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偏差by侬影
侬影  发于:2024年10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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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内好友都知道,许况并不喜欢李书妤,甚至唯恐避之不及。可很少有人清楚,两人有过短暂的交往。
一次聚会,李书妤站在酒吧的安全通道,听到朋友问许况:“李书妤那么漂亮,你不喜欢?”
清隽的男生散漫无谓:“长得漂亮就要喜欢?和她谈恋爱会很麻烦。”
后来,李家败落,李书妤远赴国外不知所踪。
这段纠缠无疾而终。
分开多年,李书妤没想过会和许况再有什么交集。
重逢那天,酒店走廊灯光粲然,两人迎面碰上。
他神色依旧浅淡,低声询问:“要不要结婚?重新在一起?”
李书妤只觉得他吃错药了。
答应结婚,以为许况爱她,却在婚后意外发现,他娶她是别有所图。
李书妤丢下一纸离婚协议和刚出世的孩子,果断提出分开。
许况却不愿意放手了。
李书妤问他,“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到底还有什么野心?”
男人看着她,神色清冷,沉默片刻回答:“我的野心就是你。”
【先动心的先放手,慢热的人也慢冷】

2085年的夏天,闷热异常,迎来了近十年最高温。
李书妤订的酒店在离学校不远的位置,方便许况下课过来。
在楼层高的房间里,可以看到校园全貌。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磨砂玻璃掩映着纤细身体。
许况看了一眼,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啤仰头喝了大半,心里那点燥意被冰凉浇灭小半。
他站在落地窗前,外面的景物尽收眼底,俯瞰京大的操场和排球场,偌大一片人工湖波光粼粼。
许况将冰啤喝完了,将罐子丢进垃圾桶。
他抬手解开腰间的扣子,带着轻微的响动。
身高腿长,举臂脱下上衣,露出劲瘦的腰身,并不夸张的肌理漂亮分明。
浴室门没锁,他推门进去。
传来一声模糊的女声,“你先出去。”
许况声音冷淡:“一起。”
很快,传来砸落的水声。
太阳落山之前天边瑰丽的红,浴室里的两人出来,路过黑色的月牙沙发,许况怎么弄都觉得不顺手不顺身,又带着人回了卧室。
卧室布置是简约的白,床单被套却是灰的,是李书妤自己带的。
她在这里住了快一周,娇气的将床品全部换成了自己的。
仗着楼层高,又有单视玻璃加持,他们为所欲为。
窗帘大开,窗户也开了半扇,风呼呼的往屋里刮,像是有猫在叫。
床铺间乱作一团,蚕丝被子又凉又滑。
阳光穿过玻璃投在男生身上,他的脸一半隐匿在湿热的被子里,一半被余光映衬的近乎圣洁,却又沾染了直白的世俗疯狂情感。
太过出色的长相让他看起来有些渣,动作举止却绅士有风度。
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在这会儿也没丢,懂得照顾对方情绪。
开头缓、结尾缓,中间却失了分寸一般的疾风骤雨。
李书妤透过他的肩膀看苍白的墙壁,却见外面有三三两两的飞鸟,云霞染血一般,天色在黑暗之前瑰丽异常。
“我今晚就走。”李书妤说。
他低头盯着她看,今天这张脸格外漂亮,妆容浅淡明眸皓齿,脸上带着潮热的浅淡绯色。
“不再待几天?”
“待着做什么……等你闲下来再陪你这样……”
六七点钟晚饭结束,京大校园内不少人在操场走动,三三两两逐渐占领了校区的各个角落,图书馆的灯亮了,外围一圈淡蓝。
今天他格外久,李书妤怕延误航班,想要看看订好的机票是几点的。
她向前爬动,摸到了桌上的手机,翻开信息看,身后的人又拥了过来。
得到满足,他总喜欢做些多余的事,比如攥着她的手腕用唇角轻轻碰,比如湿热的吻落在侧颈再往别处延展。
像是他们真的在热恋。
李书妤不喜欢,手抓着他的肩胛骨,突然用力一掐,她刚做的美甲差点断裂,却也只伤敌一千破了点皮。
她调出手机摄像头,对着那处伤痕“咔嚓”一声。
要素简单,构图却怎么看都浮想联翩。
许况看着她的攥着的手机,声音带着一些沙哑和很淡的笑意,“拍照做什么?”
