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恂神色冰冷,一句废话都不说,直接下令道:“刮!”
护卫上前,摁住李赖皮,几下就将他的衣衫剥了下来,冰冷锋利的刀,在他手臂上挥过。
李赖皮冷得缩成一团,手臂剧痛,他几乎快晕死过去,连叫都叫不出来,牙齿咯咯发抖。
“我招,五皇子,我招。”
李赖皮气若游丝告饶,再也没了以前的趾高气扬,一个劲道:“五皇子,我招。”
梁恂挥手让护卫离开,也不管李赖皮光着身子流血不止,听他哆嗦着招了一通。
牟晋善听得眉头紧皱,梁恂亦阴沉着脸。这时,护卫将从李赖皮家中抄来的家财,陆续抬了进来。
两人走上前,护卫忙打开最贵重的匣子,里面装满了黄橙橙金饼。
梁恂拿起金饼仔细打量,金饼成色上好,形状大小不一。
“这金饼子,我总觉着眼熟。”
牟晋善心情很是复杂,放下金饼,道:“东翁可也是想到了雍州府?”
“出手阔绰,不计价钱,只要粮食。西梁的豪商,李赖皮如何不清楚,他们也没瞒着,承认是从大楚去的豪商。你看,这个狗东西,卖粮食给大楚,是砍头抄家的大罪,他都敢做。
梁恂怒将金饼子砸回匣子中,狰狞着道:“都得靠这些金子!”
牟晋善清楚梁恂的愤怒,他可能想到了这些金子,本是属于西梁,来自大楚的岁币。
如今这些金子被抢走,再大摇大摆拿出些来,骗走他们金贵的粮食,引得粮食大涨,民众恐慌。
梁恂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虞昉!简直欺人太甚!”
牟晋善沉默了下,道:“东翁有何打算?”
梁恂冷冷道:“她弄得夏州兵荒马乱,我要数倍奉还!”
西梁五皇子梁恂,昭告天下,称其与虞昉惺惺相惜,私底下早已两情相悦。
原本打算待她身子好转后便求亲,却不曾想,被景元帝抢占了先机。
夺妻之恨,如何能忍。
梁恂誓要抢回心上人,敲锣打鼓来到将军府下聘礼,向虞昉求亲。
雍州府哗然。
此事非同小可,这不仅仅是私通,更是通敌!
不要脸的西梁狗贼,这是对虞将军的污蔑!”
“虞氏与西梁打了这么多年仗, 虞将军身为虞氏子孙,岂会与仇人为伍。”
“梁氏明摆着挑拨离间,朝廷不会相信。”
“从大?楚太?祖开始, 虞氏便镇守边关,虞氏子孙从未与皇家联姻。如今的情形,难说喽, 说不定,正好中了朝廷的下怀。”
“那是五皇子,以后说不定就是西梁皇帝, 与将军倒也相配。”
“听说五皇子梁恂相貌好,才情过人, 生母又是庆文帝最宠爱的明贵妃, 明氏家族在西凉根深叶茂,虞将军毕竟是女子,说不定真与梁恂互相看对了眼?。”
“看对你的狗眼?!哪有看对眼?的打得你死我活,莫非雍州兵死守边关, 他们流的那些血都?是假?虞将军拼死护着我们雍州百姓,你嘴里互喷的这些话,就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雍州府百姓议论纷纷, 质疑的声音,被百姓自发骂得抬不起头。
虽是如此, 八卦人人爱听,各种传闻经久不息。
除此之?外, 雍州府身处边关,百姓还多?了另一重担忧,恐再起战事。
余宅,富贵送上了红枣汤,余老太?爷刚端在手上,方老太?爷几人急匆匆上了门。
“老余,亏你还吃得下。西梁的官媒天天在关口喊话,过往客商连买卖都?不做了,扎在那里看热闹。”
方老太?爷走得急,身上带着寒意,嘴唇被风吹得干巴巴,说得太?快,唾沫堆积在嘴角,看得余老太?爷嫌弃地直翻白?眼?。
“你快吃几口润润喉咙,哎哟,瞧你这,老归老,总不能变得脏臭,那就真成了讨人嫌的脏老头!”
