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戏精皇子VS温良宫女
自幼被卖入宫的宫女乔婉儿,厌恶于在暗无天日的皇宫中蹉跎一生,便和同病相怜的同乡宦人福枝商议了个逃出宫的计划。
但是,在计划即将实施前,那个蓝颜小太监却出了点状况。
乔婉儿:“福枝,你那边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季玶(假福枝)看着乔婉儿,眸色深不见底:“你是指什么?”
乔婉儿:“我们不是说好了三日后一起出宫的吗?怎么?你改主意了?”
季玶(假福枝):“......”
原来那个小太监在宫里还有个相好的,商量着一起私奔。
季玶(假福枝)掩唇一副要咳断气的样子:“咳,咳,咳,我最近身体不大舒服,要不咱们先缓缓?”
许多年后,乔婉儿做梦也想不到,他这一句“缓缓”,就把自己缓到了皇后的位子上……
季玶本是钱塘国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但因受到宦臣的迫害,自幼便流落于民间。成年后,在忠臣的辅佐下,暗中招兵买马,意欲夺回本就属于自己的皇位。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发现宫里的一个小太监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于是便借其身份混入宫中,以期能里应外合地夺取皇权。
乔婉儿面色羞红:“福枝,你,你,你不是太监吗?”
季玶邪魅一笑:“怎么?我不是真太监你不开心?”
1V1,SC,HE,文中有个萌娃。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朝堂 逆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玶、乔婉儿 ┃ 配角:季宁,范明初等 ┃ 其它:《听说世子好男风》求预收(封面黑乎乎的那本!)
一句话简介:对食的太监原来是戏精皇子!
立意:人生当立志,志当存高远。
第1章 眸光
福枝猛然地惊醒,睁开眼时,对上一双森寒的眸子,那眸子直勾勾地看过来,看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眸子的主人是个蒙面的黑衣人,正站在离自己几尺开外的地方,从身量上看,应是个男子,他浑身上下“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眸光犀利的眼睛。说来也怪,那双眼睛莫名让福枝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见这样一身装束的人立于面前,本能地心生慌乱,冲着对方问道:“你……你是何人?”
问完,快速地环顾周遭,发现自己竟是坐在一间茅草屋的地上,背后靠着一个大草垛,四周墙跟处散乱地堆放着许多草料,屋内的草料味中,还混杂着淡淡的马粪味——这里很像是那种马厩旁存放草料的屋舍。草料屋内,只他和那个黑衣人一坐一站。
未见那人作答,福枝颤抖着声音继续发问:“你……你到底是何人?我……我这是在哪里?”
黑衣人仍旧缄默着,只是向前走近了两步,本就颀长的身影被屋内昏黄的灯光拉得更长,将坐于地上之人完完全全地笼罩在阴影之中,视线至始至终都在福枝的脸上盘旋。
“你……你……到底是谁?你要干……干什么?”福枝看他走近,慌乱地扭动身体想要站起身,这才发现,背在身后的双手竟是反剪着的,盖在草束下的两条腿也是被捆绑着的。
于是一边继续扭动身体,一边再次慌乱地把视线移向对方,不经意间,瞥到那黑衣人身上竟佩着一把短剑——剑鞘随着他的移步晃出森寒醒目的光,恰如其眼光一般摄人心魄!
