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酒—— by高跷说唱家
高跷说唱家  发于:2024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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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梨:“……赶路时餐风宿露的,能一样么?”
她越说越恼了:“什么男人!你简直瞎得过分,眼睛不好用就别要了……”
说着她就要提东西揍他,却被他笑吟吟地拦了下来:“郡主饶命。”
“我最熟悉苍梧的路,带你去城门等他可好?”
沈弈递上她丢在一旁的斗篷:“披着吧。”
黎梨应了前一句,却抬手拒了斗篷:“不披。”
沈弈下意识道:“才二月,日落还会冷的……”
黎梨轻啧了声,怪他不懂事:“难道你没发现我这件新裙子很显腰身么?”
“若是披了斗篷,不就全都遮住了吗?”
沈弈无语:“……我没发现。”
“你腰身再好,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看。”
他嘴角抽搐着移开视线,径直带她往外走。
西风斜阳沉近远处沙丘时,苍梧一侧城关开敞,几队兵马疾驰而入,踏出滚滚烟尘。
领队的少年翻下马,将马缰抛给迎来的士兵,领着几位副官往营地方向去。
副官们在后推搡着打闹:“这次清伏,还是我威武些吧?”
“放屁,老子战无敌手,还抽空救了你一命!”
先前出声的副官不服气:“那是因为我的剑断了!才让你碰巧逞了能!”
两人说着又撞到一处,险些碰翻街边的小摊。
云谏蹙眉,低声喝道:“还有精力的话,出城再清一圈。”
副官们忙站稳了,互相使眼神叫对方安分些。
这京城新新派来的少将军,听闻是原先戍边云家的子弟,年纪还很轻。
起初底下的众人都不大服气,以为大弘没有能当
事的武官,就随便派个人来糊弄他们。
直到众人随他出了几次城,才发现这少将军入了边关大漠,就如同回了老家一般熟悉,排兵布阵还有些原先云将的狠辣劲,接连几次大小捷,倒叫人愈发不敢轻看,更何况……
副官们窥向他腕间的玄金珠串。
苍梧边关里,谁没听过七年前夺回失城,那城墙上挽弓向敌的小将士与珠串的故事?
坊间喜欢这骁勇又胜战的彩头,多有仿造的珠串售卖,可与那些拙劣的荧粉石子不同,他腕间那串,是真的天然会闪啊!
众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目光又落到他腰间那把通体乌黑,却光芒如雪的长剑,当真是把难得的神兵。
方才说着“断剑”的副官羡慕得眼睛疼,凑上前打听道:“少将军,你这剑是从哪买的?”
云谏垂眸摩挲了下剑柄,轻笑了声:“我娘子送的。”
“嚯!”
几位副官起哄着不相信:“谁不知道你还没结亲?哪来的娘子,想必是藏私骗人!”
云谏笑道:“不骗你们,真是我娘子送的。”
几人在后面又牙酸又眼疼,啧啧着摇头。后头有人耳聪目明地瞥见什么,又“哎呦”了声:“我们苍梧,何时多了位那么漂亮的姑娘?”
“当真漂亮!哎——她好像在看我!”
另一人推开他道:“胡说,分明是在看我!”
两人才要争,后面就有人说道:“别吵!她看的好像是……”
云谏忽地被身后的副官拉了一把,他有些不耐地甩手,余光里却瞥见一抹浅色衣裙。
他心底蓦地一跳,抬头望去。
半个月来只在梦中出现过身影,娉娉婷婷地立在十步开外的街口,正微侧着脑袋看他。
二月初的苍梧仍有寒意,周边百姓的边关衣料多是朴素厚沉,她却穿着盛京的明丽衣裙,腰身细细一束,动作间衣摆摇曳,姝丽得像株早春的山茱萸。
云谏完全反应不过来,仍不自觉地上前两步。
对面的少女看着他,迎着夕阳的金光扬起了笑容,就像过往的无数次那样,飞扬着裙裾,满心欢喜地向他飞奔扑来。
云谏张开手,切切实实地将黎梨接了个满怀。
他搂紧她的腰,任她环住他的肩颈,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他听见她欢快放开的嗓音,脆生生地喊着:
“郎君!”

第66章 营帐
云谏还未回过神,就抱住她在原地转了两圈,甚至没让她落地,改手就将她打横抱起。
他看着臂弯里的人,喜不自胜:“黎梨,你……”
西风呼起,黎梨搂着他的脖子,笑声问道:“我来找你,你可欢喜?”
