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薛铃就想问了,但上次看到的时候她还在装失智丧尸,不好问,只能假装没看见。
“你也想洗?”闻九则弯起眼睛,抬手擦着脖子问。
薛铃摇头,缓缓朝他举起写字板。
上面写了“腰上,伤口”,还有个问号。
闻九则往自己腰上的旧伤看了眼,笑说:“哦,这个啊,之前和人打架被砍了一刀。”
说完又吓唬人似的添了句:“当时肠子都掉出来了。”
薛铃那张僵硬的丧尸脸慢慢皱起来,她想到那种可怕的场景,走过来蹲下碰了碰他腰上的疤痕。
她的手是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好像比河沟里的水更凉。
闻九则抓住了她的手,说起疤痕,他也有想问的。
丢下手里的T恤,闻九则忽然把薛铃按在大石头上坐下,撩起她的裙子。
薛铃被他的动作惊到,一愣之后突然跳起来,大惊失色地捂着裙子往外跑,手里的写字板都顾不上地掉在一边。
她跑到和闻九则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眼睛里全是惊恐。
闻九则:“……”
看闻九则不动,她才慢慢像是接近危险生物一样,矮着身子试探靠近,一把捡起写字板跑走,隔着好一段距离唰唰写了几个字,举给他看。
“不行!会感染!”
唰地清除字,又写:“冷静!”
手速快赶上正常人写字速度了。
她是以为他要干嘛?闻九则又好气又好笑。在薛铃眼里,他好像真成疯子了。
“没想干嘛,就想问问你身上那几个伤又是怎么回事。”闻九则说,“你过来。”
举着板子的薛铃半信半疑。如果是一般人,她也不会这么怀疑,但闻九则表现得太丧心病狂了。
他能毫不在意地抱着丧尸睡觉,还亲她的脸,万一他真干得出睡丧尸这种疯狂的事呢?就他这个超前的精神状态,不是没可能啊!
她带回来的药他又不肯吃,真让丧尸担心。
终于把人骗过来,闻九则撩起她的裙子,指着她大腿处缺了一块肉的地方:“这里是怎么受的伤?”
上次帮忙洗澡时,闻九则就发现她身上有几处伤口,丧尸身上有损伤的地方都是干瘪的,不流血也不结痂,就是表面发干发紧。
他当时擦拭着那几个伤口,很想问问薛铃,这些伤口都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但丧尸无知无觉,就算问出口也不会给他任何回答,所以他只是缄默,假装一切都好,为她清洗后穿上衣服,盖住那些伤。
“这个伤,是被刮去了一块肉吗?”闻九则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擦拭,“是谁做的,丧尸,还是人?”
猜错了,都不是。
薛铃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心里弥漫起淡淡的尴尬。
她不是成了丧尸吗,普通摔摔打打不会死又不会痛,她就有点飘了,有段时间瞧见什么都想试一试玩一玩。
有一次在路边看到一辆没人要的摩托车,那车子造型太酷炫了,而且钥匙还插在上面呢。
她就想,生前没开过这种摩托车,死后体验一下吧!
刚好她不太想走路了,就决定把这辆摩托车开走。
但她太高估自己,兴奋上车,最后那辆炫酷的摩托车被她撞到散架,她自己腿上还被刮掉了一块肉。
看到闻九则因为猜测而露出的心疼,还有隐约戾气,仿佛要找人算账,薛铃没敢说实话。
因为薛铃的沉默,闻九则再次碰向她肩膀上的另一个伤口。
“这里,是被子弹打的吧,还记得是谁打的你吗?”
记得是记得,但是那位老兄都死很久了。
薛铃越发尴尬,她刚当丧尸那会儿,还挺喜欢凑热闹的,丧尸们感觉到人类气息就会围上去,她无聊了也爱凑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被丧尸围在车里的那个老兄长得五大三粗的,却哭得涕泗横流,手里拿着把枪抖抖抖。
枪不是很好,他看上去也不太会用,有可能是吓得,胡乱往车窗外射击。
薛铃就是这么倒霉,她在最外围探着头往里看,为了看清楚站在石头上,然后就被那大哥乱甩的枪给打中了。
除了她之外,在场没有一个真丧尸受到伤害。
“当时,被打中的时候,害怕吗?”闻九则低声问。
薛铃:“……”
实话实说,当时是开枪的那个老兄比较害怕,她光顾着郁闷去了。
她跑到一边,想办法把肩膀上的子弹扣下来,回去一看,那个老兄已经害怕到自杀,用枪把自己干掉了。
这种事发生的多了,薛铃感觉到人的气息也不再去凑热闹。
现在闻九则这么问,让她怎么说啊,说出来感觉很不尊重他的伤感情绪。
“什么都不愿意说,是因为……想起来会难受吗?”