那人依旧不做回应,还是刀锋般的目光刮在福枝脸上,像是要在他脸上寻找什么宝藏一样。
极度恐慌之下,福枝正欲张嘴大声呼救,忽然听到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随后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有人拉开位于黑衣人身后的门扉,从屋舍外走了进来。
黑衣人未有对身后的动静做出任何反应,依旧岿然不动地立于原地,说明进来之人应是他的同伙。
当福枝看到那个一身太监装束的来人时,惊异地呼喊出声:“陆乙,你……你……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个叫陆乙的人,和福枝同是皇宫里的黄门小太监,他二人同属于内廷司的园艺局。
内务府就是皇宫里太监宫女的统领机构,下辖了许多局子,比如尚膳局、尚药局、尚衣局等等,其中的园艺局主要负责皇宫里的草木种植、修剪等事务。此外,许多宫道、外院的洒扫、搬运和一些需要出力气的杂活也都是由此局负责,所以园艺局又被宫女太监们戏称为杂役局。总之,就是内廷司里干活最累,最吃力不讨好的局子。
陆乙是一个月前刚从尚药局调入园艺局的,据他说,是因为很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才主动要求调动进来的。众所周知,从园艺局里想出去的人很多,而想进来的人可是凤毛麟角。所以,他很顺利地就成功换了局子,还被不少人嘲笑成傻瓜。
进了园艺局后,陆乙便和总是独来独往的小太监福枝走得很近。二人共事了一段时间,福枝感觉陆乙在方方面面都很是关照自己,他以前在宫里也没什么关系密切的朋友,有这么个人主动靠近又愿意掏心掏肺,且感到这是个可交之人,便私下里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今日,他二人被园艺局的大太监派出宫去看苗圃,事情办好后,便从育苗场往宫里返,回去的路上,陆乙说知道一条回宫的小路,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于是就引着福枝上了这条路。
那是一条僻静的林间小路,走着走着就上了山。当二人曲径通幽地越走越深时,福枝就感觉不太对劲了,正要转身向身后的陆乙询问,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整个人便觉头重脚轻,迷迷糊糊中失去了知觉。
陆乙走近黑衣人身侧立定,在听到福枝的询问后,用一种带着古怪笑意的眼神朝他看去,并答非所问地回道:“福枝兄弟,对不住了。”
话音落下,他倏地一抬手,手中散出一团白色粉末,那团粉末借着他掌风上的一股力道,精准地扑了福枝一脸。
“你……”福枝被糊了一脸粉后,只吐出一个字,就立刻脖子一歪,整个人瘫软地向后靠去,失去了知觉。
陆乙把福枝迷晕后,转身朝向那个黑衣人,毕恭毕敬地施礼道:“主公,时候差不多了,我们须得在天黑前回宫。”
黑衣人点了一下头,似是欲意转身离开,忽听一旁的陆乙继续说道:“主公,您确定要这样做吗?柱国大人特意传了信来,说让我再劝劝您……”
“怎么?王大人还特意传了信给你?”黑衣人打断陆乙的话问道。
“正是,大人在信中说,主公您虽已出师多年,有功夫傍身,但毕竟身份尊贵,又是一军之主,且这宫里不比外面,很多事他没法及时照应到,您非要这样以身涉险……”
“不必再说了,我意已决,光复军本就苦于内应力量薄弱,如今能有这样的机会潜入宫内,必是苍天欲意助我,更何况……”黑衣人话说到一半便停顿住,目光飘渺地注视着前方,眼神中带出些狠厉的光芒,像是在做着什么思考,片刻后,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我要去亲手杀了肖乾那个老太婆!”
陆乙看出对方的决绝,便不再多劝,随后问道:“那主公,这个叫福枝的小黄门要如何处置?是杀还是留?”
草垛旁,一副昏死状的福枝并没有完全昏迷,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在闻到那粉末中有些熟悉的香气后,便刻意地屏住了呼吸。
因减少了迷药的吸入量,他先是陷入一种半昏迷状态,模模糊糊地能听见二人的交谈,但听得不是十分真切,当陆乙问出那句“是杀是留”时,他整个人瞬间地清醒,心脏开始狂跳不止,脑子里灵光乍现地有所悟,为什么那个被称作“主公”的黑衣人的眼睛,会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年幼时,他曾被一只恶犬撕咬过,那只恶犬眼中闪烁的绿色凶光,至今还会时不时进入他的噩梦中画龙点睛一笔,恰恰和那人眸中的森寒之气如出一辙。
“回光返照”后,福枝最终还是彻底晕了过去,除了是迷药的作用,更是被吓晕的。
钱塘国启祯元年,距太平门之乱已过去十七年。
十七年前,四十九岁的景宣皇帝季澜因突发心疾驾崩。皇后肖氏及其外戚为夺取政权,设计将先皇的六位忠臣杀害于太平门内,还给他们扣了谋逆之罪的帽子,并赐死苓妃娘娘和其年仅六岁的皇子季玶。因为先帝生前曾有立储诏书:赢畊皇子季玶在年满十五岁时立储君之位。
