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之兽语者 by胡六月
胡六月  发于:2024年10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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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哥继续用他那低沉暗哑的嗓门念了起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张宏图的脸色难看了起来,这句话他从来没有教过八哥,只有杨文静来别墅时说出一次,怎么它就学会了?
他伸出手臂,想要夺过鸟笼子,嘴里不高兴地埋怨道:“就让他说几句简单的吉利话就行了,你教这么复杂的话做什么?”
夏木繁眼疾手快,一把将鸟笼子提了起来,举得高高的,不让张宏图拿走。
她个高手长,鸟笼子一举,张宏图夺了个空,这让庄宏图的脸色更加难看,皱眉道:“这是我养的八哥鸟,你难道想独吞了不成?”
夏木繁似笑非笑:“张老板,我这人最受不得冤枉气。你说这话是我教的?我可得分辨几句。这么短的时间,我根本教不了新的,这话可都是你家八哥鸟跟你学的。”
看到张宏图刚才还笑眯眯央求夏木繁训鸟,可就一句话便拉下脸来,旁边人也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对呀,才这么一会功夫,她哪里教得了这么长一句话?”
“再说了,这话也没错嘛,张老板你急什么?”
“善有善报,这不是吉利话吗?干嘛不高兴。”
张宏图不想再争执,深吸一口气:“算了,我没怪你什么,这鸟我带回去了。”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欢喜,内心再一次变得沉重起来。
在一片嗡嗡议论声中,小八哥鸟突然张嘴说话。它的声音粗粝低沉,哑哑的,似乎自带混响,一下子把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它这一张嘴,令张宏图魂飞魄散。
“外乡人有钱,弄死他们!”
“有了钱,盖大房子。”
“杨家维,杨家维埋在地底下。”
八哥嘴一张,说出来的话令人毛骨悚然,宾馆里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眼睛在八哥鸟和张宏图之间打转转。
听说过杨家维这个名字的服务员眼神也有了变化,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板,当初警察为了这个人的失踪来八方宾馆调查过,老板只说不知道,没想到从小八哥听到这一番话。
没有听说过杨家维名字的人将异样的眼神投向张宏图,这只八哥鸟是张宏图养的,它说的每一句话,定然都是平时从张宏图那里听来的。
太惊人了,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瓜。
张宏图大声的叫了起来:“闭嘴,你让它闭嘴!你这都教了些什么呀?”一边叫,张宏图突然想起刚才夏木繁那个手势,手忙脚乱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叉,模样可笑至极。
偏偏,小八哥根本不听它的,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
声音很响,传出去老远,将大堂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夏木繁眯了眯眼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可没办法在半个小时教它学会这么多话,这应该是小八哥平时偷听你和旁人聊天自己学会的吧?这倒想问问你,什么叫外乡人有钱,弄死他们?”
“没有!”张宏图伸手要去抢鸟笼子,打算拿到鸟笼子之后一把将八哥捏死,省得它一张小嘴叭叭叭地,把自己的隐私到处乱讲。
夏木繁看穿了张宏图的心思,继续将鸟笼子高高举起,大声道:“杨家维是谁?是一个你们谋财害命、埋尸地下的外乡人吗?”
她这话一出,众皆哗然。
入住八方宾馆的不少都是外乡人,听到小八哥嘴里冒出来的话,不由得浑身冒冷汗,到浣城来做生意,哪个身上没有带钱?如果八方宾馆真是家专坑外乡人的黑店,那以后谁还敢来住?
想到这里,人群里传来叫喊声,此起彼伏。
“妈的,八方宾馆是黑店!”
“退房!退房!以后我们都别来住。”
“他们家的饭菜里不会下了蒙汗药吧?”
有知道内情的本地人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看向张宏图的眼神里透着惊恐,小声议论着。
“杨家维,不就是那个十四年前在八方宾馆失踪的外乡人吗?”
“他不会是被张宏图谋财害命了吧?”
“我的妈呀,张老板日进斗金,原来竟然是做黑店起家的。”
张宏图感觉全身冰冷,一双脚仿佛被钉住一样。他努力踮起脚,想要拿回那只不停叫喊着杨家维这个名字的小八哥,可是偏偏夏木繁护得严实,他根本就够不着。
张宏图感觉有一张细密的网罩了过来,而他则是一只剪掉翅膀的鸟,怎么也飞不出这张网去。
惊恐,让他浑身开始颤抖。
夏木繁却不肯放过他,朗声道:“张老板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怎么一提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变脸?怎么一听到杨家维的名字就紧张到哆嗦?”