是难受,但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难受。
薛铃想逃,她举牌:“解释,麻烦。”
解释起来很麻烦。
“好,我不问了。”闻九则明显是又脑补了一段她的凄惨遭遇,拇指在她肩上那个弹孔处摩挲。
那里原来就有一块红色的旧疤痕,现在弹孔叠在上面,多了个小洞,就更加丑丑的。
闻九则盯着那里,薛铃想起来,以前两人亲密接触的时候,他经常会亲吻一下肩上这个位置。
她肩上那块红色的旧疤痕,是很小的时候留下的。
那还是她妈妈没和他爸离婚的时候,妈妈每天要上班,爸爸不工作,但经常出门跟人打牌。
有一次妈妈要出差一天,让她爸照顾她,结果她爸在外面通宵打牌,把她一个人忘在家里。
她当时年纪小,在家又饿又渴,自己去倒水喝,热水从桌上被她勾下来,泼到肩上留下一大块烫伤。
等到第二天她妈妈回家发现才把她送去医院,最后留下了这个疤痕。
这也是她爸妈离婚的导火索之一。她还记得自己在医院,痛得直哭,爸妈在门外吵架。
“你一个女人,照顾孩子本来就是你的责任,谁家大男人照顾孩子的,现在出事你还有脸怪我?”
“让你别出去工作了,老实待在家看孩子,抓紧再给我生个儿子,死活不肯,你出去工作能赚几个钱?还不够我打牌一场输。”
“行了懒得跟你吵,就烫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吵吵吵个没完……”
有很长一段时间,肩上那个伤真是痛极了。
爸妈吵架,起诉离婚,跟着妈妈搬家,找新工作……她肩上的伤也跟着反复溃烂,许久才好。
这一点当丧尸就比当人好很多,不管是被刮掉一大块肉,还是被子弹打到身上,都不会感到痛,顶多就是看起来丑了点。
和闻九则最亲密的那段时间,他也询问过她肩上的旧疤痕是怎么来的。
当时她并没有语言障碍,但也没有详细告诉过他,只说小时候被热水泼了留下的烫伤。
其实闻九则身上的伤痕比她多多了,她不好意思对着他说一些有卖惨嫌疑的话。
闻九则当时听了,低头亲了亲她的伤疤,就像现在这样——
薛铃:“!”
她连滚带爬从闻九则面前离开,拉好衣服又匆匆举起牌子:“不是说就看看吗!”
“管住嘴!”
闻九则:“……不要。”
他站起来,故意眯起眼睛张开手,大步往前:“我来了。”
薛铃吓得扭头就跑,一会儿被闻九则抓住,她举着板子嗷嗷叫:“嗷嗷嗷嗷嗷!”
闻九则被她叫得破功,噗嗤笑出来,脸埋在她肩上不停颤抖。
薛铃举起塑料写字板,梆梆狂敲他的脑袋。
等到闻九则重新套上那件半干的T恤回到车上时,他看上去不再纠结薛铃身上那些伤口了。
一个秘密:有时候闻九则发现薛铃不开心,会故意逗她让她心情好转。
这个技能,薛铃也会。
第17章
闻九则没有急着赶路, 他在路上慢慢开着车,隔会儿就要招惹一下薛铃,直惹得薛铃嗷叫一嗓子, 或者打他一下, 他才高兴。
重逢以来,他一共也就装了三秒钟,就是喊铃姐那三秒, 然后就懒得装了,一整个旧疾复发,原形毕露。
薛铃被他搞得烦不胜烦,想要安安静静在副驾驶上坐一会儿都不行, 甚至有点怀念前几天还没坦白的时候。
那会儿闻九则开车就是沉默开车, 偶尔对着她自言自语几句, 也不一定非要她回应, 多清净啊,现在就烦人多了。
而且就闻九则这不专心开车的状态,要不是这会儿的路上除了他们根本没别的车, 分分钟就要出车祸。
再次被闻九则惹火的薛铃忍不下去了, 她在写字板上写字,把板子戳得咔咔响。
“不要吵我了!你专心开车!!”