从此,祸乱朝纲的肖皇后携外戚之臣独揽大权,并立自己十七岁的傻儿子季沣为“代宗储君”,以指导其理政为名垂帘听政。听政期间,更是大开杀戒地清剿异己之臣,搞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十七年后,那位世人都以为在宫乱中惨死的赢畊皇子,再次回到了自己出生的皇宫:临安府的隆昌宫。但却是以一名黄门太监的身份回来的。
不久前,季玶设在宫中的一名心腹暗桩,也就是那个名叫陆乙的太监,向光复军总部传递了一则消息:宫中竟有一名小黄门跟主公长得一模一样,不仅是身形样貌,甚至连说话声音都十分的相像,简直就如同其双胞胎兄弟。
季玶一开始还是半信半疑的,直到见到福枝本人,才完完全全地相信:负责投胎的阎王判官定是给自己下判书的时候走了神,一个魂投了两遍胎,否则怎会如此相像?既然阎判官给了这样的机会,那就不用白不用,于是便就借着这个副本的太监身份进了宫。
当再次踏上隆昌宫的青石板路时,季玶本以为自己会生出很多感触,毕竟这里曾是生养过他的地方,但望着那些记忆中已经模糊的红墙碧瓦、楼阁殿堂,所有的感官都是淡漠的,只胸口处那条沉寂了多年的伤疤在隐隐作痛。
而且,好巧不巧的是,他混进来的这个园艺局所在的前身,恰恰正是当年母亲苓妃娘娘的居所沐芳殿,也是他六岁前出生长大的地方,十七年后,此处已物非人非,被重新修整后改建成了“杂役局”。
季玶对这里已经完全没什么印象了,但还记得沐芳殿后院的一棵桂花树,那后院现在已经变成了园艺局的后院,因为小时候,他曾从那棵树上摔下来过,虽然是被树下的老太监稳稳地接住了,没有摔着哪里,但是却吓得接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赢畊皇子对自己这个宫里最低等的“杂役”身份十分满意,借着这个身份,他不仅住进了当年的旧居,还可以借着修剪花草苗木、干杂活的机会在宫里四处走动,非常方便他行事。
园艺局的露天堂院内,一个穿蓝袍子的大太监看到地上摆放着的一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立刻就气不打一处来地吼叫起来。“这袋子干菊花为什么放在这里了?祥福呢?祥福那个小蹄子死哪去了?”
“回徐公公,祥福他可能是有点便急,刚才把东西临时搁在这里,人就捂着肚子跑开了。”堂院里一个正在洒扫的小太监回话道。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等他回来,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让他屎都拉不出来!”大太监骂骂咧咧完,便冲着那个回话的小太监喊道:“福枝,你手上的活先别干了,赶紧把这包东西送去尚药局!”
“得令!”“福枝”赶紧应和一声,撂下手上的活,不敢怠慢地小跑过去,将那个大包裹往肩上一扛便出了门。
进宫五日,在陆乙的帮助下,季玶很快将周围的人和事熟悉起来。据陆乙说,那个叫福枝的小太监是十六岁才入宫的,在宫里也就只待了四年,入宫年数不长,又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性子,所以没有什么深交之人,如此也就大大降低了自己被别人识破身份的风险。
季玶换成了这样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低等身份,不仅要事事伏低做小,说话做事时还要刻意地装嫩。对于他这样一个一直在军中做领袖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勉为其难。
好在赢畊皇子还是有些与生俱来的戏子天分的,几日下来,在陆乙的悉心指导下,他终于是找到了做“狗”的感觉:见到主人(上级)时,须得摇头摆尾、低眉顺目、唯唯诺诺。
戏子一旦找到了感觉,那就越演越像了。
因在军中多年的养成,他常是一脸的冷峻表情,眸中时不时会带出些狠厉的光芒,可只在几日光景下,他那一身的威严之气便就全部消失殆尽了。此时,嫩谁看了,他都是从头到脚的和气顺从,甚至连说话声中都会刻意带出些软糯的苏宁腔——因为那个叫福枝的小太监是苏宁人。
季玶肩上扛的布口袋虽说不上有多沉,但鼓鼓囊囊的很是占地方,压在一侧肩膀上时,脖子还须得歪着给它腾地方,没啥功底的人若是这个姿势保持得久了,也是很吃力的。
他是个十几年的练家子身板儿,手提肩扛的分量一般人望尘莫及,这点体力活于他而言就是洒洒水的事情,但因宫道上,时不时会碰到一两个行路中的太监宫人,所以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装出一副稍显吃力、停停走走的架势。
虽进宫只有短短数日,但他不仅快速地熟悉了周围的人和事,还凭借着带兵之人快速熟记地形的素养,已是把这个脑子里没有一丝记忆的儿时旧居内的地形掌握了个七七八八,自觉能应付各种情况而不露马脚。
正装腔作势地沿着宫道走着,忽然,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敏锐感官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身后好像是有人在跟着他!
