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所以才会在签协议的时候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半晌,李书妤嘴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是吗。”
就当他们是各有所图。
就只当她傻。
“可我不想玩儿了。”她说。
许况眸色一冷,目光平而直的看着她,“两年。”
“什么?”
他向情绪崩溃到有些冰冷的李书妤阐述了一个事实,“合约的最短期限,是两年。”
他淡淡的补充,话语里却满是强势,“你亲手签的字,违约的代价,你承担不起。”
李书妤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他站在光线有些昏暗的走廊里,她看到他凉薄又冷酷的神情。
许况没有再多说什么,沿着繁复的楼梯往下走。
老宅的装饰并不新了,哪怕时常有人打扫,可长久没有住人,房子里总是带着驱散不尽的潮湿。
因为房屋主人刻意的保持原貌,物品带着时间的旧痕,并没有太多复古的美感,反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病态的依赖、晦暗的暗恋心事、错乱的亲密关系……时隔多年被宣之于口,并没有获得新的生机,反而像这些老物品一样,充满了矛盾和偏差。
许况到了客厅,俯身拿起了那件放在沙发上的衣服,衣袖潮湿沾满了酒渍,他没有在意穿上了。
目睹过父母很多次感情破裂时的争吵,他从小就有自我割裂的能力,将自己划分出来,近乎麻木的旁观着丑陋的怒骂和哭泣。
他像是早就不能感同身受和投入,拥有绝对的清醒和自矜。
路过站在门口的李书妤时,他脚步暂时停顿。
交待满脸担忧、欲言又止的阿姨,“她还没吃饭,给她弄些吃的。”
阿姨连忙答应下来,“······好。”
出门的背影疏离又高挺,一会儿传来汽车离开的笛鸣声。
阿姨察觉到李书妤和许况之间的情况不太对,想问问李书妤发生了什么,可又被她冰冷的表情和眼神里的冷漠劝退。
一整个下午,李书妤都坐在沙发里。
阿姨准备了餐点,李书妤乖乖吃了,吃完又坐回了沙发,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的时候,李书妤收到周玲发来的视频,视频里两只狗玩儿的正欢。
来滨州之前,李书妤将小狗寄养在周玲那里。
周玲问她什么时候回京市,李书妤说快了,陆堰森已经问过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李书妤身体向后靠在沙发里,伸手放到眼睛上,挡住了头顶炫目的灯光,久久没有动作。
这晚许况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早上,齐思哲来了老宅。
他来的时候李书妤正在院子里浇花,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许况的助理,来为他们老板拿一份落在这里的文件。
李书妤没有理他,让阿姨带着他去取文件,齐思哲却站在门口半晌都没有动。
“……也有一份东西需要您过目。”
李书妤看了他一眼,将水壶递给一旁的阿姨,带着齐思哲进屋。
客厅,两人相对而坐。
齐思哲从包里掏出文件袋,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份几页纸张。
他双手递到李书妤面前,“许总说您需要再看一遍这份协议。”
李书妤的目光落到文件上,文件名很眼熟,是结婚之前和许况签订的那份。
她没接,“他什么意思?”
齐思哲摇头,声音谦和:“我只是完成老板交待的任务。”
李书妤拿过文件,又将它丢在了桌子上。
许况这是在警告,她没有能力反悔吗?
远洲分公司的办公室内,空调无声的输送着冷气。齐思哲放轻动作推开门进去,会议正在进行当中,许况坐在长办公桌的一角,抬头看屏快速闪动的数据和画面。
“远洲”发展迅速,许况有意让旗下的几个分公司差别发展、独立经营。滨州的这个公司是远洲最早成立的一个分公司,以游戏研发为主,后来因为政策等因素,发展缓慢下来。
许况将新收购的游戏公司与它进行重组,重组后新推出的产品即将发行,他跟着技术部熬了一夜,此刻容色冷倦。
汇报结束,屏幕上闪动的画面停下,提出改进意见之后会议落停。
许况出了会议室,齐思哲跟在他的身后,“资料在您办公桌上。东西也给李小姐看过了。”
许况“嗯”了一声,推开办公室门进去。
拿了桌上的资料迅速浏览,“她在做什么?”