张宏图被夏木繁戳中心事,近乎嘶吼地大叫起来:“胡说!胡说!一个八哥鸟的话,也当得了真吗?”
围观群众看到他的反应,明显是做贼心虚,一个个义愤填膺起来。
“人会说谎,鸟却不会。”
“八哥学说话,说的就是你背地里常说的话!”
“报警,赶紧报警,不要让这老家伙跑了!”
宾馆外面忽然传来警笛声,门口传来一声喊:“警察来了。”
人群散开,让出一条道来。
范阳平带着两名手下,身穿制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进来。
夏木繁抬头看向范阳平:“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我要报警,这个人涉嫌谋财害命,他养的八哥就是人证。”
一旁的围观群众也都纷纷附和。
“对呀!就是这个人专门欺负外乡人。”
“他害死的那个人叫杨家维,尸体被埋在宾馆底下了。”
“八哥是他养的,不可能诬陷他。”
伴随着众人的话语之中,小八哥鸟呱噪的声音还在继续。
“外乡人有钱,弄死他们!”
“有了钱,盖大房子。”
“杨家维,杨家维埋在地底下。”
八哥鸟那粗粗哑哑的声音在大堂回响,仿佛有一把锉刀在张宏图的耳边反复不断的摩擦着。
张宏图那一颗经过岁月磨砺的心脏,终于扛不住内心巨大的压力。
他的嘴唇哆嗦着,整个人仿佛打摆子一样,却执着地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那个大大的叉。
范阳平走到张宏图面前,拿出锃亮的手铐铐住他双手,面色严肃地说:“张宏图,你涉嫌一起人口失踪案,请和我们一起到警局进行调查。”
夏木繁对范阳平说:“警察同志,这只八哥鸟就是证据,它是张宏图养了多年的鸟,它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和张宏图学的。”
旁边的人也开始鼓噪起来,帮着夏木繁说话:“对,我们可以证明,这只鸟就是张宏图养的,它说的话肯定是张宏图教的。谁知道张宏图背地里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全被这只八哥听到、学到了。警察同志你们来的正好,赶紧把他抓起来吧。”
范阳平与夏木繁交换了一个眼神,努力忍住笑,板着脸说:“张宏图,走吧。”
张宏图此刻被这只小八哥搅得六神无主,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忽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夏木繁。
夏木繁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看到这个手势,八哥鸟立刻闭了嘴,变得安静无比。
张宏图内心一片冰凉,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眼前这个诡计多端的外乡人骗了。

被警察带回刑侦大队进行调查的张宏图,一路上不断的给自己心理建设。
——不要紧,现在只是这只小八哥说漏了嘴,并不能成为真正的呈堂证供,只要自己不说出实情,谁也没办法逼他开口。
——退一万说,就算警察相信了小八哥所说的话,怀疑杨某某被埋在八方宾馆的底下,那又怎样?无凭无据的,难道警察敢推倒八层楼房子挖出尸骨来?
自己给自己打足了气之后,张宏图看向范阳平:“范警官,你们把我抓到警局去,总要通知家属吧?”
范阳平懒得看他,语气冷冷淡淡的:“哦,这会儿你家属应该也在警局里接受调查,没有精力来管你。”
张宏图一听有点急了,他是个妻管严,妻子就是他的主心骨,他大声嚷嚷了起来:“你们怎么把我妻子也带走了?你们为什么抓人?警察抓人不是也要有流程吗?我妻子和朋友一起吃饭逛街,难道这也犯法?”
范阳平哼了一声,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哦,聚众赌博,这个罪名也不小了。”
张宏图气得脸色都变了:“聚众赌博?开玩笑吧?她们几个没事做的娘们在一起打打小麻将,陶冶情操而已,怎么就上升到了聚众赌博的地步?”
