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妤沉默了一会儿,“你每天都这么忙,以后是不是也没有时间陪小孩儿?”
她又愿意和他交流,虽然说的话奇奇怪怪,但许况心里放松了几分,“有时间。”
李书妤将头埋进被子,“你要是不陪他,忙起来就把他丢给阿姨带,他长大肯定会恨你。”
许况想说什么,李书妤主动结束了话题,说了一句“我困了”,转身又挪到了床的另一边。
怀里突然一空,许况被她的忽冷忽热弄的一头雾水。
因为李书妤的“指责”,许况生出了一些对小孩儿的愧疚,开始准备一些宝宝出生后要用的东西。
要送给李书妤的公寓还没有完工,为了让李书妤安心,许况吩咐人在揽星湾的公寓里布置了一个婴儿房,就在他和李书妤卧房的隔壁。
孩子还没有出生,许况已经想着要将他单独分离出去,毕竟他和李书妤都挺忙的,可能只有晚上才会有时间相处。
婴儿床是许况自己动手安装的,在布置背景墙的时候,因为他不确定小孩儿的性别,暂时搁置了。
李书妤最近在跟进“和湖壹号”的工程,设计图在去滨州之前就已经出了大半,回来后李书妤自己加了工作的强度,在半个月之内出了完整的图。
顾客看过效果图,没有提任何建议,只说按照设计师的想法来。
李书妤入行之后,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好说话的顾客,没了顾忌,开始全心投入到她的第一个作品之中。
她亲自去了一趟临市,带着助理选购绿植和建材。
接到许况的电话时,李书妤正在向种植基地的老板咨询海棠品种。
许况说他有工作要出差,最近几天都不回揽星湾。
李书妤随意应了句,说知道了。
两人闹成了这个样子,许况却突然像是有了很多的耐心,每天都回家,回来的晚一点儿还会打电话告知。
对于他这种突然的转变,李书妤的态度挺无所谓。
选购好要栽种的植被,“和湖”的项目正式开始施工。
设计图是一回事儿,真正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儿事,现场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方案也需要及时调整。
李书妤加快了工作的进度,虽然顾客将设计装修的时限拉的很长,她想在正式休产假之前完成项目。
可是越急就越容易出现问题,铺设花架基底的时候,工人施工到一半,发现底下有块儿破不开的石头,迫不得已停了工。
盯现场的助理给李书妤打电话,询问解决办法。
“筑野”最近想参与安城城市公园建设的竞标,李书妤作为陆堰森的助理,和他一起去找了项目的负责人了解情况。
返程的途中接到助理的电话,陆堰森开车送她去了施工现场。
进入了“和湖”别墅区,别墅被一处名胜古迹环绕,风景秀丽奇佳,北侧又是发展完善的商业街。
车子行驶过安保亭,到了树木葱郁的车行道,看到别墅群。建筑独创中式的官宅外观,内里又仿了四合院的结构。
三层房屋建构,总面积在千平以上,可预留出来的花园面积并不大,只有200平左右。
“这200平处理不好,会让整个景观都失去平衡。”在李书妤设计之初,陆堰森就提醒了她。
施工已经完成一半,现场有些凌乱,脚底下都是一些建筑废材。
看李书妤身体不方便,陆堰森伸手扶住了她,看了场地,也不由为李书妤的进度担忧:“两个月之内完成,基本不可能。”
“只要花架埋设完成,这些硬件设施基本就已经建设好了,花草植被种植起来应该很快。”
陆堰森说:“说不上,种下去活不活是一个问题,活了没有发育成你最初设计的样子,也是一个问题。”
“先试试看。”李书妤说。
陆堰森提醒:“不用赶,时间还很充足,你休完产假回来之后都能继续完成。”
李书妤欲言又止,孩子出生之后,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待在京市。
经过勘探,阻挡施工的石头很大,要是选择破开,费时又费力。
李书妤让工人把花架的另一侧基底往旁边挪几寸,和助理核定挪动完要呈现的效果。
陆堰森站在一旁看已经栽种下去的枫树品种,视线扫到倾斜过来的铁质仿木花架。
拧松固定螺丝的两个工人还没反应过来,看到花架重重的倒下去,向站在斜坡处的李书妤砸过去。
陆堰森喊了一声:“小心!”