李书妤怕他删照片,将手机锁屏远远一丢,颇有些得意道:“挂在你们学校表白墙上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李书妤也就是心血来潮开个玩笑,这样的照片她不会外传。别人夸赞许况出身、外貌、学识等等等。
她多了一样发言权,他身体硬件和体力耐力都绝佳。
但和他在一起不是值得炫耀的事,甚至不能够见光。
李书妤抱着被子,看许况穿衣服,“我们还要这样子多久?”
坐在床边的人一顿,抬眸看她,已经褪去了刚才的沉沦,神情清冷。
“要不我们结束吧。”她随口询问。
许况浅笑,目光清凌凌的,“随你。”
态度无所谓,也不热切,像是料定她现在不会轻易放手。
也可能是真的不在乎。
谁会在乎“玩玩儿”的人。
何况他知道她乖巧外表下的玩票本质,她也知道他本性里的凉薄。
在许况接到导师电话返校之前,李书妤抱住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李书妤连夜回的滨州,一到自己熟悉的地盘,开始昼伏夜出的狂欢生活。
下午四点,她被房间里过低的空调冷醒,起身下床,拉开厚重的遮光帘的瞬间,下意识伸手遮挡刺眼的光线。
打开关机了好几个小时的手机,微信提示音接连不断的响起,密密麻麻的信息进来,大多是叫她出去吃饭。
李书妤发了信息,说自己很累,不想去。
对方回:许况也在,你确定不来?
李书妤懒倦斜靠在窗边,看到信息,有些怔然。
他也回滨州了吗?
她回复:谁规定他在,我就要去?
要点击“发送”,细白的手指停住,半晌又全部删除。
她侧头看着窗外,侧脸五官线条精致,皮肤瓷白、神情冷漠,像是骤然暴露在阳光下勾人心魄的女妖。
没决定好去不去,索性将手机丢到一边,去浴室洗漱。
李书妤有起床气,家里照顾她的阿姨知道她的脾性,一直没敢打扰,听见开关门的动静,匆匆上楼。
推门进来时,李书妤冲了冷水澡出来,身上裹着浴袍,正在镜子前化妆。
阿姨问:“小书,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了。”李书妤仰头涂口红,说:“我等会儿要出去。”
阿姨疑惑她刚回来没几个小时又要出去,但也不好说什么,转而问起李书妤前段时间的毕业旅行:“京市好不好玩儿?”
“还行。”李书妤含糊道,“挺热闹的。”
想起之前在京市的生活,其实好不好玩儿,李书妤没什么感受,这一趟为期一周的旅行,她多数时间都待在酒店。
确切的说,是待在酒店的床上。
化好妆,去衣帽间选衣服,问阿姨:“我爸回来过吗?”
“没有。”阿姨说完,见李书妤神色不对,又解释:“先生最近好像很忙,下县去考察了。”
李书妤没说什么,挑了一条墨白扎染的吊带,换好了出来,她一手抓起头发照镜子。
阿姨在叠衣服,只一眼,便有些怔愣的停住了动作。
她目光在李书妤后背停住,看到她蝴蝶骨的位置,若隐若现几个暧昧的红痕。
红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暧昧又扎眼。
阿姨欲言又止。
待在李家的这几年,她大致了解李书妤的情况。
李书妤六岁那年父母离异,跟了妈妈。十五岁时,母亲再婚,她又被父亲李修鸣接回家里。
李修鸣工作繁忙,也可能是对分开太久的女儿,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平时连家都很少回,更别说教育关心。
阿姨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没有管束引导,很容易走偏。
看着她后背明显的吻痕,犹豫半晌,试探问:“小书,这次你和谁一起出去玩儿的?”
李书妤随意道:“朋友啊。”
“哪个朋友呀?”