云谏低头贴上她的额,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当然,我方才以为自己在做梦……”
前方的鸳鸯浓情蜜意,后头的副官们面面相觑,差点惊掉下巴:“少将军还真有娘子?”
方才率先发现“漂亮姑娘”的副官,正是断剑的那位,见状又开始捂脸说眼睛疼:“不行了看不下去了,天底下的好事都让少将军撞上了。”
撞上好事的云谏笑得灿然。
他压不住心底的雀跃,将黎梨往上掂了几下,又接回自己怀里,听见她短暂腾空时的小声惊呼。
黎梨慌忙抱紧他:“别,害怕……”
云谏收住动作,对她笑道:“这么小的胆子,还敢跑来苍梧?”
“当然敢。”
黎梨眸光晃着落日余晖,落到他的脸上,伸手抚摸过两道新鲜细小的擦伤。
云谏顺着她的动作往她掌心里贴了下,总有些低头想亲,又顾忌着大庭广众,迟迟未动。
两人安静地对视着,宁静氛围却被一道突兀的咳嗽声打破。
“咳咳咳咳咳咳咳……”
是沈弈的声音。
太煞风景,黎梨本不想搭理,然而听着沈弈越咳越起劲,差点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她终是不大耐烦地回了头:“你……”
下一眼,她就僵滞住了。
黎析不知何时来到沈弈的身旁,正冷脸看着这边。
黎梨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云谏面色依旧镇定,将她放了下来,藏一只胆小的鹌鹑似的,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感受到后腰衣衫被揪住的轻微力道,仍从容地朝前行了礼:“黎将军,此行清伏一切顺利。”
黎析冷哼了声,扫了几眼对面少年风尘仆仆的军袍,终是转过了轮椅。
“到营帐再说吧。”
黎梨未听到责怪,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悄悄跟在后头。
云谏伸手往后够了几次,终于捉住她的指尖,将她拉来自己身边:“别怕。”
云谏说:“他要骂也是骂我,不会说你半句不是的。”
黎梨听得眸光微闪:“当真?”
云谏:“当真。”
耳边静了两息,然后云谏就听见她柔软的语调:“他骂你,我也不忍心啊。”
云谏诧异于混世魔王难得的良心,正有些感动,就发现她松了一口气似的,毫无顾虑地扣紧了他的五指,惬意自在又张扬地晃了起来。
丝毫都不担心被黎析看见了。
小魔王就差在脸上写着:他只骂你,那我就放心了。
云谏:。
他好气又好笑,带着她进了黎析的营帐。
出城清伏的副官们将此行的要事逐一回禀,在沙土上标记出清伏的范围,算是苍梧城关外稍安全的地带。
黎析说起梨梨带来的蒙西援兵,如今人手稍丰,正好趁此良机,再将胡虏往沙洲的外围驱赶。
黎梨与云谏坐在后头听着。
黎梨有些走神,倒不是军机晦涩,而是鼻息间有阵清甜,总让她在意。
是她最熟悉的花香。
自二人解了三次酒药,身上的花香就变得十分清淡,不仔细闻的话,几乎闻不出来。可眼下的花香实在丰盈,她毫不费力就能闻得清楚。
黎梨想起,往常只有动情的时候,花香才会浓烈。
于是她侧身要往云谏脖颈上嗅,心道这蔫坏的狼崽子,不会听着军机也起了坏心思吧。
云谏却抬手将她拦住:“几日奔波,我还未来得及好好梳洗呢。”
黎梨眯了眯眼睛,只道他心虚,云谏却跟洞彻了她心里的想法似的,将她脑袋转向一侧的黄铜香炉。
暖白的香烟正袅袅缓升。
“是它的味道。”
云谏:“我第一次来这,也吃了一惊,里头的香料,与我们身上的花香当真相似。”
黎梨认真嗅了几下,果然觉得相似:“所以,那里面是……”
云谏:“我有问过,黎将军说是早年间我兄长不务正业,丢了国师的职责游山玩水,来苍梧的时候,给他送了一些果干。”
“只让他扔香炉里烤着,旁的也没多说了。”
黎梨听得迷糊,她心知云承那人神神叨叨,他的所作所为最难琢磨,只怕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前头的黎析也在问云承的事:“国师呢?他与你们一同出去,怎么没与你们一起回来?”