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他冲过去只来得及将李书妤护到身前。
李书妤听到一声闷哼,被陆堰森抱着。她察觉身后的重量,听到花架砸到地面时沉重的声音。
在场的几个人惊魂未定,纷纷看向陆堰森,助理最先反应过来,“陆总······”
陆堰森放开了李书妤,“你没事吧?”
李书妤摇摇头,“谢谢。”
看到陆堰森一直在颤抖,李书妤看了眼他的身后,衬衫被花架的锐角划破了,他的背上是一道十几厘米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
“······去医院。”李书妤有些被吓到了。
坐在车里,她手一直放在陆堰森的身后,避免伤口碰到座椅靠背。
陆堰森比李书妤淡定一些,疼的满头大汗,还安慰她:“我天生血多,破个口子都得流好多。看着吓人,其实不严重。”
到了医院,医生皱着眉止血,否认了陆堰森对伤口乐观的判断。
做了检查,内伤比外伤更严重,脊椎骨碎了半截,十五厘米的伤口也必须缝合。
陆堰森必须住院接受治疗。
南州一行花费了三天的时间,确定好合作意向,正式签订协议后许况又去了申市。
行程突然被延长,打破了他早点结束工作回京市的计划。
到了申市,却没见到项目的负责人。提前约好的会面,临时被放了鸽子,回酒店的途中齐思哲没忍住吐槽:“这个刘进,官儿不大,官威倒挺大。躲着不见面,也不知道他怎么个意思。”
许况淡淡听着,这次来申市主要是替许文程收拾烂摊子。
几年之前许文程购买了一块儿地皮建居住小区,地理位置优越,楼盘还没建成就已经销售一空,几个月之前工程正式竣工。
落成仪式结束,许文程准备狠赚一笔的时候,被匿名举报了。他新建楼盘的那块地皮原来是个城市小公园,原本公园景区用地也可以通过协议、招商等方式变为建筑用地,可小公园里有一片自然林区。
将林区变更为建筑用地,显然已经触碰了底线。
许文程不见得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最初可能只是钻漏洞,利用了小公园并不完全是林区的模糊定义。当时想的是,要是真出了事,给他批地的资源局负责人会承担大部分责任。
可许文程没有想到,时隔几年申市的领导人换了一批,新到任的领导人好像有点儿较真儿,接到举报后要求彻查。
据说,当初签字的人负责人已经跑路了。
许从霖特意嘱托许况到申市见见资源局新调的负责人刘进,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许文程做事一直不磊落,许从霖向来不喜欢这个儿子,可要真出了事,却也会想办法帮他。
许况来了申市,却没打算替许文程解决问题。
他真正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几年前李修鸣被调往申市,许文程拿着项目审批书去签字,李修鸣以土地使用不合规拒绝了审批。
没过多久,李修鸣倒台自杀,许文程这份明显有问题的审批项目就通过了。
许况想要知道,许文程在李修鸣自杀的事件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齐思哲问:“那还要约他出来见面吗?”