原本不慌不忙的一颗心,即刻就紧绷了起来:难道是有人看出了什么端倪?
随后刻意地放慢了脚步,脑子里正各种狐疑中,忽然感到身后之人开始靠近,且越靠越近,最终,不轻不重地撞在了他后背上。
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是想要试探他的人,于是伪装出了一个没有任何功底的素人应有的反应:脚步一个趔趄,肩上扛的包裹几乎摇摇欲坠。
“哎呀,这位公公,是我不小心,真是对不住了!”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季玶感到肩头晃了三晃的包裹被人帮忙稳住了。
他装腔作势地站稳,因身上有重物的缘故,仍旧保持着朝前的姿势,一息后,那个连声道歉的女子转到了他眼前:那是个宫人打扮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身形纤瘦高挑,梳着宫人的简单发髻,墨绿色襦衣襦裙,粉面薄唇,长得还挺好看,就是黑眼圈有点重,一脸没睡好觉的倦容中略带了些紧张之色。
看她这身装扮,就知道是个和自己一样“小”的宫人。所谓“小”,并非指年龄小,而是级别低等的意思。就像他借用的这个身份,也是个宫里级别最低的小太监。
这么宽敞的宫道上,几乎看不见几个人,这样也能不小心撞上来,要么是这人眼睛不好使,要么就是故意的。
果然,那女子神色紧张地左右环顾一番后,便稍微地凑近了他的耳根子处,声音很低地说道:“福枝,今夜子时初刻,尚衣局后墙边那棵海棠树下见!”
还没等季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女子便做贼似的一个转身快步走开了!
看着她消失在宫墙间的背影,季玶脑子里快速琢磨起来:这个女子是谁?难道是潜入宫里的其他暗桩?应该不是,光复军安插在宫里的为数不多的几个暗桩,目前还都是单线联系的,他刚混入宫内没多久,除了陆乙,应是还没有人知道他的冒牌身份。
且这个女子张口喊的是福枝的名字,那多半是福枝认识的人,但陆乙却从未提起过,也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那么她和福枝是什么关系呢?女子刚才的举动,像极了要约小太监半夜出来约会,难道是和福枝私下里相好的宫女?
第3章 柳姑姑
清晨,淡淡的晨曦越过厚重的宫墙飘洒进隆昌宫,将一夜的沉寂唤醒,红墙碧瓦的楼宇殿阁在晨晖的照耀下闪着炫目的光,像是一夜之间被涂了一遍新漆,晨起的宫人们同时不同地地开启了各自的忙碌。
尚衣局的衣库房门口,两个宫人和两个太监刚刚将一个大号木舆子【注1】装车完毕,舆子上整整齐齐地码满了一包包要送去储备司入库的冬衣棉服。
几人稍事休息后,两个太监便一前一后地准备驱车离开。忽然,后面那个长相稚嫩的小太监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朝正站在一旁歇脚喘气的两个宫女中的一个说道:“婉儿姐姐,你的帕子我要如何还?”
被唤作婉儿的宫女闻言,正欲张嘴回话,不想另外一个宫女竟先声夺人地替她抢答了:“婉儿姐姐的帕子不用还了,小福顺,送你做信物了。”
抢话的女子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那乐呵劲儿活像她抢的并非是别人的话头,而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叫福顺的小太监听到这样一句调侃,脸腾的就红了,稚嫩的一张小脸上更多了几分孩子气。
“吴清月,你又来了!不说玩笑话能憋死你是吧?”被抢了话的乔婉儿面露愠色,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仍在咯咯笑个不停的女子。
“信物?是什么信物?为何福顺有?而我福旺却没的?婉儿姐姐偏心呀!”车头处年纪稍大点的小太监像是被激发了兴致,顺势也跟着调侃起来。
这一回,乔婉儿的脸也有点红了:“福旺兄弟,你怎么也跟清月丫头一样这么喜欢说笑了?”