闻九则看一眼她写的字, 忽然打了个呵欠。
他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 一只手懒散地搭着方向盘, 说:“太困了,你没事吼我两声,可以提神醒脑。”
说话间, 他猛转了一下方向盘,车子绕过一辆横挡了大半街道的大车。
这一下车轮压到马路下面, 车身震了震,差点陷进马路下的沟里,又被闻九则开了出来,重新回到路上。
薛铃埋头写字没注意路况,被他突然急转弯那一下,吓得差点重新出现心跳,一转眼看他那提不起劲的死样,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准备开着车带她去殉情。
闻九则末世前开车还好,至少会遵守交通规则,但末世三年,他什么烂路没开过。
坑坑洼洼的荒田、长满荆棘的山路、或者是平房的楼顶……就算不是路他也能开过去。
面对眼前这种正常的,没有丧尸和人跑出来又没有其他车抢道,路面没有很大破损的情况,很容易就把车开得像是飞机。
眼下因为薛铃在副驾驶,这已经是闻九则收敛过后。
之前那两个月,跟着表弟戴英他们的车队,都是戴英在给他当司机,就是因为戴英受不了他开的车。
薛铃思考过后,将写字板递到闻九则面前。他一看:“让你来开?你学会开车了?”
薛铃:不会开。
想起来就生气,她往驾校交了钱,还没来得及去学呢!丧尸潮就爆发了!
“我可以学”她写道。
闻九则突然又不困了,他笑眯眯把车停到路边:“好啊,我教你开车。”
对于教她开车这件事,他似乎觉得比自己开车有趣很多,让薛铃坐到驾驶座,自己在旁边教她要怎么开。
他的教就是简单介绍一通,然后让薛铃直接上手试。
……就这样吗?是不是说的太简短了?而且好像说的和她从前准备学车时了解过的不太一样,少了很多步骤。
薛铃十分钟前还在副驾驶说要学开车,十分钟后就坐在驾驶座上被迫上路,发青的双手僵硬地抓着方向盘。
闻九则在旁边怂恿:“没事,放心大胆地往前开。”
薛铃试着按照他刚才的简略教程,一步步去做,做一步就看一眼闻九则。
他还是笑眯眯的,也不提醒她有没有做错,那个表情看得薛铃忐忑起来。
有种在驾校学车的感觉,据说驾校的教练都很暴躁,很会骂人。
薛铃有点担心自己要是失误了,旁边闻九则会嘲讽。
但他没有,不管是车子启动不了、还是车子开一下停一下、车子猛地冲出去、斜斜往马路下冲,他都是一句:“不要怕,继续开。”
在他“继续开继续开”的声音中,薛铃成功把车子开到马路下面的田里去了,压倒了一大片人高的野草。
闻九则乐不可支地把车子从田里重新开回马路上,又把驾驶座让给薛铃。
“多开一会儿就熟练了,来吧。”
薛铃认认真真学车,很快就开得有模有样。但看到她暗红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前面的路,专心到忘记周围一切的模样,闻九则就不由伸出手抓了抓她的后脑勺。
薛铃很想让教练别打扰司机,但眼睛不敢从前面的路上挪开,就不爽地表演了一个丧尸龇牙。
前面街上有好几辆废弃的车,估计是从前发生过车祸,挤成一团,只留出容一辆车通过的距离。
为了不让车子被两边的废弃车辆剐蹭到,薛铃格外小心。
好不容易快通过这个路段,薛铃才要放松,突然一个人影从车后出现,冲上马路。
薛铃下意识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避开人影嘎一下往旁边冲,刹车不及撞上了一辆废弃大车。
撞上那一瞬,薛铃眼前一黑,她的脑袋被闻九则按进怀里。
还好闻九则这辆车改装过,只有车前盖撞扁了一些。
薛铃从闻九则怀里挣扎出来,看见他没事,又去看路上那个人影。
不是活人,是个丧尸,之前在废弃的车子后方,听到声音才蹿上了马路。
闻九则往怀里看,还以为薛铃被吓着了,刚摸到她的脑袋,薛铃就把他往旁边一推。
她推开车门下去了,被她推得猝不及防倒在副驾驶上的闻九则,看到她怒气冲冲去到那个丧尸面前,一脚把他踹倒。
闻九则:“……”
丧尸只对活人有反应,面对同类,它无动于衷,被薛铃冲过去一顿连揍带踹,最后滚进了路边的沟里。
薛铃学车的第一天,闻九则发现,她好像有那个路怒症。
因为接下来的路上,但凡他手贱碰薛铃一下,打扰了她开车,她就会发出怒吼。
薛铃:不是爱听丧尸叫吗,让你听个够!