“不了,明天回京市。”
比起在这里为许文程浪费时间,许况更想回京市和李书妤浪费时间。
分开很多天了,他和李书妤没怎么联系,她不像以前那样会和他微信聊天,分享一些乱七八糟又奇奇怪怪的事情。
回了酒店,许况主动联系李书妤,知道发信息她可能不回,直接打了语音电话。
李书妤没接。
许况沉默了一会儿,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朋友圈没有权限。
最新一条是比熊的大特写,她的手抬着小狗的下巴,配文只有三个字:好能吃。
他无声笑笑,往下翻,大多是那条小狗。
最后一条是一行文字:[特殊的一天]。
视线在发布的时间上停顿,是他们领证的那天。
许况盯着简单的几个字看了很久,蓦然想起李书妤平静的那些话,“李书妤是喜欢许况的”。
李书妤想要感情的时候,许况给不了她感情,在她想要离婚的时候,他又给不了她自由。
他们的感情,总是存在着无法弥补的偏差。
许况总是清醒又强大的,也信奉“事在人为”,在李书妤的身上,他投入了很多精力去谋划,企图用后天的努力去缩短这种偏差。
他的做法或许产生了效果。年少的时候,他和不可能在一起的李书妤恋爱。现在,不论过程怎样,他还是和李书妤结婚生子了。
他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好像又没有。
朋友圈只有寥寥几条,没几分钟时间就翻到了底。
退出页面时,有电话进来。
陌生号码,许况停顿一会儿,按了接听。
“你是远洲的许总,许况吗?”一个陌生男声。
“是。”
“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一面,我给你一点儿你想要的东西。事关许文程。”语速很快,声音又压的很低,带着一些急躁与慌乱。
许况说:“没兴趣。”
他就要挂断电话,对方有些着急,“等等,还有前任书记李修鸣。”
许况将手机拿开,按了录音模式,“你是谁?”
对方犹豫之后报了个名字,“宋清河。”
——那个跑路的资源局负责人。
许况沉默了一会儿,“什么时候见?”
听到他答应,对方像是松了一口气,“今晚。”
宋清河又说了一个地点,是一处在城郊的工业废地。
他还是在逃人员,为了自身安全,他让许况一个人去见面。
深夜显出异样的寂静,郊区的气温要比市低很多,凌晨两点钟,许况到了对方指定的地点。
孤零零只有一座废弃的建筑,像是烂尾楼。
许况回拨了那个号码,对方几乎立马接了。
许况说:“到了。”
“来四楼。”
许况沿着盘旋的楼梯往上。
到达二楼,看到投在墙壁上的暗影,许况停住了脚步。
电话里,宋清河说:“小心!你身后有人。”
可已经有些迟了。
黑暗中,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段钢管,用尽全力,猛的砸了过来。
寂静中,传出击中皮肉的可怖声响。
身体本能的往旁边迅速躲让,许况被用了力道砸过来的钢管击中左臂。
寂静中传来可怖的声响,像是直接砸碎了骨头。
透过昏暗的光线中可以看到,袭击他的人戴着帽子口罩。第一下没有击中要害,男人又举起钢管,准备第二次袭击。
许况踹在了他的腹部,趁着那人疼急了弯腰,他的手肘顺势往下,猛的击打头部。
男人手里的钢管一松,“嘭”的掉到地上。
许况提住男人的衣领,正要再给他一击,男人挣脱桎梏逃也似的往外跑。
狼狈的连滚带爬下了楼梯,回头一看,许况像鬼魅一般,阴沉着脸色跟在他的身后,声音冰冷:“谁让你来的?”
男人没回答,捂着肚子拔腿往外跑,刚出了废旧楼的大门,又呜咽一声,被一脚踹了进来,重重跌在地上。
齐思哲跟在一个高大的保镖身后,温声提醒:“踹轻一点儿,可别一脚踢死了。”
保镖蹲下身,快速的将男人捆住。
许况不可能仅凭一个电话就一人来赴约,为了安全起见,齐思哲和保镖等在几百米之外。
听到打斗声,两人过来废弃工厂这里,正好逮住了逃跑的歹徒。
齐思哲看向一脸阴郁的许况,“老大,你没事儿吧?”
