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男孩的心脏病,冯炜去哪都带着他,眼珠子一样护着,车队里大家都照顾他们,冯炜也不用去清扫丧尸,就在营地里帮忙。
现在汽油稀少,能用的车子也少,大家都是挤着坐,小男孩受不了挤,父子两个经常搭闻九则的车,因为他的车最宽敞。
看在小男孩的心脏病上,闻九则默许了父子两个搭车,平时赶路不用杀丧尸的时候,父子两个就坐在他车上。
但要是车里多了个丧尸,他们以后哪里还敢坐。
“要叔说,你要不趁小闻不在,赶紧帮他把丧尸处理了吧。”冯炜苦口婆心说。
“不行不行!”戴英下意识拒绝,“我表哥会生气的!”
“你下不去手我来!”一个长得粗壮的中年妇女提着菜刀过来,“到时候你就说丧尸是我杀的,我看你表哥还能打我吗!”
女人负责做饭守营地,和丈夫王哥两个人都是车队里的老人,大家喊她一声卢姐。
偶尔车队里人手不足,她也会跟男人们一起去打丧尸,杀起丧尸比一些瘦弱男人们更利落。
因为夫妻两个目睹过唯一的女儿被丧尸吃了,她是最讨厌丧尸的。
“丧尸是什么?吃人的畜生,早就不算是人了,就是因为有这些东西在,咱们日子都过得不安生,还要养个丧尸在营地,我第一个不答应!”
卢姐嚷嚷。
如果只是冯炜劝说,戴英还要犹豫,可卢姐和他相处更久,她的话很难不让戴英动摇。
毕竟他自己也觉得表哥不该带着一个丧尸。
“杀她……不行,这样吧,我开车把她丢远一点。”戴英迟疑片刻后说道。
“丢到其他地方不还是一样害人,就该杀了一了百了!”卢姐说。
“不行,我表哥真的会生气的!”戴英加重语气,“我把她送走丢掉。”
薛铃坐在车上,她数次尝试逃跑无果,被迫佛系地发呆。
丧尸又不会开车门,该死的狗男人防备心这么重,竟然把车门车窗都锁了。
驾驶座忽然坐上来个人。是闻九则的表弟,看她一眼,快速说:
“对不起啊,我要把你丢远一点,别怪我,谁叫你是丧尸呢。”
他知道丧尸听不懂人话,说这些只是想为了让自己好受点。
开车前他确认了一下后座的丧尸被绑住了手又被安全带系着,不会突然扑过来咬他,才迅速发动车子往外开去。
薛铃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惊喜,想逃跑,表弟就来助攻了。
谢了,弟弟!
薛铃一路上很配合,没有故意嘶吼挣扎吓人,让戴英平平安安把她送到了一个偏僻的树林边。
车子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把薛铃丢下车,又很快开走了。
薛铃从原地爬起来,内心哀叹。
怎么不好人做到底,帮她把反绑在身后的手解开。
闻九则那个狗东西把她绑得死紧,她一个丧尸真的很难自己解开啊!
看来得找个人家,去厨房搞把刀,把这个皮革绑带割了。
很好,她又自由了!赶紧走!
她摇摇晃晃地走在荒芜的路上想,再也不想看到闻九则了。
她好好地死着,被闻九则在车上抱了一路,感觉又死了一次。
傍晚,结束清扫的男人们从厂区撤退,每个人都很高兴,因为厂房里的很多机器都还能用。
闻九则离开队伍,他裤子上沾着血和污渍,手里擦拭着短刀,枪斜插在腰间。
他走到自己的车边:“有好好帮我看车吗,没人靠近吧。”
“啊……”戴英表情躲闪,胡乱应了一声。
闻九则一看他表情就觉得不对,蓦然沉下脸,一下拉开车门。
车子里坐着冯炜父子,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抱着熟睡的儿子,赔着笑和他打招呼:“小闻啊,你回来啦。”
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都在悄悄观察他的表情。
闻九则和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经常笑眯眯的,从不生气,尽管不怎么和人亲近,看起来脾气也不差。
但他此刻笑容消失,沉着脸的样子,让人心里直打鼓。
坐在车里被他盯着的冯炜有些笑不出来了。
“下来。”闻九则说。
冯炜忙解释:“你先别生气,小闻啊,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在车上放个丧尸那多危险……”
“我让你下来。”
“你看我子诚这睡着了,下来吹风会生病的,我这……”
闻九则抬手粗暴地揪着他的衣领,将他从车里直接往下拖。
冯炜脖子被衣领勒紧,脸涨得通红,喘不过气地惊叫道:“干什么,小心孩子!”