有副官应道:“前日清剿了一支胡虏的营队,国师盘问出箭毒的来路,他带人去查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黎析道:“营中受毒的将士不少,若能查出解药,于我军大有裨益。”
黎梨见过那箭毒的厉害,听闻云承查出了来路,忍不住对云谏感慨:“你兄长为兵作将是有几分本事的,为何非要去做神棍骗人……”
云谏正低头捏着她纤细的手指,闻言径直忽略了后半句,醋道:“怎么只管夸别人,我为兵作将就没本事么?”
黎梨觉得好笑,从善如流地反握住他,给狼崽顺毛。
“当然有,你最有本事。”
再有本事,云谏也有没辙
的时候。
比如这几日,黎析严慎小心,将黎梨的营帐挪到主将营帐附近,派足了守卫值守,他插翅也飞不进去。
云谏向黎梨控诉:“他像防贼一样防我!”
黎梨简直哭笑不得:“军中那么多男子,不见得是针对你。”
云谏不满咕哝道:“就是针对我,我都看清他的眼神了,恨不得再买一把煽猪刀……”
但他很快就没时间埋怨了。
军命下来,云谏又领人出了城。
黎梨留在营中也没闲着,得空就与沈弈去给陶娘打下手,多少捡了些医药功夫。
这日她在药库捡药时,碰见储放香料的柜子,想起哥哥香炉里的果干,总有些在意,便折步开了储柜。
她从柜屉里翻出主将营中所用的果干,只觉小巧无奇,左右不过珠子般的大小,晒得干瘪,是何颜色也看不清。
但是拿到桌前用石臼一舂,甜香四溢,除了比揽星楼酒里的清淡些,气味几无二致。
她碾着粉末陷入沉思时,桌前的地面忽然多出块光亮。
有人掀了药库的帘子进来。
黎梨甫一抬头,双眸就是一亮:“你回来了?”
云谏也有些怔,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撞见她。
他转瞬点头笑了:“刚回城。”
黎梨刚想起身,云谏就走近将她按回坐席,撩袍坐到了她的身边。
黎梨想起这是取药的地方,一时又紧张了起来。
她拉过他的袖子,在他身上翻看着:“受伤了吗?”
云谏轻按住她手:“没有,不必担心。”
见她不大相信,他指了指下颌边的一道锐器擦痕,玩笑道:“一点小伤。”
“只是知道你喜欢这张脸,担心色衰则爱弛,便来寻些药。”
“胡说。”
黎梨不知他为何总觉得自己贪好美色,嗔怪道:“我才不会。”
她从旁取来药膏,擦净了手替他抹药。
指尖沾着草药清香,轻轻点落他的伤处,将那新鲜血痕覆盖过去。
黎梨的目光不可遏制地偏离,落到他的额间、脸侧、脖颈。
她还记得在行宫的花林里,第一次听他说“破相”的时候,她仔仔细细地看过他的脸,只看得见暖玉无暇,干净得毫无瑕疵。
而如今,他添了不少细微伤痕,深深浅浅,都是别离的时日里,那些擦着血肉过去的一份份惊险。
黎梨的动作渐渐放缓了。
云谏笑道:“怎么,还真嫌弃了?”
黎梨回眸收拾药瓶,默默摇了摇头。
感受到他长久停留的视线,她愧欠地开了口:“都是因为我……”
这些时日重逢,他一如既往地同她无赖玩闹,同她插科打诨,总让她觉得两人还在无忧京城。
可眼下真真切切地看着他受的伤,黎梨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攥紧手里的药瓶:“都是因为我,你才……”
才要背离故土安乡,辛苦冒这些险,受这些伤。
云谏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看了她半晌,从她手里抽出了药瓶,替她收到了药箱里。
“我就不能是为了我自己吗?”
云谏拉过她的手,抚摸着她紧攥药瓶时在掌心留下的印痕,低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呢?”
黎梨朝他抬起视线。
“黎梨,”他微微叹着出声,“你过往常说我是君子,我当真不是。”
“我私心为营,将你视为己有,若非剩那三分良知与心软,其实恨不得在你脖子上咬一口,叫所有人看清你与我的关系……你说我如何容得下你身边站着别人?”