许况:“有事。”
齐思哲上上下下打量身长玉立的许况,把别人踹的半死,许况却衣服都没乱一下,看起来实在不像有事的样子。
视线触及到许况的左手处,齐思哲看到液体在滴滴答答,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凑近了发现那真是血,晕血的齐思哲立马别开视线,惊呼出声。
见齐思哲一副就要当场晕厥的没出息样子,许况让他去开车。
回市区后,三个人兵分两路,许况和齐思哲去了医院,保镖将行凶的人送去了警局。
急诊室,医生要为许况检查伤口,他的胳膊完全动不了。
剪开衬衫袖口时,齐思哲想看又不敢看,匆匆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左臂,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孙子下手真够狠。”
这是用了要命的力道。
保镖将人送到警局后传来消息,那人本来就是流窜在外的亡命之徒,下手自然狠辣。
审讯过程中那人一问三不知,没交代是谁让他来行凶的。像是真的不知道,只是拿钱办事。
宋清河被惊动,估计又逃窜了。
一部分的衣服布料沾在伤口上,医生用镊子一点点清理,许况脸色冷白,一只手拿着手机低头看信息。
视线停留在和李书妤的聊天页面,最后一条是他打出的那个未接的语音电话。
处理了伤口残留,止住了血,医生让他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检查结果并不乐观,因为重物击打,左肱骨出现粉碎性骨折。当晚,许况做了内固定手术。
京市的夏天燥热不散,李书妤从外面回来,车库到公寓的只有几百米路程,她走得也很累。
阿姨将煮好的绿豆汤端了出来,“你的老板好一些了吗?”
李书妤小口喝着汤,“好多了,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他说你炖的汤很好喝,让我向你表达一下谢意。”
阿姨笑的开心,过了一会儿说:“大少爷出差回来了。”
李书妤喝汤的动作停了一瞬。
阿姨说:“他问起了你,我说你有事出去了,他也就没多待。”
李书妤问:“他去过卧室吗?”
阿姨说:“这个不知道,回来后上过楼,应该去了书房拿东西。助理就在外头等着呢,他拿了东西就走了。”
绿豆汤没有喝完,李书妤的身体有了些凉意,听了阿姨的话,汤一口也咽不下去了。
她放下勺子,说自己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起身往楼上走。
推开了卧室的房门,又反手关上,第一时间是往床边走。
文件袋安安静静的躺在床头的桌子上,还是原来的位置,没有被动过。
身体骤然放松,她拿了文件袋,拿出里面律师起草好的离婚协议又检查了一遍。
昨天晚上拿回协议后,她随手就放在了桌子上,却没想到出差很多天的许况会突然回来。
将档案袋放在了安全的位置,李书妤像是累极了,趴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里。
手机忽然震动,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来电显示“许况”。
李书妤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接通电话。
晚上有个寿宴,李书妤得和他一起去,许况要她准备一下,一个小时之后他来接。
他没有询问李书妤的意愿,就说明这是她必须要出席的场合。
李书妤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下来之后开始换衣服梳妆。
许况提前来了,一直坐在客厅里等。
李书妤下楼的时候见他安静看着电脑屏幕,还在处理工作。
几天不见,他好像瘦了一些,侧脸格外清隽。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向楼梯口,李书妤扶着楼梯走得缓慢,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裙子,衬得脸白皙又俏丽。
目光相对时,李书妤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视线。许况却一直看着她,眸色淡淡,心里隐约生出一些劫后余生的感觉。他突然想,活着还是挺好的。
坐进车里,李书妤一直保持沉默。
许况放弃了和她交流,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肚子上,低眸看了一会儿。
他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她的小腹上,热度顺着轻薄的布料传递,“好几天不见了,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李书妤不想他继续说话,替宝宝回答了,“他说不记得。”
许况略略抬眸,“他怎么说的?”
李书妤无言以对,又不想认输,“他偷偷告诉我的。”
他“哦”了一声,低声继续问道:“那有想我吗?”
李书妤回答很果断,“他说没有。”
许况淡笑了下。
何理开着车,听他们的对话听的不亦乐乎,嘴角刚起了一个弧度,从后视镜看到许况正在看他,又尽力扯平了上扬的唇角。
咳嗽一声,没事儿找事儿问:“我这个开车的速度还可以吧,需不需要再慢一点呢?”