闻九则没理会他的叫喊,强拖着他以及他的儿子,将两人摔下了车。
冯炜脚下打绊头朝下被摔得唉哟直叫,小男孩也被摔醒了,在爸爸怀里吓得哭起来,引起了车队所有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
“子诚怎么哭了?”
闻九则没管那些议论,看向车旁手足无措的戴英:“人呢?”
戴英小心翼翼看着他:“表哥你别生气。”
卢姐这时跑过来挡在戴英面前嚷嚷:“那个丧尸我们帮你处理了,怎么,你还要为了一个丧尸怪你表弟?我看你也是个讲道理的年轻人,怎么这么糊涂!”
戴英比在场其他人更了解这个表哥,看他平静到极点的神情,心里的恐慌越来越重。
见他反手去摸腰间的枪,他吓得大喊一声表哥,拉着面前的卢姐往后拽去。
只听一声枪响,卢姐脚下的石头碎裂。要不是戴英那一拉,可能她的脚都要被射穿。
溅起的碎片小石头打在她腿上,吓得周围人都在惊叫。
摔在地上的冯炜更是抱着大哭的孩子躲得远远的,不敢再抱怨一句。
惊魂未定的卢姐脸色发白,被她丈夫往后拖。
在场所有人都面色惊恐地看向突然发飙的闻九则。
闻九则冷声问戴英:“我问你,人在哪?”
戴英也被他吓惨了,在他的目光下瑟瑟发抖,嘴唇嗫嚅:“我把她送到、送到之前那个路边荒田里了。”
闻九则一句话没说,收起枪坐上自己的车,启动车子开走了,再没管这些人。
天快黑了,荒路上杂草丛生,闻九则顺着路往前开,目光在道路两旁寻找。
到了戴英说的位置,他停车熄火,下车走进荒田搜索薛铃留下的踪迹。
丧尸没有神智,只要没有被巨响和被人的气味吸引,就只会在附近游荡,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太远。
天黑下来时,闻九则找到一处草堆。
那上面侧躺着个黑影。
正是薛铃,她没在附近看到人家,用石头磨了会儿手上的绑带,没能磨断绑带,倒是把自己给磨累了。
她迅速放弃,决定明天再继续努力,找了个厚厚的草堆躺下休息。
她没想过闻九则会再来找她,很显然他那个车队里的人包括他表弟都不希望她留在车队。
都把她弄走了,闻九则难不成还找过来再把她带回去吗?
就算是男女朋友都没有做到这一步的,更别说前男女朋友关系了。
安静漆黑的荒野,有踩在野草上的脚步声靠近她。
薛铃:“……”
人在她身边坐下了,旁边的草堆往下陷。
咔哒点烟的动静。淡淡的烟味随之逸散开来。
闻九则没说话,薛铃挪动一下身体转身,看到他嘴边咬着的一点烟头红光。他垂着脸注视着自己,目光晦暗。
他似乎是狠狠吸了两口烟,手张开拇指用力按了一下太阳穴,自言自语:“差点又弄丢了。”
薛铃很想问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惜丧尸不会说话。就算她吼他,他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闻九则就这样坐在她旁边平静地吸完了一根烟。然后薛铃感觉他的手摸到自己磨了半天的绑带,把绑带解开了。
特地赶来来给她松绑的?真要放她走啊?
薛铃没来得及高兴,被绑半天的手腕就被热乎乎的手掌握在了手里。
他搓了搓她的手腕:“都有紫色淤痕了……丧尸会感觉到痛吗?”
“应该不会。”
他嘴里说不会,手却没离开她的手腕,捏着她僵硬的手腕揉来搓去。
这么一会儿,他垮下肩膀放松下来,最后甚至直接躺在了她旁边,一条腿抬起架着松散的二郎腿。
……好嚣张啊你!