富贵忙着斟茶奉上,方老太?爷喘着粗气,端起茶盏一口气吃了,迫不及待道:“老余,你别神神叨叨,咱们可是亲家,你别只顾着自己。何况,咱们借了钱粮出去,多?多?少少是看在了有你带头,前来劝说的份上!”
余老太?爷戳着红枣汤,慢条斯理道:“你们急甚?这种莫须有的事情,难道你们真相信了?老方,你别忘记了,你是雍州府人,祖祖辈辈都?生在雍州,长在雍州。没有虞氏,你指不定还在等?着转世?投胎!”
“方家不比余家家底厚,那点钱粮,拿出来也就算了,我从未后悔过,就因为得靠虞氏的庇护。梁恂求亲的那些话,我们都?清楚那是一派胡言。虞将军哪能与梁氏有牵扯。情情爱爱这等?小事,虞将军是领兵打仗之?人,她不会放在心?上,添些怡情也可,只情情爱爱,这天下的好儿郎多?了去,何须找比海还深的仇人?”
方老太?爷神色愈发慷慨激昂:“要是她那般做,好比是亲手撅了虞氏的祖坟,将祖宗的骸骨拿出来,给他们的情情爱爱当鼓槌敲着助兴!”
余老太?爷神色说不出的奇怪,最终忍不住,噗呲笑了起来。陈老太?爷几人也听得发笑,劝道:“老方,你说正事,别乱胡罄。”
“我们如何想,雍州府如何想,皆不要紧。要紧的便是朝廷那边如何想?梁恂是唯恐天下不乱,陛下头上被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如何能忍?照着规矩,要是普通人家的儿媳,就该被沉塘处死。虞将军身份不同,终究是楚氏未过门的媳妇,如此一来,这亲事是继续,还是要退亲?无论接触还是继续,这皇家的脸呐____”
他抬起手,将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终究是丢得一干二净。楚氏能不能忍,如何忍,这不是你我这等?人家,互相骂几句就过去了,这关乎着朝堂天下,动辄便是血流成河!”
屋中一下安静下来,余老太?爷也收起了轻松,眼?皮耷拉着,陷入了沉思。
前往西梁运回?了粮食,虞昉痛快照着原来的许诺,付了余老太?爷一成的净利。
精粮粗粮陈粮将用于兵营,以及赈济揭不开锅的穷人,新?粮则准备拿来选为春耕的种子。
虞昉计划缜密,照她的打算来看,她是要先恢复雍州府的生产,再图其他。
余老太?爷扪心?自问,他绝做不到?如虞氏这般大?义。
放眼?天下,上至朝廷下至官府,跟虞氏相比岂止是云泥之?别。
余老太?爷道:“我是这般想,宁愿守在打仗的雍州府,也不愿意搬到?别处去。你们如何以为?”
方老太?爷等?人面面相觑,片刻后,方老太?爷道:“我老了,根在这里,死也要死在雍州府。可后辈儿孙们,唉!”
余老太?爷沉下脸,不客气道:“你这就是欺负虞氏只剩下了虞将军一根独苗!”
方老太?爷神色一僵,赶忙解释道:“你看,我不会说话,我哪是这个意思!”
陈老太?爷见他一时说不明白?,插话相帮道:“老方是心?疼儿孙,谁辛辛苦苦一辈子,不是为了儿孙后代。老余你就别苛责了。”
“我倒不是苛责,这些话,咱们不该说。就拿余家来说,当年不过是走街串巷的货郎,靠着赚几个辛苦钱,积攒下了今日的家财。谁不是辛苦在干活?谁靠着辛苦活出了个人样?要在别处,货郎生的儿子,孙子,都?是货郎命!说不定,不到?儿子,孙子,早就饿死冻死,断了香火断了根!”