李书妤没说话。
许况说:“可以再慢一点儿,这样我们到时,寿宴也结束了。”
何理尬笑两声,没再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开始专心开车。
车子在“星北”门口停下,许况下了车,绕到李书妤的那一侧替她扶着车门。
李书妤伸手挽上了他的胳膊,哪怕他们闹的再僵,在公众场合李书妤也像个入戏很快的演员,展现出她和许况是恩爱夫妻的一面。
这也是协议规定的。
只是这次许况不怎么配合,李书妤牵住他的胳膊,他身体顿了一下,半晌也没像以往一样挽住她。
李书妤侧头看他,现在还牵不得了?
不牵拉倒。
她收回了手,先他一步往酒店走。
许况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右侧后再没松手。
过寿的是周秉成,周墨的祖父,也是许从霖的故交。
周家和许家几代人的交情了,走动一直比较频繁,也难怪许况要带着她一起来。
宴会厅里人很多,李书妤被许况牵着走进去,不少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很多人因为远洲公布的那条婚讯,知道了许况已经结婚,可却不知道他结婚的对象是谁。
现在看起来,俊男靓女倒很般配。
到了宴会厅的里间,周老先生在众人的围观之中,正提笔挥毫。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中山装,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眉眼俊朗洒脱。
不同于许从霖从商,周秉成是很有成就的导演,拍摄出了很多经典作品,在电影圈地位很高。
题完字,放下笔墨,周老先生看到了许况和李书妤。
身旁的人低声给他介绍,他摆摆手说:“我知道,那是小书嘛,小不点儿的时候就跟在许况身后跑。”
周老先生指了指身旁的周墨:“给这小子羡慕坏了,每次从许家回来,就吵着闹着也要一个妹妹。”
众人都笑,周墨也跟着笑。
周老先生白了他一眼,“你小时候羡慕许况有妹妹,这会儿也该羡慕羡慕他有孩子了。”
老先生意有所指,变相催生。周墨扭头看看一脸淡定的林悦琪,当没听到,抬头望宴会厅的吊灯,又四处瞅瞅。
视线触及到李书妤时,周墨歉疚笑笑。
送完了寿礼,许况见李书妤有些疲惫,没打算久待,带着她往外走。
周墨带着林悦琪跟了出来,邀请他们去别的地方坐坐。
“着什么急?”周墨拿了一杯酒递给许况,又给李书妤挑了一个样子好看的甜品,带着一些讨好的意味。
他态度这么殷切,李书妤倒不好拒绝了,只能留下来。
几个人找了处僻静的地方落座,没聊几句,就不断有人端着酒杯找过来攀谈。
中途林悦琪被周墨的妈妈叫走了,李书妤一个人靠在座椅里抱着一杯果汁,有些无聊的听他们说合作的事情。
可能是蛋糕吃的有些多,她觉得宴会厅里有些闷。
从宴会厅的侧门出去,是星北酒店的小花园,从一楼往高处看,错综复杂的天桥相连,夜空被分割成了很多不规则的小块儿。
扶栏杆靠着,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李书妤看着花园里的植被,最近被项目折磨,条件反射到一株株去认那是什么品种的花卉。
身后传来脚步声时,李书妤以为是许况,“要回去吗?”
脚步声停了,没有答复。
李书妤转身,看到了几步远外站着的周樾宁。
夜色安宁,好几个月没见的两人四目相对。
安静片刻,周樾宁先开口:“怎么在这里?”