感觉身为丧尸被小看了。
薛铃发出可怕的叫声扑过去。
她承认,她有故意挑衅吓人的成分。
但吓不吓人另说,和闻九则比身手是个糟糕的决定。她这是送上门被控。
闻九则抓着她两只手放在身前,夹着她的腿,让她不能乱动。
薛铃被他半压在怀里,一动不能动地躺着,被他身上的热度烫得难受。
他好像一点不觉得自己又重又热,连脑袋都压过来埋在她身上。
“嗯……你身上有点臭。”他忽然说。
薛铃:“……”
闻九则不防她突然发狂,险些没抓住她。
“怎么突然闹起来,饿了?总不可能是听得懂我说话,生气了吧?”
听不懂!听不懂你的狗叫!
薛铃丢下所剩不多的人类包袱,彻底发疯。
闻九则见她闹得厉害,只好松开她,在不远处站定,对她拍拍手:“想攻击我啊,来,看你抓得到我吗。”
那一刻,从前的深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薛铃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身手差距,不服就是要上去干他。
闻九则支着两只手,躲闪几下,看她面色狰狞的模样,竟然还笑出声了,说她:“走路摇摇晃晃,像只企鹅。”
只能说,有些人会变成“前”男友,是有原因的。
实在太贱了!
追了半天,薛铃的火气都跑消了,还没碰到狗男人一根毛。
她停在原地,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已经死了,不会再被气死一次。
闻九则慢悠悠走过来。
“还玩不玩啊?”
薛铃猛然伸手掏他腰子,闻九则一扭躲过去。又靠近,伸过来一张笑眯眯的脸:“再来?”
薛铃不想再来了,扭头摇晃着往刚才的草堆走。
闻九则跟在她身后发出感叹:“怎么感觉你比以前更活泼了。”
我都死了!你还说我活泼!你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东西吧!
薛铃往草堆里倒,想把自己摔进草堆里。倒到一半,横插过一条手臂,把她捞回去。
“你想在这里睡啊,还是去车上睡吧。”
他把她塞回了车后座,这次没有绑着她,并且掏出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
然后他关上车门出去了。
他在黑夜里逐渐失去了笑容,靠在车门外,又点了一根烟,在车外坐了一夜没睡。
薛铃以为他会很快开着车把她载回营地,但他没有,第二天早上,他仍然是待在这里。
薛铃昂起脑袋从车窗后面观察,看到他在旁边一条水沟里洗脸,擦了两把头发,然后拧了毛巾朝车走来。
她立刻僵硬地躺回去。
脑袋顶着的车门被打开,一块冰凉湿润的毛巾蒙在她脸上搓了搓。
闻九则举着毛巾看看上面的灰,说:“难怪闻起来有点臭,你看,这么脏。”
薛铃拳头都硬了。
她一个丧尸,身体僵硬,清理自己个人卫生很麻烦的,而且她混在丧尸群里,那些同类又不会在意她每天有没有洗脸,人类就更不会在意了,她难免就松懈了一点。
再说了,一个丧尸弄得太干净,在丧尸群里格格不入,是很危险的,如果遇到人类的队伍,很容易第一个被杀。
闻九则一个人类,他懂什么丧尸的生存智慧!
“要不,我找个地方帮你洗个澡?”闻九则说。
他拉起自己的黑色T恤:“我也两三天没洗澡了,好像有味道了。”
薛铃这个角度,能看见他拉起的T恤下,漂亮的腹部肌肉,还有胸前……怎么练的,感觉比三年前更性感了。
她眼睛一闭。
车子还没来得及开走,戴英和米哥找了过来。
“表哥,你一晚上没回去。”戴英一脸做错事的忐忑,“你是不准备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闻九则语气淡淡说。
米哥过来劝:“小闻,这事大家都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商量过了,你跟我们回去吧,好歹相处这么久了,事情有始有终,等我们这边事情结束了你想离开再离开。”
“那个丧尸你也可以带回去,我跟他们说了,只要你管好丧尸不能让它伤人就行。”
“你们好像弄错了。”闻九则靠在车边,似笑非笑,“他们怎么想我不在乎,我不准备回去不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是我不想他们伤害到薛铃。”
戴英呆了呆,米哥满脸不赞同:“你是很厉害,但再厉害,一个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这种时候,身为人类,互帮互助才是生存之道。”
“互帮互助?你们有帮我什么吗,难道不是我一直在帮你们?”