方老太?爷他们几家,发家与余老太?爷差不多?。雍州府虽然会打仗,所?幸吏治清明,他们祖上方靠着勤劳,累积下了如今的家财。
如他们祖上这般的小人物,放在别的州府,赚得几个小钱,要孝敬官吏地痞,落到?手上的堪堪够嚼用。
要发家,除非攀上关系,官绅勾结。这关系可不好攀,官吏门房挤满了人,他们能拿出的那点孝敬,还入不了贵人的眼?。
“将军府不见动静,你我倒先按耐不住,岂不是给虞将军添乱?西梁人何时是虞氏的对手,朝廷又不是没为难过雍州府,有甚手段,任由他们使出来,怕个逑!”
余老太?爷一拍案几,肃然道:“只要虞将军在雍州府一日,我余家就倾尽全力支持!”
方老太?爷几人神色各异,仔细一想,余老太?爷说得也没错,打仗时,朝廷见死不救,雍州府照样击退了西梁兵。
反正他们眼?下也没了主?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着将军府做出反应。
几人说起了闲话,余老太?爷稍许透了些春耕的消息,或多?或少安抚了几人。
方老太?爷他们吃了几盏茶离开时,脸色比来时轻松多?了。
余老太?爷将他们送出门,转身回?屋,富贵上前,低声道:“老太?爷,钱罐子那边有消息递来,说是有一队商队,从青州那边来,经过甘州,往边关去了。”
钱罐子本是余家的账房,只他最喜欢胡扯,自称通晓周易,擅长看面相算卦。
富贵得了余老太?爷的意思,将他派了出去散播西梁粮食大?涨的消息。
余老太?爷听罢,忙道:“别声张,让钱罐子别跟着,赶紧回?来。我这就去将军府,你快去,不用跟着我。”
富贵应声前去忙碌,余老太?爷则披上大?氅,想了下,前去厨房取了只新?鲜羊腿,一块五花肉,提留着前去了将军府。
前两日,虞冯领着黑塔赶往了梁河县。偌大?的将军府,桃娘子去了军营,平时也大?搭理他。虞邵南铃兰更是锯嘴葫芦,老钱没人说话,与虞老鹫去骂了一阵,再去外面捣鼓了一气,回?来之?后便蹲在墙脚,冲着西南方向烧符咒。
西梁的夏州,便是老钱所?在的西南方向。
风吹过,卷起纸灰掉在他的狗头帽上,脸上,整个人灰头土脸。他浑然不顾,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急急如律令!”老钱跟抽风般一蹦三丈高,摸出把短刀,一个拧身翻腾,朝着空中乱刺乱砍。
“玉皇大?帝,如来菩萨,太?上老君,地藏王菩萨,土地公公......”
老钱嘴里请了一长串各路菩萨,拔高声音嚷道:“收了他吧,收了他吧!”
虞昉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铃兰看了几眼?,皱眉嫌弃地道:“将军,老钱在发疯。”
“哈哈哈,他在做法,要收了梁恂。”虞昉忍俊不禁道。
铃兰想了下,道:“老钱听到?梁恂要求娶将军,他是真生气了。”
“你呢?你可生气?”虞昉好奇问道。
“不生气。”铃兰答得很是干脆,满不在乎道:“将军又不会嫁给他。隔着血海深仇,他甘愿伏低做小做妾做外室,将军都?不会要他。”
虞昉意外了下,道:“你说得很对,老钱这疯乱发了。”
“桃娘子说了,老钱是男人,男人的想法与咱们女人不同。他们以为男人稍微长得齐头平整,有地位,有权势,女人都?会对他们趋之?若鹜。老钱是怕将军想不开,会与梁恂眉来眼?去。啧啧。”
铃兰上下打量着老钱,“瞧他丑成那样,他照样敢对桃娘子搔首弄姿。桃娘子说看在老钱秉性不坏的份上,方才没毒死他。”
铃兰说着话,眼?神不经意扫过默默跟在身后的虞邵南。
虞邵南迎着铃兰的打量,神色坦然。
老钱耳朵机灵得很,听到?铃兰的话,手上的短刀指向了她:“收了她吧,收了她吧!”