他对上她那双桃花眼,轻而易举地透过含春带俏的表像,看见底下时常迟钝的懵懂。
她迟钝,他便总是说得直白。
“容不下的。”
“你或许会担心、愧疚,误以为我受了苦累。”
云谏用力握住她的手:“但我只觉得庆幸,庆幸自己知晓你的心意,让我有底气去争。”
她的心意。
黎梨想起那夜的宴席,同他解释一般,轻声说道:“我没有喜欢上别人……”
“我知道的。”
云谏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半揽着她的腰:“那日解药时你说过的,你长这么大,就喜欢过一个人。”
他才说得有两分自满,再往下说又有些怜惜。
“那日起初,你把我认成别人的时候,哭得很可怜……与后来认出我的时候,是全然不同的反应。”
云谏说了句于黎梨而言,不大好理解的话:“相比于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更加令我无法放手。”
见她果然看他看得迷茫,他只是笑了下,侧首问她:
“还记得在揽星楼里,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黎梨第一反应,老实巴交:“你问我是不喜欢还是不习惯。”
“……不是这句!”
云谏满腔的柔情,被她一句话冲了个干净。
他觉得啼笑皆非:“你再往前想……”
黎梨当真去回想。
“哎,罢了!”
他实在不知身边的榆木脑袋还会想起什么,索性直接告诉她:“那日事前,我叫你放心。”
榆木脑袋双眸更显迷茫,显然早已忘了此事,云谏当真有些牙痒,用力将她搂进了怀里,气急败坏似的说:“那可是我下决心的话语!我同发誓一般说出口的!”
黎梨满脸无辜地看着他:“可后面的事情更让我印象深刻。”
云谏:“……”
黎梨好声给他顺毛:“那你叫我放心什么?”
“……叫你都放心。”
云谏认了输,往她鬓边一挨,闷声道:“你笑话我古板,但我总觉得,与你亲近一场,我做男人的总该担些责吧……”
“所以如今遇事在前,我替你挡挡怎么了……”
黎梨倚靠在他煦暖的怀抱里,稍静了下。
待她侧首看去,他被沙洲大风吹得微凌的额发细碎垂下来,遮掩着微敛下的鸦黑长睫,连带着眉宇线条都柔和了些。
黎梨听见他轻缓的声音:“你好,我就很好了。”
她鼻尖忽然有些发酸。
云谏说完,又想起兔子爱眼红的性子。
他往她手上轻轻一拉,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瞧,这是什么?”
黎梨低下头,一条彩丝缀珍珠的丝绸发带搭在了她的手上。
她稍微捻了下,认出这料子矜贵,不像苍梧的出产。
云谏说道:“这趟出关清伏,遇到了一队不怕死的羌商,我同他们买的。”
黎梨觉得好笑:“提着剑去买这样女儿家的玩意,你也不怕手下笑话。”
“他们笑了。”
云谏气定神闲:“但我同他们那群光棍说,连礼物都不晓得买,怪不得只有我有娘子,然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黎梨:……好幼稚。
她眼里多了些真切笑意,朝他扬了扬嘴角。
云谏忽然想起了真正的正事——重逢那么些天,还未来得及亲她一下。
温香软玉在怀,药房僻静无人,柔情蜜意氛围正好。
他抬起些她的脸,指腹在她唇边轻轻摩挲,勾画得暧昧。
黎梨就顺着闭了眼睛。
狼崽子的尾巴都愉悦地竖了起来,朝她低下头去。
“郡主!陶娘她喊你——”
然而,桌案前毡帘缝隙的光芒遽然大亮,沈弈急哄哄地破帘而入。
这声突兀。
黎梨被扑入的寒风与人声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撇开了脑袋。
沈弈后知后觉,看清室内场景,触及云谏要杀人的目光,他尖锐叫了一声,立即甩帘跳了出去。
“我什么都没看见——”
毡帘噼啪啦一顿乱响,黎梨也不知道外头多少人察觉了异常,又不知陶娘那边有何急事,当即手忙脚乱地捡着药瓶就要出去。
“我……”她不知该如何同云谏解释。
“没事,”云谏三两下替她收拾好了药箱,“军医务要紧。”
他提起药箱,牵她往外走:“我陪你去。”
黎梨被他拉得怔忡。
她望着他逆着帘外阳光的高挑背影,走了几步后忽然拉了拉他的手。
云谏顺着她的力道回头,听见她轻软的话音:“今夜……”