闻九则一改先前的懒散随意,目光神情都咄咄逼人。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之前答应我的汽油子弹送过来,我马上就走。”
戴英是哭着跟米哥走的,被他表哥冷漠的态度伤到了,他没想到表哥会这么生气,连他都不想理了。
他们以前的交集不算多,也就几年前那段时间来往频繁一点,可他们到底是亲人啊。
薛铃在车窗后暗中观察,看到了他们的不欢而散。
闻九则竟然因为她和车队闹翻了,现在要分道扬镳。
这是哪一出?
闻九则把汽油子弹放进车里,开车载着薛铃离开这里,朝着营地相反的方向去。
他不笑的时候那张脸就容易给人很大压力,显出异样的冷漠。
车子在路上开了一会儿,闻九则没听到后座的动静,扭头看了眼。
他又变得笑眯眯的,拖长了调子疑惑地嗯一声:“嗯?怎么没动静,难道是被刚才来的人吓到了?”
“没事的,我们不回去那个人多的地方,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人来伤害你了。”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闻九则表现得好像很爱她的样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他们相识到成为男女朋友再到分手的一年多时间里,这男的做过最多的事,不是把她气到发飙,就是把她逗得跳脚。
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着犯贱和恶趣味。
他经常那个笑眯眯的样子,什么事都很随便,她一直以为她这个女朋友也是随便凑合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告白,最后分手也是他先提出来,而且当时闹得并不愉快。
她气得把奶茶砸在他脑袋上,但他不在意地随手一抹脸上淅淅沥沥的奶茶,神态懒散地耸耸肩,挥挥手就走了。
他并不在乎她,对她也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感情。
薛铃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他为什么能在分别三年后一眼就认出她,为什么看到她变成丧尸还非要把她带在身边,为什么一点不在乎她丧尸的外表,仍然会亲密地抱着她,为什么他好像很想念她很珍惜她的样子?
他甚至丢下表弟和人类的车队,选择和她一个危险丧尸独自离开。谁看了不说一句失了智。
薛铃左思右想,搞不懂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以前就是这样,她一直猜不透闻九则的心思,倒是他相处没一段时间就把她看得透透的,在故意惹她生气这件事上更是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
薛铃思索半天,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但她仔细回想过去的事,发现自己脑子清楚,记忆没有模糊,不曾漏掉什么东西,反而又重温了一遍闻九则过去的“劣迹斑斑”、“累累恶行”。
……人这一辈子真的不能太早谈一个神经病男朋友,否则你会记他一辈子,想忘都忘不掉,就像薛铃这样。
在思索和自我怀疑的空隙里,薛铃还没忘记维持自己的丧尸设定,时不时吼两声,抓抓坐垫和身上的安全带,挠挠车窗车门。
该死的闻九则把她闹出来的动静当成白噪音电台了,边开车边听着她的动静哼歌,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配合薛铃嘎吱嘎吱挠椅背的声音,颇有节奏感。
薛铃:请问我是在娱乐你吗?
闻九则现在好像很擅长自娱自乐。
他说:“我们找个地方洗澡吧,自来水都停了,不过有些人家住的偏僻,不是接的自来水,是接的家里井水,现在还能用。”
“你能洗冷水吗?哦,不能也没办法,现在是没热水给你洗了,天气这么热,用冷水洗也不会太冷,对吧。”
他自顾自决定着,也不需要薛铃回答。
薛铃抬脚猛踹他的座椅,踹得咚咚响,他在驾驶座上一颠一颠的反而挺高兴,点头说:“哦,你答应就好。”
他们没离开太远,仍然在安溪市郊一个镇上。
薛铃又被锁在车里,从车窗看到闻九则下车去找可以洗澡的地方。
他的动作很熟练,探查荒废房屋也好,躲避丧尸围攻,挨个击杀也好,都很利落干脆,速度很快。
薛铃发现他不只是不怕她这个熟人丧尸,也不怕其他陌生丧尸。差点被狰狞的丧尸贴脸攻击,还能面不改色抽刀割丧尸脖子。
他有一把枪插在腰间,但全程没动,只用那把短刀。
薛铃看过很多人杀丧尸,几乎所有人都更愿意用长一些的武器,隔开和丧尸的距离。
但闻九则就不,他用短刀,只有手臂长,每次他伸手去割丧尸脑袋都惊心动魄,感觉差一点就会被咬到。
给薛铃都看紧张了。
闻九则在这条街上观察人家的布局,找那种有院子可能有水井的,没怎么被破坏的进去看。
他把人家锁上的门撞开,进去晃荡一圈出来。手里偶尔提着丧尸尸体,偶尔拿着其他东西。
“你看,这裙子好看吧,待会儿给你洗干净换上。”
他提着一条印满了向日葵的花裙子,打开车窗展示给她看。
薛铃是从不对闻九则的审美有任何期望的,她衣柜里最丑的一条裙子就是他给买的,薛铃根本就穿不出去。
“找到几盒没拆过的护肤品,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也用过这个牌子,待会儿给你用上。”
他又丢了几盒护肤品化妆品进车里。
薛铃匪夷所思:我一个丧尸,我还护肤……我要夸你体贴吗?