到底是有点效果的,到后面,闻九则老实多了,还抱着胳膊在车上眯了会儿。
等到薛铃开够了,车子才在一处城乡结合部附近停下来。
闻九则下车,拿上工具,对着瘪下去的车前盖敲敲打打修车。想到薛铃在路上那个样子,他就忍不住笑。
薛铃感觉心累得很,抱着膝盖坐在旁边缓一缓,看闻九则发神经一样,修着车动不动停下来笑一阵,不知道在笑什么东西。
难道车子差点被撞坏,很好笑吗?
忙到很晚,闻九则才开始吃他的晚饭,又是一些压缩饼干之类方便食用又能很快填饱肚子的东西。
薛铃看他每天都吃这些,怀疑这样吃究竟能不能补充所需的营养。
仔细看看,闻九则的侧脸是不是太瘦了?
“这附近应该是被清理过的,今天晚上睡外面?车里太闷热了。”闻九则很快吃完,收拾好,对薛铃说。
他从车顶行李架上拿下来一个东西,展开了薛铃才发现那是个折叠架子床。
放在车子旁边展开,铺上垫子就可以躺上去。
丧尸不用睡觉,但可以有个舒服地方躺一趟,对于心灵也是一种休息。
薛铃走过去,躺在闻九则旁边。
闻九则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今天就睡得很快,薛铃听到他微沉的呼吸声,还听到……蚊子嗡嗡的叫声。
野外,这个季节当然少不了蚊子。
丧尸不招蚊子咬,所以这些蚊子全都去招呼闻九则了。
薛铃想起以前,她和闻九则晚上出门散步,她是容易招蚊子体质,走在闻九则旁边,蚊子不咬闻九则全咬她。
现在,哈哈哈哈哈哈风水轮流转!
又找到一个当丧尸的好处,没有蚊子咬!
听到旁边闻九则啪地在手臂上打蚊子,薛铃幸灾乐祸地笑:“吼吼吼!”
薛铃发出的声音很轻,迷迷糊糊的闻九则搂了搂她,梦游般问:“又被蚊子咬了?你回车上睡……”
他没说完,突然清醒了。沉默了一会儿才揉揉额头说:“忘了,现在不会有蚊子咬你了。”
薛铃:“……”
气氛变得悲伤,突然笑不出来。
闻九则说了这么一句话,却很快又睡着了。
这个便携简易床架子也不是很大,闻九则的脚一不小心就能垂到地上。
但他仍然睡得很熟,后半夜被蚊子怎么叮都没醒,甚至都懒得伸手去打。
他看起来已经习惯在了在各种不舒服的恶劣环境下入睡。
在微微亮起的晨光中,薛铃看到他的脸颊上停了一只花腿蚊子。
她伸手想去打,手伸出去,看到自己发青的手背上一条条暗红色的血管纹路,还有尖尖的发黑指甲。
犹豫停顿的片刻,那只蚊子飞走了,薛铃又慢慢把手放回去。
新的一天,他们没急着走,准备去附近那个城乡结合部看看。
那里现在已经没有活人了,看得出来平时也很少有人路过,面对着街的房屋都蒙着一层灰。
这里有民房改建的食宿店,大部分招待的客人都是从前路上运货大车的司机,附近有修车补轮胎的店,还有规模不大的小超市和小卖铺,充满乡土又质朴的感觉。
超市小卖铺这些地方,肯定都是早已被人抢空了的,连货架都被打烂了。
闻九则和薛铃没去这些地方看,很有经验的闻九则挑了个远离主街的两层小楼。
这一条街上只有这个屋子大门紧闭,不像其他屋子被砸开了大门。
很明显,这里面肯定关着丧尸。
“这间屋子估计没被人翻过,要不要去看看?”闻九则问。
薛铃点头。
闻九则腰上插着枪,拿着工具去撬锁,正准备开门,衣服被身后的薛铃拉了拉。
闻九则回头。
薛铃指指门外一处,让他站过去。
闻九则依言站到她指的地方:“什么?”