“许况,你认识的,他来过家里。”
长相出众的少年引人注目,阿姨想了一会儿,就将名字和人对上了号。
皱眉下意识说:“许家大少爷?他看起来倒是一个好孩子……”
“好孩子?”听到阿姨的话,李书妤忽的失笑。
对他的评价,好像总是这样。
许家长子,学习好、教养好、长得好,是同学眼中清冷优秀的学长,是父母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好孩子吗?确实也是。
但好孩子,也会做坏事情。
想起他那句无所谓的“随你”,李书妤觉得他也挺渣的。
这个话题不适合和长辈聊,她保持了沉默,低头继续化妆。
肤色很白,占了年轻的优势,薄薄一层粉底和简单口红就已经明艳动人。
临出门前征询意见,问阿姨:“头发扎着好看,还是放下来好看?”
阿姨忧心忡忡说:“放下来好看。”
长发至少能遮遮后背的那些痕迹。

第02章
望夏PUB坐落于淮安路的黄金地段,现代工业风的装修风格,内里布置极为巧妙,一楼二楼都是灯红酒绿的喧闹酒吧,三楼往上是VIP隔间。
李书妤到时,临近七点。
盛夏的太阳还没有落山,PUB的夜场的气氛却时刻都在高潮。
手机微弱的铃声淹没在此起彼伏的摇滚乐和人声里,李书妤接着电话,一手按住右耳,半晌也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
肩膀被人拍了下,她转身,没来得及反应,被赵允捷拥着带出了人群。
电梯口,李书妤拨开了赵允捷的半拥半抱,他收回手,吐槽:“小公主就是身娇肉贵。”
“你都说是小公主了,还乱碰。”
赵允捷笑出声,举手投降状态:“是我不配了。”
李书妤先一步进了电梯,斜靠在内壁,没理会他半真半假的油腔滑调,开始玩手机。
她侧着头盯手机屏幕,黑长发微卷,纤长的睫毛低垂,肤色白皙,唇妆明艳。
赵允捷半晌没移开眼。
订好的VIP包厢在四楼,踩过走廊松软的地毯,半开的房门里传来唱歌和喧闹声。
李书妤推门进去,她来的迟了,聚会过半,宽敞的房间里已经有不少人,眼熟的只有两三个。
赵允捷拍手喊了一声,“让我们欢迎寿星。”
李书妤瞥一眼赵允捷,不知道他又在抽什么疯,她的十八岁的生日早过了,就在高考完的第三天。
因为父亲的交代,就没和朋友们聚。
众人哄哄闹闹的说生日快乐,又从隔间推出一个蛋糕。
赵允捷将生日帽给李书妤戴上,靠近她低声说:“专门给你准备的惊喜。喜欢吗?”
李书妤伸手,抵住他不断靠近的身体,反应很平淡,“还行。谢谢。”
赵允捷神情一顿,在众人的围观中有些尴尬。
半晌,他笑几声,“这么不给面子?”
李书妤性格冷淡,又在长久以来的众星捧月之中,养出几分娇纵和天真的残忍,“你都骗我了,还要什么面子?”
赵允捷不说话了。
李书妤见他这副模样,最后配合了他许愿,在切蛋糕时,听见他说:“我怎么可能会骗你?许况现在还在忙,等会儿到。”
李书妤抬眸看他。
赵允捷满脸无所谓,“你不就是因为他才来的?真不知道看上他什么,就他那么复杂的家庭情况,你······”
李书妤打断他,“脸好看,不行吗?”
赵允捷无言以对。
他们这个小圈子里,谁都知道李书妤对许况有好感。
可喜欢有什么用?
任凭李书妤如何示好,那位清冷优秀生就是不为所动。
赵允捷也十分不解许况的冷漠和拒绝。
许况父母和李书妤父母交情深厚,李书妤很多时间都住在许家,按理来说近水楼台,可许况对李书妤很冷淡。
这次也是一样。
聚会过半,许况也没有来。
音乐如潮,包厢里一片鬼哭狼嚎,正在吵闹间,李书妤接到了李修鸣的电话。
赵允捷凑过来问:“谁啊?”
李书妤说:“我爸。”
赵允捷几个手势,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这帮公子哥儿,都怕李书妤的父亲。
李书妤拿了手机,去四楼外面的小露台。
斜靠在栏杆边,听李修鸣说送她出国留学的事,这个问题他们争论了很久,从高考结束那天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定论。
李修鸣一心要送李书妤出国,可她没这个打算。
近两个月的劝说,李修鸣的耐心告罄,“你到底要不要出去?”