“放心,我看了都还没过期。”体贴前男友感慨又纳闷:“这个化妆品保质期怎么会这么久,三年了还没过期。”
衣服裙子、护肤品、毛巾香皂洗发露,这些看到还能用的往车上丢就算了,他还往车上丢了个伊丽莎白圈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一般是围在猫猫狗狗脖子上,用来防止猫咪狗子们舔伤口的。
想给她用,去死吧你!
闻九则很挑剔地找了两条街,都没找到一个合他心意的洗澡地点。
最后好不容易在第三条街上找到了。
他从那户人家大门里走出来,大步过来拉开车门,笑着说:“这家的浴室有水可以用,还挺干净,快下来。”
薛铃不想下去,被他拖了下去。
他一条手臂横穿过薛铃胸口,从后面把她往后拽,薛铃两只手扒拉着两边车靠背,尖尖的指甲在皮革上划拉出几条口子。
但闻九则力气太大了,还是稳稳把她拉了下去,都没让她的脚沾到地,另一只手还能提上装了各种杂物的袋子。
“好了好了,你是丧尸又不是猫,怎么能怕洗澡呢?”闻九则劝说。
她不是怕洗澡,她是不想被闻九则帮忙洗澡!
他们当了一年男女朋友,闻九则又……又长得性感迷人的,他们当然是做过一些亲密的运动,但是帮忙洗澡什么的,是真的尴尬。
然而丧尸没有人权,闻九则又没有人性,薛铃还是被押进了浴室。
这里被闻九则简单清理过,地面都是水渍。
看到闻九则一手拿着那个伊丽莎白圈,薛铃疯狂对他使用头槌攻击,用激烈的行动告诉他,坚决不戴!
“好吧好吧不戴,嘶,你头好硬。”
他丢下那个伊丽莎白圈,把薛铃一只手绑在了浴室马桶边的辅助杆上,又把她按在马桶上坐着,自己摸出个指甲钳,抓住她另一只手给她剪指甲。
丧尸的指甲发黑,又尖又油亮,还很硬,闻九则低头给她修指甲,修成平整圆滑的状态。
虽然薛铃自己也早就想修指甲,但她还是很气,过程中不怎么配合,经常出其不意往前装作要咬一下面前的闻九则。
闻九则就好像脑门上长眼睛了似的,两腿一撑,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滑轮小凳子就把他滑开,恰好离开薛铃的啃咬范围。
在薛铃的骚扰下,闻九则还是效率很高地帮她修完了一只手。
他捏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
丧尸的手皮肤是青白的,血管比人类明显,呈现一种暗红色,在手背上连成网状,皮肤微微收紧发干。
薛铃觉得是自己注重保养,所以没有其他丧尸干得快,像是刚死不久的样子,只是有一点点瘦了。
闻九则比她大了两圈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把他手掌里的热度也分享给了她。
“好了,换另一只手了。”他沉默片刻,又语气轻快地说。
后半程薛铃没怎么捣乱,最后趁他起身清理浴室的时候,薛铃仔细看了看自己两只手,很满意。
她之前觉得指甲太长了不方便,尝试过修理指甲,但丧尸关节僵硬,她的手指没办法灵活弯曲,只好用嘴啃,啃得指甲坑坑洼洼更难看了。
淋浴花洒里喷出清凉的水,打在白色瓷砖上,溅起水花。
薛铃穿了很久,有些发灰发黑的裤子长袖被拆成碎布丢到一边。
她被按到花洒下的小凳子上,水流过发青消瘦的脊背。
薛铃整个人蜷缩起来,尴尬得不想抬头。
闻九则坐在她身后,发出奇怪的疑问:“丧尸怕水吗?”