范阳平耸了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有人举报吧。”
事情这么巧?同一时间点自己和妻子被带与不同的罪名被带到警局去,即使是再后知后觉,张宏图也知道大事不妙,内心开始犯嘀咕:是不是杨文静的报复开始了?简直是滥用职权!真是可恶。
另一边,孟莎和三个牌友在一家茶楼打麻将,突然之间警察冲了进来,将她们集体带走,麻将桌桌面、抽屉里的钱全部一缴而空。
和孟莎一起打牌的也都是拆迁户,有的是包租婆,有的在附近做点小生意。家里闲钱不少,孩子们也大了,平时时间多的很。几个人经常聚在一起,喝喝茶、打打牌、聊聊天、逛逛街,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突然之间警察将她们带走,搞得大家措手不及,都有点慌。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这家茶楼的老板不是说了和警察有关系,不会有人有临时检查吗?”
“我们平时几个也就是小打小闹,输赢不过几百块,哪里就扣得上一个聚众赌博的帽子?”
“喂,赶紧打电话捞人,咱可不能留在看守所过夜,我听说那里连床都没有,上个厕所都要打报告。要是遇上运气不好,和那些杀人放火的恶婆娘关在一起,说不定还会被她们打一顿,好可怕的。”
几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孟莎脑壳疼。
和张宏图相比,孟莎警觉性更高。她很快就想起丈夫曾经跟他提过,杨文静临走之前放过狠话,要让他们好看,现在有此一劫,有可能就是杨文静派人干的,想到这里,孟莎的心反而安定下来。
大了不起就是被警察关几天罚点钱,反正她们的涉案金额也不大,只要自己不说出杨家维那桩案子的真相,警察也拿她没办法。
想到这里,孟莎安慰朋友们说:“没事儿,咱们也就是朋友之间打小打小闹打打麻将,不会有多大的事。等处罚结果出来和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来交罚金就是了。”
同时被带到刑侦大队的张宏图和孟莎此刻高度默契,都打算不管警察说什么绝不瞎开口说话,免得被警察捉到小辫子。
杨家维失踪案已经过去十四年,在这十四年里张宏图、孟莎与警察打过无数次交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两人早就已经娴熟无比。
只是两人此刻还不知道,与他们同时被抓的,还有一个锅炉工熊飞良。
审讯从熊飞良开始。
负责审讯的人,是顾少歧与孙羡兵、虞敬。
刑侦大队一楼的一号审讯室,青灰色水泥地面、金属材质的审讯桌椅,雪白的墙壁上写着大大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仿宋黑色大字。
熊飞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环境,心中忐忑,脑袋低垂,一双小眼睛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顾少歧的目光停留在熊飞良的左脸上,那里有一块很深的伤疤。
经过岁月的流逝,这一块伤疤已经愈合,新长出来的皮肉和原本的肌肤交杂在一起,让那一块的肌肉看上去有些扭曲。
顾少歧眯了眯眼,并没有说话。
可惜,如果当年有DNA检测技术,仅凭着那人体残余组织和精-液的DNA,就能够将凶手揪出来。
顾少歧审视着熊飞良脸上的伤,敏锐的从他脸上交错的肌肤中找到了几块明显的牙印。
为了看得更清楚些,顾少歧走近了几步,弯下腰来,眼睛与熊飞良的脸只有一尺的距离。
顾少歧穿着警察制服,外披一件法医的白大褂,面色严肃,他的突然靠近让熊飞良吓了一大跳,内心的恐惧令他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仰,想要离顾少歧远一些。
熊飞良个子矮小、面容丑陋,平生最讨厌长得好看的男人,顾少歧就是他最憎恨、嫉妒的类型。他皱眉咧嘴,整张丑脸缩成了一团,声音里也透着惊慌:“你,你要干什么?”
虞敬和孙羡兵看他不老实,立刻站起,一左一右按住熊飞良的肩膀,大声呵斥:“不许动!”
审讯室里冰冷严肃的氛围,身穿制服的警察态度威严,这让熊飞良内心的恐惧感不断升级。
尤其是眼前这个身穿白大褂的警察死死盯住他脸上的伤疤,这让本就心虚的熊飞良越发紧张起来。
他嘶哑着嗓子大声叫了起来:“我就是一个烧锅炉的,你们不要欺负老实人。”
顾少岐的声音很冷:“老实人?我看未必吧。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这么明显的牙印,到底是谁咬伤的?”
