕那些人躲在这没走,基地还派我们出来巡逻,确认他们是真走了。”
闻九则哼笑:“闻老二不是一直说自己是个宽厚人吗,怎么自己不要的废铜烂铁也不许别人捡了。”
方显文讪讪:“嗨,表姨夫是不想管啊,这不是我煊表哥吗。”
“他那个人你是知道的,性格霸道得很,说安溪市是我们的地盘,安溪市里的东西也是我们的,外地人来拿就是挑衅。我们就是不要也不能便宜别人,他坚持要管,表姨夫也只能听他的了。”
“闻煊?”闻九则忽然疑惑重复。
“啊,对啊,就是煊表哥的主意。”方显文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突然变了。
“闻煊现在怎么样?”闻九则收敛了表情问,手里把玩起自己的短刀刀柄。
“不太好,煊表哥三年前好像是受伤了,身体一直不太好,脸色惨白惨白的,现在也不怎么爱出来见人了,整天就待在房间里。”
方显文说到这,小心问:“则哥,你还记恨他呢?都过去这么久了……”
闻九则露出那种淡淡的笑,把方显文打发了。
看着方显文挥挥手离开,他脸上无所谓的神情变成思索。
闻煊还活着。
但是这不可能,三年前他离开丘庄,是亲眼看到闻煊感染了丧尸病毒,他才离开的。
感染了丧尸病毒的闻煊,怎么会没有变成丧尸,现在还活着?
他将手里的短刀抛起来又接住,很快做了个决定。
薛铃坐在车里,看到外面闻九则和人寒暄完,上车后对她说:
“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也不会回来,你待在这不要走远,好不好?”
“你要是答应我就不把你绑起来关在车上。”
薛铃:“……”
要是个普通丧尸,要怎么听懂,怎么答应?
她乱吼了两嗓子。
闻九则说:“好,你答应了,就不能乱走了。”
他把车停到一个偏僻的院子,在外面把院门给锁了。
他要去一趟丘庄,但开这辆车太引人注意,他准备换个不那么显眼的代步工具。
在一户人家里找到可以烧汽油的摩托,闻九则戴上头盔,骑着车前往丘庄。
丘庄附近他也很熟悉,三年不见,多了很多新建筑,最外围还多了一圈围墙拦网。
或许能阻拦丧尸,但以闻九则的身手,这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耐心等到天色暗下来,闻九则翻过围墙,按照记忆在变了样的丘庄基地里寻找闻家的位置。
闻家从前住的是一栋仿古别墅,造价高昂,前后都有花园,靠山面水,风水极佳。
闻老爷子还在世时,他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们都住在那,闻九则回到闻家也住在那。
闻老爷子没了,末世也三年了,没想到他们现在还住在那。
倒是方便了闻九则,他轻松找到闻煊的房间。
这么大的房子里,只住了不到十个人,有什么动静也不容易引来别人,很好。
闻九则像一只在黑暗中猎食的豹子,脚步落地无声,来到闻煊开着灯的门前。
他在门口静立片刻,听着房间里的动静,接着屈指轻轻敲响房门。
“谁?”房间里传来嘶哑的声音。
闻九则起初差点没听出来这是闻煊的声音,这声音沙哑艰涩,听得人耳朵极不舒服。
门外没动静,闻煊走过来开门,他的脚步听起来有些迟缓。
他显然是觉得在基地里面,自己家的大宅里,不会有什么危险,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门刚开了条缝,门外一股大力猛然将门推开,闻煊猝然被人摔在地上。
他如今反应迟钝,直到被人死死按在地上才察觉不对,张嘴就要骂人。
他的下巴被一只手狠狠拽脱,那只手力量很大,又顺势将他的脸往地面压去,堵住他的声音。
脸颊在地面上狠狠摩擦,闻煊勉力侧头,把自己的脑袋转的咔咔响,才看清袭击自己的人是谁。
看清闻九则后,他几乎是目眦欲裂。
闻九则,怎么是他!
闻九则扣住他的两只手,用膝盖压在他后背让他起不了身,另一只手握着短刀。
闻煊用眼角看到刀光闪了一下,感觉自己脸侧一凉,一团软乎乎的肉啪嗒掉在地上。那是……他的耳朵!
闻九则用刀尖挑着那只耳朵观察了一会儿。
丧尸的血是暗红色,丧尸的身体被切开,只会流出很少的血,并且会很快凝固。
闻九则突然发出哈的一声笑。
“你是丧尸。”他语气肯定,带上了疑惑与好奇,“为什么,你看起来和普通的丧尸差别很大?”
夜色深沉,闻家大宅周围路灯阑珊,很安静。
闻煊的房间里,失去了一只耳朵的闻煊被牢牢绑起来。
不像绑薛铃时只是反绑住双手,此刻的闻煊从手到脚,都被绑得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地上大喘粗气。
门已经被重新关上,闻九则蹲在闻煊面前,脚尖踩着一只血块凝固发白的耳朵,手里转着短刀。
“好了,说说吧,为什么你和一般丧尸不一样?”
闻煊仇恨地盯着他,露出嘴里隐藏的獠牙。
闻煊厌恶闻九则,就像闻九则厌恶闻煊。
闻老爷子这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闻衡一,二儿子闻盛双。
闻煊的父亲闻盛双只有他一个孩子,而他大伯闻衡一生了两个女儿。
闻老爷子是个相当传统的大家长,他认为只有男人才能顶门立户,女儿迟早要嫁出去,不能继承家业,只能算半个闻家人。
所以闻煊作为这一辈唯一的男孩,在闻家从小就得到最多的关注和宠爱。
但他的大伯闻衡一是个相当花心滥情的人,在外面睡过不少女人,留下了私生子女。
他因病去世后,闻老爷子认为大儿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不像话,于是找到大儿子在外唯一一个私生子,接回了闻家,就是闻九则。
闻煊在闻家的地位被威胁了,一个外来的私生子,分走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当然让他格外憎恶,恨不得他直接死了。
可惜皮糙肉厚的私生子一条贱命那么硬,怎么折腾都死不了,上面又有爷爷压着,他不敢做得太过分。
等到长大后,这私生子还抢了他看上的女人,闻煊对他的憎恶变成了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