齐思哲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老板口中这句突然冒出来的“她”。
“浇花呢。”齐思哲看了一眼低头浏览文件一脸淡漠的许况,“她挺生气的,将文件丢在了桌上。”
齐思哲觉得自己描述的还不够形象,伸手拿过办公桌上的文件,“啪”的丢了回去。
许况抬眸看他。
齐思哲摊摊手,“她就这么丢的。力气虽然没我大,但气场比我强多了,我一句话都没敢说······”
许况的视线又回到资料上,浏览完了,递给齐思哲,“没问题,给研发部传下去。”
齐思哲接过资料,临出门前又退了几步回来,“老大,我觉得女孩子嘛,还是要多哄哄的。”
许况靠在座椅里,扫了一眼齐思哲,“话这么多,你被何理传染了?”
齐思哲立马闭嘴,默默出了办公室。
许况靠在座椅里,过了一会儿,打开了电脑,页面显示的是一份辞呈。
辞呈结尾显示[特辞去“远洲通信”执行总裁一职······]
确认无误,将文件打印好签字,他拿了手机拨打出了一个电话。
对面传来江恪的声音:“喂。”
“我是许况,找老先生谈些事情,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那边安静了一儿,电话到了许从霖那里:“许况啊,什么事?”
“见面谈。”
许从霖说:“晚上七点来公馆。”
许况应了下来,忙完工作从分公司出来,拿着装了辞呈的信封,开车去往明川公馆。
下班高峰期,他开着车绕了近道,同时也接到了从医院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
“······”
“严重吗?”
“……”
他听着电话,神色越来越冷峻,打着方向盘转弯,去了另外的方向。
到医院时,陈心岚正在熟睡,手上打着点滴。
照顾她的阿姨哭的眼睛通红,给许况说当时的情况时,声音还在颤抖。
“太太说要吃利苑的餐点,要我去买,我回来看到她躺在床上,以为她是睡着了,叫了好几声不见醒才发现不对······桌子上的安眠药没了好多。”
许况安静听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儿,“她最近状态都不好吗?”
阿姨摇摇头,“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昨天扫墓回来,她还和朋友约着逛了商场,说是要给孩子再买一些衣服。”她说着又低声哭了起来,“她睡着的时候,手里还在抓着一件小衣服。”
许况疲惫的伸手按着眉心,让明显被吓到的阿姨先进病房看着陈心岚。
他去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医生告诉他,安眠药食用过量导致休克,幸亏发现的及时。
“服用剂量有七八颗,正常情况下不会一次性服用这么多,不排除你母亲有自杀倾向。”
许况点点头,听完了医生的交待。
回到病房时,陈心岚已经转醒,她靠床坐着,因为这次折腾,脸格外苍白。
洗了胃之后只能吃一些流食,阿姨带了一些软糯的粥,陈心岚正在很慢的吃。
许况拉了一把椅子,在病床前坐下,半晌都沉默不语。
一直等她吃完了饭,阿姨收拾掉东西就出去了,许况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些安眠药是帮助你好好休息的,不是让你用来寻死。”
“没有。”陈心岚声音很低,“这次是个意外,我只是睡不着就多喝了一些。”
她看向许况,“远洲的股份还不在你手上,你叔叔还死不瞑目,我不会去寻死。”
许况看着她,侧脸清隽淡漠,并不相信陈心岚口中所谓的“意外”。
陈心岚迎着他的视线,“我听你姑姑的意思,老先生有意给你和书妤的孩子股份?你手里本来就有一些,加上我的,再加上孩子的,应该就足够了。”
许况没说话,还是觉得母亲的想法天真。
她在许家待了近二十年,都没有了解到许家人内心的重利和算计。
“这些事情我会处理。”
看着许况漠然又疲惫的样子,陈心岚心软了一些,“我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对了,我又给孩子买了一些衣服,书妤要是有时间,让她来拿。”
许况没有帮李书妤应答,只让她以后不要买了。
太阳落下去,夜色逐渐变得浓深。
许况从住院部出来,站在楼下的花坛旁,点燃了一支烟,拿在手里等着那点猩红的颜色逐渐变暗。
身体站的有些僵直,他拿出了那个信封,在转身上车时将它随手丢进了垃圾桶。
时间早就过了约定的七点。
李书妤订好了返程的机票,去明川公馆和许从霖道别。
知道她一心想回京市,许从霖也没有强留。
公馆后的山岭开阔,两人沿着石板铺就的小道散步,江恪在几米远的地方拿着东西跟着他们。
路过亭子,许从霖坐下来休息,让江恪将东西拿给李书妤看。
李书妤接过档案袋,在许从霖的示意下,拿出几页文件,是财产公证和转让协议。
她低着头,一页一页看完了全部。
许从霖见她半晌没反应,开玩笑问:“吓着了?”