熊飞良的眼珠子乱转:“谁告诉你我脸上是咬伤的?这是我回老家的时候不小心摔伤的,当时流了好多血,贴了几天的纱布。”
顾少歧仔细查看他的伤口,眉头紧皱。
他转过身,拿起放置在桌面的模具。这是一个根据黄雁英的牙齿照片做出来的牙齿模具,红色的是牙龈,白色的是牙齿,看着并不美好。
顾少歧没做任何解释,拿起牙齿模具放在熊飞良的左脸旁边,开始进行仔细的比对。
熊飞良感觉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顾少歧想做什么,但是却被他这动作弄得头皮发麻,好好的警察为什么拿出一个牙齿模型对准他的脸?
和夏木繁相处时间长了之后,顾少歧也学到了一些审讯手段。
不就是搞心态吗?这对医生来说像喝水一样简单。
有句话不是说了吗?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医生不说话。
熊飞良想要逃避,拼命地将脸往一旁躲,可是顾少歧并没有因为熊飞良的逃避而停止手上的动作,依然拿着牙齿印放在熊飞良的脸旁边。
顾少歧拿出游标卡尺进行测量,银灰色的金属卡尺看着像暗器一样,那冰冷的触感,令熊飞良吓得魂飞魄散:“喂喂喂,你要干什么?!”
顾少歧转头看向孙羡兵,用笃定的语气说:“皮下淤血的咬合痕迹,与牙齿模型一模一样。”
孙羡兵想说这伤疤长得歪歪扭扭的,哪里还能看得出最早的模样?但是听顾少歧这么一说,他心领神会,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而是轻轻点头:“没错,我看着就是一样的。”
顾少歧放下游标卡尺,直起腰来,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面容如玉,医生的白大褂让他看上去很有专业人士的冷然,脸一板,自带气场,令熊飞良内心开始敲起了鼓。
顾少歧看一下熊飞良说:“我是法医。”
法医?熊飞良吓的一个哆嗦,可是偏偏被顾少歧盯住,一动不敢动,感觉自己像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
而顾少歧的眼神,就是那一把杀鱼的刀。
熊飞良哆哆嗦嗦的说:“法,法,法医不是检查尸体的吗?”
顾少歧继续冷冷的说话,几乎没有什么平仄的变化,似乎是一台没有情感的机器,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语气,让熊飞良内心的恐惧不断放大。
“对,我负责检查尸体,十五年前咬你那个人的尸体就是我检查的。”
熊飞良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你,你,你才多大,15年前你就是法医了?”
顾少歧说:“她的嘴里有一大块皮肉,应该就是从你脸上撕下来的吧。”
熊飞良大惊,整个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却又快速的被顾少歧摁了下去。
熊飞良大叫了起来:“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杀人。黄雁英不是我杀的。”
顾少歧嘴角一勾,双眼紧紧的盯着熊飞良:“我刚才有提到黄雁英这个名字吗?”
熊飞良顿时张口结舌,脑门开始冒汗。
警察没有提到黄雁英这个名字吗?真的没有吗?他好像真的一直说的是“她”,那自己岂不是不打自招?
想到正是眼前这个男子将那十九岁的少女奸杀,顾少歧的内心充满愤怒,他手上使了一点力气,将牙齿的模具向前一抵,重重的撞在熊飞良的颧骨之上。
冰冷的触感带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往事一下子撞进脑海,熊飞良“啊”了一声,脑袋拼命往后缩。
即使是愤怒,顾少歧的声音依旧稳定:“说!为什么要杀了黄雁英?”