李书妤不说话。
夏夜微风带着燥,隔着手机,她听到李修鸣压抑着的几声咳嗽,“留在国内以后谁管你?这么大孩子了,不省一点儿心!”
说的就像出国就会有人管似的,她在哪里活的不像一个孤儿?
李书妤说:“我再想想。”
挂断电话,隔绝了李修鸣即将爆发的说教。
她手撑着栏杆,吹了会儿风,转身往回走。
绕过露台是酒吧的安全通道,几盆长势良好的绿植藤蔓攀附在白玉栏杆上。
推开防护门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来的迟,没看到赵允捷的那副殷勤样。”
李书妤的脚步停住。
透过半开的防护门,看到了隔间吸烟休息区两个男生。
正在说话的人是周墨,语调带着几分轻佻和不屑。
他对面站着一个男生,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高挺,白色短袖。
是许况。
他背对李书妤,靠着休息间镂空门框拿着打火机点烟,语调微沉:“怎么了?”
“李书妤呗。”周墨翻了个白眼,“赵允捷好歹也有那么能赚钱的爸妈,怎么一见到李书妤,就跟舔狗一样。”
李书妤没有偷偷听别人说话的癖好,伸手推门想要出去,又听周墨说:“我有时候也挺想不通,李书妤虽然说性格古怪娇纵了些,但长那么漂亮,你不喜欢?”
呼吸像是短暂停顿,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
李书妤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个挺然的背影上。
看着背影,她都能想到他的那张面容清隽、神色冷淡的脸。
隔着几米的距离,李书妤听到许况语调浅淡的反问,“长得漂亮就要喜欢?”
周墨问:“为什么不喜欢?”
男生散漫无谓道:“和她谈感情,会很麻烦。”
谈感情会很麻烦?
谈感情会很麻烦。
李书妤低笑。
“肌肤相亲”真是一个好词,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之中产生莫名的占有欲。
她对着那个背影,无声说了句:“怎么比我还渣啊你。”
她凭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也让别人伤过心,现在风水轮流转。
虽然从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的玩闹,她也没想过和他长久。可亲耳听许况说出这样的话,心里竟然也泛起了说不出的感觉。
没几分钟,休息室的两人走了。
李书妤盯着绿植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回到阳台,回拨李修鸣的电话。
等待接听的几秒钟,她抬头看着光影斑驳的滨州夜色。
这个盛夏,好像真的快结束了。
“嘟嘟”几声,电话接通。
李书妤说:“我考虑好了,出国。”
李修鸣没想到她会突然答应,倒有些不适应了,“你真的想好了,你……”
李书妤淡声道:“我想今晚就走。”
滨州机场。
李书妤来的早了,距离起飞还有半个小时,坐在VIP候机厅里,要了杯冷饮,百无聊赖的翻看手机。
两个小时之前,她回到聚会,过完了那个赵允捷策划的生日,随后说自己有点儿累了,若无其事的告别。
但没人知道,她这次的告别是远赴国外,而且一别多年。
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李书妤回头看了一眼,许况拿着酒杯靠在软椅里,半侧着身子,侧脸清隽。
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看过来时,带着几分漠然。
李书妤有些出神,半晌翻开手机,点进微信页面,在好友列表里找到备注“许况”。
停顿几秒,指尖点击屏幕,按了删除好友。
“书妤。”
候机厅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
李书妤抬头,看见父亲的身影。
李修鸣最近考察,又面临几个大检查,工作繁重异常。