“哎呀,我的帕子好端端的送不出去呢!你们这是嫌弃我没有婉儿姐姐长得好看,不稀罕我的是吧?”吴清月听到玩笑话有人回应,更加人来疯了,对乔婉儿频频制止的眼色视若无睹,冲着福旺又是一通调侃。
“怎么会,怎么会?清月姐姐,要不就送与我做信物吧,哈哈哈!”福旺果然跟吴清月是一路人,这样一个话题引起了他的共鸣,张口就来地接了话。
原来,适才搬衣物时,叫福顺的小太监不小心被舆子上的木刺划破了手,乔婉儿见状,情急之下掏出随身带的一条绢帕给他止血包扎。小福顺临走时想起了那条帕子,便随口问了一句,不想竟被爱说笑的另外两人调侃起来。
“哎哟,我看你们几个不想活了是吧!不好好干活,竟然在这里打情骂俏!”一个尖细的说话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令原本你来我往的嬉笑声戛然而止。
几人不约而同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来人后便都毕恭毕敬地行礼道:“柳姑姑!”
被称作柳姑姑的人是个身形微胖的宫人打扮的女子,正立于几人的不远处,许是因为脚步太过轻盈,她幽灵般的靠近竟未引起四人中的任何一个注意。
柳姑姑名唤柳白荷,是尚衣局的执事大宫女之一,虽和乔婉儿一样都是二十四岁的年纪,但其略微发福的身材和一脸总也消不下去的浮肿,令她看上去比同龄人至少年长了十多岁,所以,尚衣局的宫女们私底下都唤她作“柳婆婆”。
“哎哟!柳姑姑,您这么个大忙人,怎还亲自跑来?我们几个办事您还不放心吗?您看看,两位姐姐清点好数目后,又帮着我们一起装了车,我和福顺正准备把衣物送去储备司呢!”太监本就不归大宫女直管,福旺又是个遇事圆滑的主儿,自然没被柳白荷那句话吓到,而是端出一脸和气生财的笑老练地回了话。
“哼,我若不亲自来,怎知你们几个竟然在这里偷懒儿!”柳白荷嘴上像是仍旧不依不饶,但口气却是缓和了许多,“储备司那边还等着入库呢!你们两个还不赶紧送过去!”
“好嘞!得姑姑令,这就去了!”福旺一声应承之后,两个小太监便一前一后地驱着木舆子逃命似的开溜了。
太监走后,便只剩下乔婉儿和吴清月两人大气不敢喘地立于原地。
柳白荷扭着粗壮的“水蛇腰”向二人走近,她走路时脚步果然很是轻盈,一点声音也没有,难怪刚才能像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靠近。
“怎么?还真以为我是闲得没事跑过来监工啊?这不是有事要跟婉儿商量才特意寻过来的吗?”柳白荷在二人面前停住脚步,脸上已全然不见了适才的不依不饶,反倒是风云突变地挂满了盈盈笑意。
乔婉儿和吴清月听出她语气中的明显变化,都不由自主地偷眼瞥向她,当看见她脸上一团和气的假笑时,反倒是各自心里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些不祥预感。
“那不知姑姑着急寻我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大事,这不是想跟你聊聊淑秀的事么?”
乔婉儿听她提到淑秀,立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柳姑姑,我前几天见到淑秀了,她状态很是不好,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都快不认识我了,求姑姑把她调回尚衣局吧!”
乔婉儿说完,眼泪便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哎呀!这是怎么说的呢?快起来!快起来呀!”柳白荷上前一步把乔婉儿扶了起来,脸上仍旧堆满了假笑:“婉儿,你说得倒是没错,我也就是为了这事才特意来寻你的。淑秀这个情况确实也不适合待在内班了,要不你看这样行不?你去徐公公身边听差,把淑秀换回尚衣局?”
“什么?这怎么行……”没等乔婉儿回话,一旁的吴清月忍不住接了话,但话刚出口,瞥见柳白荷狠狠瞪过来的犀利眼光,遂赶紧住了嘴。
“吴清月,行不行是由你说了算吗?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柳白荷声音瞬时提高了八度,堆满假笑的一张脸立刻变成了像是别人欠她几百吊钱的讨债脸。
“姑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让婉儿去有些不太合适吧,她可是我们尚衣局的‘老人’了,谁也没她做事熟练利落……对了……要不……要不……还是让我去吧!”吴清月顶着柳白荷恶狠狠的目光,怯生生地回道。
乔婉儿听闻柳白荷说让她去徐公公身边听差,便已心神混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又看到吴清月这样不知轻重地插话,更加心乱如麻,只得着急地冲她低低地喊道:“清月,你……你就少说两句吧!”