熊飞良开始惨叫:“疼!疼!疼……”
顾少歧目光似电:“时间过去了十五年,警察查案的技术手段不断进步,已经远远你的想象。当年奸杀黄雁英的人,在她的身体里留下了精液,黄雁英的嘴里咬下一大块皮肉,这些都是证据,只需要做DNA检测就能够找到当年那个杀她的人。”
“更简单一点,只需要对比你脸上的牙印,如果和黄雁英的牙齿齿痕完全符合,那你也脱不了罪。”
“而我就是做鉴定的法医。”
熊飞良没有什么文化,根本听不出来顾少歧的话是真是假,但是看到顾少歧的表情严肃认真,手里摆弄着的那个牙齿模具令他胆寒,立刻便信了顾少岐所说的话。
熊飞良虽然不懂什么叫DNA检测,但是顾少歧说的这个牙齿模具,却是真实无比,就在他脸旁摆弄。
人类的心理就是这样,越是令他恐惧的东西,越是会不自觉地去看、去回想。
顾少歧手中拿着的牙齿模型,那白森森的牙齿在熊飞良眼前晃动,十五年前的那一幕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闪过。
那姑娘反抗起来可真是凶狠,别看她个子娇小,但是牙齿和手指却力气大得很,在他的脸上、胳膊上、肩膀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疤。
熊飞良下意识的抬了抬肩膀。
顾少歧敏锐的感知到他这一动作,上前一把拉开他的衣领。
天气热,熊飞良只穿了一件圆领的T恤,随着顾少歧的动作,他肩膀上的那个咬痕,便清晰的展现在大家眼前。
顾少歧冷笑一声,将牙齿模具往他肩膀上一抵:“这里还有一块疤,牙齿齿痕完全符合。熊飞良,如果你现在说实话,说不定还能够法外开恩,但如果负隅顽抗,那就从严处罚。杀人偿命的道理,我想你是懂得的吧?”
冰冷的牙齿模具再一次碰到了熊飞良的身体,仿佛是黄雁英的牙齿死命咬扯着他的皮肉,熊飞良吓得尖叫了起来,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不要咬我,不要咬我!黄雁英你放过我吧,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给你烧纸钱,求求你就放过我吧,我也不想杀你的!。”

顾少歧的专业能力很有震慑力,熊飞良很快就承认了杀害黄雁英的罪名。
熊飞良有窥私癖,别看他平时总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看上去很老实,实际上特别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尤其是喜欢躲在厕所偷看,如果能够窥探到他人□□,他就特别兴奋。
正因为有这样的癖好,熊飞良一到晚上就喜欢躲在八方宾馆对面那个公共厕所的角落里偷窥。
十五年前的那一天,他遇到半夜里独自上厕所的黄雁英,不由得起了歹念。
趁着黄雁英脱下裤子的瞬间,熊飞良冲上去一把从背后一把将她抱住,却不想黄雁英反应很快,不断挣扎,大声尖叫起来。熊飞良害怕她的声音被旁人听到,伸出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黄雁英挣脱了他的手,头部猛的往前一伸,狠狠咬住他的左脸。那一下可真是狠,熊飞良痛的浑身颤抖。
暴怒之下,熊飞良双手掐住黄雁英的脖子,黄雁英继续反抗,又咬到他肩膀,用指甲划伤了他胳膊,可是女孩子力气敌不过成年男子,喉咙被掐住,呼吸不畅,很快就出现缺氧症状,到后来黄雁英四肢瘫软、一动不动,就这样惨死在那个公共厕所里。
听到这里,负责做笔录的虞敬手中紧握的笔差点将纸面划破。
顾少歧功成身退,负责审问的孙羡兵牙齿咬得咯咯响,那个十九岁的少女,就是这样被眼前这么个丑东西给祸害了!
想到夏木繁的叮嘱,孙羡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回去之后见到了谁?为什么张宏图和孟莎会替你遮掩。“
熊飞良说:“我回到了八方宾馆自己那间小宿舍之后,对着镜子才发现满脸都是血,皮肉都翻着呢,看上去伤的挺重,这么重的伤,我自然不敢往外说,只能悄悄去找老板娘想要借块纱布,拿点碘酒给脸上的伤口消消毒。”
孙羡兵问:“你脸上伤的那么重,难道孟莎没有问吗?”
熊飞良说:“我当时就遮掩了一下,说半夜里起来上厕所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小心把脸给刮伤了。”
孙羡兵继续问:“难道孟莎就信了?”
熊飞良说:“当天晚上她倒没有说什么,但第二天事发了,老板娘也就知道了。”
孙羡兵问他:“为什么没有告发你?”
熊飞良缩了缩肩,神态动作看上去很猥琐:“我这个人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打探别人的隐私,老板和老板娘平时悄悄的说什么,我都会想办法去偷听,老板娘的内裤我都偷过,他们两口子那点子龌龊事我最清楚。为了维护他们的脸面,他们没有告发我,让我赶紧离开,还想办法遮掩。”
孙羡兵问:“然后呢?”