匆忙赶来的人黑色西装依旧笔挺,长居上位也让他有一份不可接近的俊雅威严。
在候机厅的一个安静角落里,好几个月不见的两人彼此沉默。
半晌,李修鸣低声叮嘱:“以后要在外面生活了,国外不比国内,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
“爸爸不在身边,也不要学坏。”李修鸣说着,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帽子,“好好学习,我在那边准备好了公寓,离你要申请的学校很近。”
李书妤点头。
面对父亲,她的话一向不多,父女之间也很少有交心的时候。这会儿分别在即,长久以来的疏离和隔阂也无法消散,连温情的表达都会无所适从。
临近登机,机场提示音传来,李书妤说:“那我先走了。”
李修鸣伸手,像是要抱抱她,但听到她的话又将手放了下来。只浅声道:“去吧。”
李书妤习惯了离别,远赴国外也没什么多余的感受。
她拉着行李箱到了登机口,检票时看见李修鸣还在原地,见她看过来,冲她挥了挥手。
李书妤看到他说了句什么,可在吵闹登记提示音里,并没有听清。
坐在飞机上,她靠在座椅里看着漆黑的夜色。
答应出国,冲动成分居多,可真踏出这一步时,她也没有后悔。
飞机起飞时,她突然明白了父亲无声的口型,是“对不起。”
李书妤不懂他突如其来的道歉。
她走的干脆利落,出国后很少与国内的同学朋友联系。
那些人其实大多也算不上朋友,李修鸣在滨州的地位很高,想在滨州有一席之地的企业多多少少想和他攀上点关系。
他们接触到李修鸣的机会不多,便让自家亲戚孩子和李书妤搞好关系。
在滨州的高中三年,李书妤是那些公子哥、二世祖手心里捧着的小公主,不管什么场合都拿她当重量级“嘉宾”邀请。
她的突然出国令所有人意外,所以在刚到英国的那段时间,总会收到无数的关切询问。
其中并不包括许况。
说来也奇怪,李书妤和他其实从小认识,又有过那样亲密的一段关系,可他们之间的联系好像就是一个微信好友。
删除微信,他们就彻底断联了。
李书妤是一个喜新厌旧速度很快的人,在到国外没多久,就认识了一批新朋友,其中不乏对她表现出热情的人,国内那朵高岭之花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
李修鸣在李书妤出国的那年秋天调离滨州,前往申市任职。
对于这次工作调动,很多人都说是明升实贬,自从那次工作检查之后,李修鸣被不断边缘化。
至此,那些基于利益关系的朋友也慢慢淡了。

“李修鸣倒台”这个话题,持续了2020年的整个夏天。
通过三个月跟进调查,李修鸣在职期间存在违法行为。
那时李书妤还在国外,她出国后和李修鸣的关系更加淡薄,唯一的联系就是每个月的生活转账。
得知消息时,她刚上完手绘课,从画室出来,满手的颜料。
到卫生间洗了手,拨回那个未接电话。
对方是李修鸣的好友,询问她的近况后开门见山道:“你爸出事了······”
李书妤呆站在那里,有些麻木的听着事情的经过,以及现在国内的情况,她开口:“那他,现在还好吗?”
她没发现自己带着颤音。
“他还好,在配合调查。他让我告诉你,好好待在外面。”
李书妤一直低着头,纤长的睫毛掩盖了情绪,不小心沾到脸上的颜料,让她看起来滑稽又无助。
六岁那年她跟母亲离开了家,因为父母关系恶劣,十五岁之前她很少见到父亲。
后来,哪怕有了三年的相处,可关系总是很浅淡。
李书妤对这个父亲的感情,总是有些复杂。
在回到父亲家之前,她曾因母亲的冷淡,对父亲有所期待。
可是后来,她在他身上没得到想要的亲情。
但直到此刻,李书妤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一意孤行要送她出国。
她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半晌说不出话。
电话那头问:“书妤,还好吗?”
李书妤有些迟钝的抬头,说:“我能不能和他说说话。”
对方说,他也不知道,得去申请。
时间匆匆又过了一周。
在一个天气很好的下午,李书妤接到了李修鸣的电话。
异国他乡的两人,隔着手机沉默很久。
李书妤先开口:“最近好吗?”