铃兰:“呸!”
老钱跳起来,奔到?虞昉面前,急赤白?脸道:“将军,铃兰在背后污蔑我.......”
铃兰不客气道:“我哪有背后,我是当着你的面骂你。你听骰子的耳朵,比细犬都?灵光,我知道你听得见。”
“将军,铃兰是在当面污蔑我。我没想过将军能看上梁恂,他一鳏夫,前面的王妃死了,有儿有女,生得还没我好看,将军能看得上他才怪。”
铃兰嘲讽地笑了,“梁恂不是好东西,倒也不至于被这般侮辱。”
老钱不是铃兰的对手,对她的话浑不在意,继续道:“将军,我是气梁恂自不量力,这个节骨眼?上给将军添乱。虞老抠他们去了梁河县,张达善他们应当也得知了。张达善蠢,陶李两人却不蠢,说不定他们会借机给虞老抠黑塔下绊子,向朝廷告密。朝廷本就居心?不良,还不得趁机向将军发难,雍州府现在尚只有寒风冻土,干起仗来,会吃大?亏啊!”
虞昉唔了声,道:“无妨,朝廷反正已看我们不顺眼?,多?添一件而已,债多?不愁虱多?不痒。朝廷敢直接动手,我倒要高看他们一眼?。”
老钱怔了下,虞昉一直都?很冷静,他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外面传得很厉害,将军不许拦着他们议论,我便去听了一些,传闻有好有坏。说将军坏话的虽不多?,我听得还是很生气。将军,我担心?西梁人这一挑拨,民心?不齐。”
虞昉淡然道:“虞氏在雍州府这么多?年,要是民心?因为西梁人几句话就没了,这就不是民心?,而是墙头草。我要这民心?有何用?”
“将军说得是。”老钱附和了句,稀疏的眉毛还是皱巴巴,闷闷不乐道:“梁恂的官媒天天在边关喊,兵丁听到?了,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虞昉宽慰他道:“活下来的兵丁,都?是老兵了,将领都?是咱们自己人,与西梁一刀一箭拼杀活了下来,他们不会被煽动。边关苦寒,就当是有乐子瞧,让他们松快松快。””
老钱长长舒了口气,又添了另外一层担忧:“不知虞老抠他们如何了。”
“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虞昉答道,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抬眼?看去,桃娘子背着药箱,与余老太?爷有说有笑走了进来。
余老太?爷双手都?不得空,欠身下去见礼。老钱看到?桃娘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飞快跑了上前。待再看到?余老太?爷手上的羊腿五花肉,笑得更欢快了,热情地接到?了手中。
“老太?爷来了,哎哟,老太?爷真是客气,老太?爷得多?来走动。”
老钱的嘴脸让人眼?疼,桃娘子看不下去,别开头,上前仔细大?量虞昉的神色。
虞昉任由她看,道:“我没事,好得很。”
桃娘子撇了撇嘴,道:“梁恂就是一条汪汪乱叫的疯狗,几棍子下去就老实了。真叫得人头疼,我一把毒药毒死他。我去了军营,好些天不见,我在瞧将军身子可有养好些。”
虞昉笑了起来,让她放心?,招呼余老太?爷道:“请进屋去坐。老钱,你去将羊腿五花肉都?炖了,桃娘子,你取些香料给厨房去腥增香,咱们借花献佛,留余老太?爷用晚饭。”
老钱高兴地跟着桃娘子去拿香料,余老太?爷见到?虞昉他们一如既往的轻松,心?头松快了大?半,乐呵呵道:“我就不与将军客气了,就留在将军这里蹭一顿晚饭。”
进屋后落座,铃兰斟茶奉上,余老太?爷顾不上吃茶,将钱罐子传来的消息赶紧告诉了虞昉:“将军说将西梁粮食大?涨的消息传出去,我估计将军有用,赶紧来告诉将军。”
果?真有足够的利可图,哪怕是死,也有人会冒险一搏。
有人送粮食上门,虞昉若不收,就显得生份,她一向亲民,自会悉数笑纳!