薛铃指指自己,又指指屋里,表达出自己上,让他在门口等着的意思,接着一推门就进去了。
闻九则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丧尸的叫声,探头看见薛铃抓着客厅里一只丧尸的衣服,把它推进厕所关起来。
他蹲在薛铃指的地方玩短刀,心说,也是吃上软饭了。
第18章
这个屋子里有四只丧尸, 应该是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妻,一个十七八岁的儿子, 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儿。
他们在一楼各处游荡, 被薛铃翻出来,整整齐齐关进了厕所。
她把厕所门锁了,才对门口的闻九则招招手, 示意他进屋。
他们想找点换洗衣服,主要是给薛铃找。
薛铃对自己身上那条向日葵印花裙子看不顺眼很久了,想把它换掉。
听到外面动静,又感觉到人味的一家丧尸, 在厕所里此起彼伏地吼着。
而骇人的嘶吼中, 闻九则站在一楼主卧的大衣柜前面, 拿出一条纱裙, 问薛铃:“这条裙子怎么样?”
薛铃觉得他眼睛有问题,这裙子一看就是上小学的小女孩穿的,她记得自己大概七八岁时也有过一条这样的裙子。
除了小女孩的衣服, 衣柜里大部分都是中年妇女风格的绵绸花短袖和裤子。
“这套也不错。”闻九则又指着一套紫色花纹的短袖。
薛铃猛地关上衣柜门, 差点夹到他的手指。
感觉到薛铃不必言说的威胁,闻九则闭嘴, 又跟着她去了二楼。
二楼女儿房间里的衣服就比较合适了。
薛铃在衣柜里选了件T恤, 上面只有几个简单字母。
闻九则在房间里转一圈, 把几扇衣柜门一一打开,在打开最后一扇时,看到衣柜角落里蜷缩着一具变成白骨的尸体。
是个几岁小女孩的骨架。
她可能是死在末世之初, 家人都变成了丧尸,她因为恐惧躲在这里, 最后被饿死。
闻九则表情没变,连动作也没停顿一下,又顺手关上了衣柜门。
他在第二扇衣柜门里,拿出了一条破洞牛仔短裤,上面有几条装饰用的裤链,动手挑挑拣拣搭配了一件紫红色骷髅短袖。
“这一套怎么样?”
薛铃扭头一看,心说这个女孩子还加入过葬爱家族呢。
她坚定拒绝了闻九则的搭配,把他手里的衣服抢过去放回衣柜里。
闻九则又找出一条黑色的皮裙:“这个……”
薛铃觉得他好烦,猛然回头,摸出衣柜里的一个过期创可贴,撕了拍在闻九则嘴上,让他闭嘴别发表意见了。
过期的创可贴没有什么黏性了,贴在闻九则嘴上甩来甩去。
闻九则任由东西贴在嘴上,耸耸肩,双手插兜不说了。
薛铃挑了衣服,还在柜子里翻出两条新毛巾,也一起放进了袋子里。
她翻到最后一扇衣柜,想打开看看,但闻九则靠在柜门上笑,就是没有让开的意思。
薛铃以为他又想逗她,反正她也挑的差不多,就没有非要看那个衣柜,提着袋子往外走。
她挑完了,让闻九则也找找能穿的,可惜一楼主卧属于男主人和这家儿子的衣服都太小了,闻九则穿不上。
两人分头在屋里翻找,看还有没有需要的。
闻九则蹲在被虫蛀的电视柜前,试了试找出来的一把剪刀。
他很少有这种兴致慢慢翻东西,以前都是需要什么直接去基地兑换,兑换不到需要去城里找,也是目标明确,翻箱倒柜找完就走。
但现在,他甚至翻完了这家人的抽屉,看到他们拍的一家五口照片,还拿起来看了看。
他把照片放回去时,薛铃从厨房提着一口锅过来了。
闻九则看着她握着锅把,不确定问:“你拿这口锅,应该不是用来打我的?”
薛铃:“……”
她把锅丢到闻九则脚边,又伸出握成拳头的另一只手。这是表示她手里有东西,让闻九则猜一猜。
“什么东西?”闻九则摸着下巴观察她的拳头,“你不会抓到老鼠了吧?”