“不算差。”
“有错我们就改正,不管会被判几年,我们以后好好生活。”她近乎笨拙装着大人的语气。
李修鸣一直很安静,听到她这么说,带着几分笑意道:“好,等我出来你就回国吧,我们去南州生活,那边气候好。”
李书妤答应下来。
临挂断电话前,李修鸣说:“天越来越冷了,你穿厚一点儿,别感冒了。”
电话里,他的声音格外温和。
李书妤却觉得莫名心慌。
几天后,李修鸣自杀。
这个失败的丈夫、父亲、犯了错的人,终究没有勇气承担自己酿造的苦果。
那句“别感冒了”,成了他留给书妤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对她鲜少的关切。
随着他的死亡,李书妤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十岁之前,她漂亮、骄纵、众星捧月,是很多人抬头才能看到的天之骄女。
二十岁之后,在滨州那个圈子,就算提起她,也总是叹息少、奚落多。
刚开始,滨州旧友偶尔几次聚会,有人提起李书妤,还会说起她突然的离开,说起她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父亲,说昔日小公主跌落神坛……
后来,不同的聚会又充斥了新人进来,他们需要结交和讨好的人又换了一批。
光阴转瞬即逝,那个曾经存在感极强的人,也在朋友聚会的交谈中淡去。
然后很突然的,在某一天,李书妤这个名字,不再被提起。
那个长的很漂亮、家境很好、性格娇纵,总喜欢跟在许家大少爷后面的人,像是彻底销声匿迹。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四年后。
京市星北酒店的会展中心,举办了“人工智能”为主题的商业酒会,即使下着小雨,也来了不少社会名流和媒体记者。
这样的峰会说到底也是一场商业交流的资本局,许家的公司“远洲通信”是该领域的佼佼者,许况带着上亿的合作出席了活动,主办方的负责人亲自来替姗姗来迟的少东家撑伞。
下车的年轻男人,在雨伞遮挡下露出半张冷白英俊的脸,侧脸眉目细致隽永。
无数灯光和雨幕成了背景板,他一身黑色西装,身形优越,漠然冷矜。
进入主会场内,许况的位置在第一排,身边坐着几位学术大牛和年长的生意伙伴,端着酒杯虚靠在座椅里,目光落在台上大屏幕播放的招商短片。
出彩的产品寥寥无几,酒会堪堪过半就显出几分无聊。
身边的人开始找话题攀谈,许况侧耳倾听,唇角带着几分浅淡笑意。不热情也算不上冷淡。
“小许总今年多大了?”左侧的一位年长的女士询问。
许况视线微移,声线低缓答:“二十八了。”
身旁的人带着赞赏,纷纷附和“青年才俊,年少有为。”
招商会后随之而来的酒会晚宴上,许况见了几个许文滨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端着酒杯客套的攀谈。
方才问他年岁的女士一身优雅长裙,身边跟着一位年轻姑娘,朝着许况的位置走过去。
她向许况介绍身边的女孩儿。
对于这个能力出众,又被许文滨寄予厚望的许家长子,想和他攀上关系的人并不在少数,而他的婚姻也被不少人关注。
女孩儿叫季遥宁,长了一张古典美人的脸,气场却干练,剑桥大学的经济学硕士。父母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近几年有转向IT企业的动向。
从小在复杂环境中长大的人,情商极高,说话分寸恰到好处,不一会儿就能和许况热切攀谈。
“英国冬天真的很湿冷,尤其Cardiff,我曾经跟导师项目,在那边待了两周,感觉身体能长出蘑菇。”
英国,以及那个有些耳熟的地名。
许况喝酒的动作微顿。
可情绪转瞬即逝,他喝着香槟,淡声道:“是吗,居然会那样湿冷。”
记忆里,好像有一个人最怕湿冷。
阴雨天,她会一直窝在家里,上学都不想去。在他出门前蹲在地上揪住他的衣袖,开始耍赖:“我不去了,你帮我去抄笔记,好不好呀。”
娇气的李书妤。
他很久没有见到了。
会场内灯光粲然,突显的回忆无所遁形。匆匆露面的锐利冷漠又迅速被收敛,他偶尔回应季遥宁几句,好让对话继续进行下去。
酒会过半,健谈的季遥宁已经将话题聊到了恋爱、婚姻。她眉头微皱,语气可爱的细数曾经遇到过的印象深刻的情侣。
她问许况,有些玩笑道:“你学生时候谈恋爱吗?”
许况神情很淡,带着几分薄笑:“谈啊,你说哪一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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