虞昉颔首道谢:“真是太?好了,多?谢老太?爷。老太?爷先稍等?,我出去安排一下。”
余老太?爷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忙道:“将军且去忙就是,无需管我。”
虞昉走出门,让虞邵南去将老钱叫了来,道:“我写?道手谕,你赶紧快马加鞭赶去找韩大?虎。”
“嘿嘿,又送粮食来了!”老钱兴奋得摩拳擦掌,跟在虞昉身后进了书房。
虞昉这些时日经常练字,字从工整变得有棱有角,隐约见风骨。她简明扼要写?了指令,盖上私印,蜡封好交给了老钱。
“留下不宜做种的粮食给韩大?虎,其余的运回?来,用于春耕。”
虞昉交待完,沉声补充了句:“告诉韩大?虎他们,虞氏只要一息尚存,便会站在他们身后,与他们共存亡!”
老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慎重抬手见礼:“是,属下领命。”
“另外,韩大?虎他们骂人,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没劲得很。官媒在那里喊话,你让他们这样回?应。”
老钱立刻来了劲,听虞昉说完,他哈哈大?笑,只恨不得马上变成鸟飞去,与西梁人大?骂三百个回?合。
虞昉朝他摆手,“羊肉猪肉不算事,等?你回?来再给你炖。去吧。”
老钱响亮应是,转身轻快跃了出门。
虞昉收回?了视线,脸上的轻松不见了,凝神思索起来。
余老太?爷身为乡绅之?首,带着礼来到?将军府,其他乡绅没见动静,应当已与他通过气,被安抚住了。
老钱的忧虑有一定的道理,乡绅百姓不能乱,她需要他们的支持。
虞昉身为雍州府之?首,她再难,也决计不能透露。
她乱了,雍州府就真正乱了。
余老太?爷做买卖的本事不错,她手上还有金子,请他出面,去乌孙那里弄些马来。顺道用金子开道,让乌孙人清楚,给谁卖命,才有好处可得。
乌孙部落虽穷,人少,只他们神出鬼没,马精人壮,足够令人头疼。
用乌孙人偷袭西梁,牵制住他们,保证雍州府大?本营的安全。
虞昉盘算了下,粮食已经解决了大?半,虞冯那边若顺利,披甲也不成问题。待乌孙马一到?手,便可打造精骑营。
万事俱备,待到?秋收之?后,她这道东风,便要席卷天下!
虞昉看向角落默默立着的虞邵南,道:“阿南,你亲自跑一趟梁河县,我这里有几句话,要带给虞长史。”
虞邵南不放心?道:“将军,我是你的护卫,不能离开你身边。”
虞昉现在的亲信就他们几人,劝道:“将军府护卫森严,不止你一人。我在府里基本不出去,再说还有铃兰,她的力气可不小,一个人能打两个老钱。没事,你放心?吧。”
虞邵南想了下,躬身应了。虞昉再挥笔写?了一封信,封好交给虞邵南,他接过仔细收好,道:“属下这就出发。”
虞昉道:“辛苦你了。”
虞邵南眼?里露出了欣慰的笑,抬手施礼告退,走到?门边,脚步犹豫了下,停下来转身看向她。
“将军,梁恂闹出来的事,不能就这般轻易算了。”
虞昉心?下了然,她看似无事,虞邵南身为她的贴身护卫,如何能不清楚,梁恂给她带来了大?麻烦,替她不平。
“行?!”