“我会支开我帐前的守卫。”
是夜,月上中空。
营地里,巡城的士兵陆续交班回来,熙攘相挤。
云谏沿着营帐火盆行走,隔着几丈距离,就见黎梨帐前的守卫隔帘应了几声,然后转身离开了。
他轻巧掀开两三层或厚或薄的毡帘,踏入芳香暗萦的帐内。
浅浅的吹气声。
唯一一盏点在榻边的灯烛被吹灭。
云谏眼前遽暗,过了半会儿,才逐渐适应地看清枕边夜明珠柔和的微光。
有道窈窕身影屈膝侧坐在榻上,她穿了件柔软素净的常服,乌黑柔顺的发辫垂下肩,他午间送的彩丝珍珠发带编绕其间。
黎梨朝他侧了下脑袋,素手拍了拍床榻:“坐过来。”
云谏在她的营帐里迈步,莫名有些身居客场的局促,倒是鲜少地觉得她好生从容。
蓬松的软褥陷下,他坐到她身边,看见自己的衣袍与她的裙摆在榻上若即若离地挨触着。
夜明珠的辉光柔和,将她的侧脸勾勒出柔白的轮廓,素色的裙衫好像泛着微光。
云谏喉间轻微一滚:“我……”
“来得很巧,我刚支走守卫。”
黎梨当真比他自在很多,稍微坐近了些,抬手就搭上他腰间的玉带,摸索着要解开。
云谏下意识按住她的动作。
见她移上视线看他,他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些,干巴巴地解释了句:“别,别急……”
他改手想将她搂近,说得磕绊:“你总怕疼,我们慢慢来……”
黎梨顿了顿。
她眸光些微闪了闪,然后缓缓眯了下眼睛。
她忽然暧昧地笑了:“怎么会疼呢?”
黎梨将他的手牵向自己,软声说道:“你闭眼。”
云谏不明所以,只依言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小阵窸窣声响,而后他感觉自己指尖猝然碰到一道柔润的触感。
温软又湿滑,手指轻而易举就滑进了暖意深处,被湿润包裹了起来。
云谏先是一顿,而后便想缩手。
黎梨拉住他,娇声问道:“怎么了,不敢摸?”
云谏:“……”
他面无表情:“你倒是给我摸个真的,少拿别的东西捉弄我。”
他睁眼低头,果然就看见她将他的手指按进了一小罐药膏里,草药的香味弥散四侧。
黎梨有些遗憾:“这药膏方才放在灯烛边,烘得湿热,近似体温……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快认出来呢。”
云谏撇开头:“一点都不像。”
黎梨好奇有多不像,但她心知夜深人静,可不好再挑弄他。
她坐直了身正色道:“衣衫解了。”
“今日在药库,我都闻见你身上的血腥气了,还骗我没受伤。”
云谏听见这话,不敢置信地回视她手里的药膏:“你叫我来,就是想给我上药?”
黎梨理直气壮:“不然呢,哥哥的营帐就在不远处,还能做什么?”
云谏闻着鼻息间的草药味,脸上不见感动,只写满了“受骗”二字。
黎梨认真板着小脸:“快些。”
他不情不愿地挑开腰间玉带,扯露半边肩膀:“小伤罢了……”
黎梨端详着皮肉微绽的刀伤,鲜明的血痕已经处理干净,只随意上了些止血的药粉。
她默默叹了声,给他换了伤药:“往后受伤了,要同我说啊……”
她指尖动作轻柔,低头时呼吸浅浅拂过他的肩头,发辫也柔和地扫着他的胳膊。
黎梨记挂着他的伤,上药上得认真,没注意到身边人逐渐幽深的眸光。
她不计较他试探性的小动作,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他抱到了腿上,连衣结何时零散了都不清楚。
黎梨感受到空气的凉意时,才懵然抬头,然后就被一道轻揉力度弄得身骨发软,脱力趴到他的肩上。
药膏从手里滚出,黎梨拢了下手指。
“我……”
云谏低头闻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花香,请求似的唤她:“迟迟……”
黎梨在他的吐息里轻微缩了下,难为情地叫他别闻:“我还没沐浴……”
云谏稍微掀起眼帘,果然看见对面的屏风后,浴桶上方水汽氤氲着。
他顿了顿,轻声笑了:“好巧,我也没有。”
黎梨分明闻到了他身上的皂豆香气:“骗人,你……”
话未说完,她的外衫就落了地,整个人就被打横抱了起来。
黎梨懵然看了眼他的脚步去向,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差点就想尖叫。
她揪着他的衣襟,慌声拒道:“不行!荒唐!”