薛铃轻踹了一下他的腿。
张开手掌,她有点干巴的手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西红柿。
饱满鲜红,瓶盖大小。
把他嘴上飘啊飘的那块创可贴撕下来丢开,薛铃把西红柿往前送了送让他吃。
闻九则笑一声,拿起来放进嘴里。成熟过头有点要腐烂的味道。
“嗯,不错。”他面色不改夸奖说。
薛铃拉着闻九则的衣服,把他领到这户人家的后院。
院子地面上铺的水泥,边上放着几个盆和装了土的泡沫箱。
现在盆和泡沫箱里都长满了杂草,其中一个盆里却有一棵西红柿,现在枝上还挂着几个红色以及半青不红的果子。
最后他们离开这家时,把这盆西红柿也抱走了。
西红柿植株长得有点大,被安排到后座,用安全带保护着。
他们逛遍了这里锁着门的几家,找出了不少东西。
虽然闻九则觉得大部分东西都没必要,还有一些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比如一大把干艾草,但薛铃翻出来给他,他也没说什么,一股脑往车里塞。
后座塞不下放后备箱,后备箱放不下绑到车顶的行李架。
最后薛铃翻出两筐黑乎乎的炭。
闻九则:“……”
他差不多搞明白薛铃的意思了,她是让他做饭吃。
闻九则的车里有米,丢在后备箱角落里三个月了,他都没动过。
他觉得吃什么都差不多,能更方便快捷地解决进食,为什么还要生火做饭。
但薛铃指指自己找出来的小炉子,指指炭,又举起一个新的砂锅。
闻九则仰头摸着后颈长叹了一声:“好吧,好吧。”
薛铃都让他把工具准备好了,坐在一旁虎视眈眈,闻九则也不好凑合。
他生火烧炭,把砂锅清洗干净,放好米和水,端到炉子上。
在等待的过程中,薛铃起身往他们的临时营地旁边走。
闻九则跟过去,两人在附近人家荒废的自留地里找到了几棵莴菜。
豆角藤挂在发黑的竹竿架子上,和冬瓜藤缠在一起。
收获十几根长长的豆角,可惜冬瓜没结,还在开花。
仔细在附近寻摸一会儿,又在满地荒草丛里找出个南瓜。这里长的是那种长条的南瓜,表皮还是绿色的。
他们满载而归,回到营地处理食材。
闻九则拿着一个肉罐头,准备直接打开倒进砂锅和米饭一起煮的时候,薛铃从车上抽出了锅。
他只好收回手,去洗锅,把肉罐头倒进铁锅里煎一煎。
薛铃盯着他,闻九则想要把那些蔬菜切切全丢砂锅里炖的偷懒做法,被薛铃用眼神否决。
煎完肉罐头的锅炒蔬菜,那股香味和烟气一起飘出来。
薛铃就在旁边看着他忙活。
两人住一起的时候,在她的要求下,闻九则也是会干活的。
不过她一开始以为闻九则不会干什么活,后来才发现其实他做事挺熟练的,会照顾人,做饭也会,就是做起来不太讲究。
他做什么都喜欢直接放锅里加水炖,炖的软烂,全是一样的味道。
给人感觉是下过厨,但没人教,所以自己凑合摸索出来的一套习惯。
薛铃就教他,肉要切到什么厚薄放油煎一煎才好吃,蔬菜炒到什么程度好吃。
他当时听得一直在走神,一点都不认真,没想到还记得挺牢的。
虽然动作生疏,但他不着急,所以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大厨的样子。
煎过的肉和炒过的蔬菜扑在雪白的米饭上,还放上两颗切开的小西红柿,看起来很不错。
闻九则端着砂锅放在临时拼凑起来的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米饭和蔬菜一入口,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仿佛不是幕天席地在某个不知名的马路边,而是在家里。
薛铃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眼睛一直盯着他面前的砂锅。
她在想什么?在想自己忍受的饥饿,羡慕他能吃饭?还是,在想他们过去这样一起坐在餐桌上吃饭的场景?
闻九则咀嚼着嘴里久违的饭菜,忽然问:“你在想什么?”
薛铃拿过旁边的写字板,很快写了一句话展示给他看。
“你刚才放盐了吗?”
薛铃回忆着他做饭的过程,发现一个问题,闻九则好像没放盐!饭菜没放盐的话能好吃吗!
闻九则:“……肉罐头和罐头里的汤汁有咸味。”
他看到薛铃立即露出放心的神情。
她低头写:“今天没找到盐,明天去其他地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