虞昉痛快应了,她从来不是以德报怨之?人:“账我都?记着,我要不但要弄死他,还要狠狠羞辱他。何况,我的聘礼_____”
她嫣然一笑,“都?是江山社稷起步!”
立春后天气依旧寒冷, 过完了年,走?亲戚的也少了,官道上几?乎难见人影。
路边的草庐顶上冒出阵阵炊烟, 草编帘子门前的罐子里煮着茶水,裹着打补丁衣衫的汉子蹲在门边,盯着管道望眼欲穿, 似乎在等候光顾的客人。
灰蒙蒙的路尽头,逐渐出现几?辆骡车,汉子眼睛一亮, 起身迎上前,脸上堆满了笑,点?头?哈腰热情地道:“爷, 过来坐着歇脚,吃碗热茶再走?呗!”
虞冯听?到熟悉的声音, 拉开车门探头?出去, 定睛一看是梁河县令向和,不由?得乐了。
向和武将出身,都是自己人,也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笑着抬手一礼,眼珠同时朝车里直瞄,只看到一大坨黑疙瘩冲他咧了咧嘴。
虞冯了然道:“将军没来。不过将军身子已经无碍,你别担心。”
虽说早已得知虞昉不会来, 向和还是失望了下:“太久没能见到将军,要亲眼看到才能真正放心。”
他边说边回头?, 向草庐门口?立着的汉子打了个手势,抓住车门, 轻松上了车。
黑塔虞冯两人挤在一起,向和就势靠着车壁一蹲,道:“总算等着你们了。老钱呢,老钱也没来?上次他去方?家村也不带我,真不仗义。”
“老钱去了关口?。”虞冯回了句,问?道:“张达善他们可到了?”
“昨日?傍晚到了。”向和答道,旋即皱起了眉:“梁恂与?将军的传闻,前天就传遍了梁河县。张达善他们应当也已经得知。”
“我们在路上也听?到了。”说话的同时,虞冯用右手按住了黑塔,“你别冲动!”
黑塔手臂不受控制偾张鼓起,白了虞冯一眼:“我何时冲动了?”
自从梁恂大张旗鼓求娶虞昉,虞冯便像是紧张的老母鸡一样,咯咯在他耳边唠叨不停,要他莫要生气,一切都是梁恂的奸计。
“你我关系非同一般。”虞昉的温声软语在他脑中不断回荡。
真是可笑!
他是独一份,梁恂算个逑!
虞冯放开了黑塔,对向和道:“张达善他们有何不对劲之处?”
向和道:“我与?李王八打交道多,他与?以前一样,见到我歪着鼻子斜着嘴,跟中了风似的。其他两人,陶狗蛋心机深,阴沉歹毒,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过。张大恶挑剔住处不好,要我给他上黄羊,我给他上了一碗土,土上插了一炷香。吃吃吃,让他吃断头?饭!”
梁河县与?陕州相邻,经常互骂互斗,李王八陶狗蛋张大恶都是向和给他们取的诨号。
黑塔听?得笑出声,虞冯也被逗乐了:“先别管,等见了再说。”
向和下了骡车,蹲在车辕前面,看上去跟车夫无异,指挥着骡车往西边而去,在巷道中穿梭,从偏僻安静的后巷角门驶了进?去。
虞冯黑塔下车,按照商议分别前去忙碌。向和脱掉了身上的破衣衫,露出里面的半旧公服,随便将乱发往乌纱帽里一塞,脸动了动,负手在后,顿时添了几?分斯文官威。
虞冯早已见怪不怪,跟着向和从穿堂进?到前院。一盏灯笼挂在廊檐下,院落中黑黝黝,张达善不悦的声音传了出来:“天都漆黑了,还不送酒菜来,你们梁河县,就是这般待客的?”
守卫立在门外一声不吭,见到向和他们过来,赶忙见礼,推开了屋门。
门内的叫嚷声一停,陶知府李县令坐着没动,张达善眼皮掀了掀,从鼻孔里喷了口?重气,阴阳怪气道:“原来是虞长史,你们的虞将军呢?莫非是去会西梁情郎了?”