不然为什么刚才还闹腾,现在被水一淋,动也不肯动了。
不动正好,省得还要把她绑起来……闻九则不是很想时刻都绑着薛铃。
薄荷气味的沐浴露在头顶打出泡泡。头发被人揉来揉去的感觉还挺舒服。
薛铃下巴靠在膝盖上,眯起眼睛不让水流进眼睛里。
她脑袋上的手捏着她的头皮,一寸寸揉着抓着。
薛铃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后脑勺某个位置上摸索,摸了好一会儿。
“怎么感觉你的后脑勺有点瘪,没有以前圆了?”闻九则疑惑。
他当然不会指望一个丧尸回答自己,所以又仔细摸了一会儿,开玩笑道:“该不会是你一直用脑袋攻击人,把后脑勺槌扁了吧?”
薛铃在水声中反应了一会儿。
啊,后脑勺扁了吗?
可能是三年前那次吧,她才变成丧尸没多久,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思考,和别的丧尸不一样,就有点慌。
她想去舅舅家找表姐他们,刚好她妈妈和继父也在,看到她出现,他们都被吓到了。
她被一棍子打到后脑勺……当时她就想,脑袋该不会被打扁了吧,但自己摸了几次也没感觉出什么不同。
原来真的被打扁了,哈哈。
……闻九则怎么一下子就摸出来了?
薛铃回想,他过去似乎还挺喜欢摸她后脑勺的,有时候走在路上会忽然抬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推着她往前走。
早上刚睡醒,翻个身,大手就冲着她后脑勺去了,薛铃瞬间就会被他抓醒。
她恼怒问他干什么老抓她后脑勺,他就笑眯眯地说:“你后脑勺特别圆,好玩。”
被前男友洗了一遍的薛铃已经佛了,连丧尸都懒得演绎,就僵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闻九则给她梳头发,把有些打结的头发梳顺了,又坐在一旁研究他找到的那堆护肤品。
他拿着包装盒和瓶子,看上面的字,自言自语:“瓶身上全是英文……哦是水乳,这个怎么还全是俄文……”
他倒出瓶子里的液体搓了搓,又闻了下,确认:“是水。”
然后他对着一堆护肤品,捏了捏额角回忆:
“你以前洗完脸护肤是什么流程?好像是先拍水?然后乳?霜?好像还有油,油又是什么时候用?”
他发动自己聪明的小脑筋,看向薛铃好像在求证似的:“油不溶于水,不能一起用,所以先涂水,再涂油,对吧?”
对你个头!薛铃忍不住了!
看她又开始要暴动,闻九则迅速伸手再次将她按住。
他把不老实的丧尸困在怀里,用膝盖把她的手和腰一齐夹住,然后用虎口卡住丧尸下巴抬起她的脸。
“不要急,马上就好。”说着另一只手已经挤了那个水想往薛铃脸上拍。
薛铃拼命挣扎,很想要破口大骂,闻九则把她下巴一抬合上嘴。
“我给你做保养呢,别闹,刚才洗澡不是挺老实的。”
不用喘气的薛铃有种一口气喘不上来的错觉。
你要不看看清楚呢?那个瓶子的水是卸妆水,不是爽肤水!谁家护肤第一步拍水拍的是卸妆水啊!
你眼睛瞎了吗?!
闻九则坚定地按照自己推理出的流程,给她做完了护肤。
被他乱七八糟的一通护肤后,薛铃感觉自己好像更憔悴了,已经没有心力再去反抗那条向日葵印花裙子。
任由黄黄丑丑的裙子套在自己身上。
真是谢谢了,至少闻九则还记得给她穿内衣,尺码姑且还算合身。
“好了,现在看起来就和以前一模一样。”闻九则打量她笑眯眯说。
薛铃满脸木然。
一模一样?好好好,在你眼里我以前活着的时候就是这种面色发青血管发红的死样呗。
闻九则一直笑着望她,忽然双手捂着她的脸,微微用力挤了挤。
这动作很熟悉,唤醒了薛铃的一些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