熊飞良:“然后?然后我就回了一趟老家,等到脸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才回来。那个时候警察已经把周边的人都问了一个遍,我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过之后我胆子也小了,就偷偷看点黄片自我解决一下,没敢再祸害别人。”
孙羡兵冷冷的盯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熊飞良被他看得心里发慌:“真的,警察同志我向你们保证,我就做了那一回错事,后面就洗心革面老实做人了。”
孙羡兵缓缓开口:“还有些事情恐怕你忘记了吧?杨家维……”
听到这个名字,熊飞良仿佛看到了希望,抬头看向孙羡兵:“警察同志,如果我能够主动提供情况,能不能算是戴罪立功?”
孙羡兵不置可否:“那要看你提供的线索是不是有用?”
熊飞良眼睛一亮,身体前倾,整个人突然就兴奋起来:“有用有用,我要提供的可是一个大情报,你们不是一直在找那个失踪了的杨家维和蔡池吗?我告诉你们,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追寻了这么久,杨家维失踪案终于迎来曙光,真相就在眼前。
孙羡兵心跳开始加快,但他依然保持沉默。不光是顾少歧看出来了,孙羡兵也很明白,眼前这个熊飞良心虚喜欢脑补,你话越少,他便话越多。
孙羡兵长久的沉默果然让熊飞良开始紧张。承认杀害黄雁英之后,他便一心只想活着,拼命想要表现,想求得警察认可,可以宽大处理。
不等孙羡兵询问,熊飞良噼哩啪啦地将所有的一切说了出来。
“那个姓杨的外乡人有钱,一大卡车的面粉都卖了出去,们估计他手里至少有一万块钱,当时老板和老板娘买下了宾馆旁边的那块空地,盖房子需要钱,还差不少。”
“看到那两个外乡人一卡车面粉赚到不少钱,张老板眼睛里恨不得伸出钩子,把那些钱都偷到自己家里去,可是偏偏杨家维和蔡池两人总是同进同出,钱也随身带着,张老板一直下不了手。”
“一直等到杨家维和蔡池两人商量着第一天要离开浣城,张老板这才着急了,和老婆商量既然偷不到钱,那就索性把这两个外乡人干掉。”
“我记得那一天老板娘的弟弟孟诚又过来混饭吃,老板娘想说又没说,估计是想拉他弟弟入伙,可是看到孟诚那小身板,估计三个人加在一起,也干不过杨家维和蔡池,所以就没有说吧。”
这件事和孟诚没有关系?孙羡兵在审讯桌上敲了敲,板起脸:“就讲你看到的事情,不要扯东扯西。”
熊飞良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只讲我看到的,保证不扯东扯西。”
“后来,我就看到张宏图和孟霞夫妻两个鬼鬼祟祟的在杨家维的房间门口徘徊。房间里传来了洗澡的声音,他们夫妻俩终于瞅到了他俩落单的机会,直接拿钥匙开了门,屋子里传来了打斗的声响。”
“我当时好奇嘛,也凑了过去,准备看看热闹,结果一不小心把虚掩的门给推开了。门一开,好家伙,屋子里乱成了一团。张老板被杨家维压在地上,老板娘用一根绳子勒住了杨家维的脖子。老板娘一看到我就吼了起来,还不快来帮忙?赶紧把门关上!”
“我当时脑子嗡嗡的,根本没反应过来,被老板娘一吼赶紧把门关上,帮忙摁住了杨家维的脚。很快杨某某就没有再挣扎,估计是被老板娘勒死了。”
“在厕所洗澡的蔡某一出来,老板和老板娘又扑了上去,我,我也帮忙摁住了他的脚,然后老板娘又把蔡某也给勒死了。我估计他们不敢用刀,怕在房间里留下血迹。后来他们把人杀了,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老板娘让我帮着把尸体背到隔壁工地,丢在刚挖好的一个大坑里。”
“我真的只是去看热闹的,被老板娘拉过去帮忙。人不是我杀的,真的,是老板娘勒死的。事后他们只给了我两百块钱,让我不要往外说。如果我敢说出去,他们就告发我杀了黄雁英。我现在自首,主动的说出实情,我这是戴罪立功,是不是?”
孙羡兵简直无语。
两罪并罚,死罪难逃,还妄想着戴罪立功呢,真是可笑。
二号审讯室里,夏木繁与孟莎第一次面对面。
眼前的孟莎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因为抓进来的罪名是聚众赌博,因此警察并没有给孟莎铐上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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