李书妤说:“拜寿。”
周樾宁静了一瞬,“书妤,我们······”
开口又忽的停住,周樾宁神色带了一些复杂,看着李书妤,半晌又移开了目光。
他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自然不会在李书妤面前提起自己被范莹设计了,可到底心里不甘,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周樾宁不蠢,在察觉到范莹不对劲儿之后,就找人调查了她。身份是真的,名字是真的,性格是假的,和他在一起的用心也是假的。
范莹或许真被他缠烦了,主动说了她接近自己的目的。
知道了周墨这个人,周樾宁才反应过来,自己钻了许况的圈套。
他心里有些后悔,看见李书妤时,这种感觉让他更加难受。
两人再没什么话说,李书妤说了句再见,就往宴会厅走。
周樾宁叫住了她,心一横,说:“你知道吗,许况他是骗你的。”
李书妤脚步停顿,侧身看向他。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想再听这些没意义的话,“不久前知道了。”
她淡然承认,周樾宁语气愤懑,“他许况就是破坏我们感情的小三。”
······
过了好几分钟,许况不见李书妤回来。
他短暂打断了谈话,放下酒杯起身往外走。
按着李书妤离开的侧门找了出去,路过一个小型廊桥,看到了不远处相对而立的男女。
许况在此刻格外认同一句话,一个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
偏偏周樾宁喜欢时不时诈尸。
他就要上前,去带李书妤离开,脚步还没挪动,听到周樾宁指责他是“小三”。
许况扯出一个笑,目光却又深又沉,站在原地没有动,想听那个见异思迁的人还能吐出什么话。
······
李书妤被周樾宁的用词惊到了,眼底闪过好笑,又觉得他骂得挺好。
“小书,他那么无耻。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太过可惜了。原本我们都快结婚了,要是我们结婚了······”
李书妤打断他,“就算没有范莹,也会有张莹、刘莹、王莹······没什么好可惜的,不管原因是什么,但既然我们分开了,就说明并不合适。”
周樾宁看着她,“你在帮许况说话?也对,现在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在你心里,他肯定是比我更好的选择,不管是地位还是家世。”
他难得这么坦然的承认自己不如别人。
在周樾宁的眼中,伴侣并不是一个特指的人,而是一个最为优质的选择。所以,他在范莹和李书妤之间犹豫。
他在反复思索、比对、取舍,企图选出一个最合适的伴侣。
李书妤明白他的这种想法,安静了一会儿,声音平静道:“周樾宁,有一句话我挺赞同的。”
“什么?”
“如果我有喜欢的人,我希望我是那个让他在意、心动的人,而不是分析利弊、权衡取舍之后,觉得不错的人。”
周樾宁蓦然沉默。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周樾宁都没听她表达过这些,现在分开了,再听到时心里突生出怅然。
他看着李书妤好一会儿,轻叹一声,“你变了好多。”
李书妤把这当做夸赞,淡声说:“谢谢。”
不是她变了,她一直都是这样,周樾宁不够了解她。
只是从小到大,李书妤伸出去过太多次手,都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渐渐的她就很少直白的表达自己。
可她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了,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挺好的。”周樾宁说。
他的视线落在李书妤的身后,脸上带了一些温润的笑意,上前一步突然抱住了她。
李书妤身体一顿,去推虚虚揽着她的人,忍着脾气说:“放开。”
周樾宁没放,低头凑到了她的耳边,低声说:“你老公就在你身后。”
在抱住李书妤的同时,周樾宁也看到了许况黑沉的目光。
这个拥抱就当是他和李书妤告别,也当是他对许况算计的回敬。
去他妈的,周樾宁心想,最好能和许况打一架。
李书妤用了些力道推他,周樾宁松开了手,主动后退了几步。
他看到许况缓步走了过来,在李书妤的身后停住,视线却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周樾宁迎着他的视线,目光里带了几分挑衅。
许况在看到李书妤转身,表情平淡,“回家了。”
周樾宁预想的事情没有发生。
许况牵了李书妤的手,转身往外走,完全忽略了周樾宁的存在。
没走几步,李书妤将手抽了出来,没让许况继续牵着,走在了他的前面。
周樾宁哼笑一声,看着两人即将走远,快步过去扯住许况的衣领,举起拳头朝着他的脸砸了下去。
“装什么呢?!”周樾宁急促的喘息,这一拳并不能发泄他的愤懑。
许况直起了身,抬起右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舌尖顶着唇齿破损处,眼底闪过冷意。
平而直的目光落在周樾宁的脸上,尚能使力的右手紧握着,像是能立即挥出去。
回头看到李书妤。
听到打架的声音,她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们,眼底带着几分事不关己的冷漠。
紧握的手松开了,他又变成了那个矜冷谦和的贵公子,再次看向周樾宁时,带上的几分笑意,声音却冷:“周总,以后麻烦离我的老婆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