许从霖说:“这是给你和孩子的。”
她安静了一会儿,“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为什么要把这些给我和孩子?”
许从霖看着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岭,“小书,爷爷老了,不能护着你一辈子。许况是个很有能力的后生,也是个难得的人才,把远洲和许家的产业交给他,我才会放心。”
李书妤抬眸,看着面色苍老的许从霖,她声音沉静,“您觉得他有能力,应该把这些给他,而不是通过我和孩子。”
许从霖回头,目光在她脸上停顿。
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明白,他也不想承认自己骨子里的偏狭和私心。
李书妤目光又回到了那份文件,未出生的孩子有继承权,在孩子未成年之前,她作为监护人代管。
她不蠢,能看出许从霖这份公证里的意图。
李书妤突然觉得好笑,许况算计了她的婚姻,许从霖又算计了许况和她的孩子。
她没有应答,也没有拒绝。
从明川公馆离开,回老宅的途中,李书妤借口说自己想吃路边的糖葫芦,让阿姨下车去买。
阿姨前脚刚下车,李书妤立马从另一侧下去。
老赵反应过来,忙问了一句:“您去哪儿?”
李书妤随手拦了一辆出租,坐着车扬长而去。
不论什么时候,医院的人总是很多。
负责李书妤的是个有些年老的女医生,翻看检查单:“检查结果显示他很健康,你确定要引产?”
刚踏进医院的时候,李书妤态度很坚决,以最快的速度办理的住院,并做了打引产针之前的各项检查。
现在到了最后关头,面对医生的询问,李书妤那句“确定”却怎么都没说出来。
未出生的孩子,总是会被赋予各种各样的意义,爱情结晶、意外产物、生命延续等等。
他无疑是一条已经存在的生命,可是因为脐带联系,他的存在又和李书妤密切相关。
怀孕的初期,李书妤什么都不懂,对肚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孩子没有太多感知。知道怀孕,决定留下孩子,她想要一个亲人,却又因这个意外的到来而不适应。
听说“母爱”是天生的,李书妤觉得她的基因里没有这种天分,她总是忘记自己怀孕,也不愿意去看育儿方面的东西。
看似冷淡的许况远比她有耐心,李书妤在怀孕早期将育儿百科丢给他,他也认真看完了。胎动以后,许况也会严格按照医生的叮嘱进行胎教。
养个孩子,对于李书妤来说有几分好奇和新鲜。许况却像是在认真的准备迎接一个新生命。
她现在判断不出,他那份认真和期待,有几分算计、几分真心。
医生又问了她一次:“你确定吗?”