“吴清月,瞧你说的!我看你还是先回去照照镜子吧!徐公公那里可是内班,哪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我是看在婉儿聪明能干的份上,特意给她安排了这样的机会,别人想去都没的去呢!”柳白荷脸上晕出了怒色,嗓门又拔高了几分。
“既然是这么好的机会,那就让给别人吧!婉儿姐姐应是不会在意姑姑这样做的。”柳白荷说话的气势愈迫人,反倒是激得吴清月更加逆反,最初的胆怯全无,说话声音竟变成中气十足。
“吴清月,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竟然这般跟我说话,实话跟你说吧!安排乔婉儿去徐公公身边听差,就是我柳白荷一句话的事,你还真以为我是在打商量吗?我就是客气点来通知一声而已!不要给脸不要脸!”柳白荷说完,便扬起一只手狠狠地扇在了吴清月的一侧面颊上。
吴清月被扇后,本能地伸手捂住被打得生疼的半张脸,但是这一巴掌并没有把她打成缩头乌龟,反倒像是戳中了她的逆鳞,激发出了昂扬斗志:“姑姑,你难道不知道那个老太监就是个大色鬼吗?淑秀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就是给他糟践的啊……”
“好你个吴清月!我看你真的是活腻歪了!竟敢如此置喙总管太监!信不信,我现在就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送你去挨五十杖鞭!”此时的柳白荷已不屑于继续装腔作势了,满脸的凶神恶煞一览无余,她扬起手再次向吴清月扇去。然而,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击中目标。
原来,柳白荷的手扇出去的时候,乔婉儿正好把吴清月拽着一起跪下了,那一掌就只贴着吴清月的一侧发髻虚虚地刮了一下。
“姑姑息怒!清月她年纪小不懂事,说话没个分寸,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她这一回吧!”跪在地上的乔婉儿一脸哀求,“婉儿知道姑姑这是想要提携于我,哪里需得同我商量,使人知会一声便是,小的自是十分乐意去徐公公身边听差的。”
吴清月闻言,急得又想接话,嘴巴还没张开,便被乔婉儿用眼神狠狠地制止住。
见二人同时跪在自己面前,乔婉儿又答应得如此痛快,柳白荷立刻缓和了表情,顺势抖了抖刚才用力过猛的手腕儿,像是准备收手的意思:“果然婉儿才是个明白人,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你在我手下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怎么会害你呢?去了徐公公身边,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又能得他照拂,那可是比在尚衣局强百倍,淑秀那丫头是因为福浅,无福消受罢了。”
“是是是,姑姑说得是!”乔婉儿说话的同时,一只手狠狠地掐在吴清月的小臂上,示意她不可再不计后果地乱接话。
吴清月自然是会意的,狠狠地咬紧牙关,堵住自己已经到了嘴边的那些找死的话。她把头埋得很低,表面上像是一副毕恭毕敬的认错状,其实只是不想让柳白荷看到自己那横眉冷对的愤怒神情。
柳白荷紧绷住达成目的后的得意之色,偏头狠狠地斜睨了一眼跪于地上的吴清月后,又朝向乔婉儿说道:“不过嘛,吴清月这丫头你可真是没调.教好啊,完全不比淑秀那丫头乖巧!竟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还多嘴多舌的,我今天可以看在婉儿你的份上不做计较,但若是换作别人,你倒是看看她舌头还能不能留在嘴巴里?”
“谢姑姑大度,姑姑的恩德婉儿和清月莫齿难忘。”乔婉儿鞠身施了一礼,“今天回去我定会好好说道说道她,让她深刻反省一下。”
“我看呀,婉儿你也不必操这个心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明天去徐公公处报到吧!等你去了内班,我自会换个人好好调.教她的。”柳白荷说完,再次转眼瞥向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吴清月,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
在听见乔婉儿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后,柳白荷现出一脸达成所愿的得意。最终,扭着”水蛇腰“,步履轻盈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