向和从后面钻出头?,淬了他一口?:“张大恶,在老子的地?盘上还敢这般嚣张,你不要命了?”
张达善趾高气扬道:“呵呵,老子敢来你梁河县,就不怕你。你看守住我们有何用,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杀了!”
虞冯神色微凛,照张达善他们的态度来看,应当是因为?梁恂生出来的事,他们生了另外的心思。
张达善大马金刀,抖着腿摊在椅子里,抬着下巴趾高气扬看着虞冯:“虞老残,你们跑到我们陕州来抓走?的兵将呢?还不赶紧交出来!”
虞冯不动声色道:“在外面捆着,你们有本事就带走?。”
“呵呵,雍州兵跑到陕州来烧杀抢掠,还劫走?了我们的兵将。此事我已经回禀朝廷知晓,我们前来,是要劝你们,最?好识相点?,早些认罪,说不定还能留你们一道全?尸。”
虞冯神色冰冷,在张达善与?陶知府几?人身上扫过,不与?他打口?头?机锋,径直道:“我要的东西带来没有?”
张达善仰天大笑,道:“你要甚?可是朝廷将虞氏抄家灭族的旨意?”
陶知府这时开了口?,委婉道:“虞氏勾结西梁之事已传遍了天下,朝廷震怒,这件事,唉,于公于私,都是死罪。虞长史,我们不欲节外生枝,你们绑走?的兵将交给我们,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李县令道:“是啊,你们要布防图,要布防图作甚?难道是要造反?”
虞冯脸色沉了下去,冷声道:“到了梁河县,你们还敢耍威风,真是找死!”
张达善轻蔑道:“杀吧,杀了我们,你们也活不了,还有虞氏跟着陪葬。我们有亲朋家人,他们会给我们伸冤,朝廷会给我们报仇。”
虞冯见几?人敢这般嚣张,布防图这些肯定没带在身边。他克制住怒火,一言不发往外走?去。
向和在门外看到他出来,脸色很不好,顿时愣了下,问?道:“可是遇到了麻烦?”
虞冯点?点?头?,向和领着他走?到一处安静的院落,进?屋后,虞冯道:“你去将黑塔叫来。”
向和赶紧去找来黑塔,虞冯将张达善他们的反应大致说了。
“那不如成全?他们,都杀了!”黑塔很是干脆。
向和看向虞冯,神色迟疑,道:“前来时,将军可有吩咐?”
虞冯道:“将军的意思也是如此,若他们敢耍诈,便都杀了。眼下情形不同,张达善他们明?显是以此为?把柄,在威胁我们。他们既然来了梁河县,主要目的还是要接回这几?人。毕竟这几?人都是张达善的亲信,是朝廷的武官,不见了的话,兵部那边他们不好交代?,且这几?人的亲人,不比方?家村的村民,他们能全?部杀了,堵住他们的嘴。”
向和犯愁道:“杀了容易,就是朝廷那边要借机对将军发难,西梁又蠢蠢欲动,难呐!”
虞冯道:“我也是这般以为?。此事棘手,我们要谨慎行事,先给将军送急信,告知其这边的情形,听?将军的意思再行事。”
毕竟布防图重要,几?人都不敢贸然行事,黑塔道:“我骑马疾行回府城去,一天就能来回了。”
虞冯道好,“你且快去快回,我留在这里。”
黑塔用了些干粮,向和给他准备了马,他带着两个亲兵连夜赶去了府城。到半途中,与?虞邵南相遇,忙折返回梁河县。
天刚蒙蒙亮,虞冯几?乎彻夜未眠,早已起了身,听?到虞邵南来了,疾步迎了出去。
虞邵南顾不得歇息,先将虞昉的信交给了他:“将军一切安好,府城也太平。关口?那边又有人送粮食来,老钱已经赶去了。信送到了,我歇一口?气就回去。”