通过脐带和她血脉相连的胎儿,在李书妤了解所有事情真相之后,成为一个阴谋的产物。
她渴望亲人,可她也痛恨欺骗。
“一般月份都这么大了,又没有出现发育、疾病问题,医院是不建议引产的,引产对母体的损害特别大······”
许况回了家,房子里空无一人,司机和阿姨都不在,也没有李书妤的踪影。
晚上有活动要出席,许况原本打算去的,从公司出来时,突然想到齐思哲开玩笑的那句“女孩子还是要多哄哄”。
冷静下来之后,他意识到对待李书妤应该更多一点儿耐心。
对于许况来说,结婚的目的是什么并不重要。现在的结果是,他和李书妤结婚了、组建了家庭还有了孩子。
天色逐渐变暗,只有司机和阿姨急急忙忙的回来了。
许况看了眼他们的身后,空无一人。
“书妤呢?”
阿姨有些慌张,“小书她没回来吗?”
许况看着他们的神色,“没有,怎么回事?”
司机说:“下午的时候,我开车送太太去明川公馆。从公馆出来,她说要吃糖葫芦。车一停下,她突然下车,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走了,我开车去跟,没跟上。”
“她在哪儿下的车?”
“中心广场那里。”
许况拿了车钥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
阿姨跟在他身后,快急哭了,“我打过了,打不通。她这是去哪里了,还怀着孕呢······”
许况神色很冷,脚步加快了几分。
“也不知道她和老先生谈了什么,从公馆出来表情就不太对,一路都没说话。”
许况坐进车里,热车时安慰慌乱的阿姨,“你别着急。”
“会去哪儿呢,是不是回京市了?”
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他知道她订的机票是在明天。
车子驶出院落又猛然停住,探照灯照在宽松裙装的李书妤身上,她拿手挡了一下。
许况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紧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松了力道。
打开车门下车,拉住了李书妤的手腕,紧绷的神经还没有松懈下来。
将人拉进了怀里,李书妤没有动作,任由他抱着,听到了他有些乱掉的心跳。
好一会儿,许况松开了她,低头看着完好无损的人,她迎着他的目光,黑发被风吹的有些乱,莹白的脸上带着一些疑惑,眼神又冷漠。
“怎么了?”
他握着她的手腕没放,“你去哪里了?”
李书妤将手里拎着的东西往上举了下,是一袋甜品,看起来沉甸甸的。
她语调很淡,“买东西。”
装甜品的袋子上印着商标,甜品店就在距离老宅不远的地方,不需要她中途一个人去买。
她没有说实话。
许况也没有问,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牵着她往公寓走。
“怎么不接电话?”
她说:“没看到。”
“一个人······”
她打断他,“许况,你在审问我吗?”
许况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跟在他身后的人,“没有,我以为你走了。”
她没说话,走到了他的前面,先他一步进屋。
阿姨和老赵还在担心,见到李书妤立马过来,阿姨没忍住掉泪,“小书,你吓死我了······”
李书妤有些歉疚,“我下午时候,想一个人走走。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许况让阿姨和司机都去休息,他进了厨房,打开袋子,拿出几样李书妤喜欢吃的。
分装的盒子底部,有几张纸。
许况拿了出来,看清了上面的字样,手术同意书。
纸张有些皱,尾端有一个手写的“李书妤”。
许况垂眸看着密密麻麻的字,不清楚经历了怎样的纠结和挣扎,她完好无损的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安静的厨房,许况将同意书销毁掉,拿着甜点上了楼。
卧室里,李书妤洗过了澡,靠在床头,拿着一本书随手翻着,是许况之前读过的胎教小故事。
许况将餐点放下,“怎么自己看书了?”
她随意应了句:“想看。”
“要先吃东西吗?”
李书妤抬头看了一眼他,低头继续翻书,“你不是最不喜欢我在卧室吃东西?”
许况说:“现在可以。”
“是因为我现在怀孕了吗?”
“不是。”许况抽掉了她手里的书,“我们谈谈。”
李书妤接过了甜点,没理会他的这句“谈谈”。
该说的已经说清楚了,又有什么好谈的。
她垂眸吃东西,脸上的表情很淡,也不愿意和他交流,有种事已至此的冰冷与麻木。
许况站在床边,一直等她吃完了东西,也没等来她的任何一句话。
他看到她拿了手机记东西,改掉了屏幕上的一个数字。
“这什么?”