云谏笑得爽朗:“听不见。”
黎梨倒是听见了,哗啦的水声一响,热水猛地没过身子,她刚上下一沉浮,就被人揽臂捞了起来。
黎梨连忙扶住浴桶,身上单薄的里衣尽数湿透,若隐若现地透着妃色的小衣痕迹。
她慌得想躲,少年的身躯却欺近,又是一阵水声激响。
云谏的衣衫早已解了,湿淋的水珠垂挂在锁骨,沿着好看的轮廓划落胸膛,没入水深处。
他一手撑到浴桶边缘,身上的灼热气息将她逼入方寸之间。
黎梨的背抵上了浴桶边缘,见他压近,忍不住就往后仰了些,连带着呼吸都轻促起来。
水波在二人身间推荡,在愈近的距离里荡出交融的波纹。
眼前的少年身躯紧实劲瘦,黎梨浸在荒唐热水里,想看又不敢看,眼睫乱颤时,下颌却被轻轻抬起了。
云谏倾近前来,似哄似诱:“试试好么?”
黎梨稍一垂睫,柔软的唇瓣就被覆上了。
他好像知晓她的紧张,低头轻含着她的唇珠舔舐。
黎梨听着他的低声,徐徐松了齿关。
身前人耐心又细致,将寸寸香甜缠绕在舌间,直到黎梨抑制不住地轻促喘息,连带着香雪般的面颊上也飞满粉色,他终于揽起了她的腰。
湿了水的衣料带着微重贴在身上,每一丝的剥离都被清晰放大。
黎梨的指尖蜷了下,无助地想捉住浴桶边缘,却被他牵着搭到他的肩上。
“别……”她记得他的肩上还有伤。
云谏在她指尖带来的痛感里快活地闷哼:“没关系,抱紧我。”
黎梨当真抱紧了他。
耳畔水声撩动,像某种刺激神经的乐声。
少年拨开湿润的琴弦,长指抚弄羌笛的润泽气孔,熟稔地让听曲的人软了身骨,几乎支撑不住地全靠他搂着。
小曲悠悠良久,水声才稍停。
云谏抱住她,缓缓沉身。
黎梨当即就呜咽了起来,甚至有些想往后躲,云谏却搂紧了她,容不得她避让。
他置身于柔情蜜意之中,想起方才的暖热药膏,心道那算什么。
一点都不像,怎能与她相比。
云谏总是耐心,奏曲既徐又缓,听曲的人仍是受不住地轻声啜泣,他亲着她湿漉漉的眉眼:“怎么了?”
黎梨将眼尾的泪珠蹭到他的脸上:“好烫……”
云谏没有停:“哪里烫?”
黎梨的眼角眉梢更红了些,没有说话,只管埋首贴到他的颈边。
云谏却顺势将她抱得更深,毫不意外地感觉到她按紧了他的肩。
黎梨难耐地轻吸着气,听见他低低笑了起来:“什么烫?”
她闷声低头,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却被揽住腰身抬高了些。
黎梨终于睁开水雾朦胧的眼睛,看见身前人一如既往的坏心思模样。
他有意放慢了动作,想叫她分辨清楚似的,慢条斯理地厮磨:“迟迟你说,什么烫?”
黎梨的耳廓被上涌的水汽一下一下烫得软红。
云雾缭绕,水波缓慢却叫人领悟更深,她受不住地推搪他:“水,水烫……”
云谏笑了:“烫你的,是我。”
他没再收敛。
水声激响不绝,薄薄的屏风被水花溅得湿潮,漂浮的花瓣与倒映的人影都晃得凌乱破碎。
云谏听见怀里人压抑不下的吟声,好心情地揉开她脸边沾湿的鬓发:“小声些……”
但黎梨是被小烹小煮的小鱼虾,在蒸汽在滚水里翻腾挣扎,连顺畅呼吸都是困难。
她止不住声,云谏索性低头堵住她的唇,将一道道细声尽数衔入口中。
黎梨依稀还能听见远处城关换值的金锣声响。
身下的荒唐热水
似乎永远不会冷却,反倒愈发滚烫,她觉得紧张又刺激,可身前人带来的安心感又过分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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