李书妤改好数字,将手机丢到一边,随意道:“时间。”
“什么时间?”
明明猜到了她的意图,许况还是问了。
李书妤瞥他一眼,毫不避讳:“两年时间,从我们登记结婚的那天算起,还剩下五百二十九天。”
她算得这么仔细,像是真的在度日如年。
许况扯出一个笑,眼神却冷,如同深潭。
“两年”这个期限,最开始想减小她结婚的顾虑,他自己提出来的,可是听到李书妤这么说,他心里的烦躁又压制不住。
沉默相对片刻,李书妤先开口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儿请你出去,我要休息。”
许况没说什么,将她没吃完的餐点拿了出去。
等他再上楼时,卧室里的灯已经关掉了。
许况没去另外的房间,洗过了澡也上了床,和她睡在了一起。
李书妤背对着他,哪怕看不到她的脸,许况都能感觉到她没有睡着。
又像是两人刚刚结婚的时候,躺在一张床上,被子却从中间下陷,像是填充不了的沟壑。
李书妤闭着眼睛,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热意,他靠近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李书妤没有制止他亲密的举动,许况的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半晌,他说:“现在胎动好像明显了。”
李书妤推开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他顺着力道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低头时盯着她微张的红唇,按着自己的想法吻了下去。
湿热,温软的身体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清甜。
他拿她没有办法,他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感情,也不想她离开。
没办法和她交谈,只有亲吻才会有用,也会抵消一些他心底的失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做任何事情都会将她推的更远,呼吸缠绕间,许况想起李书妤的那句疑问:要是回能到小时候就好了。
可就算回去了,他的小时候又有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每走一步他都不想回头。
她靠在他怀里轻喘。
呼吸是乱的,许况抱着她不让她远离,“你想要什么?”
“真要我说?”
“嗯。”
“离婚。”
听到李书妤这么说,许况已经不会感到突兀和奇怪,声音平静道:“这个除外。还有吗?”
李书妤好一会儿没说话,拉着他的手放在凸起的小腹上。
他因为李书妤突然亲密的举动,神情一顿。
李书妤不再说什么。
回来之前,她在医院的走廊里枯坐了很久。
既然许从霖和许况都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她有能力让他们所有的愿望都落空。
可已经六个月了,她下不去手。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李书妤想,既然许况想要孩子,那就给他好了。
回家的途中她有了自己的打算。
许况提前了回京市的时间,提前一天和李书妤一起回去。
她不再排斥他的靠近,也不再和他争吵,像是用两天的时间重新接受了和他的关系。
飞机上,落座后李书妤开始睡觉,许况给她盖好滑落的毯子时,发现她并没有睡着,只是不想和他有任何交流才选择睡觉。
落了地,许况送她回了揽星湾,在她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进屋时,许况牵住了她的手腕,“这样闹累不累?”
李书妤被他牵着,没有挣脱,回头冷淡的看他一眼,“你没了解过吗?协议夫妻都这样。”
许况皱眉看着她,竟然无言以对。
她淡淡补充,“我不累。”
许况像是被她气到了,转身出门,李书妤还没到楼上,就听到了车子驶出去的轰鸣声。
李书妤没理会,低头回复常玥的信息,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傍晚的时候,常玥带着CC到了揽星湾,李书妤下楼见到又大了一号的小孩儿。
常玥几个月前还在和陈知靳离婚,这段时间两人又有了和好的趋势,陈知靳去开拓海外市场,常玥带着CC一起去了。
感情修复的应该不错,李书妤已经很少从常玥的口中听到“离婚”的字眼。
“过几天又要回申市了,一直想找机会见见你,新婚礼物在我手里压了五个月了。”
李书妤问:“以后都不在这边了吗?”
常玥说:“会常住申市了,CC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陈知靳以后也会在申市稳定下来。”
常玥有些感叹,“折腾这么多年,我都有些累了。其实仔细想想,陈知靳其实也没那么不好,性格数十年如一日的保持冰冷的恒温,出奇的稳定。”
CC抱着一杯酸奶趴在桌边喝,闻言抬头,“不可以直呼‘陈知靳’,要叫老公。”
也不知道他是在学谁说话,李书妤被逗笑了,揉乱了CC的小卷毛。
“CC以后会想我吗?”
小孩儿立马起身,跑到李书妤怀里,拉着她的手要她低头,亲密的贴贴脸,声音黏黏糯糯:“会很想的。”
本来就会撒娇的小孩儿,几个月不见,撒娇的本领见长。
“那想我了怎么办?”
“坐大飞机来看你。”
李书妤和他拉勾,“一言为定。”
CC笑的眼睛像是弯弯的月牙,“我下次来看你,就可以看到小宝宝吗?”
李书妤顿了一下,“也许可以看到。”
常玥听到李书妤语气有些浅淡,将CC拉到一边,让阿姨带着他去玩儿。
等客厅剩下他们两人时,常玥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李书妤摇头。
常玥也不好再问。
过了一会儿,李书妤问:“你认不认识厉害一点儿的律师?”
常玥专业就是法律,只是毕业后没有参加与本专业有关的工作,但圈子里的人脉还是很广泛。
“你是需要处理什么纠纷?”
李书妤:“离婚诉讼。”
又说:“情况很复杂,可能会比较难弄。”
常玥看着李书妤,像是没从她的话里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常玥说:“要是离婚的另一方是许况,确实会比较难。普通律师不会接这个案子。你着急吗?”
李书妤说:“也不太急,就想先找找,要是没有合适的就算了。”
七月中旬,李书妤提前做了孕检,许况陪在她的身边。
李书妤看了很多遍检查单,每项结果都显示很健康,但她总有些不放心。
怀孕这么久了,她像是才认真的把自己当做一个孕妇,开始小心翼翼的对待小孩儿。
产检结束后的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李书妤叫醒了床另一侧的许况,说宝宝一整天都没动,她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
她神情慌乱,紧张的情绪也传染给了许况,他迅速起身,打电话让医生深夜去了揽星湾。
折腾到半夜,医生检查后没有发现异常,对过分紧张的李书妤说,胎儿有时候会安静一些,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翻跟头。
送走医生,许况回到卧室,李书妤坐在床上,怀里抱着被子。
许况心里忽然一软,重新躺到床上时,他没有再和她保持距离,将人抱在怀里,“你别害怕,不会有任何事。”
李书妤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声音有些闷:“你不喜欢小孩儿吧。”
许况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出的结论,“你别乱想。”
李书妤说:“还有三个月他就要出生了,你什么都不准备,就好像当他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控诉许况的“罪证”,“这里一点儿也没有要养小孩儿的样子,婴儿房没有布置,宝宝用的东西也没有买······”
看起来什么都不考虑的李书妤想得这么长远,倒让许况有些意外,低声说:“还有好几个月,做什么都来得及。”
李书妤又不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又说:“据说父母感情最好的时候,生的小孩儿会很漂亮,我的宝宝不会很丑吧?”
“……”
许况沉默片刻,说:“做四维的时候医生说过,很少见到五官这么漂亮的小孩儿。”
李书妤不说话了。
其实对于孩子的到来,许况准备了,几个月之前就已经着手办理手续。
他最开始的计划是等孩子出生以后,让李书妤带着小孩儿在国外生活,他在多伦多准备好了庄园。国内的纠纷太过复杂,他不想李书妤被牵扯其中,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再去找她或接她和孩子回来。
后来许况又改变了计划,因为李书妤很在乎现在的工作,她也不见得会接受他的安排。
“我另外准备了房子,等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去那里住。”许况向她解释,带着安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